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守衛4

第027章 守衛4

這人說話間,嗅嗅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腥臭味,和昨晚上的一摸一樣。

嗅嗅忍不住擡起頭,陸雲深來不及按住它,它伸出了腦袋,朝着這腥臭味看去。

那是一個長相端正的老臣,下巴上的胡子,拖到了腰間,也不知道吃飯的時候會不會沾上什麽東西。

現下這胡子打理得非常幹淨,末端還用細繩輕輕系上。

那人也正好擡頭,四目相對,老頭指着嗅嗅憤而道:“上朝怎麽能帶只貓,陛下,成何體統!”

這下,朝堂上瞬間炸了鍋,好不容易安靜的衆人又開始三三兩兩交頭接耳。

“回大人的話。”蘇子安站出來,比了個手勢,“此乃太師欽點的瑞獸,自然是有坐鎮監督百官之責的。”

嗅嗅:好樣的蘇子安。

有這種胡說八道的本事,以後何愁混的不好?

那人一聽,咳嗽了一聲,等四周安靜下來,便說:“既然是太師所言,那自然是無話可說。”

喵~

此乃何人?

“董相繼續剛才的話。”陸雲深點了點桌子。

董?

嗅嗅看了他一眼,确實從眉眼之間,看出了和董太後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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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啊,不是說,董太後出身不高嘛,她家一窩子糊塗蛋,怎麽可能還有個人能做到丞相?

它也不藏着了,跳到皇帝的腦袋上。

這兒視野好,能看到下面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衆人漸漸停了下來,皆目視皇帝的腦袋。

陸雲深一本正經頂着個貓,不知怎麽,居然有那麽一絲絲搞笑。

各位大人都不敢說話,生怕一張嘴就笑出來。

沒看到皇帝陛下一臉鐵青,随時要把“給朕拿下”說出口嗎?

嗅嗅:還是我牛批,陸雲深都沒能讓他們停下來。

本喵大爺居然有如此能耐。

蘇子安都驚呆了,對着嗅嗅小聲招手:“快,快下來!”

聲音不大,放在落針可聞的大殿裏,着實有些響了。

可惜嗅嗅不為所動,他也不能上去把貓捉下來。

陸雲深卻沒有動的意思。

“都說完了?”陸雲深正襟危坐。

頭上頂着個貓,自然不能任性。

動作大一點,這貓被甩下來,這幫子恨不得以死明鑒的禦史臺,又能說上好幾天。

“回陛下,自然一切都聽陛下的。”董相這個老狐貍,又把球往回踢。

“朕又不會斷案,自然是三司說什麽就是什麽。”陸雲深呵呵一笑,“要不然就讓瑞獸來決定吧,順便看看,這瑞獸,是不是真的‘瑞獸’。”

嗅嗅:呵呵。

若我的接下來的行動如你所願,那我就是“瑞獸”,沒能如願,便不是“瑞獸”是吧。

你也不怕啪啪打了你皇叔的臉!

嗅嗅從陸雲深的腦袋上跳下來,蹲在他的膝上,對上他的眼睛,想要從中讀出他的情緒。

“嗅嗅啊,朕相信,你的選擇。”陸雲深摸着它的耳朵。

喵~

怎麽感覺被威脅了呢。

嗅嗅從他肩頭躍下,在大殿裏走了一圈,來來回回,不停嗅着。

大殿裏人心惶惶。

讓一只貓來斷案子,真是前所未有聞所未聞!

荒唐!

