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夜裏,一陣嘈雜聲,将樂知許吵醒。

她點了燈,随手扯了件衣裳披在身上,開門去看情況。

昭然正在院子門口,探頭朝主屋方向看,見主子出來,忙幫她攏了攏衣裳,“把您吵醒了?”

“發生什麽事了?”她揉了揉眼睛問道。

“好像是少君侯發了熱症,他們正着人去請醫工呢。”

“熱症?”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發燒可不是什麽小事,很多人燒退不下去,就這麽死了。

樂知許将袖子穿好,一邊低頭系帶一邊道:“我過去看看。”

昭然嘟囔着,“您看什麽呀,您又不是醫工...”

她将頭發一绾,“我可不想當寡婦,走吧。”

主屋已經亂成一團了,扶桑急匆匆從屋裏出來,差點跟她撞了個滿懷,“夫人,您怎麽來了?”

“怎麽樣了?”

扶桑急道:“府裏的醫工也在發熱症,流光已經出去請其他的醫工了,只是這個時辰...”

樂知許也不多話,擡腿便往屋裏進。

一進門,熱氣撲面,悶得喘不上氣來,有侍女擰了帕子敷在時彧額頭,其餘還有三人在屋裏伺候,有的剪燈,有的換水,亂糟糟一片。

“你們都出去!”

侍女們一楞。

她推開一扇窗子,涼爽清新的空氣重新貫入,“沒聽到嗎?”

侍女們這才紛紛起身,行禮之後退了出去。

她把所有的窗子都打開,屋裏總算能正常呼吸了。

時彧已經燒得雙頰通紅了,眼珠在眼皮底下胡亂轉着,嘴裏似乎還念念有詞。

“都燒糊塗了。”她探手一摸,額頭滾燙,“昭然,去取酒來,越烈越好。”

“欸。”

她在塌邊坐下,身下硬質木板的反饋是極其明顯的。

那半尺厚的被褥都被丢到哪去了?睡這麽硬的床,這人怕不是有自虐傾向吧!

她又擡手去解他的衣裳,只是沒兩下,手便被他那灼熱的大手給攥住了。

他眼仍閉着,口裏含糊不清,“...做什麽?”

“我幫你消熱症,擦擦身子而已。”

似乎聽出了她的聲音,時彧雙眼費力一睜,定定看了看她,這才垂下眼皮,慢慢松了手。

她解開系帶,慢慢掀開他的衣裳。

他每日都捧着書簡或者文書坐在書案前,她便理所應當地以為他是個文臣,雖然個子高,但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那種。

可看到他胸前交錯的疤痕,她才知道,面前這個人,遠沒有她想得那麽簡單。

昭然捧了酒壇進來,見了男人裸(和諧)露的胸膛,忙避開目光。

“把酒倒在盆裏,你也出去吧。”她道。

“是。”

濃烈的酒傾瀉而出,瞬間酒香四溢。

她把帕子浸在酒裏,輕輕攥幹,先細細擦拭了他的額頭和脖頸,随後又來腋窩附近,所到之處無不引起戰栗。

也不知道是舒服了些,還是更加難受,一些細碎的呻(和諧)吟從他唇邊溢出。

男人的胸肌腹肌,更好看的她也見過,卻沒有一個人像現在這樣,能灼了她的眼,擾了她的心智。

可能是那些縱橫交錯的疤痕,最大程度激發了雄性荷爾蒙。

她定了定神,努力忽略帕子底下凹凸硬(和諧)挺的手感,故作輕松道:“你這麽厲害的一個人,總不能這麽輕易就死了。”

擦過了胸腹,又挽起他的袖子去擦手臂手心。

左手臂上,一道長長的疤痕從肘部直連到手腕,看得出是舊傷,卻仍扭曲蜿蜒得觸目驚心,他的手很大,手指纖長,骨節分明,右手中間三根手指有硬繭。

“你也...殺過人嗎?”她輕輕問道。

問完,又覺得自己很可笑,能在這個年紀坐到這個位置的人,能是什麽善類?

整個上身都擦了一遍之後,她又盯着他的亵褲出了神。

理智告訴她,他們倆可不是坦誠相見過的正經夫妻,尤其在這個時代,必要的分寸還是該守的。

可腦海裏就是有那麽個顏色小人,在不知死活地慫恿她:非常時期哪還顧得了這麽多?發燒難道不擦腹股溝嗎?(難道不想再多看一眼海狗腰?)

“我真是瘋了。”她把帕子丢入盆中,扭頭對着窗外喊扶桑,等了半晌,也沒見人來應。

窗外樹影,隐約化作肌肉飽滿的大衛像,她吓得一個激靈,忙從床榻上彈射起身。

“別走。”他低語道。

“你說什麽?”她沒聽清,俯身将耳朵湊近,他口中呼出的氣都是燙的。

“別走...”

