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下毒6

第018章 下毒6

小朝很快就結束了。

蘇子安守在外面,只見着各位小大人們走,不知道到底說了什麽,領了什麽命。

一會兒,裏面人都走光了,蘇子安才敢進去,小聲道:“陛下,今日您不知道,皇後那兒有多熱鬧,後宮一個不落,連天佑大長公主都來了。還有善才人和齊王妃……”

陸雲深正揮筆寫下一個“安”字。

聞言,淡淡地問:“董家沒來人麽?”

蘇子安立刻接上話:“回陛下的話,董家當家主母來了,和董太後說了兩句話,現在正在安康宮裏,小心伺候着。”

言下之意,您表妹沒來。

“她這是在避嫌。”陸雲深将筆扔進磁缸了,毛峰戳在底下,劃了一大片墨色。

自以為小張皇後死定了?

皇後死了,這後宮也輪不到她來做主。

蘇子安将這個“安”字折起來,一會兒要丢進火盆燒掉。

“現在她們還在安康宮?”陸雲深問,“皇後怎麽樣了?”

“皇後娘娘已經醒了。”蘇子安道,“現在都已經移駕常春宮。”

陸雲深問:“太師治好的?”

“是。”蘇子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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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敢說,淩雲子叫所有人都退下,用密術給皇後施治。

這會兒都在傳,淩雲子到底是什麽本事。

陸雲深背着雙手,在屋裏轉了一圈,沒見到嗅嗅。

才想起來,它似乎還留在皇後那裏。

小畜生沒給捉去熬湯吧。

“去常春宮。”陸雲深道。

蘇子安跟在後面,一長溜的人。他對着最後兩個使眼色,開始準備提燈,這會兒天還亮,保不齊一會兒天黑才能回來。

陸雲深絲毫不在意,腳下生風,走過夾道,後面一群人就得跟着跑。

到了常春宮,還不等禀告,他就進去,滿院子人呼啦啦跪下。

他一眼就看到了天佑長公主,伸手就把人托了起來:“姑姑請起,怎麽在這兒,快進去。”

天佑長公主還來不及說話,就被他拉着到了門口,尚未推門,就聽到一個叫趙忠的太監,大聲說話,連董太後的話都打斷了。

這趙忠可不是董太後的人。

他是先帝的人——先帝臨死前,沒讓自己身邊的太監跟着去守皇陵,依舊是各自占着位子,只讓最親近的人,去了董太後的身邊。

蘇子安也是這趙忠的徒弟。

聽見裏面說話,蘇子安推門而入。

陸雲深來回掃視,屋裏所有人都不敢吭聲。

皇帝看了眼站在屋子正當中的太監趙忠,眯起了眼:“剛才你說的這事兒,就交給你來辦吧,祖母的人,朕放心。”

嗅嗅眼見着陸雲深來了,急忙鑽到桌子底下,看着屋裏的一舉一動。

淩雲子順勢站到桌前。

嗅嗅擡頭,看了眼擋在前面的淩雲子,位置正好,能看到外面,外面人卻看不着它。

外面那趙忠彎腰道:“老奴必然不會辜負陛下信任,來人,所有常春宮的人一律拿下!”

一時間,屋子裏哭天搶天。

陸雲深看着,不發一言。

這些人中,有他的人,有太後的人,還有些小的,兩頭不靠,各自看向各自的主子,亂作一團。

安婕妤皺起眉:“這人全都拿下,皇後娘娘的日常起居到底該如何是好?”

陸雲深淡淡看了她一眼。

這後宮是你在管,你現在問朕“如何是好”?

安婕妤張了張嘴,天佑長公主指着小張皇後道:“她醒了。”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床上,連淩雲子也忍不住到了床邊。

小張皇後的眼皮不斷眨着,眼看着要睜開。

董太後也顧不上那群奴婢了,要不是淩雲子攔着,差點就抱着小張皇後一頓揉了:“我的好曾孫女兒诶……”

天佑長公主立刻問:“皇後娘娘,是誰喂您夾竹桃的?”

