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過家家

第056章 過家家

上古兇劍?

陸雲深立刻來了興致。

這劍這會兒展現出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光華, 劍身上浮現出幽綠色的光,如同一潭浮水, 點點綠萍,看不見水下顏色,卻似暗藏殺機。

“好劍。”陸雲深忍不住感嘆道。

嗅嗅炸成一團,整個貓都弓着,尾巴豎了起來,眼看着要發動攻擊, 陸雲深咔地一下,将劍收了回去。

喵~

此劍不祥,還是銷毀的好。

陸雲深卻奇怪道:“為什麽要銷毀?”

喵?

嗅嗅叫了一聲。

難不成你就這麽送出去?恐怕有所不妥吧。

再怎麽說也是名劍, 管它什麽名, 總之, 這把劍可是很厲害的。

這麽一個厲害玩意, 落在敵人手裏, 怎麽看都不是明智之舉。

“兇劍為何為兇劍?”

喵~

自然是因為, 對它的每個主人都不利……

“既然如此,送,為什麽不送。”陸雲深幹脆道。

反正禍害的又不是大夏。

如此禍水東引才是最好。

嗅嗅此刻腦子裏, 确是在想另一樁事。

若是它要對它的每人主人都不利,那豈不是對陸雲深也有所妨礙?

“把這劍給天佑長公主送去。”陸雲深将劍随手丢給蘇子安。

喵!

喵大爺還是先給這劍加個禁锢吧,萬一在這宮裏就開始傷人, 那可就不妙了。

還不等陸雲深點頭,嗅嗅就對着那把劍吐了好幾口口水, 眼看着劍身冒了白眼, 嗅嗅終于整只貓都舒坦了。

陸雲深:還真是粗暴的方法。

希望安姐姐可不要一時興起拔劍,免得沾了一手貓口水。

蘇子安不明所以, 雙手捧着,一路小跑去了常春宮。

陛下這個表情,明顯是憋着什麽壞,他還是不要問了,趕緊把這東西送出去才是。

後面就該輪到安婕妤怎麽勸勸那位“表小姐”,啊,不,公主了。

“你說,這‘太阿’怎麽會變成‘絕雲’?”

陸雲深一邊用早膳一邊狀似随意地問。

這“絕雲”劍也不是随處可得的,這要調換一下,可都不容易。

若說董相開始進獻的便是“絕雲”,那就更不可能,當時劍拔弩張,所有人都瞧見了,他手中的就是“太阿”。

喵~

這都是多少年的老東西了,早生出了靈智,僞裝僞裝,把自己推銷出去,好吸幹每一任主人的血嘛。

老套路了。

陸雲深聞言,也不多言。

看來,和董相無關了。

嗅嗅彈了彈小爪子,喵~

你疑心能不能不能這麽重?

要是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估計董相都不敢收。

“嗅嗅你對這些東西挺了解的嘛。”陸雲深道,“這麽肯定就是從前的那把?”

嗅嗅喵嗚一聲:能把我這瑞獸傷到的,可不就只有兇劍!

“哦——”陸雲深故意拉長聲音,“原來嗅嗅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被傷到啊。”

嗅嗅可算是明白了。

他的小心眼子又起來了,這會兒是在質疑喵大爺瑞獸身份呢。

怎麽,難不成還覺得我是妖獸裝的?

它啪地一聲拍了拍桌子,不顧爪子又裂開了,眼見四下無人,立刻說人話開罵:“你到底有完沒完了?!能不能好好說話?”

三天兩頭就來試探喵大爺,跟你說,喵大爺也是有脾氣的。

誰也不稀罕這樣的試探不是。

陸雲深從善如流:“朕的不對,今日禦湖裏撈上來魚,立刻給你吃。”

嗅嗅:不吃,禦湖裏的魚,一股子土腥味,不好吃。

陸雲深微笑:“那你要吃什麽魚啊?”

嗅嗅摸了摸下巴,它的要求也不高,什麽蠃魚之類的上古大魚也不勉強你了,就要河豚就行了。

陸雲深一腦瓜崩彈到它腦袋上:“河豚?你倒是想的美啊,也不怕被毒死!”

嗅嗅:喵大爺要是被一只區區擦鞋刷毒死,那面子還往哪擱?

