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堅果茄子
堅果茄子
喬邑開車送Monica和章千予去小玲店裏。喬邑和Monica都不主動開口說話, 車裏氣氛有點冷。
章千予便先開了口：“這次小玲店裏主要是什麽問題啊？”
“沒細說。”喬邑。
“那我們要不要事先準備點什麽策略啊？”
“這種情況要去看了才能對症下藥。”Monica。
章千予又開了幾個話題，可只要喬邑回應，Monica就一言不發, 反之亦然。像是喬邑和Monica處在平行空間, 兩人聽不到彼此的話。而章千予是這兩個空間的連接器。
氣氛雖然也能被她帶起來，但兩個人都太冷漠。章千予覺得，這樣下去, 兩人的關系永遠也不可能好。
認識Monica之後, 章t千予經常在微信上跟她聊天。她發現Monica并不是一個冷漠的人。
Monica會關心章千予菜園蔬菜的漲勢，會提醒她施肥捉蟲；在她分享好吃的好玩的時候，也會聊上很長時間；就連她上班的吐槽, Monica也能共鳴。
起初章千予猜測，是喬邑不合時機的出現，才導致了Monica不喜歡他。但慢慢發現, 她其實沒有那麽在意喬邑對她的影響。
她會說：“我先是一個人, 然後才是他媽媽。”
會說：“每次見面都冷着張臉, 任誰都不會願意跟他多說一句話。”
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是喬邑不願意低頭主動去緩和關系。而他不願意低頭的原因，是他和Monica中間還有個更受寵的弟弟。
章千予雖然不能解決那個弟弟, 但卻可以給喬邑和Monica創造不得不溝通的環境。
車停在弄堂裏廂店門口, 章千予下了車就假裝遺憾, 說：“哎呀, James說有個項目特別着急，叫我趕緊回去加班。就不能跟你們一起去幫小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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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項目這麽着急？”喬邑問。
章千予壓低聲音，語速飛快地在喬邑耳邊說：“哪有什麽項目？你跟Monica直接溝通才能破冰, 給你創造機會呢。”
“公司裏的事，讓喬邑解決。”Monica說。
“不用了。”章千予笑笑, “我還是回去加班吧。而且我既不懂經營飯店，跟小玲又不是很熟，就不去添亂了。”
Monica疑惑地看了看她，不太相信地笑了笑，問：“你找我來，就真的只是幫人解決生意問題的啊？”
“是啊。”章千予說，“Monica你到了，問題就解決了大半。我就不摻和了。”說着就要走。
Monica伸手攔住她，說：“跟人不熟，多接觸接觸就熟了。至于經營飯店，這麽好的學習機會，你不好好抓住？”她一邊推着章千予往店裏走，一邊頭也不回地給喬邑留下一句話：“項目讓那個什麽James自己做吧。千予有別的事要做。”
三人剛走到店門口，小玲就迎了出來。她今天穿了一件綠色絲絨吊帶裙，紮了低馬尾，整個人清雅又高貴。
“Monica！經常聽喬先生提起您，百聞不如一見啊。”小玲笑容熱情真誠，“千予，好久不見。”對喬邑只是給了個眼神打招呼，沒有說什麽。
“來來來，大家裏面請。”小玲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Monica緩步往裏走，說：“我是來幫忙的。進門可就要挑毛病了。”
“我求之不得啊。”小玲笑着跟上。
弄堂裏廂飯店是一棟三層洋房小樓，紅門灰磚，很有民國風味。進門先是裝飾大廳，放了一些藝術品和鮮花。
章千予還在觀賞店裏的風格，Monica已經開始挑毛病。她擡頭看了看燈光布置說：“主燈位置可以，但光線差。”指了指走廊兩側、天花板周邊，“增加氛圍燈。不然進門太壓抑，沒食欲。”
“好。”小玲趕緊答應下來。她身後站了個穿西裝馬甲的年輕男人，在手機上飛速打字，把Monica說的話記下來。
這家飯店只有包廂，沒有大廳。無論人多少，所有用餐都是在包廂內。小玲帶他們進了一間大包廂。
包廂內一張原木大圓桌，圍了二十幾把歐式複古風椅子。旁邊是紅色落地格窗，窗外綠樹成蔭。微風吹起白紗窗簾，帶進來陣陣微風，柔和又惬意。
Monica坐下來，馬上說：“椅背不舒服，換椅子。”眼神示意章千予坐到旁邊來，然後手肘撐在桌上手掌展開。
小玲身後穿馬甲的男人趕緊上前遞上菜單。然後每人分發了一本。
章千予和喬邑隔Monica而坐。都打開菜單來看，上面的菜不多，但都昂貴又精致。一盤炒雜蔬，竟然要一百六十塊。
菜市場随便選蔬菜的話，一百六十塊夠章千予連着吃一個月了。但看這菜裏面加了黑松露，她就有點好奇，加了黑松露和不加黑松露的炒雜蔬，有沒有什麽不同。
Monica快速翻完了菜單，問：“這本菜單上次更新是什麽時候？”
“春節前。”小玲。
