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守衛5

第028章 守衛5

嗅嗅輕巧地從陸雲深的懷中,跳到了堪輿上,像一座肉山,穩穩坐鎮四方。

那一堆代表兵卒的木頭棋子,像散落的麻将,倒了一地。

幾個圍在桌前的少年郎,看着貓咪瞎胡鬧,是敢怒不敢言。

陸雲深指着一邊的中郎将道:“你來說說,此次太師前往東海,要采用什麽戰略為好?”

“自然是大軍壓境。”中郎将道。

縱然太師如何呼風喚雨,也不可能孤身一人前往鎮壓所有叛亂。

“大軍壓境,恐怕沒什麽用。”董相的兒子董彧皺着眉頭道。

陸雲深看了他一眼。

有外敵,你不想着怎麽禦敵,反倒是滅自己的威風?

其餘幾個少年,聽聞此言,也是心有戚戚。

京城不是沒有過妖魔,先帝在時,就有黑雲壓城,所到之處,一切化作枯骨,看來十分可怖。

後來來了一個高人,拿出一樣叫做黑泥膏的寶貝,用火攻密術,将那黑雲焚毀殆盡。

皇叔也是自那時候,對這些法術突然生了興趣,開始修行。

陸雲深眼看着幾人面面相觑,一翻手,手心出現一條黑色的長蟲,張牙舞爪,很是恐怖!

周圍的人吓得往四周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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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蠱蟲!”

“難不成宮中又有人行巫蠱之事?”

“宮裏居然出現如此邪祟之物!太師未坐鎮,便就有東西作妖了!”

嗅嗅反倒危險地眯起眼睛。

這不是昨晚上跑出來的蟲子麽?

這東西陸雲深知道?

他手一翻,那條蟲子掉到了堪輿上。

嗅嗅覺得自己受到了愚弄,喵的一聲,一腳踩上去。

那蟲子啪嗒,化成一灘黑水,在堪輿上,落下一抹難以洗刷的黑色,極為難看。

和昨晚那個突然消失的連一點氣味都沒留下的東西一毛都不一樣。

陸雲深瞪了一眼嗅嗅。

小氣!

不就是弄髒你一張地圖麽。

嗅嗅讨好一笑,小舌頭舔了舔堪輿。

羊皮底,一股子硝味。

它舔了一小會兒,略施小咒,便什麽都沒有了。

陸雲深的臉色越發難看。

他很想抱着嗅嗅,對着它的小屁股就是一頓錘。

什麽東西都可以亂吃的嗎?

也不怕中毒把自己毒死!

幾個少年,立在一邊,都不敢在此刻觸皇帝的黴頭。

“看到了?”陸雲深沉聲問。

幾個少年紛紛點頭。

看到了。

連一只小貓,都能輕易将那所謂的“蠱蟲”“邪祟”一腳踩成水,這妖物,想必也不是什麽厲害的東西。

陸雲深和嗅嗅完美打了一次配合。

可是他心中莫名就是覺得不爽。

他伸出手,準備把嗅嗅抱到懷中。

嗅嗅此刻害怕挨打,趕緊轉到另一邊。

他伸出的手,只能在圖上點了一下:“你們覺得這東西,還可怕嗎?”

“敢問陛下,這蠱蟲,是從何而來?”董彧擡手作揖,彎腰詢問。

這話是在質問皇帝?

陸雲深有些不高興,但也沒說什麽,只是淡淡地說:“朕也好奇,這蠱蟲到底是什麽樣,便讓人活捉了一條。”

“看來這蠱蟲活的挺長。”董彧道。

衆人看着董彧,今日這人是怎麽了,突然間就變成了一個刺兒頭?

陸雲深看了他一眼,別有深意:“昨日剛捉住的。”

蹲在地圖中間不動如山的嗅嗅,聞言晃了晃。

陸雲深在說什麽?!

他是知道昨晚的事兒了?