小張皇後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的腦袋暈暈的,一團漿糊。

天佑長公主唯恐她不明白,早讓人抱着一支夾竹桃過來了。

這花園子裏到處都是,好摘得很。

淩雲子的拂塵甩過去:“這東西有毒,皇後剛醒,還是遠離比較好。”

天佑長公主讓人把花枝丢出去,那一抹豔紅色,小張皇後瞧了個明白。

她咽了咽口水,眼露驚恐之色。

“誰讓你吃的?”董太後也瞧出了她的不尋常,抓着她的手問。

“是,是臣自己……”小張皇後似乎知道自己闖了彌天大禍,聲音極細。

屋子裏的宮人們都松了口氣。

“她一個孩子,必然是受人誘導。”天佑長公主道,“趙忠,這事兒你可得好好查。”

趙忠點頭,對着身邊一個小太監道:“還不快去招羽林衛拿人!”

根本不給任何人松氣的機會!

不一會兒,一隊盔甲兵士魚貫而入,将所有人帶走。

今早已經來了一回,一回生二回熟。

整個院子雅雀無聲,三三兩兩的女眷看着兇神惡煞的羽林衛,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天漸漸暗了下來,月光暗淡,星子兩三點。

倒是蟬鳴鼓動人心正亂。

“天色不早了,皇後的毒也解了。”陸雲深弓着腰,問董太後,“祖母要留人下來用膳嗎?”

言語中,剛死裏逃生的小皇後,也沒那麽重要。

董太後這麽小氣的人,怎麽會管外面那些人,只是點了幾個太妃,和安婕妤母女兩個一切,就地用個夜宵。

其餘人就這麽擺擺手散了。

清晨這些人如此浩浩蕩蕩趕集似的進來,這會兒也如同散了場子,三三兩兩歸去。

陸雲深看着屋裏上演的一切,有些頭暈目眩。

縱然皇後,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幼童。

就算差點死了,也沒人去憐惜她,衆人依舊在此,吃喝彈唱。

一張大圓桌擺下,肉香四溢。

小張皇後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只能咽口水,眼巴巴地看着,極度可憐。

董太後又張嘴了——

“不許吃。”安婕妤搶着說。

剛中了毒,這會兒哪能吃這些油物,得喝兩天粥,刮刮腸子裏的毒物才好。

“娘娘這樣子,反倒像個後媽。”淩雲子調侃道,“別那麽兇——皇後娘娘,您這毒剛解,可不能亂吃東西。”

他瞧了瞧,桌上有碟子奶糕,端到小張皇後面前:“拿一塊。”

在桌下的嗅嗅,胡子動了動。

淩雲子手一擡,一塊小奶糕,不着痕跡掉到了地上。

嗅嗅慢吞吞挪了挪,舔着地上的小米糕。

暫時不計較你投喂不準的事兒了,掉到地上,喵大爺也不嫌棄。

食不言寝不語,是對下面人說的。

這張桌子上,皇帝和太後,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他倆點到誰,誰就得答話。

“姑姑的才能,非在先帝之下。”陸雲深職業吹捧。

“那又如何,不過一介女流。”天佑長公主風輕雲淡地說。

嗅嗅嘴巴裏的小米糕掉到了地上,除了一直盯着它的淩雲子,無人在意。

陸雲深一腳踩在小米糕上:“女流怎麽了?高祖太祖的皇後們,可都厲害着呢。”

這句話說的大不敬,可屋裏沒人敢計較。

天佑長公主垂下眼,董太後還挺高興,以為孫子是在誇她。

嗅嗅滿眼只有那塊小米糕,見被陸雲深一腳踩碎,喵喵叫起來。

這一群人八萬個心眼子,這活着真累。

陸雲深自然聽到了貓叫,滿屋子的人都聽到了。

屋裏一下子安靜下來,不明白兩位大佛是什麽意思。

淩雲子指了指他的腳底。

陸雲深腳幾不可見挪了挪,腳下有東西。

他彎腰,一把撈起了嗅嗅:“朕還說你上哪去了,原來是在皇後這。”

“這可真是個祥瑞。”董太後高興地說,“說不定今日就是因為它在,皇後才能醒過來。”

嗅嗅:我還記得今天是誰說我是貓蠱呢。

它背對太後,貓咪可是很小心眼的。

“正是。”淩雲子道,“若非嗅嗅,今日貧道做法也不能成功。”

一屋子人看着這兩人一唱一和胡說八道。

誰信皇後醒來,真是靠了一只貓?