禦史中丞立刻站出來。

嗅嗅湊到他眼前,圓瞪的眼中,閃過一絲威脅,山呼海嘯般的震懾席卷而來。

他差點吓得坐了下去。

呼~

嗅嗅吹了口氣,看了一下四周,周圍的人似乎都對自己有所忌憚。

它聽到了他們的心聲,模模糊糊,聽不太清,只是能感受到他們的情緒波動。

不過嗅嗅并不在意,它不大的腦仁裏,滿是剛才那股奇怪的味道。

那陣腥臭味很奇怪。

如果是作惡之人的味道,那種味道,會沁入他的骨子裏,從內而外地腐敗開來。

不管怎麽清潔,都只是去除了表面的污垢。

除非有得道高人驅邪,否則這味道能跟人一輩子。

可嗅嗅四下聞了聞,卻發現,沒人身上有這種揮之不去的味道。

就連董相身上的味道,也只是浮于表面,回去拿艾葉水擦上一邊,便可自動清潔幹淨。

就像是,從什麽地方沾上去的。

嗅嗅聞了一圈,還是董相身上的味道最重,其餘身上沾味道的,似乎都是從董相身上蹭過去的——

它好像在不經意間,獲悉了董相的關系網呢。

這可真是個不得了秘密!

嗅嗅想了想,還是走到了董相面前,擡起頭,又對上了董相黑黝黝的眼珠。

這眼珠裏,有種可怕的光。

有點像淩雲子,卻沒有牛鼻子那麽清澈。

一人一貓對視了半天,彼此都覺得對方是一個對手。

喵~

嗅嗅奶奶叫了一聲,将爪子按在了董相的衣擺上。

董相微微後退半步,衣擺就像生了根,被嗅嗅壓着,掙脫不開。

“陛下這是在懷疑老臣?”董相擡頭。

雖然不知道,陛下是怎樣指使一只貓指認自己的。

可在董相眼中,無異于皇帝正向自己宣戰。

“自然是相信董相的。”陸雲深道。

董相這個人,說的難聽一點,就是沒腦子。

他或許仗着董太後的這層關系霸道跋扈,可讓他用如此複雜的手段給小皇後下毒?

他沒這個腦子。

也不屑。

在他眼中,後宮的女人,就該如他妹妹董太後一般,養的和廢物一樣,天真地活一輩子。

“只是董相,會不會有人在暗中唆使呢?”陸雲深問,“畢竟,人到了高處,什麽事情,做或是不做,就不是你我二人能夠決定的了。”

董相猛地擡頭,複又彎腰作揖:“老臣愧不敢當。”

他怎麽能和皇帝相提并論?

這是何居心?!

皇帝這麽說,是提醒還是不滿?

能混到這個位置,就算在無能,董相也不傻。

“論輩分,你是朕的舅公。在一般人家,朕還得給您行禮呢。”陸雲深說着,轉頭問衆人,“行了,今日還有別的事嗎?”

衆人皆搖頭。

董相都觸了這麽大一個黴頭,其他人自然不敢說什麽,不是誰都有一個當太後的妹妹。

“不拽着趙忠問幕後主使了?”陸雲深問。

殺人還要誅心。

嗅嗅蹲在董相面前,吃夠了瓜,又三兩下跳回陸雲深腿上,看着朝臣們直搖頭,伸出一只爪子,戳了陸雲深一下。

陸雲深捏着它的小爪子:“幹什麽?”

沒什麽,只是覺得你好小氣。

剛才他們不過逼問你一句,這會兒你一定要他們還回來。

早朝就這麽不了了之。

陸雲深的轎子往回走,這會兒,趙忠也跟在轎子後面。

看來,今日的供詞,也不完全都是真的。

嗅嗅從轎子上伸出腦袋,努力看向趙忠。

陸雲深拎着它的後脖頸,生怕它一個用力摔下去。

“趙忠,瑞獸可是很喜歡你啊。”陸雲深懶洋洋地說。

趙忠臉上依舊挂着面具似的笑意:“陛下說笑了,想必只是見着生人,瑞獸有所防備罷了。”

這話陸雲深挑不出什麽錯。

他呵呵一笑,在心中記上一筆。

圓滑的老東西。

不一會兒,轎子到了常寧宮,陸雲深起身,抱着貓進了屋,幾個宮人正準備更衣,趙忠就将一疊供詞,雙手遞上。

“你就不怕,朕治你個欺君之罪?”陸雲深調侃道。

“老奴一心只為陛下,若陛下執意認定老奴欺君,老奴也不敢有半分怨言。”趙忠道。

“得了,誰不知道你趙忠向來忠心耿耿。”陸雲深接過拿落供詞,一擺手,示意周圍的人都下去,“連先帝都被你的精誠之至所打動,賜名‘忠’。”

