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探子說,”長清答話,“确有和永寧侯府有親的東原國皇室旁支派人來了京城。”

“兩男兩女四人,并無關系但扮做姐姐姐夫妹妹和弟弟,身份是販售琉璃盞的販子,住在平樂坊。”

平樂坊是這類售賣本朝不産的奇異物件的商販聚集之所,坊內更有個交易此類物件的行市。

而從平樂坊東橫穿三條大街,便是四皇子宅邸的後門。

長清繼續轉述探子的訊息:“扮做夫婦的那對,昨夜三更進了……”

他停了一停,低了些聲:“進了永寧侯府的後門。”

“他們……”李乘玉的聲音緩而空,“什麽時候離開的?”

“到此刻都還未曾離開……”

忽然,有極度匆促慌亂跑進扶疏院的腳步聲響起。

長清下意識搶步向門口。門外響起了小厮慌慌張張的叫嚷:“長清哥,快請小侯爺速到大門外,否則要出人命了!”

李乘玉聞言向門外步去。

長清擋在門外廊上,對急得渾身都發着抖的小厮喝道:“沒頭沒腦的,要幹什麽?”

“那個……相府的那個什麽……三公子還是四公子來咱們府裏,居然要阿勇哥開正門讓他策馬而入!”

小厮太急,呼吸錯了一拍,猛地咳嗽起來,卻還是急着說:“阿勇哥自然是不能開的,初九分辯了一句,結果相府那公子揚鞭就打。秉忠叔不在府裏,長清哥你也在小侯爺這裏,我們、實在沒法了,只能趕着來求小侯爺。那公子一點沒手軟,騎在馬上追着初九打,幫忙攔着的也挨了鞭子,長清哥你快去看看吧,這麽下去真的會打死人的!”

門外的話說到一半,李乘玉已經起了身。他極快地走出扶疏院,向大門行去。長清拉着那小厮拔腿就跑,邊跑邊嚷:“小侯爺,我們先去擋着!”

Advertisement

逍遙侯府在南辰大街盡頭,侯府大門往前三十丈也是侯府地界,除了侯府中人以及往來侯府之人外,并不許随便進入,平日裏很是肅靜威嚴。

但李乘玉到大門外時,只聽得一片嘈雜喧鬧,鬧哄哄的,比戲班子後臺還亂。

林昭清在馬上坐着,瞪着眼向長清吼道:“開門,我要進去。”

長清擋在馬前,一步不讓:“使不得。”

林昭清怒了:“他顧未辭使得,我使不得?”

“小侯爺沒說使得,便是使不得。”長清朗聲。

林昭清盛怒,揚起馬鞭向長清抽去。

但他手中馬鞭的尾端卻被長清牢牢抓住了。

對林昭清吼着的“放手”只做不聞,長清道:“公子還是扔了馬鞭比較好,我控制不好力道,把公子從馬上扯下來了可不好”。

長清身後,初九的衣服在抽打中已碎成了褴褛布條,滲着血痕。

馬鞭的抽打最是狠毒,鞭子停了傷口也還是一直持續疼痛,初九身體四肢都被抽出深重鞭痕,躺也躺不得,站也站不住,面如金紙地抖如篩糠,豆大汗珠從額角滑過劇痛逼出的青筋,讓人不忍卒看。

來報訊的小厮想想扶住他,卻又怕觸碰到他的傷口,着急忙慌得不行,情急之下眼淚也掉了出來。

“快請大夫來。”李乘玉囑咐小厮,“別耽擱。”

繼而看向膠着僵持的林昭清和長清,厲聲喝道:“放手!”

長清未動。

林昭清叫了聲“乘玉哥”,見李乘玉眼光一凜,忙又改了口叫“乘玉兄”,繼而滿是委屈道:“我有生死攸關的要事即刻見你,他們卻都攔着我。”

他又斜眼瞥長清:“這刁奴,你叫他放手都不肯放,你府裏的人可別都是被永寧侯世子蠱惑了,連你才是正經主子都忘了吧。”

“我叫你放手。”李乘玉不掩怒意,一字一句,眼裏是深沉的冷厲,向林昭清。

被李乘玉當着自己帶着的随扈和剛剛肆意鞭打呵斥過的逍遙侯府諸人不給絲毫顏面,林昭清的臉霎時氣成了紅紅白白一片,只更氣惱地用力想甩開握着馬鞭尾的長清。

清冷眼中閃過不耐,李乘玉看了眼長清。長清再無顧忌,手臂一揚,把林昭清從馬背上直接拉了下來。

林昭清的随侍驚呼着趕忙來扶,但到底慢了些許,林昭清已跌落在馬旁,一雙眼裏閃出寒芒,氣惱到極點憤憤地瞪向李乘玉,尖聲嚷:“你讓奴才這樣辱我!”

李乘玉沒打算再繼續這場吵鬧,冷冷開口:“你沖撞在先,還将人傷至如此之重,長清自然得阻你。我會代他們向相府要一個公道。”

他回頭,看到阿勇保持着雙手平伸的姿态,雙腳分開,四肢蓄力、脊背挺直地成“大”字狀貼緊侯府大門,擺出了一夫當關的氣勢。

眼中閃過贊許,李乘玉對長清道:“這爛攤子我不想看,你收拾了便是。”

他擡腳欲走,林昭清卻快步奔過來,拉住李乘玉的袖子。

在李乘玉将要揚手甩開時,他不管不顧地用盡全身氣力抱住李乘玉的手臂,急切低語:“我是來給你送信的!”

信?