陸雲深:擦鞋刷?

嗅嗅有時候說話,真的很難弄懂啊。

“最近國庫吃緊,你就別想了吧。”陸雲深道。

嗅嗅滿臉哀怨:喵~

知道了。

本來以為在皇帝身邊就能吃香喝辣,沒想到我還是一個小可憐的命。

天天就被指着幹活,還沒有工錢。真是萬惡的封建主義。

陸雲深不知道他話裏具體的意思,可想想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話。

不過既然貓咪滿腦子都是工錢,那也不能只收錢不幹活不是。

他将碗裏的飯菜全部吃幹淨——

“你昨日說要訓練虎豹兵團,還拍着胸說今日便能讓朕看到結果。”陸雲深看着在桌子上跳來跳去的嗅嗅,“那就讓朕看看吧。”

嗅嗅喵了一聲。

昨天它就顧着回來看熱鬧了,早就把這事兒忘得是一幹二淨。

它眯着眼睛,看着陸雲深毫無破綻的臉。

早知道陸雲深是那種會在心裏記小本本的人。

早知道昨晚就不該那麽放肆,這會兒他絕對是記仇了!

喵~

喵大爺今天爪子痛,走不到豹園。

嗅嗅在桌上打了個滾,也真難為它能在這幾個碗碟之間來回穿梭自如。

“沒事,朕今天就專門抱着你。”陸雲深道,“絕對不會讓你的爪子碰到地面。”

嗅嗅眼見找不到任何借口,只盼着昨日的餘威還在,別丢了面子。

陸雲深也根本沒指望嗅嗅能訓出什麽玩意,他不過是想警告嗅嗅,別過于放肆。

別以為你進獻了火藥,又是瑞獸,就敢如此肆無忌憚。

嗅嗅耳朵動了動。

陸雲深今天就是要讓它下不來臺。

哼,壞人。

它在心中嘟囔,希望今天那群牲口能給它争點氣,也不求表現多出色,能按規矩走就行。

一只滿臉沮喪的小貓,怎麽看怎麽讓人想欺負。

陸雲深忍不住捏了捏它的耳朵,今天嗅嗅的耳朵格外好捏,裏面的軟骨也很可愛。

往常覺得豹園還挺遠,在禦花園的另一邊,都快靠近皇家的自耕田了。

今日卻覺得,陸雲深走路還挺快啊。

簡直就是迫不及待,連半路差點撞到一個小宮女都沒顧得上。

倒是蘇子安眯着眼睛,眼看着陛下沒有任何表示,立刻讓人把她拖下去了。

豹園的一衆牲口此時正在呼呼大睡。

昨天折騰到半夜,不管是人還是牲口,都累的人仰馬翻。

這會兒小鳥叽叽喳喳給他們發提醒,沒人在意,連打掃屋舍的小太監都呵欠連天,準備随便糊弄一下,一個轉身,烏泱泱一群人,吓得扔掉了掃帚,噗通就在籠子裏跪了下去——

喵!

嗅嗅龇牙,猛然警告。

小太監脖子一濕,一摸轉頭——居然是黑熊!

那長大的嘴巴剛剛合上,腥臭的口水還沒完全擦幹淨。

他腦袋上全是汗,今日居然慌到背對着這些牲畜,若不是有瑞獸,恐怕這熊就不是若無其事退下,而是撲上來了。

他連滾帶爬,打開了未鎖的籠子,哆哆嗦嗦,猶是驚魂未定。

“居然如此松懈,朕看着宮裏,最舒服的莫過于這兒了。”陸雲深扭頭對蘇子安道,“你看,要不然朕把你調到這兒來怎麽樣?”

蘇子安眨眨眼:我又做錯了什麽?

他也跟着跪下:“都怪奴才管教不嚴。”

對這種小太監,犯不着說第二句話,他問蘇子安:“管事的呢。”

蘇子安還沒答話,名叫高望的管事太監立刻小跑了過來。

昨日陸雲深難得來了一回,他登時覺得自己要發達了,今日一早便醒了,眼巴巴地候着。

沒想到皇帝是來了,可這群小太監根本就沒禀報!