Monica皺了皺眉頭，問：“當季新品呢？”
馬甲男人另送上一張簡易菜單，上面只有三道菜：絲瓜魚片湯、茭白牛肉絲、奶油龍須菜。
“奶油龍須菜？龍須菜還能加奶油做？”章千予在心裏嘀咕着。看菜單上的介紹，搭配了雞湯和金華火腿。不禁更好奇了。龍須菜她只做過清炒和上湯。很想現在就點一個來試試到底什麽味道。
Monica眉頭卻更緊了，略嫌棄地說：“太家常了……誰會想點啊？”
果然有錢人和普通人之間有壁。
“新菜一直在開發，但确實是有點難。各種菜做來做去都沒有新意了。”小玲也很為難。
“那就先嘗菜吧。”Monica說着點了十幾道菜。扭頭看向章千予：“你也點幾道，給提提意見。”
菜單上的菜本來就只有二十幾道，Monica幾乎一本快點完了。章千予就遞回菜單，說：“我沒有別的想吃的了。”
小玲接過大家手裏的菜單，欠身問喬邑：“喬先生，你呢？”
本以為小玲只是在別人面前稱呼喬邑為“喬先生”，居然當面也這麽叫他。“姓加先生”這樣的稱呼，處在兩個極端上。要麽是完全陌生的人，要麽是對最親近的人表示尊重。
“要不要加點別的？豇豆炒百葉？草頭菜飯？”
這兩道菜都是菜單上沒有的。專屬的菜，讓“喬先生”這個稱呼，只剩了暧昧的意思。
Monica瞥了章千予一眼，她正拿手機看大衆點評上對這家店的評價。她不是沒聽到那句“喬先生”，而是覺得喬邑跟誰關系如何，與她無關。
“不用了，今天不用單獨照顧我。”喬邑說。
“那好。”小玲把菜單遞給馬甲男人，低聲說：“叮囑廚房，喬先生的菜。”馬甲男人點點頭，大跨步出去了。
喬邑在這家店，不需要說什麽忌口，而是用名字定義他的所有習慣。這是關系很好的老主顧才可能有的待遇。
私房菜上菜都有點慢，章千予等了許久才吃上黑松露炒雜蔬和奶油龍須菜。炒雜蔬裏面只加了一點點黑松露碎，味道并不明顯，多的是雜蔬的本味。奶油龍須菜是中餐融合西式做法，還是蠻有新意的。奶油的香融進了龍須菜，龍須菜本身的味道已經嘗不到了，只有略脆的口感。入口就是濃郁的奶油香彌漫開來。
大家正在品菜的時候，阿傑來了。
“這麽巧啊喬邑。”阿傑大跨步走進來。随意沖Monica和章千予揮了揮手，就坐在喬邑旁邊。他穿了一套寬松T恤短褲，應該是什麽潮牌，胸前印了一只呲牙的無聊猿。表情跟他神似。
“我帶朋友來照顧玲姐生意。”阿傑說，“你呢？”他打量了一下章千予，“帶喬太太來見見世面？”
“你閉嘴吧。”喬邑伸手夾菜，面無表情。
阿傑全然沒把喬邑的話當回事，嬉笑着把一盤看起來像木柴的菜轉到章千予面前，問：“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章千予夾起一塊嘗了一下，外面有堅果碎，裏面又甜又軟，像是什麽水果，卻沒嘗出任何水果的香氣。
“沒嘗出來。”
“是茄子。”阿傑冷嘲熱諷，“沒見識……”
“你夠了。”喬邑看了一眼阿傑。
章千予卻絲毫不生氣，而是有點驚喜地看向阿傑，說：“哎呀，真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了哈哈哈……還是你懂吃啊，阿傑。”
冷嘲熱諷換來這麽一句，阿傑一下也沒聽出來她說的是實話還是陰陽怪氣。
Monica看看阿傑，不屑笑了一下，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章千予一臉真誠，繼續說：“你一定古今中外吃過很多美食吧？嘗菜提意見，第一個就應該叫你的！”
“我……我是帶朋友來照顧生意的。”阿傑語氣緩和了許多，“可不會蹭免費的午餐。”
“這麽貴的餐廳帶朋友過來，你好大方哦。”章千予星星眼看阿傑。
阿傑嘴角已經開始上揚了，他嘟囔着：“就還好吧……”
“對你來說，當然就還好啦。畢竟你很會賺錢嘛。”章千予說，“聽喬邑說，你都沒有去爸爸的t公司上班，是一個人出來闖的。我認識的富二代，都是仰仗家裏的。”章千予豎起大拇指，“你跟他們都不一樣。真的很酷！”
“也沒有啦。我就是不喜歡被管着……”阿傑嘴角已經揚起來壓不下去了。
“有主見、有想法的人才不喜歡被管着。”章千予說。
“好了好了，不說了。”阿傑眉眼飛揚，“朋友還在隔壁，我得先去陪他們了。”
“好呀，再見。”章千予笑着揮揮手。
阿傑出門就給Tinkara打電話，壓着聲音說：“Tinkara，不得了，她會算命！全給我說中了！”
……
阿傑剛出去，章千予臉上的笑容就變成了淡然。似乎完全沒把阿傑放在眼裏。
Monica終于忍不住笑起來，問喬邑：“你的朋友，都這麽單純的嗎？哈哈哈……”
“他被家裏保護得比較好而已。”喬邑說。
“你老婆，還是有點東西的。”Monica笑着說。這是Monica第一次誇章千予，也是時隔多年的，母親對兒子一樣跟他聊家常。
喬邑怔了一下，看向章千予。她含笑沖喬邑挑了挑眉。原來她一開始的目标就是Monica。拿捏阿傑，不過是哄Monica的手段罷了。
他老婆，确實有點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