趙忠笑着說:“陛下說的是。”

“善才人向來嘴硬。”陸雲深看也不看,好像知道裏面寫了什麽,順手抛在一邊,“你們怕是問不出什麽,去,把善家的人一同拿下,流五百裏吧。”

嗅嗅爬到那疊紙上面,撥開,看了看。

善才人并沒有說什麽。

她死不認罪,自然也沒牽連其他人。

趙忠就差明着把懷疑名單甩到她臉上了,她也未發一言,硬生生扛着。

“奴婢替善才人,不,善罪人謝過陛下。”趙忠跪着說,“這善才人……”

“她還有命嗎?”陸雲深向來知道這幫太監的手段,只是說,“上天有好生之德,讓她遷居到永巷,找個太醫瞧瞧,別死了。”

永巷住的,都是一些罪人或者最下等的奴婢。

到了那,算是永遠也見不上陛下了。

趙忠點頭,皇帝說讓她別死,她就不能死。

說不定日後還有別用。

陸雲深擺擺手,示意他下去。

這算是到此為止了。

喵~

嗅嗅提醒他,還有一個董相。

他身上的味道,太奇怪了,不查清楚,簡直讓人寝食難安。

趙忠看到小貓一臉欲言又止,他也立刻想到了董相。

剛想提醒,陸雲深看了他一眼,他便乖乖把嘴閉上。

皇帝的心思,可別胡亂揣摩。

妄自揣摩上意,那可是死罪。

他急忙行了個禮,退下。

嗅嗅這才将小爪子拍在善才人的名字上。

“你在好奇,朕為什麽要把她推出去?”陸雲深只覺得,這個嗅嗅像個小孩,便像教小孩似的教它,“朕是天子,自然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無需在意他人看法。

喵~

你該不會是覺得善才人好欺負吧。

嗅嗅翻了一個白眼。

“确實,她在宮中毫無根基,是最好的替罪羔羊。”陸雲深道,“只不過,朝臣們會怎麽想?他們會以為朕敗了,朕是在怕他們。”

嗅嗅擡起爪子:所以你這是,表面上打算到此為止,和朝臣們休戰,實際上還要挑釁一下他們?

有什麽理由呢?

陸雲深看着殷勤端着盆水進來的蘇子安:“這不就是理由。”

不明所以的蘇子安:??

陸雲深洗了手,在一邊的帕子上擦了擦:“朕讓你審問的刺客,審問的怎麽樣。”

蘇子安皺着眉頭:“回陛下,茲事體大,只恐這一時半會,查不出什麽……”

但有膽子做這事兒的也沒幾個。

先圈個範圍,然後就好查了。

“這事兒,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幹了。”陸雲深托着下巴。

蘇子安吓得差點給他跪下!

誰敢謀害皇帝?

皇帝還一臉“朕什麽都知道”的表情。

“朕也大概知道,你覺得,是誰好呢?”陸雲深轉頭問。

“若是,奴才以為,不了了之最好。”蘇子安咽了咽口水,在把自己吓死之前,說出了答案。

“你師傅教你的?”陸雲深問。

蘇子安噗通一聲跪下來:“奴才怎麽敢把這事兒告訴他人。”

“連你師傅都不知道?”

蘇子安搖頭,斬釘截鐵:“不知道。”

陸雲深道:“這事兒要是洩露出去,我拿你是問!”

蘇子安的臉都白了。

正如陛下說的,那下毒之人,見皇帝好好活着,自然是知道下毒失敗了!

這事從一開始就瞞不住。

陸雲深噗嗤笑了一聲:“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不怪你。你說,他們會不會有下次呢?”