“太師臨行前,說是把宮裏先清掃一空,給朕送了一甕。”陸雲深道,“朕不過是讓你們看看,讓人聞風喪膽的東西,不過是蟲豸而已。”

嗅嗅把小心髒放回胸口:看來這太師清掃得也不怎麽幹淨嘛。

昨日半夜還剩下兩條漏網之魚。

嗅嗅從來沒想過,陸雲深的态度居然和觀瀾子差不多。

講究科學。

嗅嗅看着天花板上的藻井紋樣,心道,有點意思。

一切不能掌控的力量,都會讓人恐懼。

可如果這力量算是可以掌控的呢?

既然知道這些神怪并非不可戰勝,一群年輕人登時起了興趣,他們圍着海防圖看了起來。

話題重回大軍壓境的話題上。

“太師要去的地方,三面環山,一面臨水。”太傅之子薄恒指着地圖道,“恐怕,大軍山路行軍就是一個問題。”

陸雲深皺着眉頭,顯然眼前的一群人,從未進過真正的戰場,不明白,那是一個怎樣的環境。

“辎重糧草,你打算如何?”

“東海運糧,可從水路,沿江都是産糧重地,只需沿江征收便是。”博恒道。

嗅嗅挪了挪,化身為巍峨的高山,正好坐到一堆棋子行進的前方。

此刻那群人才意識到,堪輿和實際不盡相同。

“可沿海岸布防。”一個少年道,“那些人總要上岸,換鹽鐵和酒。他們受不了,自然得上岸。”

鹽、鐵、酒可是官營物品,先帝将其收歸官有,民間不得私自販賣。

陸雲深卻不覺得這是一個好辦法。

海禁,是最下策的法子。

當年就算西邊草原最膠着的時候,雙方也是有互市的——自然這互市,就是若大夏這邊占了上風,便是正常交易,若草原占了上風,便是打家劫舍。

先帝在時,到了決戰時刻,才下令戒嚴。

最後長擊三千裏。

“沒有如此多的糧草。”一個深色眸子的少年站了出來,此人的裝扮,不像京畿之人,反倒像是惜別那些游牧之人。

喵~

嗅嗅有些好奇。

“石聰。”陸雲深道,“你什麽意見。”

聽名字,到看不出,他是個異族。

嗅嗅喵了一聲,眼見他在地圖邊緣徘徊,順勢跳到陸雲深的肩頭。

“這些怪物,不似草原上的部落。”石聰道,“它們根本就沒有說理的可能。我們必須主動出擊。”

“你知道敵人在哪?”陸雲深問。

茫茫大海,敵人在哪裏都不知道。

“恐怕只有太師知道。”董彧道。

“現在太師不在。”陸雲深頭也不擡,直接否決。

嗅嗅總覺得,董彧和陸雲深一唱一和,兩個人就這麽把這氣氛給拱了起來。

陸雲深此人,有什麽話就不能直接了當地說?

非要這麽繞幾圈,他都不覺得累嗎?

嗅嗅趴在堪輿上。

“問漁民,總有那不怕死的,知道魚群和海水的朝向。”石聰道,“不論是怎樣的怪物,它們總要有吃喝,我們只要跟着食物走,就一定能找到怪物前進的方向。”

這是個好辦法。

“船隊的補給怎麽辦?”立刻有人問,“海上淡水向來稀缺。”

大軍補給向來是個嚴峻的問題。

“沿途總有小島,可以讓大軍落腳。”

自前朝開始,就有人傳聞海上有仙山,派出去求長生藥的人一波又一波。

藥沒求到,反倒是探清不少海島的位置。

中途還遇見過一些船隊,他們一直在海上飄着,遇到前朝的船隊,只覺巨大無比,宛如海上堡壘,根本不敢靠近,更不敢貿然進攻。

“果然是草原上最強悍的勇士。”陸雲深道,“你們,要多和太長公主的子孫學學。”

嗅嗅:這是把兩邊都誇了一遍。

真不容易。之前還在打仗,這會兒就能把別人給結結實實誇一遍。

“只是,這都是日後的事了,如果沒有當下,自然就沒有長遠。”陸雲深道,“太師此去,依舊兇險異常。”

