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碗面

第七碗面

姜月微下午去店裏是為了準備明天的食材。

現在急需用錢,她準備每天早點開門,也可以做一些簡單的早點賣。

老王說老趙來找她,姜月微還以為老趙還是想吃臊子面,笑得有點為難:“抱歉啊王哥,昨天本來就是想着請朋友吃個飯,也沒想營業,以後小店還是以牛雜面為主。”

老王忽然明白過來,覺得自己和朋友也是有點過分了。這麽做不是明擺着欺負人家沒生意做嗎!

況且昨天還是他硬扔下五十塊錢、拉着老趙跑了。還是姜月微追出來,實在說不通,無奈的給他們找了零。

他剛想說點什麽,姜月微又換上了笑臉解釋:“主要是明天要重新開業,店裏只有我一個人,怕忙不過來,到時候肯定也耽誤您和您朋友的時間……這樣,回頭不忙的時候,我一定好好招待您和您朋友。不過您可得提前跟我打聲招呼,不然我怕到時候手忙腳亂,您朋友來了還沒準備好食材。”

姜月微這一通解釋讓老王心裏舒服不少。

剛剛他雖然覺得也是自己的要求有點過分,但她這樣直白的拒絕總讓人心裏別扭。

現在,他也覺得姜月微确實為難,而且人家态度也誠懇。

況且這姑娘手藝好,吃貨總是對廚師有很多包容和敬畏的!

在得知姜老太太已經被她接回來的時候,還替她高興。還說如果今天太忙,她就不用去參加社區那個會了,他回來告訴她一聲就行。

姜月微是真心感謝他,老王大哥這人雖然嘴碎,但确實熱心。

她還拜托老王幫她打幾塊竹板上面鑽孔吊繩,她想當作菜單水牌挂在牆上。

費用姜月微自然是要付的,不過老王沒收,擺擺手說:“我那有幾個邊角料,正好是處理好的竹子,修修邊角鑽個孔就可以了。不過我這一手字跟蜘蛛爬似的,怕是給你寫不了……”

姜月微笑了,直表示感謝,說可以自己寫。

她見老王那裏有黑紅兩色油漆,就問他借來寫水牌。

起初老王也沒在意,還在修孔,無意間側頭看見了姜月微剛寫好的“牛雜面小碗一十五元”之後,瞬間雙目圓睜!

他雖然寫的不好,但他會看啊!

店裏除了賣一些文玩核桃、葫蘆之類的,也會收賣古董,尤其是字畫扇面,老王收的最多。

漆還未幹,老王小心翼翼地拿過水牌,仔細端詳。等姜月微再寫完幾個,他都一一拿過來看,還在姜月微寫字時認真觀察——那熟稔從容的神态、下筆時的胸有成竹仿佛是寫了許多年,早就爛熟于胸。

字體竟然是遒勁挺拔的,又不失清隽嚴謹。

姜月微見老王看着字牌神色不對,才意識到自己寫了繁體字。好在都不是什麽生癖複雜的字。

她剛寫完,正準備和老王借一下錘子,就見老王擡頭時,眼中迸射出興奮的光:“小姜,你這字……”

“湊合能看就行,我寫的也不好。”提到字,姜月微就羞赧地扯了下唇角。

琴棋書畫姜月微哪樣都不擅長,之前瑞王還評過她的字,話說的委婉,反正就是得多練!

沒想到穿到現代還是逃不過被嘲笑字醜的命運。

誰知道老王竟然嘩地一下站起來,身上的竹屑工具叮鈴桄榔掉了滿地,激動地指着水牌上的字叫喚:“看這古韻、這筆法、這結構,這是風靡大乾朝的蕭體啊!瑞王、就是咱們胡同對面那個瑞王府的領導,他寫這種寫的最好!

小姜你可以啊,深藏不露!看這筆力應該練過十年往上了,我估計都能臨摹仿真了瑞王的字了。”

姜月微聽到模仿瑞王的字就頭皮發緊,忙說:“我還差遠了。”

老王才不聽她“謙虛”,“小姜,說真的,你這字真的可以入書法協會了。搞一搞也能靠賣字賺錢了!”

姜月微被老王誇懵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誇她的字。

她聽着老王給她規劃書法家的藝術之路,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抱着錘子和水牌急匆匆地跑回去了。

開玩笑,她那字怎麽能濫竽充數呢!