都視察到門口了,連個接待都沒有,簡直是要了老命了。

“這些個小太監,都皮癢癢了。”高望朗聲道,不動聲色推脫責任,“昨日操練到拂曉時分,想必是覺得那些牲口醒不來,這才放松了警惕。”

“算了,是朕今日來的太早,耽誤了。”陸雲深擺擺手,讓所有人都起來,“本就是一群畜生,也沒指望能訓到上戰場的地步。”

南邊聽說古時候還有獸隊,那也是當坐騎用,得人和獸高度配合才行。那得長久吃住在一塊兒才能養成的默契。

嗅嗅這才訓了一晚上,根本什麽都訓不出來。

畜生畜生的。

嗅嗅越聽越刺耳,剛來這個世界,他也是這麽管自己叫小牲口。

它覺得自己被小瞧了:喵!

誰說不行的,喵大爺給你們看看,不許睡了,都給喵大爺起來!

所有躺着的動物,全都齊齊一抖,立刻豎起耳朵——

在陸雲深的示意下,所有籠子的門都被打開了。

多少時候沒這麽勤快地出來幹活了。

喵!

按大小個站隊了。

嗅嗅硬着頭皮發出了一個命令。

你們要是今日讓喵大爺丢臉,你們可就死定了!

一院子的怪獸,渾身齊齊打了哆嗦,立刻按照嗅嗅的指示,排排按照高低大小個站好。

陸雲深有些訝異。

軍隊的操練可不是一兩天就能完成的。

這群畜生,能在一晚上聽懂嗅嗅的命令,已經足夠讓人高看它們一眼了。

喵~

齊步走。

嗅嗅一看這效果好像還可以啊,立刻又神氣起來。

随即下了好幾個指令,雖然向左轉向右轉這種命令很是讓這群猛獸為難,但其他前進撤退,倒是做的有模有樣。

“這麽看來,确實可以直接上前線。”陸雲深說着,卻見一直老虎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喵!

嗅嗅準備陸雲深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了表情不合衆的老虎,小眼神立刻嗖嗖飚過去:怎麽,你有什麽意見?

嗷嗚~

老虎咆哮一聲,整個豹園都在晃動,聲音傳遍了整個宮中。

沒有意見。

明明就有很多話要說。

嗅嗅想。

但現在喵大爺只是用屋裏控制住了它們,它們并沒有完全信任喵大爺,有些真心話未必會跟喵大爺掏心掏肺。

不能操之過急。

喵~

今天檢閱怎麽樣?

陸雲深抱着它:“看起來不錯。”

嗅嗅從他手中輕巧落地,不顧他阻攔,小爪子又踩得灰撲撲的。

它走到所有的猛獸前面:喵~

從現在開始,我跟你們一起訓練,絕不偷懶!

這下陸雲深到不知自己是去是留了。

看老虎豹子從自己面前走一圈那是有趣。

走五十圈還看着那可就是沒事找事了。

“朕想起來,折子還沒批完,現在朕先回去了。”

他擺擺手,示意蘇子安跟他回去,順便去摘星閣把小觀瀾子給叫來——雖然不喜歡這小道士,可他若是不在,這兒沒人能聽懂嗅嗅的話。

嗅嗅看着他的背影,肯定是淩雲子又給他遞什麽小道消息了。

但是沒有證據。

哼,喵大爺在這裏累死累活,你居然回去偷懶。

嗅嗅有點小生氣,加大了訓練量。

身後的虎豹們叫苦不疊。

本以為不過是一只簡簡單單的小貓咪,沒想到跑的比它們快,叫得也夠兇,邊上的小太監們也不敢違背它的意思,甚至,他們還找了一個能聽懂喵話的人。

那個小道士觀瀾子看起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一天下來,所有養着的東西都餓的前胸貼後背。

嗅嗅倒是不小氣,反正吃的也不是它的銀子,看着眼前呼呼亂吃的猛獸,它眯起眼睛。

這些猛獸沒什麽心眼,過不了幾天便能讓它們心服口服。

就是每只獸的本事不同,得用在合适的地方才行。

喵~

你——過來。

它指着早上那只表情怪異的老虎,現在依舊是一臉沮喪,示意它到一邊。

喵~

你怎麽回事。嗅嗅批評它,別人都興致勃勃,就你一只最喪。

嗷嗚。

它們來的晚,什麽都不知道,可別想瞞過我——

我們是不是要死了?

