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次日,樂知許頂着腫得跟爛桃似的眼睛出現時,向昭君和楊媛都被吓了一跳。

楊媛驚道:“知許阿姊...”

“哎呦喂,你這是怎麽了?”向昭君忙拉她坐下。

“沒什麽,聽了個感人的話本,睡前哭了幾場。”她揶揄道。

“真的?”向昭君半信半疑,“昨天向賢回家就跟我說了,說時府進了刺客,吓得我忙派人來探問,還好你和修正沒事,也真是夠吓人的。”

修正是時彥的字。

“不過。”向昭君湊近了些,神秘兮兮問道,“真的是陛下下的手嗎?”

她一驚,慌忙搖頭,“別聽向賢亂說,這可不是能随便說的話。”

向昭君點頭,“我知道,我不會亂說的,媛妹妹你也只當沒聽到啊。”

楊媛完全不知情,茫然點點頭。

向昭君笑,“我就只是單純好奇而已,我們向家自從我長兄,哦,也就是向賢的阿父,去世之後,就日漸沒落了,如今已經沒有在朝做官的人了。”

樂知許曾聽向賢說過,向家鼎盛時期四世三公,輔佐過好幾代皇帝,曾經一度成為五大徹侯之首。

這一切的輝煌,在向賢的父母親意外雙雙溺水後,急轉直下。

因為去世時還年輕,只留下向賢一個孩子,從小便由王父王母教養,所以兩位老人家,才把向賢像寶貝一樣捧在手心裏。

想到這,她不禁唏噓,“那向賢...”

“他呀,等着繼承我阿父的爵位就行了,衣食無憂還是能保障的。對了,你之前不是問過我雲老夫人嗎?我聽聞,她的孫兒過些日子要成親了,對我們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聽到這些,一直萎靡的樂知許來了精神,“成親?那我是該去拜訪一下了! ”

“那你是不是對外隐藏一下身份?”

“只說是桃樂坊的掌櫃嗎?”她有些遲疑,“那是不是把鋪子的牌匾做了,先挂上去,不然查無此店,還不得以為我是騙子。”

向昭君贊同地點了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那咱們得找個人題字,哎對了,你夫君的章草,就很有大家風範,不如直接叫他寫。”

原來他的字,是真的好看呀,倒是她不識貨了,她默默想着。

回憶起被她摘下那塊匾,筆體蒼勁有力,有雲游雨驟之勢,當時就該知道,他是個殺伐果決之人。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的三觀竟然跟着五官走,那麽殘忍的事,他用三言兩語,就快要把自己說服了。

她早就過了非黑即白的年紀,許是一直生活在和平環境,讓她忘記了這個世界殘忍的本質。

“阿姊,阿姊。”楊媛小手在她眼前輕擺。

她回過神來,“他昨晚說有事要出去幾日,等他恐怕來不及。”

本以為大家會失望,誰知向昭君一躍而起,喜道:“那不如讓修正寫吧?他的字也很好看的!”

楊媛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昭君阿姊,你怕不是,一早打得便是這個主意吧?”

向昭君煞有其事,解釋道:“我是說真的,他的字真的很好看!”

“好。”她無奈笑道,“昭君阿姊出的錢最多,是大掌櫃,大掌櫃說好看,就一定是好看的,那牌匾的事就交給你了,我和媛妹妹準備一下,等匾額做好,我們便去雍縣。”

“哈哈哈,就這麽說定了!”

*

皇帝坐在矮榻上,将下嘴唇吸吮在口中,右腳無意識地上下抖動着。

“陛下!”廷尉袁休,大步流星踏入殿內,恭敬行禮。

“袁卿!”皇帝神色慌張擡頭,面上喜色一閃即逝,“你可算來了!殿外...你看到了麽?”

袁休點點頭。

怎麽會看不到?那人被裝在木籠中,斬斷手足,剃盡須發,雙眼凹陷,原本應該是鼻子的地方只剩一個血洞,其餘幾竅都結滿血痂,整個人癱在地上,已經奄奄一息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皇帝近乎抓狂,頭上也鈍痛起來,只得擡手摁住額頭兩側,“朕不過是讓太官令去為時卿制一道菜,一道他愛吃的菜,怎麽就會變成下毒了呢?朕絕無此意啊!這是栽贓,是陷害!到底是誰要陷害朕?是誰要挑撥朕與時卿的關系?其心當誅,當誅啊!”

“陛下莫急,臣一定徹查此事。”袁休鄭重道。

“蘇善,快,你把你知道的,跟袁卿都說說,千萬不要有遺漏!”

蘇善忙上前,“是,陛下。”

“先不急,稍後我會細問蘇常侍,陛下,您為司馬大人賜菜一事,都有誰知道?”袁休問道。

“公羊正,覃仲...”皇帝喃喃數着,倏地驚呼,“趙,趙鎮!”