姜月微走後,老王還在感慨:“哎,看看人家這孩子怎麽養的!不僅做飯手藝不錯,就連書法這塊都小有所成。哎,就是可惜了家庭環境不好,要是我閨女肯定掏空家底也得供她繼續讀啊!不行,真的得和小姜求一副字啊。”

老王邊找一些小禮物準備跟姜月微求字,還不忘給媳婦發視頻談談怎麽教育孩子,又把姜月微誇了一遍。

他媳婦孩子對書畫什麽的沒興趣,聽到老王背着他們吃好吃的,還要一起讨伐他。

老王連連求饒:“這樣,明天孩子不是周六嗎,正好小姜這個牛雜面開業,你們娘倆跟我一起來吃碗面,也算捧個場了。不行再多叫幾個朋友,咱請客。正好我還想跟小姜求副字,正不知道送她什麽。”

姜月微根本不知道老王已經給她拉好客了,回到店裏時已經下午兩點了。

她今天要快點忙完,晚上還得趕最後一班七點的公交回家,還得回去做兩人的晚飯。

想到明天要開始正式營業了,她也不覺得累,幹勁十足。

姜月微先拿出買的兩根根牛棒骨和一副雞架,洗淨焯水,洗淨血沫,直接倒入燒滾的沸水裏。

牛骨濃厚,不用多放,再放雞架提鮮。香料也是提前裝包後泡水洗淨的,姜月微直接把料包丢了進去,調好火候就去洗菜了。

燒柴就是有一點麻煩,還要時不時看着火,倒是也有優點——省錢啊!

姜月微把菜泡在盆裏,再撒一些小蘇打。她在網上看這樣可以去除農藥殘留,也洗得幹淨些。

她又把今天買的牛雜拿出來。當時攤主都給簡單處理了一下,但她覺得還不放心,尤其是牛肺難洗,清洗不好不僅腥膻味重,影響口感,對身體也不好。

這次,她只準備了牛肚、牛肺、牛頭肉皮,牛肚她還準備了兩種:金錢肚和草肚,入味又彈牙,還耐炖煮。

姜月微把牛肚牛肺等整塊用清水煮熟了,又加了蔥姜蒜去腥,撈出放在一邊晾幹水分,準備一會兒分好塊再冷凍好。

她沒買全熟的牛雜,就是怕外面弄不幹淨,要麽就去不掉牛雜的腥臭味、要麽就煮得太過、失去風味。還是自己煮的比較放心。

按照現在來看,每天午餐和晚餐加起來應該能賣四五十碗,那這鍋牛雜就夠吃兩天。

她打算明天早點來鹵牛雜,正好把這鍋牛骨高湯放進冰箱,明早上面就會凝固一層牛油。

這樣湯味不會太厚重油膩,紅油鹵水的底油也有了。自己做的還幹淨。

姜月微把牛雜分盒裝進冰箱後,又洗了新買的碗筷,把殘破的碗替換了下來。

這些替換下的碗她也舍不得扔,沒準還能裝點垃圾、或者當個花盆什麽的。

姜月微有點哭笑不得,現在她怎麽比師父還摳了。

她見菜洗得差不多,用開水和白酒洗淨了泡菜壇子,又腌了一壇子昨天那種洗澡泡菜,另一壇子腌的是酸黃瓜。

反正都是能解膩開胃的小菜。

姜月微看着“時令面”的牌子,想了一下,又低頭看了眼剩下的黃瓜,她決定了,明天還是做三鮮打鹵面。

正好三鮮打鹵面用的也是抻面,她不用費事地做兩種面,這樣還能省事些。等明天她提前十幾分鐘抻出幾份面來,自己也忙得過來。

回頭把三鮮鹵和菜碼擺在那個小料臺上,再把這兩樣小菜放進去,也算物盡其用了。

姜月微還是看這個小料臺不順眼,占了許多空間,所以店裏才只能放下兩張桌子。

她嘆了口氣,還是店面太小,要是能把隔壁買下來,打通,就寬敞多了。

姜月微這麽想着,看了看隔壁鹵味店的鋪子,關門時間比她的還長,但門口也沒貼出轉讓出售的消息……

“嗐,還欠着一屁股兩胯骨的債呢,我這想得真多。”