老虎趴在地上問。

死?

嗅嗅有些奇怪。

每次都這樣,突然加大運動量,然後餓上兩頓,最後就被趕到山裏,一群人來追殺我們。

老虎說。

它比較機靈,逃脫過一次,後面又被抓了回來。

嗅嗅面帶鄙夷:你都被抓過一次,這次怎麽還能被抓?你們猛獸不都比較向往自由麽?

我該說誇你嗎?

老虎嘆了口氣,當然向往自由啦。

這不是,外面也比較難混嘛。雖說上林苑不允許外人随意伐獵,可依舊有不少人偷偷進山挖皇帝的牆角。

我這身皮早就被惦記上了,在外面還不如在裏面呢。

嗅嗅:也難為你能看得開。

看得開看不開,下一次圍獵也不一定就是我嘛,說不定我又能逃過去呢。

老虎嘆了口氣。

安穩日子過不了多久,都是用自己的命換來的。

以往據說是每年一次,現在這個皇帝好像沒那麽勤快,活的稍微長了那麽一丢丢。

嗅嗅:并不需要你的命,只是單純想給你找一份長期穩定的工作。

老虎:???

你在說什麽?

嗅嗅:每天這麽被投喂的日子舒服麽?

老虎嗷嗚嚎叫了一聲。

太舒服了,它更羨慕隔壁那只賣藝的猴子,到點表演,到點吃飯——最近宴會也少了,它們幹吃飯不幹活簡直不要太幸福。

嗅嗅:那我也給你找個到到點吃飯到點幹活的編制吧。

老虎:什麽叫編制?

嗅嗅:你現在要人管但吃喝不愁就是混了個編制,能幹一輩子活。

老虎嗷嗚了一聲。

經過仔細思考,雖然要幹一輩子的活,但好歹衣食無憂。

這樣的生活也不錯。

嗅嗅:你不要自由啦。想想你廣闊的山林,想想你的小兔子,再想想你那遠在天邊的媳婦兒……

老虎:然後我再想想景陽岡上的武松,再想想我被懸賞的皮毛。

怎麽想都是在這兒混吃等死強。

沒想到這群猛獸還有自己的小心眼。

嗅嗅可算是明白了,于是它學着那個老得一把胡子的觀瀾子,開始給這些猛獸們畫大餅:

喵嗚~

——只要你們幹得好,加官進爵不成問題。

猛獸們興致缺缺。

嗅嗅眯起眼睛,這都不想?它們要求還挺高的啊。

它清了清嗓子:喵~

一等公每日俸祿為牛肉一斤,羊肉十斤,雞一只,魚一條,瓜果若幹……

聽到這開價,那群猛獸立刻精神了。

這夥食好,居然有牛肉!

耕牛可是極寶貴的東西,難得的牛肉都是從西面運來的,貴得很,平日裏它們連味都聞不着。

嗷嗚!

老虎第一個響應,你說話算話?

喵~

當然算話。

嗅嗅想,這點肉算什麽,一等公的俸祿可比這多多了!

喵~

你們得先立功才行。

這時候,邊上的猴子突然插了一句:吱!

我怎麽聽說,一等公的俸祿可不止這些啊。

嗅嗅立刻一個眼刀殺過去,亂說什麽!

汪!

一匹狼學着狗叫,什麽意思,是還能漲的嗎?

猴子此刻也不敢亂說話,它早就聽宮裏的鳥說了,有個霸道無比的貓,無法無天,在宮裏稱王稱霸。

吱!

你是已經受封了嗎?

這一下子倒是把嗅嗅問住了。

它頓時覺得自己有些可憐,居然從未想過要和陸雲深要正式待遇!

虧大了虧大了。

喵~

本大爺是瑞獸,這可是超脫所有等級之外的!

小觀瀾子差點笑出來。

嗅嗅立刻跳到他腦袋上,對着他腦袋頂上的毛一頓亂抓。

你可別在這時候拆你喵大爺的臺!