她一怔。

他眉頭緊鎖,雙眼緊閉,頭不住輕搖着,好像在搖頭,又好像在尋找着什麽,右手在被褥上不斷抓撓,呼吸也愈發急促起來。

“別走,阿父,走了,您便回不來了...”情到濃時,他竟低聲抽泣起來。

原來竟是思念先君侯。

當真是父子情深啊,怪不得那日白玉珏碎裂,他那麽生氣。

她一只手去攥住他的,另一只手在他肩頭輕拍,柔聲道:“放心吧,我不走,我就在這,哪兒也不去。”

許是這句話起了作用,慢慢地,他的呼吸勻淨下來,沒多一會兒,便睡熟了。

想收回手,剛一抽,他的手馬上下意識攥緊,好像生怕她跑了,她怕把他弄醒,只好作罷。

一只手被扯着,另一只手又捏着帕子,上上下下胡亂擦了幾遍——至于下身,天人交戰到底是理智打贏了,睡夢中思念阿父的人不該被冒犯,男人就這麽稀裏糊塗地保住了貞潔。

她時不時地用手背去探他的體溫,直到摸起來和自己差不多,這才松了口氣,拉過一旁的被子給他蓋上。

一直探着身子,搞的腰背僵疼難耐,她見塌邊有一小條空位,便小心翼翼側躺了下來。

到底是夜裏,又忙活了半晌,困意襲來再也招架不住,不知不覺中,她也睡着了。

昭然和秦睿還在屋外糾結。

秦睿:“要不要把窗子關好啊,這夜裏可涼着呢。”

昭然:“是夫人開的,一進門就把窗子都打開了。”

秦睿:“可夫人穿得少啊,要不要把這衣裳和熱茶送進去?”

昭然:“可能...不太方便,我可看見,夫人把少君侯的衣裳全脫了,一件不剩!”

秦睿:“......”

流光終于領着醫工趕了回來,總算有了借口能進屋看看,秦昭兩人忙跟了進去。

可一進門看到的場景,讓衆人的十分焦急,無縫轉變為了七分震驚和三分尴尬。

兩人都臉朝外睡着,樂知許在外側,一條粗壯的手臂從她頸窩下探出來,兩人同側的手還緊緊握在一起。

許是覺得冷,她伸手扯了扯被子,又把身子朝裏蜷了蜷,讓自己更舒服地,整個窩進時彧的懷裏,時彧也動了動,手從她的腰上垂了下來。

“這...”老醫工忙側過頭,用手遮住眼,“哎呀,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啊。”

“夫人!”昭然失聲。

只這一聲,樂知許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見來人背着醫箱,忙撐起身子,揉揉眼睛。

“您來了,快來幫他看看...”

待她下了地,老醫工這才上前,伸出手指去探時彧的脈。

秦睿忙把衣裳給樂知許披上,又給她倒了杯熱茶。

剛睡醒,又從熱乎乎的被窩裏出來,周身涼飕飕的,她雙手捧着茶盞取暖,眼睛卻盯着時彧身前,她剛躺過的位置出了神。

怎麽睡成這樣了呢?她的臉有些發燒。

老醫工道:“脈浮而緊,是以風寒侵體,好在熱症已經消了下去,待我給少君侯開些祛風散寒的藥...”

“夫人,少君侯已經無礙了,我們先回去吧。”秦睿輕聲道。

“是啊。”昭然附和,“您別再折騰受了寒。”

樂知許又看了時彧兩眼,點點頭起身,“走吧。”

腳步聲漸遠,直到聽不見,時彧緩緩睜開眼。

流光驚喜道:“少主公,您醒了!”

*

到底是身子硬朗,喝了兩副藥,睡了大半天,時彧的精神已經恢複大半了。

流光見主子有了精神,借端水的機會,試探性問道:“少主公,您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嗎?”

他眼都沒擡,接過水碗喝了一口,“嗯”了一聲。

流光嘿嘿笑了起來,“要說咱們少夫人,真不是蓋的,一進屋把人都攆了出去,自己就把您伺候好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伺候”二字,引人無限遐想。

時彧想起自己朦胧醒來,見到懷裏窩着一個香軟女人的情景,心又砰砰跳起來。

好像熱症又發作了。

他清了清嗓子,試圖轉移話題,“扶桑呢?”

“嗐!那個呆子。”流光一臉無奈,“昨夜我找不到醫工一直沒回來,您熱症又一直不消,急得他跑到外院,把也在發熱症的劉焱硬扯起來,非要人家給他寫一副消熱症的藥方,等他熬藥回來,夫人都把您熱症消了,搞得劉焱病得更重了,現在正在跟前伺候着賠罪呢。”

時彧低頭笑。

門外響起王楚容的聲音,“表兄,我能進來麽?”

還沒等時彧表态,流光先皺起眉來,“少主公,您可得注意點分寸,別惹少夫人不高興啊。”

說完收了碗,退了出去。

“進來吧。”

王楚容抱着件狐皮大氅,香庭端了湯盅,主仆二人進門之後,先淺淺行了個禮。

“表兄,可好些了?”

“嗯。”

“我給你炖了參湯,補補身子。”

王楚容說罷,香庭上前,将湯盅放在矮案之上,随即也退了出去。

時彧平聲道:“有心了。”

他大概是成年以來,第一次仔細端詳王楚容,她的眉眼遺傳自舅父,恍惚間,她儀态萬方的模樣,竟跟阿母有些神似,只是自阿母眼盲之後,那靈動的眼便再也沒見到過了。

想來,已經好久沒有回去見見阿母了。

王楚容不知他心中所想,但見他面容愈發柔和,盈盈笑道:“不知表兄可還記得,你十七歲那年到青州,我偷溜出去看你騎馬,還險些被馬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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