蘇子安哆哆嗦嗦,不敢說有,也不敢說沒有。

嗅嗅:不用猜,已經有“下次”了,就在昨天晚上。

“奴才一定讓他們緊緊皮,刺殺之事,絕不會發生第二遍!”蘇子安指天發誓。

嗅嗅兩只爪子交叉擺在前方,腦袋擱在上面。

這話,聽聽就得了。

蘇子安不過一介凡夫俗子,這天下詭異之術防不勝防,他根本搞不定。

它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麽淩雲子一定要它來守着陸雲深了。

原來不是防止物理攻擊,而是防止魔法攻擊。

嗅嗅嘆了口氣。

它這三腳貓的功夫,恐怕也就能自保。

陸雲深也明白了,太師淩雲子的意圖,他扭頭看向了嗅嗅。

這些年,用法術咒他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大多數,被淩雲子供臺上的那個法器給擋了回去。

這會兒淩雲子去除妖,把那法器帶走了。

整個皇宮,除了供奉各處的神像,再無可以庇佑衆人的東西——

這麽個小貓,一臉蠢萌,真有如此本事?

他忍不住伸出手,彈了一個腦瓜崩。

嗅嗅被打倒在地,喵嗚一聲!

喵大爺超兇的!

蘇子安跪着,沒能看到一人一貓的互動,他問:“那是不是要請一些得道高人來守着?”

“這會兒?”陸雲深問。

那些被臨時請來的人,他一個都不信!

就連皇家在城外供奉的道觀,裏頭也不知有多少股勢力。

更何況,現在讓人放心的,可都被淩雲子帶走的!

剩下的……別到時候,驅魔不成變成了招魔!

“陛下若是不放心,可以讓長公主舉薦一兩人。”

天佑長公主,打小特別怕鬼,身邊是常年養着些道士的。

“那到不必了。朕要走了姑姑的人,萬一姑姑被吓病了,那豈不是朕的不是了。”陸雲深想了會兒,“還是去皇家的道觀吧,多叫些人來,讓他們兩兩成雙,別讓他們待在皇宮,就讓他們待在,待在西廠!”

嗅嗅:兩兩成雙?

作為一個穿越而來的人,你這些話會讓我想歪的!

蘇子安立刻點頭稱是,領了差事就往外走。

陸雲深抱着小貓,大朝結束,後面還有小朝。

嗅嗅很是驚奇,這一天把大夏最重要的兩個會議都參加了一遍——

然後它發現,終究是它想多了。

小朝沒什麽事。

或者說,有事,這些朝臣解決不了。

挑大梁的出征了,面前這些面容年輕的人,便只是在堪輿上,用木兵推演作戰。

喵~

看來你們真的很閑啊。

原來所謂的小朝,真的有事幹就幹事,無事幹就一起陪皇帝玩。

是個好差事。

“去拿兩塊小米糕。”眼見貓感覺無聊了,陸雲深對一邊的居中郎道。

居中郎點頭稱是,對着門外的小太監吩咐了一句,不一會兒,小太監便端着一小碟小米糕過來了。

嗅嗅此刻躺在桌子上,扭得跟個毛毛蟲一樣,袒胸露蛋蛋,非常不像話。

陸雲深對着它比了個彈指。

嗅嗅覺得自己兩腿間一涼,大尾巴往腿中間夾住,兩只前爪抱着。

像個抱着自己玩偶的小娃娃。

十分無辜。

它東看西看,試圖轉移陸雲深的注意,然後便注意到了堪輿上。

喵~

這不對。

嗅嗅想,這些人果然都是小孩,按他們這麽算,糧草會吃不消的。

陸雲深順着它的目光,看向了堪輿,走近了。

嗅嗅躺着,吃完了糕點,屑子糊了一臉,看着陸雲深的注意力在那圖上,立刻往他袖子上蹭了蹭。

很好,嗅嗅。

“人家貓都愛幹淨得不得了,怎麽你就是個邋遢鬼?”陸雲深質問。

喵~

嗅嗅嗲嗲地叫了一聲,格外妖嬈。

每次犯錯,它都這麽叫,叫得徒子徒孫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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