“瑞獸自然是英明神武,貧道自嘆不如。”

小觀瀾子目睹小貓和這群猛獸讨價還價的整個過程,原來這就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學到了學到了。

嗅嗅雖然不知道他說的是哪件事,不過它這喵喜歡聽人誇,便暫時放過了小觀瀾子的頭發,又學着大人的模樣,對着豹園裏的一衆猛獸訓了話,然後得意得指揮小觀瀾子離開。

嗷嗚~

如果我也有了封號,是不是也能雇個人當坐騎?

老虎在它身後發出了靈魂拷問。

嗅嗅差點腳下一滑,從小觀瀾子的腦袋上滑下來——

它懷疑地看了眼虎大爺的體格,你也太不把人當人了!

老虎被批評了一頓,有點蔫蔫的。

喵嗚~

但是你可以八擡大轎,八個人擡着你。

這一句話,讓虎爺又重燃希望。

一直是它被別人騎,這會兒它也要找個順眼的騎一騎。

小觀瀾子對常寧宮有種本能的恐懼——大概是因為陛下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太喜歡的亞子。

他把嗅嗅送到常寧宮門口,就轉身回了摘星閣。

嗅嗅被抱到陸雲深桌前的時候,他正在用宵夜。

看到桌上小米糕,嗅嗅下意識湊過去,腦袋埋下去的一瞬間,打了個嗝。

“你在豹園吃過了?”

陸雲深皺起眉頭。

午膳沒有回來用,連晚膳都不回來吃了?

下一步是不是就得違反宵禁夜不歸宿了。

喵嗚~

看它們吃的超級香,沒忍住,甚至比昨天多加了一碗。

嗅嗅有種第一天上幼兒園的小孩給家長彙報的自豪感。

陸雲深:你這意思是跟朕在一塊就吃不下去飯?

小牲口果然是小牲口,一點良心都沒有!

嗅嗅趴在桌上,盯着陸雲深。

陸雲深伸出兩根手指,夾了塊小米糕,在它面前晃了一圈。

嗅嗅下意識要舔,陸雲深的手猛地縮回去,一下子吃掉了。

嗅嗅:幼稚!

喵大爺看不上你這種幼稚!

“明天,喵大爺給你一個驚喜。”嗅嗅看着他把一碟子小米糕全吃完,心中感嘆了一句,這可真能吃啊。

一人一貓兩份呢。

陸雲深頓時放下了擦手的手巾,摸摸嗅嗅腦袋:“你總能給朕不一樣的驚喜。”

嗅嗅琢磨了一下,這會兒這個八百個心眼子的人是真心實意在誇自己。

嗅嗅扭了扭自己的臉,手指沒擦幹淨,才不讓你摸喵大爺的腦袋。

“喵大爺準備先去前線給你探探路。”嗅嗅說,“對他們的火藥做出一個具體的評估。”

陸雲深眼中的笑消失了。

這貓崽子不會是想半路脫逃吧。

“有太師在,你不用擔心。”

嗅嗅用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臉:喵~

所有的功勞都讓太師占了,喵大爺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你只要在朕身邊,好好當朕的小貓就夠了。”陸雲深道,“更何況,太師也交給你一個任務。”

喵~

別說什麽保護你的安全之類的。

整個皇宮的人都在保護你的安全,還不夠?

“朕……”陸雲深低下頭,好似憂傷,“這座宮殿的人,沒那麽可信。”

又來了。

皇帝最會演戲,讓你覺得你是他的唯一。

一旦認真,就輸了。

喵~

喵大爺聞出來,蘇子安就很忠心。

陸雲深哼了一聲,他是忠心,只可惜沒什麽腦子。

嗅嗅難得點頭,贊同了他的話。

蘇子安得多和他師傅學學。

“趙忠的本事他是學不會了,說不定學的都是趙忠的心眼子。”陸雲深道。

跟好學好不容易,跟壞學壞可太容易了。

他提點嗅嗅,別這兩天在豹房心玩野了。

喵~

嗅嗅調侃:跟在你身邊這麽久,都沒學到你那八百個心眼子,這會兒讓他學趙忠的心眼子估計也是很難。

陸雲深捏起嗅嗅命運的後脖頸:“小貓咪朕勸你說話慎重。”

嗅嗅:喵~

你也就會這一招。

“再說了,你走了,這宮裏可就沒什麽人能抵擋得住那些魑魅魍魉了。”陸雲深說。

您可太擡舉我了。

“不是還有那個法器麽?”嗅嗅扭着頭。

別以為它感覺不到,倉庫那一直發着光呢。

這都讓它急的口吐人言了。

陸雲深托着它,順了順背上的毛:“為何一定要去看看?”

