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卅一碗面
第卅一碗面
農家飯粗犷, 卻着實讓人有食欲。
它們不靠精致調味,不靠優美擺盤,只是在夏日傍晚的小院中的小桌上疏疏朗朗地擺着幾個菜, 全都是就地取材的家常菜。
從院裏的小菜園裏摘的豆角、剛刨出來的新鮮土豆、架子上的西紅柿已經熟透了,還有新鮮的辣椒生菜、郁郁蔥蔥的小蔥……只需要放一些鹽, 這些菜就能讓人吃上幾碗白飯了。
在大乾朝,有次姜月微和師父照例宿在破廟裏,她還和師父暢想過:等哪天她們不再東躲西藏,也不用每天趕路時, 她們兩個靠擺個小吃攤肯定就能賺到一套房子錢。
到時候, 她們也在城郊買個小院子, 種花種地,搭個葡萄架、再弄個秋千搖椅。
夏天每日都要在院子裏各處熏上艾草, 她就蹲在黃瓜架前摘了黃瓜直接吃, 肯定清爽鮮甜!
只是這個夢想還沒實現,她就跑到這裏來了。
姜月微聽着蔡姐的描述就想起了這一茬, 來之後也沒好好吃過這種美味,饞得不行。
反正今天不管蕭岱吃不吃, 她肯定要和蔡姐嘗嘗這農家菜的。
到了她家人住的那一排房屋前, 姜月微就聞到了炖排骨的香味。
“還有一個鍋要做鐵鍋炖魚, 我跟他們說了你們來,他們去撈一條大一點的魚, 七八斤肯定夠吃了。裏面再放點豆腐。豆腐都是我們自家收的黃豆磨的, 專門用酸漿水點的,豆香味特別濃, 你們就吃去吧,保準你們吃了一頓想兩……小楓, 都快吃飯了,你這着急忙慌地幹嘛去?”
蔡姐興高采烈地在前面介紹,忽然看到她侄女從遠處跑過來,手裏還拿着什麽東西。等她過來才看到是一包挂面。
叫小楓的女孩才十幾歲的模樣,因為跑得有點快,叫上那雙粉拖鞋都快劃到腳踝了。
見是姑姑在叫她,忙剎車停下來,喘着粗氣說:“那家、那家客人又說、要在這吃午飯。他們吃不慣炖排骨,二叔說給他們、炖魚,結果、那家有老人,吵着要吃、吃碗陽春面。二叔去前面給他們做去了……”
蔡姐疑惑:“陽春面挺好做的呀,前面豬油細面都有,你還這麽着急幹嘛,小心摔了。”
小楓正一手撐着膝蓋,聞言擺手:“不是,人家說味不對,面條也不行。二叔就讓我拿挂面試試,不然也沒別的面了。”
蔡姐擰眉,這家人來了之後原本玩得挺好的,後來在午飯上磨磨唧唧太久,一會兒不吃排骨,一會兒又吃不慣魚。不知道是怕花錢還是真的口兒高。現在怎麽又生出這麽多事來。
蔡姐正想讓姜月微他們自己往後去,就見姜月微彎腰問小楓:“陽春面,老人是江南人嗎?你二叔那碗面怎麽做的,能跟我說說嗎?”
小楓看了看蔡姐,蔡姐才和姜月微他們解釋了這幾位客人:“好像是一家三口是在這邊工作,老人應該是他們爺爺輩的朋友,說是寶島那邊回來的。他二叔那廚藝都是我教的,就是咱們普通陽春面的做法。”
蔡姐說了個大概,小楓聽後頻頻點頭,“那位爺爺一直說味道不對、不是這個味兒。但看着好像有點……反正像個小孩似的。”
姜月微點頭:“可能是口味不一樣,寶島那邊的陽春面和江南、嶺南做法都不同,單說他們那邊新老做法也不一樣。”
蔡姐兩手一拍:“你看我真是傻,家裏有佛不知道拜,你可不就是開面館的,肯定知道的比我們多。小姜,姐請你幫個忙。你不用做,就在旁邊指揮一下我弟弟,你看行不行?”