姜月微笑着搖搖頭,驅走腦袋裏的“兼并計劃”,接着去把小料臺擦幹淨,還有那幾個盛鹵子的大海碗。

她看時間還早,又把店裏裏裏外外都擦了幾遍,陳年污漬都洗刷幹淨,這才心滿意足的回家了。

回家後老太太不在,姜月微又做了頓簡單的晚飯。

她看姜老太太喜歡喝粥,就又細細熬一鍋小米南瓜粥。

沒辦法,她也想換個樣子,可家裏現在沒別的,能有一袋小米和玉米渣,就算不錯了。

老人晚上吃的少,她忙了半天也沒什麽胃口,就打算做個涼拌三絲。這三絲說用什麽的都有,姜月微幹脆看着有什麽放什麽。

她帶了根黃瓜回來,家裏冰箱還有根胡蘿蔔,她又泡發了點木耳焯水切絲。

姜月微想到奶奶吃不了太硬,幹脆把胡蘿蔔絲也焯熟,又過了一遍涼水,才算放心。

她手腳麻利,三絲切得又快又細。

等都切好了,淋上一點香油,爽脆适口,夏天吃得舒服。

不一會兒,姜家晚飯那股子濃郁甘香的小米南瓜粥的香氣,又從煙囪飄到了西牆隔壁的院子裏。

今天齊嫂兒子加班,兩口子早就吃完了飯,正在院子裏乘涼。

齊嫂整跟她老公說起今早的事,就聞見了這股子香味:“你聞聞你聞聞,今早就是這麽香的!昨晚我就聞見了!”

齊嫂老公聞了聞,是挺香的,感慨道:“好多年沒聞到過這種糧食的香味了。我記得上次這種感覺還是小時候喝我媽熬的粥。”

齊嫂撇撇嘴,心想那個時候能和現在比嘛,瞪着眼睛才能看清碗裏的米粒,不誇張的說,一碗粥裏的米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更何況又提到她那個偏心的婆婆,齊嫂直接對老公翻白眼:“人家用的什麽米什麽面,哪能和過去比。你也別給你媽臉上貼金,她做的那飯還不如我,還想和人家小月比,呵!”

她丈夫也不想跟她吵架,幹脆避而不談,聊起她說的今早的事:“你之前還聽人家牆根,早上怎麽還好意思問人家怎麽做的飯。”

齊嫂瞪眼:“那又怎麽了,伸手不打笑臉人。再說了,做了這幾年的鄰居,我雖然幫她祖孫倆不多,但也沒害人啊,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那人家今天怎麽沒叫你去看。”

齊嫂白了他一眼:“人家又不是整天跟你似的閑着,我剛才聽動靜,小月也是剛到家,老太太還沒回來呢。我幹嘛非得今天給人家添亂去。”

“呵,沒想到你還挺有分寸。”

她丈夫想誇她是個體面人,就聽齊嫂遺憾的說:“可惜了,飯吃早了,應該就着這個香味吃的。”

……

姜月微以為自己今天有使不完的牛勁兒,結果飯端上桌打算等等奶奶,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還是奶奶回來把她叫醒的。

好在粥還有餘溫,夏天也不能吃太熱。姜月微惡狠了,狼吞虎咽,早上剩下的素合子她沒熱一熱就都吃了。

這一晚姜月微倒是睡的香,一覺睡到大天亮。

等她五點醒來,準備去店裏準備的時候,發現老太太要跟她一起出門。

“您這是要去哪啊?”

姜老太太撣撣衣袖:“逛街。”

姜月微一噎,哪個商場早上五點開門啊!

她給老太太五塊錢:“我不趕趟了,您去外面随便吃點早點吧。”

誰知道老太太把那五塊錢又塞給她,還從小包裏掏出一張一百的大鈔:“五塊錢連碗豆腐腦都不夠,還是你随便吃點吧,我現在可比你有錢。”

姜月微看着這嶄新的一百元錢,嘿嘿傻笑了一下。

她知道老太太說的是真的,也是心疼她,她沒推辭拿上就跑了。

邊跑還不忘囑咐老太太:“有事給我打電話,就快捷鍵按1就行!”

說完,姜月微還穿着昨天那套雪白的練功服就跑去坐車了。

姜老太太整整衣襟,拿着昨天取的錢,去菜市場給家裏買了些菜和米面糧油,找相熟的攤主付運費給送了回來,讓東牆隔壁老太太幫忙收了。

之前的賬已經和各個攤主結清了,姜老太太也沒打算幫姜月微還上昨天的菜錢。

一來是一直是這樣的規矩;二來嘛,一個月的菜錢都掙不來,她還開什麽店,麻利的回去上班吧。

做完這些,姜老太太去了裁縫店。比當着姜月微的身量定了好些夏天的綢緞長褲長袖,都是現在流行的什麽新中式。

好看又涼快,起碼比她的練功服好看多了。

昨天那錢又存回了姜奶奶的戶頭上,但她是留給姜月微的。那筆錢沒動,姜奶奶今天花的還是昨天取的自己的退休金。

昨晚這一切,姜奶奶準備回家。

打上車後,她忽然改變了主意,對司機說:“師傅,調頭,去大柳樹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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