“你們都不知道火藥的具體威力。”嗅嗅道,“我這個唯一會的人自然是應當親自看看。而且前線的消息好像停滞了。”

這理由很充分。

“這才過去三五天,你也太心急了。”陸雲深道,“沿江的防線還沒布好呢,他們沒法這麽快來。等江防布控好了,朕帶着你一起檢閱。”

喵?

你這是要禦駕親征?!

我的個娘親诶,這勞民傷財的,可算了。

嗅嗅激烈反對,你朝臣肯定沒一個同意,董太後也不會同意的!

陸雲深:“你這麽想擺脫朕,有什麽企圖?”

嗅嗅:??

有時候真的很難理解一個帝王的腦回路。

喵~

貓大爺絕沒有!貓大爺還要留在你身邊化形呢。

“化形?”

我好像說漏了嘴。

嗅嗅喵了一聲,守護天命之子也算是種功德,說不定功德攢多了,我就能化形了。

所以你在朕身邊,只是為了化形?

陸雲深第一次慶幸自己的身份,又第一次厭惡起了自己的身份。

喵~

倒也沒有。嗅嗅解釋,第一次見到你,就莫名其妙有種親切感。

陸雲深只當它在客氣。

都一樣,嗅嗅和別的什麽人,都一樣,都是在哄他。他們看重的,都是朕的身份,都不是朕這個人。

“朕第一次見到你,也覺得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這話聽起來,明顯不對味啊。

略感陰陽怪氣。

嗅嗅不知道他在糾結什麽。難不成你覺得別人湊上來都是因為你的身份?

你的身份不也是你的一部分?

嗅嗅瞥了他一眼——陸雲深也在瞥着它。

他該不會是想要我安慰他吧。

應該沒有這麽幼稚?好歹當了這麽長時間的“陛下”呢。

嗅嗅決定不慣着他,将話題拽回去——

喵~

兵貴神速。

如果他們從城市間穿插過來呢,是不是可以直撲京城?

剛陷入傷感的陸雲深一秒鐘就被拽了回來,他搖搖頭:“穿插也不是這麽個穿法。”

大軍過境,就算可以自帶糧草而不劫掠,也不可能憑空出現。

沿途如此多的城鎮,就算堅壁清野,閉門不出,也不可能不發出任何預警。

嗅嗅看着窗外。

它好像确實算錯了一些東西。古代的道路運輸條件不能和現在比,機動能力差了很多,孤軍深入很可能陷入周圍城市的包圍中。

喵~

你可別忘了,他們是從海上來的。

走水路便可日行千裏。你可以沿江布防,人家未必肯岸上走。

“太師已經摸清,那些人……”

嗅嗅立刻擺頭:就知道你們有東西瞞着喵大爺!

之前還說是海怪,現在便是“那些人”了。

喵!

你們都發現了什麽!

陸雲深捂着自己的額頭。

貓崽子太過頑固,他還是放出點信息,好打消貓崽子的顧慮。

“領頭的是個人,太師說形容舉止有些怪異。”陸雲深道,“之前在海上的時候,走的是大船,內河吃水不夠,倒了岸上便棄船了。”

怪異?

喵大爺對怪異的事情最感興趣了!

嗅嗅好奇地問:那些水生生物就這麽在河裏漂着?

陸雲深搖頭:不知道,好像都散了。

嗅嗅舔了舔小爪子,想了半天,想到了一個還算可信的理由,大概是因為……滲透壓什麽的?

海水裏的東西進了河水中怕不是要被漲死,又不是每種海魚都是溯回魚。

陸雲深實在是沒辦法了:“那行吧,朕讓陸柄陵跟在你後面。”

好歹是個侯爺世子,外面的地方官多少要給點面子。

行吧,跟着個陸柄陵,好歹也更方便一點。

嗅嗅點頭,行吧,就這樣定了,要不然你讓張讓也跟着?

