第38章 願望
願望
秦景舟看着這幅奇異的景象內心久久不能平息, 他搖搖晃晃的,撐着甲板慢慢站起身。
沒想到傳言是真的,世上居然真的有鲛人。
察覺到有人醒了, 鲛人們一下警惕起來,長着鱗片的雙臂時不時撥弄水花, 隐隐做出攻擊的姿态。
秦牧微微蹙眉,無意再拖下去,當即說道:“茕似乎和歸墟有關,不知你們是否知道。”
秦牧這一聲頓時吸引了所有鲛人的注意力, 一個個眼巴巴地看着秦牧,躁動的情緒瞬間在鲛人之中蔓延開來,尤其是那個鲛人長老,竭力想要克制眼底的狂熱, 但還是流露出一二。
這下秦牧确定了,鲛人們明顯對“歸墟”二字極為敏感, 看來鲛人所求和他們此行不謀而合,正巧他還不知道那塊石頭到底和歸墟有什麽關系,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鲛人長老見秦牧好像真的知道很多,他心裏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于是他張嘴詢問更多關于茕和歸墟的線索,秦牧卻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但卻始終不肯再多說一個字。長老好歹活了這麽久, 很快也就領會了秦牧的意圖,他是要和自己做交易。
秦牧要用茕的秘密, 換這一群人的性命。
其實早在遠古時代, 鲛人和人類還是能夠和平相處的,甚至有不少鲛人姑娘愛上人類少年, 為了愛情選擇離開海洋到陸地生活,可是鲛人的壽命比人類漫長太多了,再濃烈的愛情都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變得平淡,人類開始羨慕這種長生的能力,于是,這就成了惡的本源。
他們開始對那些上岸的鲛人們進行取血、割肉,甚至用他們的身體來熬制油燈,無數慘絕人寰的手段盡數施展,最後人類發現,每個鲛人在死前都會留下一滴眼淚,将此珠服下可以延年益壽。
鲛人并不是具有攻擊性的生物,他們只能通過歌聲來迷惑敵人,在海上效果顯著,但是到了陸地,這樣的能力就顯得十分雞肋,他們只能任人宰割。
轉眼幾千年過去了,滄海桑田,那些過往被盡數掩埋在歷史的長河之中,鲛人們為了自保,也回到深海,再也不讓人類發現他們的蹤跡,只留下些被神化的傳聞,例如服下鲛人珠可得長生之類的無稽之談。
安靜片刻,鲛人長老仰頭看着船上這個人類少年。
金色的光柱打在他流暢優越的骨相和修長挺拔的身姿上,海上風大,吹得他發絲飛揚,衣袖翩跹,好像骨子都都揚着清透飛揚的風。能抵抗住鲛人歌聲的迷惑,足以見得他心境澄明,而且帶着茕而來,或許這是海神的旨意呢?
長老嘆了一口氣,“罷了,我可以救你們,茕的事情關乎我鲛人一族生死存亡,希望你能如實相告。”
Advertisement
秦牧一聽這話将眉毛高高揚起,“當然。”
白雲飛被秦牧擋在身後,看着那群鲛人被他耍得團團轉,心裏五味陳雜。
随着秦牧一聲令下,鲛人長老立刻發出一陣悠遠的吟唱,在海面上瞬間傳出百米之外。這道聲音像是一個信號,其他鲛人們立刻跟随着長老發出一聲聲吟唱。
鲛人們的嗓音空靈深邃,吟唱聲此起彼伏,高低錯落,配合着海鷗的叫聲,海浪的拍打聲,甚至引得海面共振,浩瀚磅礴,是來自大海的吟唱,不似人間之音。
此刻醒着的只有白雲飛、秦牧和秦景舟三人,他們怔怔聽着耳邊的歌聲,只覺天地浩大,人在其中不過滄海一粟,心境松動,豁然開朗。
在這陣直擊靈魂的吟唱聲裏,船上的其他人漸漸從迷離的夢境裏抽身,眼神恢複清明,但看見海面上一群半人半魚的生物時,又一個個瞳孔放大,懷疑自己的眼睛想揉一揉時,卻發現渾身不能動彈。
鲛人們見這群人類逐漸清醒,但并沒有停止他們的歌聲,在衆人震驚的眼神裏,這一艘艘小船像是自己長了腿一樣,開始飛速地劃破海浪前行。
白雲飛感覺今天發生的一切像是在做夢一樣,她看見秦牧在船頭蹲下看着海裏不做聲響,她也跟着蹲下望向海面。不看不知道,他們的船旁邊居然圍了密不透風五顏六色的小魚!