又不是失心瘋。

“從今天起,安婕妤,你就長住常春宮。”陸雲深轉頭,對着安婕妤道,“什麽時候安頓好,什麽時候再回去。”

算是給小張皇後找了個臨時的“媽”。

安婕妤點頭稱是。

反正平日裏,也是她在打點小張皇後的飲食起居。

皇後這麽小,怕不是被那些仗着輩分的嫲嫲拿捏得死死的。

眼看着該交代的都交代了,陸雲深看了眼衆人:“祖母,孫子還有些事……”

董太後:“去吧去吧,哀家知道你忙。”

陸雲深抱着貓,大步離開,臨走的時候,偷瞄了一點地面。

一塊踩成渣的糕餅。

他捏了捏它的鼻子,小饞貓。

淩雲子也趁機跟在後面溜了溜了。

一行人又回到了常寧宮,到了正殿,陸雲深轉頭對蘇子安道:“去做一碟子小米糕。”

小米糕很快端上,像是早就備好了。

蘇子安将東西放到桌上,便關上了門。

看來太師是有話要對陛下說。

陸雲深将嗅嗅放到桌上,撚起一塊,湊到它嘴邊,看着小舌頭不斷舔啊舔啊舔,摸了摸它的小肚子:“挺肥的,過一陣子可以宰了。”

嗅嗅喵了一聲,看在小米糕的份子上,不跟這等凡人計較。

“怕是您舍不得呢。”淩雲子道。

“今日皇後的命,是太師救下來的?”陸雲深問。

“貧道可不敢居功。”淩雲子道,“都是嗅嗅的功勞。”

陸雲深看向嗅嗅,燭光下,小貓的耳朵晃來晃去,很是無辜。

“它一個牲口,能有什麽功勞?”

這是定性了。

功勞都歸了道士。

淩雲子頗有些惋惜,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他自然是美滋滋地受着。

“貧道聽聞,陛下今早也險些中毒了?”淩雲子端着他的浮塵,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

“太後知道了?”陸雲深擦了擦手,全不當一回事。

有些事吧,見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貧道攔着。”淩雲子道,“只是能不能瞞得住,那就兩說了。”

陸雲深道:“朕下了封口令,沒人敢說出去。”

淩雲子搖搖頭,這人多眼雜,說出去是遲早的事兒。

嗅嗅也喵了一聲,表達了充分的不屑。

陸雲深扭頭,捏着嗅嗅的臉:“不許笑!”

喵喵喵~好臉疼~

陸雲深當然知道瞞不住。

他需要一個立威的機會。

眼下,這個機會就在眼前,只是不知道要借誰的腦袋一用。

兩人交換了個眼神。

淩雲子拍拍他胳膊:“你呀,可別像貧道那個皇兄。”

先帝英年早逝。

怎麽死的,不得而知。

太醫說是病死的,那就病死吧。

陸雲深明白他什麽意思。

有些人,不要逼得太緊,免得跳反了。

他點點頭,推開了門。

常寧宮的奴才們,跪了一地。

為首的便是蘇子安,今早上的事兒,被小皇後的事岔了一下,現在得算總帳了。

常春宮內——

董太後這尊大佛可算是走了。

其他命婦不好說什麽,也只能紛紛退散。

天佑長公主,臨走看了安婕妤一眼,意思是,有些事兒,莫要強出頭。

安婕妤垂下眼睛,這事兒,恕不能答應。

既然天降大任,自然是要撐着。

若人人推卻,那任由天塌着,生靈塗炭麽?

所有人都出去,安婕妤身邊的老嬷嬷一巴掌合上門,頂靠着,對安婕妤點了點頭。

安婕妤緩步走到小張皇後的床前,小張皇後揪緊了被罩。

“跟姐姐說說,太師到底是怎麽治你的?”安婕妤一把握住小皇後的手。

小張皇後睜着眼睛,眨了眨,一點淚花挂在睫毛上:“太師他拿針紮我,我就吓得睡着了。”

針灸治療古已有之,可通經活絡、調和氣血、平衡陰陽、治病養生。

可從未有人用針灸治毒的。

根本來不及。

安婕妤和身邊的嬷嬷對視一眼。

吓得睡着了?

八成是被太師拍暈了。

安婕妤拽着小張皇後的手,拿到眼前仔細看,金色一大片,赫然好幾個針孔,青紫色的斑點,頗為驚悚。

比起針灸……這更像是,巫蠱!

“今日之事,切不可與第三人說。”安婕妤面色凝重異常。

許是她的面色吓到了小張皇後,小張皇後點點頭,怯生生道:“本來我是一輩子都不打算說的,可是姐姐……”

安婕妤抱了抱她:“我自然知道,你是相信我,只是記着,這事兒,連陛下也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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