陸雲深呵呵一笑:你居然還直接跟朕點名要人了?

難不成你和張讓還有什麽交情?

朕可沒忘了,你在東廠可是和張讓有過配合的。

嗅嗅:累了,毀滅吧。

喵大爺就是打算聯合你身邊的近臣謀反你就說你要怎麽辦吧!

它從桌子上起跳,三兩下就跳到陸雲深的龍床上。

“你還沒洗澡!”

今天一天在豹園不知道滾成什麽樣!

回應他的,是嗅嗅在床上又打了幾個滾。

陸雲深恨得咬牙切齒,抄起一邊的枕巾,立刻把嗅嗅五花大綁捆了起來。

喵喵喵!

要熱死了!

“你是瑞獸,熱不死!”陸雲深抱着它,夾在自己胳膊底下,然後讓小宮女進來換被單,再把嗅嗅扔出去好好刷一刷。

嗅嗅:你就是給我刷幹淨我也還是要在外面打個滾再進來的!

陸雲深:“你們給朕看好了,要是敢在泥地裏打滾,就給朕刷幹淨,它滾一次,你們給朕洗一次。”

嗅嗅:算你狠!

不一會兒,小宮女端着香噴噴的貓崽子進來。

陸雲深接過貓,嗅嗅一晚上沒給他好臉色,晚上一直在生悶氣,直到第二天淩晨才睡着。

就直接導致行程的延誤。

陸柄陵在宮門口等了半天,一直沒見到傳說中的瑞獸大人,終于忍不住遞了牌子,請求入宮。

結果在常寧宮門口被攔住了。

蘇子安一臉慫樣:“不是奴才不讓您進去,陛下上朝呢。”

“陛下上朝你不跟着?”陸柄陵道,“難不成陛下是在屋裏藏了什麽好寶貝?就一點兒不能讓我看看?”

蘇子安心道,你不知道陛下看那貓有多寶貝,恨不得整只貓都藏起來,不讓別人看到。

他算是看明白了,幸好從第一天,就沒得罪那記仇的貓大爺,不然到現在肯定沒好果子吃。

陸柄陵:“那你總不能讓我在這門口幹站着吧。”

蘇子安:“要不您先去豹園?這會兒小道士也在呢。”

陸柄陵撇撇嘴,跟個道士有什麽意思。

不過他倒是豹園的常客,一點也不介意過去。

等他晃晃悠悠去了豹園,就感覺這群牲口有些地方不一樣了,不過要說具體哪不一樣,他還真說不出來。

陸雲深下朝之後,發現嗅嗅一條貓卷還在床上。

吹了個鼻涕泡。

陸雲深有半點嫌棄。

“要把瑞獸叫起來嗎?”蘇子安小聲問。

陸雲深斜了他一眼,叫什麽叫,讓它睡,把今天睡過去才好呢。

睡夢中的嗅嗅感覺有人在說它的壞話,耳朵動了動,終于睜開眼睛:喵?

“還早呢,繼續睡。”

喵!

又是這熟悉的陰陽怪氣!

嗅嗅立刻醒了,在被子裏抖了半天,終于掙脫開來。

喵!

現在什麽時辰了?

“還早,馬上就要午膳了。”

嗅嗅立刻暈頭轉向,這叫還早?

它立刻抖抖毛,跳到桌上,果然看到了小米糕,急忙扒拉兩口,有點硬,脫水了,大概是早上留下來的,沒那麽好吃。

嗅嗅活的沒那麽精致,倒也不介意。

“等下。”陸雲深從床頭的暗格中拿出那瓶金瘡藥,用個小荷包裝好,系在它的小脖子上,“好好帶着,給朕全須全首地回來。”

嗅嗅晃了晃,裏面好像還不止金瘡藥。

喵~

你不送我嗎?

“朕還有諸多事宜,就不送你了。”陸雲深擺擺手,示意它趕緊滾。

真絕情。

嗅嗅背着它的小荷包,沿着宮牆去豹園找它新收的一群手下了。

小觀瀾子正和陸柄陵大眼瞪小眼,屋頂上一個小炮彈飛撲而下,砸在他懷裏。

嗅嗅嬌氣地舉着小爪子:傷還沒好,給你個機會,讓你一路抱着喵大爺。

陸柄陵看着小貓,不确定地問小觀瀾子:“你是說,小爺我這一路都得聽這麽一只貓的吩咐?”