白雲飛耳邊響起了秦牧的聲音,“傳說鲛人一族天生極擅音律,他們的歌聲可以馭萬物,雖然誇張,但總歸是有些可信度的。”
秦牧說着微微側頭看向白雲飛白皙如玉的側臉,“他們正在驅使這些小魚給我們劃船。”
海風突然變大,白雲飛擡手遮了遮迎面吹來的風,在臉上打下一片光影,她驚嘆地搖了搖頭,站起身,說:“太震撼了!自從來到海上,雖然危險重重,但是我卻感覺心境開闊不少。”
感受到體內充盈着清透渾厚的力量,好像整個人從裏到外被瑤池水淨化了一遍,靈臺清明,白雲飛笑了笑,說:“甚至連內力都在不t知不覺間增長不少。”
說到這,白雲飛轉頭看向聖女,她沒有被點穴,但清醒之後一直不吵不鬧一言不發,此刻她正看着一望無垠的海洋,目光極其專注入迷,不似平日裏的瘋狂病态,變得格外平和安靜。
白雲飛心裏輕嘆一聲收回了視線,剛才被巨蛇襲擊時,聖女出手相救,不管是出于什麽目的,白雲飛都承這個情。
或許,如果她沒有生在玄陰宗,早日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白雲飛只希望此次蓬萊之行,大家皆得所願。
“你有什麽想要完成的事情嗎?”秦牧的聲音随着海浪聲一起傳到白雲飛耳畔,她一怔,低頭看向秦牧,秦牧還蹲着,百無聊賴地撩撥水花,逗弄着海裏的魚。
要不是太過匪夷所思,白雲飛都懷疑秦牧能聽見她的心聲。
見白雲飛半天不說話,秦牧微微擡頭望向她,白雲飛逆着光,秦牧看不清她的神色,于是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站起身,挑眉,說:“難道沒有嗎?”
當然是有的。
白雲飛微微垂眸,看着濕漉漉的甲板,突然想起小時候她總是問王奶奶,為什麽她的爹娘為什麽不要她。
每當這時,王奶奶總是會摸摸她的發頂,慈愛地看着她,“雲飛是世上最漂亮最聰明的孩子,你爹娘怎麽會不要你呢?”
“那為什麽我沒有爹娘?”
“他們一定在這世上的某一個角落思念着你。雲飛,你要快快長大,有了保護好自己的能力,再去找他們。”
回憶到這裏戛然而止,她以為自己早就忘了,沒想到那段被蒙塵的記憶,現在想起來卻清晰如昨日。她已經從那個脆弱的小姑娘長成了現在堅強樂觀的白雲飛,她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也有了保護身邊人的能力,為什麽從來沒有想過去找她的父母呢?
白雲飛心裏清楚,她覺得王奶奶在騙她,她怕她的父母沒有那麽多苦衷與無奈,怕她就是一個被抛棄的孩子。
白雲飛沉默的時間太久,秦牧伸出手在她面前晃動,白雲飛這才回過神來,想起秦牧剛才的問題,她猶豫一瞬,還是嘆了口氣,回答道:“如果有機會,我想見一見我的親生父母。”
秦牧聽到這個答案一愣,很快反應過來白雲飛剛才的反常是為什麽,他微微擡頭,天光大亮,碧海藍天,天上飄着朵朵白雲,柔軟而純淨。
秦牧揚了揚下巴,示意白雲飛擡頭看。
白雲飛不明所以,但還是配合秦牧,順着他的視線擡頭望去,天空藍得剔透澄淨,上面點綴着大片的白潔飄逸的雲朵。
正當白雲飛疑惑時,秦牧磁性清冽的聲音不期然貫入耳中——
“總有人會誠摯地愛上一朵白雲。”
白雲飛愣住了,秦牧身上的清冽氣息若有若無地飄進她的鼻息,她轉頭看向秦牧,只能看見他挺拔利落的側臉線條,秦牧看着天上悠悠白雲,眼眸虔誠又專注,好像那片雲是他的愛人,他在對着天上的愛人訴說着最誠摯的愛意。
轟的一聲,白雲飛心底的花悄然開放。
她沒有多言,只是靜靜地站在秦牧身邊,再一次望向天上雲,心間泉水汨汨流動,澆灌着那朵顫巍巍伸展着花瓣的花,隐秘又盛大。
沒過一會兒,船劃行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白雲飛餘光裏好像出現了什麽東西,她轉身望向前方,居然是一座海上小島,伴随着鲛人逐漸降低的歌聲,他們離那座島之差了一步之遙。
“各位,到了。”
已經到了岸邊,鲛人長老出聲道:“請你信守承諾,告訴我茕的秘密。”
秦牧點點頭,看向白雲飛,白雲飛立刻明白了秦牧的意思,她在袖口內側綁了一個小布袋,從裏面那處那塊溫潤細膩的白色小石頭遞給秦牧,随後毫不留戀地轉身,去船上解開其餘衆人的穴道。
秦牧接過這個小石頭後在船邊蹲下,将石頭遞給鲛人長老,“你看這個是茕嗎?”
自從白雲飛拿出那塊石頭後,鲛人們就充滿不可置信,但強烈的喜悅瞬間就壓下了被秦牧欺騙的不滿。
直到秦牧把那塊小石頭交到他們長老手中,鲛人們欣喜若狂,頓時像瘋了一樣歡呼雀躍,唱着歌在海裏游來游去,甚至相互擁抱,嘴裏大喊着,“我們終于能回家了!”
鲛人長老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塊石頭,激動地嘴唇都在顫抖,良久,他竟然落下兩行淚來,“是茕!是它的氣息沒錯!幾百年了!我們終于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