李乘玉的動作停住了。

林昭清忙貼近他耳邊,聲音壓得極低、但嚷得更凄急:“信上是你的字跡!”

這般沒頭沒尾的話,在場諸人即使真聽到了大概也都只當林昭清氣急了把話說得颠三倒四。

李乘玉卻徹底僵住了。

*

痛到極點後昏睡過去、過了這幾個時辰終于醒來的初九稍一動作便忍不住呲牙嚷痛,阿勇端來煎好的湯藥,止住了想要坐起來接湯藥的他:“小侯爺說你傷好之前都靜養着,讓我也先照顧你,秉忠叔回來了,找出了好些珍貴藥材給你進補。”

初九在枕上輕輕點頭,眼裏止不住湧出淚,哽着聲:“阿勇哥,那個林三公子,太兇了……”

“什麽林三公子,我看他的行徑,哪有半點飽讀詩書懂道理的樣子?他就是……就是……”阿勇想了半天,一拍自己大腿,“他就是只壞狐貍!”

“你小些聲。”初九說,“別被人聽到了。”

“聽到了我也不怕。”阿勇試了試湯藥的熱度,還有些燙,便放在一邊,拖了張凳子在初九床邊坐下,“不過貴人們本就眼高于頂,咱們侯府待人真的是特別寬厚了。”

初九點點頭:“我也是聽說侯府工錢給得爽快,又寬厚,才特意求三嬸幫我找阿勇哥介紹的。”

“可不是。我在侯府這幾年,秉忠叔從來不拿管家的威嚴作威作福,小侯爺雖然不怒自威、平時也冷冷的樣子,但從不仗勢欺人的。世子也真是很好,對咱們這些小厮都很有禮,家裏有事有難的,世子知道了都囑秉忠叔妥善照顧安排,很是善待。哪像這林狐貍!”

阿勇咬着牙:“他撒潑的時候我就想,今兒我就是豁出命,也絕不會讓他從大門進侯府!”

“阿勇哥,我聽他們說世子和小侯爺斷了。”

“我也聽說了。”阿勇苦笑,“世子多好啊,怎麽就……”

“咱們小侯爺人中龍鳳,不會真如此糊塗的,他們只是鬥氣,會和好的,對吧?”

阿勇躊躇一下,還是輕嘆:“誰知道呢。小侯爺自病了那場後,似乎總有些與平日不同了。平日除了世子,誰違拗小侯爺、小侯爺都不給人面子的,可是林狐貍今天鬧了這麽一場,小侯爺還是讓他入府了。”

“走大門?”

“怎麽可能。”阿勇呼地站起身,雙手張開成了個大字造型,“我擋着呢!”

得意不過一瞬,他又洩了氣:“可惜,沒法擋着不讓他入府。”

“他怎麽進侯府,咱們說了也不算。”初九吸了吸鼻子,擔心問,“今天你護着我也挨了鞭子的,看過大夫了嗎?“

“咱們幾個挨過鞭子的都看過了。秉忠叔說小侯爺定然會替我們讨回公道出這口氣的。”阿勇皺着眉,“但此刻那林狐貍還在咱們府裏當座上客呢,怎麽讨公道怎麽出氣啊?”

“他畢竟是相府公子,有要事而來的話,小侯爺自然也不能不見。”

“要事?”阿勇越發有些不忿了,“壞狐貍能有什麽事?他不害世子,不蠱惑小侯爺,就算他積了大德了!”

他拿起已經涼好的藥,喂給一動便會觸動傷口引發疼痛的初九,同時道:“我明日休假,去藏功寺給你請個平安符吧。”

初九喝下湯藥,苦得咂嘴,皺着眉小聲:“我床底下的箱子裏有一串錢,阿勇哥你拿着,明日去藏功寺,替我代小侯爺請個回心轉意符成麽?”

“回心轉意符?”阿勇不解。

初九又喝了口藥,苦得連臉全皺了起來,虛着聲說:“就是求小侯爺別再和世子鬧別扭了,若是以後世子真的不回來了,由着林狐貍在咱們府裏作威作福,這日子可就難過了。”

“有沒有這種符啊?”阿勇給初九喂了口水,沖淡了些藥的苦味,“而且你家裏不是只有母親和妹妹了麽?你妹妹才五歲,都指望你的工錢度日。我孤家寡人一個,若真有回心轉意符,我來請,我請最好最貴的。”

初九堅持:“你拿着,我們一起請,多份供奉多份心說不定就真靈驗了。”

初九說着咳嗽來了兩聲,牽動傷口,哎唷聲又起。

秉忠叔在他喚痛的哀聲裏走進來,給了阿勇一包蜜餞:“這個可以壓一壓藥苦。別省着不吃,想給家裏人留,只管去找管食材的管事領。”

初九癟了癟嘴,有些哽咽地嗯了聲。

秉忠叔又說:“請符供奉的錢,你們也自個留着。要多少,我這裏支。”

阿勇給初九喂了顆蜜餞,向秉忠叔嘆道:“秉忠叔,你勸勸小侯爺吧。”

“可不是。”初九咬着蜜餞,含糊不清地委屈,“那個林狐……三公子沾上小侯爺之後,何曾有過一件好事啊。”

“小侯爺固執。”秉忠叔有些無奈,但嘆息後,眼神裏又有了韌性,“但他舍不下世子的。等他明白過來,是一定會把世子帶回來的。”

阿勇嘆氣“可是世子還願意回來麽?”而初九滿懷期待“那小侯爺可得早些明白過來”撞在了一起,秉忠叔出了會神,終究又長嘆起了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