小觀瀾子很肯定地搖搖頭。

若是平時,陸柄陵肯定要掀桌子,可想到今日蘇子安那個寶貝樣子,算了,一只貓還能惹出什麽幺蛾子,就跟着它吧。

豹園裏的其他小太監,開了籠子門,把裏面的東西都給放了出來。

高望問小觀瀾子:“咱們這要出人嗎?”

小觀瀾子看了嗅嗅一眼,代替回答:“不必。這是秘密出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高望不知道皇帝到底賣了什麽藥,不過宮裏的生存法則就是,事不關己莫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

這可是軍事機密,若是洩露了,可是要掉腦袋的,還是當做什麽都不知道的好。

這天的夾道上,出現了一個奇觀。

豹園裏的猛獸們,整整齊齊排成兩列,緩緩往宮門走去。

中間就倆人,一個小道士,一個大世子,實在看不到其他趕獸人。

這一路上的宮人可都遠遠避着,生怕這群猛獸突然發狂,開始咬人。

不過依舊控制不了好奇心,不斷向這邊張望。

嗅嗅非常享受這種暗戳戳的崇拜,它喵了一聲:都精神一點!

自己也蹲到了小觀瀾子的腦袋上。

本來它還想蹲在陸柄陵的腦袋上,不過估計陸小侯爺是不會讓它蹲的。

陸柄陵只覺得整個隊伍更加肅穆了,這才暗自認同,原來他們說這貓能馴獸都是真的。

下次一定要小貓也到自己府上,調校一下自己養的那些猛獸。

終于走到宮外,剛入林中,這群猛獸立刻開始放飛自我——

喵!

嗅嗅稍微警告一番,那些個猛獸也不敢放肆,立刻按照三三隊形散開。

那老虎一只跟在嗅嗅身邊,見它一直被人抱着,有些羨慕。

貓科動物的耐力都不持久,要是趕路的話,還是有些吃力的。

嗷嗚!

咱們這過去是要幹什麽啊。

喵~

探聽消息,順便設點路障,給對面增加點麻煩。

設路障?

按照虎兄為數不多跟獵人鬥智鬥勇的經歷,難不成是設置什麽陷阱?

喵~

差不多,只不過這次要更大一點。

老虎看了看自己的肉爪子,想到那些陷阱,什麽絆馬索,什麽捕獸夾,好像都是鐵制,怎麽也不是它這一雙爪子能做出來的。

它看了眼在樹上蕩着的猴子,暗戳戳地想,不會是想讓它們做吧。

這頭功,莫不就是給它們搶了?

喵~

你們可以挖壕溝。

幾條獵犬和狼崽子表示自己可以用後腿刨坑。

老虎,老虎勉為其難。

看着這一群動物,嗅嗅有些腦殼疼。

帶着它們,自然就不能住在城裏了,這麽一大群東西上哪都現眼,肯定會引起對面的警覺。

它眼珠子一轉,下了一個命令——

咱們化整為零,到長河邊集合,以喵大爺的哨音和氣味為號令!

所有動物一聽,立刻四下散開沒影了。

這貓刁難人的本事可不小呢,天天在小貓的眼皮子地下,真是受夠了!

唯有這老虎沒走。

嗅嗅有點感動,難得身邊出現了這麽一只忠心耿耿的猛獸。

臉掙大發了。

嗷嗚~

走了我吃什麽?又要趕路又要捕獵,老虎表示,這些年一直蹲在豹園,早就變成了飯來張口·虎,根本什麽都不會。

喵~

照顧你的小太監,喵大爺看到臨走時他偷偷給塞了小肉幹,就挂在你背後的包袱裏。

老虎:嫌硬。

嗅嗅皺起眉,難不成豹園的猛獸都已經被養成“萌獸”了?

小觀瀾子插嘴了:“你別聽它瞎說,貧道已經和高望大人說過了,這老虎狡猾得很,平日裏最是出工不出力,每次都能活着回來,本事可大着呢。”

嗅嗅扭頭,看着老虎——

現在它終于有那麽一丢丢能感受到陸雲深的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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