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第12章 十二
我的病愈來愈重了,每天窩在被子裏的時間越來越多,耗着耗着,又一個冬天來了。是木葉幾年呢?我已不知道了。
我穿上了那件畫着水墨畫的冬裙,這該是我自父母死後穿上的唯一一件不全是素白的服飾。我歡快的在屋子裏轉圈,又突然伏在桌上不住的咳嗽。順好氣後,我又拿起長刀把玩着,這柄長刀是我去進貨時買的,我不知為何要買,或許我其實是知道的,只是我自己不願告訴自己。是什麽時候起我變得這樣害怕知道了呢?什麽時候呢?
我兀自玩着,看着反光的刀刃映出我淺笑的面容,哪怕來人已走進屋也不管不顧。
鼬在我面前幾步遠處停下,我看着他黑底紅雲的袍子的邊角,聽得他言:“把刀放下。”
我擡頭對上他漆黑的眸子,粲然一笑,“為什麽?”
他皺眉,“別傷了自己。”
我笑的更歡了,他說,不要我傷害自己。那麽我這滿身的傷是從何而來呢?我笑着走近他,一步,兩步,空氣都随着我的笑聲顫抖起來,終于,我和他只有一步之遙。
我微踮腳尖,仰頭看他,笑的歡歡的,另一手卻把長刀橫上他的脖頸。
他沒有反應。我疑惑的偏頭,漆黑的長發滑過背脊,聲音輕柔的說:“怎麽回事兒?你怎麽不反擊呢?你不是忍者麽?為什麽不動手殺我呢?”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也能聲音輕柔的像夢中低語。
鼬仍是不說話,只是擡手欲把長刀拿下,他的雙眸一直看着我,溫和如初。眼見長刀就要放下,我卻又突然施力,鼬沒有躲避,仍是單手接着,任憑長刀刺痛手心,鮮血一滴滴砸下木質地板,然後慢慢滲進去。
我木愣愣的看着他,“為什麽不躲?”聲音亦是空洞。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看着我的眼睛說:“不要再傷害自己了。”
什麽,什麽叫不要傷害自己?是我在傷害他!我才沒有……
長刀終于落地。淚如雨下。
我穩了穩情緒,轉身把桌上的一袋東西交給他。他接過,打開看了一眼,略顯詫異,問道:“怎麽給我這樣多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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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帶着一個,遲早要髒的。這些你換着帶,我繡有數字為跡,你按順序帶,一個帶兩個月。”
“嗯”他把東西收入卷軸,然後擡頭看我,不再說話。
我也看着他,無比認真地看着他,無比認真地開口:“你走吧!”
鼬又看了我一眼,邁步往門口走,門外又飄了雪花,像我們初見那次一樣,地面積了一層雪,門前梅花零落,緋紅花瓣落在雪地上,如雪,如血。
我看着鼬遠走的背影,突然大聲說:“你以後不要再來這裏了”
他沒有回頭。
“我……我要把糖果店搬走了。”
他沒有回頭。
“再見。”
他沒有回頭。
直到此刻我才再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我的懦弱,我以為我對他執刀相向,我就能擁有和他站在一起的權力,然後告訴他埋藏已久的心事。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真正看見我。
都說“情到多處情轉薄。”然而這份薄卻不是對你的感情被時間腐蝕,而是堆積,堆積成厚厚的沙堆,然後開出妖冶的花。随着時間越走越遠,直到某天,我已忘了是為何愛你,也再拿不出證據證明我愛你,甚至是連你的容顏也忘卻,可你卻依舊是開在我心崖上的花。多情,終于打磨成無情。
已是十多年過去了。這樣多的流年,卻沒能把我對你的情誼偷換。呵,彼時的花殘落,可惜我不知。
我是能把糖果店移走,可我能把我移走麽?
白衣上的墨色蒲公英好似真在随風翩飛,祭奠着我無法停留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