衆人陷入沉默。

突然,響起了一陣咳嗽聲,衆人循聲望過去,只見一個孱弱的少年,坐在輪椅上。

他叫安護,是安婕妤的弟弟,并非腿部有疾,而是體弱,走不了太多,站不了太久。

“臣記得,當年太祖攻下此地,是鹽工開的路。”安護道。

“安世子讀書就是多。”立刻有人誇贊。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潮紅,像是附在天邊的那一朵玫瑰,着實有些豔麗了:“只是身不能行,所以書讀的多了些。”

“今日可以仿照古法……”

“今日不行!”石聰皺着眉頭,一急就帶出了北地方言,有些滑稽,“鹽工,本就被吓破了膽!況且這是對外!”

陸雲深靜靜聽着,一句話也不說。

“那就在當地招募……”

“未上過戰場,根本無法立刻訓練……”

這樣看來,無論怎麽推演,太師一行人都是必敗無疑!

陸雲深眉間跳動了一下。

“你們中的一兩人,曾經向朕請命,想要跟随太師一同南下,”陸雲深嘆氣“現在看來,還是太嫩了些。”

衆人羞愧低頭。

“時間不等人啊。”陸雲深道,雙手背後,“誰知道,是不是有一天,你們就得上到戰場上去。安護,回去問問你父親,今年的收成如何。”

安護答是。

他父親是工部尚書,先帝治理河道、興修水利,便将天下農事也悉數交給他一并管着。

讓戶部嫉恨不已。

小朝很快就散了。

陸雲深坐在椅子上,望着堪輿出神。

嗅嗅急的抓耳撓腮——

那到底能不能贏呢?

發任務讓他守着皇帝的是黑衣人,在此處聯系自己的是太師。

現在太師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兩說,和任務方徹底斷了聯系,這到時候誰來結賬啊。

陸雲深伸出手,從頭到尾撸了一把嗅嗅:“別擔心,皇叔會沒事的。”

嗅嗅:誰擔心他啊。

它盯着陸雲深的指尖,狠狠咬上去,卻不敢用力,只是咬了一層油皮。

最讨厭你們這種說話說一半的!

明明白白告訴貓咪會死嗎?!

陸雲深讀懂了它的話,淡淡地說。

“其實還有一個可能,借用齊王的府兵。”

這個法子,剛才那些人,估計有人也想到了。

但他們不敢說。

藩王的兵,就是他們的命,豈能說借就借?

更何況,這借的人是陛下,陛下究竟是想借還是想直接削藩?

喵~

齊王就這麽老實?

嗅嗅不信,這世上陽奉陰違的事兒多了去了,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暗中使絆子。

“齊王妃在京城,齊王世子也在京城。”陸雲深道。

喵~

你在放她一碼的時候,就想着用兵了?

嗅嗅打了個呵欠。

就不怕,齊王抛妻棄子?

“他又沒有十足的把握,現在還是戴罪之身,何必得罪朕?”陸雲深分析道。

更何況,太師還是有些糊弄人的本事的。

嗅嗅的目光注意到陸雲深不自覺敲動的指尖。

既然陛下你把握十足,那到底在焦慮什麽?

作為一個小貓咪,不随便拆穿鏟屎官內心的小秘密是一種美好的品德。

嗅嗅閉上眼,琢磨了一會兒。

陸雲深大概還是在擔心淩雲子的死活。

嗅嗅也擔心——

畢竟,只有委托人活着,才能收到錢。

在收錢之前,淩雲子可千萬不能有事。

滴滴滴滴……

它的脖子上手表突然叫起來。

這時靈時不靈的東西,也不知道這時候為什麽突然響了。

眼下陸雲深正盯着它,也不好現在就去撥弄手表。

嗅嗅假裝随意,爪子往脖子上一按,開了靜音。

接下來,陸雲深的一句話,卻讓它愣在原地——

“朕一直想問,你脖子上,到底是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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