其實皇帝倒不是才想到趙鎮,畢竟趙鎮與時彧不睦已久,頭號嫌疑人自然是他。

可剛才光顧着惶恐,擔心時彧對自己起殺心,或是一氣之下不顧邊境,任由匈奴長驅直入,卻忽略了最重要的部分。

這趙鎮若是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完成抽梁換柱,那只能說明,他的手已經探到自己頸前,要不要伸手扼住,恐怕只在一念之間。

看來以後每頓膳食,都要與皇後一起用才是,他總不會想要毒死自己的女兒吧?

不對不對,皇帝眼珠急轉,若是父女倆一早串通好,先吃了解藥呢?

又抑或是,趙鎮想要皇位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壓根不顧女兒死活呢?

皇帝越想越怕,越想越慌,最後已經坐不住,起身如困獸般,在榻前來來回回踱步。

袁休還以為皇帝為案子憂心,忙道:“陛下請放心,臣現在就去查,定會給陛下一個交代,還請陛下保重龍體啊。”

皇帝聞言嗤笑,“保重龍體,這案子不查清楚,朕怕是活不到壽終正寝。”

此言一出,殿內伺候着的宮人,惶恐跪了一地。

袁休剛要俯身去跪,皇帝忙阻止,“袁卿,你就別跪了,快去查!”

“是!”

袁休在跟蘇善了解過情況之後,将當日在宣室殿當值的宮人聚到一處不提。

另一邊太尉府內,趙鎮坐在案前,連打了兩個噴嚏。

對面檀木茶案旁,跽坐着一位公子,身着月白色深衣,頭上簪了銀蟒冠,一雙眼睛時時笑成彎月,正在品茶。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吳言。

吳言眉眼彎彎,含笑道:“看來,陛下時時提起太尉大人呢。”

趙鎮咬着後槽牙,嗤道:“提起我?他怕是正讓袁休來查我呢!”

“放心吧,這件事無論如何,也查不到您頭上。”吳言從腰封裏掏出一小罐桂花香脂來,用指甲撮了一小塊,用兩只手背交疊着塗開,“那些都是池陽公主安排進去的人。”

趙鎮意味深長,“公子竟然與池陽公主有交情...”

要知道,這位池陽公主,是先帝的幺女,當今皇帝一母同胞的親妹妹,皇帝登基時,她才不過十五歲。

當年三公之亂,皇帝倉皇出逃,并沒顧得上這個妹妹,侯倦的軍隊殺入長安,将她俘虜,世人皆道她清白已失。

等皇帝被迎回來,有了些權利,為了彌補當年丢下她的愧疚,在未央宮以北,為她建造了一座豪華奢靡的公主府。

自此公主夜夜笙歌,豢養面首,有傳言說,長安城裏樣貌不錯的公子,幾乎都留宿過公主府。

如今公主已經二十三歲了,還未婚配,雖然極盡榮寵,可名聲在外,誰家也是不願娶的。

吳言任憑他猜測臆想,也不作聲,擦完了手,将桂花香脂重新收入腰封。

兩人間距離不過十尺,趙鎮已經隐約能聞到桂花香味。

“可是池陽公主,不會把公子供出來麽?”

“不是我讓她這麽做的,是她自己。”吳言哂然,“公主說,沒準某天,會突發奇想,将皇帝毒死算了。”

吳言說得輕描淡寫,趙鎮卻頭皮發麻,幾欲拍案起身。

“你說什麽?”

“大人您放心,公主說過,還挺喜歡皇後這個嫂嫂的。畢竟皇帝死了,她也便沒有這些榮華富貴可享受了,短時間內,她應該還不會這麽想不開。”

趙鎮緩緩坐回去,面色卻仍肅然。

半晌,又疑道:“那你如何能使喚得了公主的人?”

“有次醉酒,公主将他們之間行事的暗語告知我了。”

“那公主就不會懷疑你?”

“自然不會,畢竟,我是要迎娶公主的人。”

“哦?”趙鎮眯起眼,“倒是趙某低估公子了。”

吳言笑意未減,“無妨。與大人合作,總要有個相互試探的過程。”

“既是合作,何不坦誠相待?吳公子說與時彧有不共戴天之仇,可卻作未詳細說明。”

“殺父兄之仇,沒人會用這種事情去騙人吧。”吳言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難得收起了笑容,眸子一縮,咬牙道,“我說過,我對你們權利之争不感興趣,我只想要時彧死!”

趙鎮滿意地笑笑,“既然公子有難言之隐,那趙某也就不再追問了,可惜這次讓時彧僥幸逃過,不過也是臨時起意,計劃并不周全,若我們通力合作,下次定能取時彧狗命!”

吳言點點頭,重新勾起嘴角,“第一個照面,是我小瞧了他;第二次輕慮淺謀,我本也沒打算能真的毒死他,敲打敲打他也好。”

說着,又舉起青玉茶盞端詳,“不過沒關系,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不行就百次千次,我就不信,時彧真的能手眼通天到如此地步。”

“沒錯,時彧已經被激怒,人彘之事,必會引起儒士們衆怒反撲,他又剛愎自用,趕走李由。”趙鎮舉杯,“趙某以茶代酒,敬吳公子,力斬武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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