這種手藝就怕是人家秘方,更何況姜月微家是做面條生意的,蔡姐其實也沒抱多大希望。大不了這單生意她不做了,給他們免了今天的費用,再送點東西好了。
姜月微卻欣然點頭,似乎只覺得這是在教怎麽做西紅柿炒蛋一樣,大衆都會的菜有什麽可隐瞞的。
蔡姐喜出望外,姜月微就準備跟她們一起去前面。
她轉身時看見蕭岱才想起來,對蕭岱說,讓他先去吃飯。
蕭岱眉梢微動,問她:“你不先吃?”
做廚師這行總是不能按點吃飯的,姜月微已經習慣了。而且讓那麽大歲數的老人餓着肚子等着,她也于心不忍。
聽小楓的描述,恐怕那老人也有護士說的什麽阿爾茲海默症,那就更得順着他。
姜月微想說不吃了,蔡姐一拍腦門,“瞧我!這樣,排骨應該差不多了,你要不先吃一口墊墊,我先過去。你告訴我要先準備什麽,我們先弄着。”
“不差這一點時間,我們先去吧。”姜月微說着就拉着小楓走。
蔡姐沒勸動,轉身跟蕭岱說了一聲,讓他先去廚房,不用等他們,她也快步跟上了姜月微的步伐。
蕭岱看着三人離去的背影,他轉身走去廚房。只是沒坐下等着吃,而是問蔡姐的老公要了個杯子,問道:“大哥,你們這裏紅糖在哪?還有,我想燒壺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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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微和蔡姐、小楓很快就來到了前面另一片地方。
來到這邊姜月微才覺得這農莊确實很大,她都有點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剛才她和蕭岱在的那個廚房和棚子搭成了茅草屋的樣子,地上也用碎石鋪路,最外面還圍着一圈籬笆栅欄,進門時的門頭都搭着茅草,俨然一副古時農家小院的樣子。
這邊就不同了,幾幢二層小樓湊在一起,道路也鋪得平整。離着那荷塘不算近,卻能将池塘、遠山的景色盡收眼底。
明顯能看出來,那邊是供農莊主人的親朋私密小聚的,這邊就是為了讓游客住得舒服、玩得開心。
姜月微跟着蔡姐在消毒間穿了廚師的衣服才進了後廚,小楓只能在外面等着。
她進去後感嘆:“蔡姐,您這裏弄得也太正規了!”
不僅進後廚要消毒換衣服,後廚都統一着裝,還要求不能在後廚抽煙,就連蔡姐弟弟都得遵守。
蔡姐不好意思地笑了:“這還是小楓她二叔提出來的。她二叔原來是開養豬廠的,這一套流程都習慣了。”
姜月微:“……”
有點聊不下去了。
她和蔡姐一進後廚,就有個精瘦的男人疾步走了過來,還帶着主廚的帽子:“姐,挂面拿來了嗎?”
他們這裏都是給客人做菜的地方,都是他家的特色農家菜,很少有人吃面的,更別說挂面了。
他們只定時儲備一點面條,就怕萬一有客人過生日要吃長壽面。
現在那點面條做完那老人還說不對味,快把蔡姐弟弟愁死了。
見蔡姐手上空空,他正想去喊小楓,被蔡姐攔下了:“這是我朋友,小姜老板,專門做面條生意的,她知道怎麽做。”
精瘦男人這才看見姜月微,遲疑了一下,又看了眼他姐姐。
平時蔡姐很好說話,但正經事上說一不二,他也不好意思直接質疑姜月微,當着她的面又不能大喇喇地問蔡姐:“她這麽年輕能行嗎?”
蔡姐弟弟只好忍下焦急,對姜月微說:“陽春面我就知道一種做法,但也嘗試了一下用豬油或者用雞湯,反正都試過了,老爺子都說不對味兒。”
姜月微沒先說怎麽做,只是問:“聽蔡姐說老爺子是從寶島那邊來的,年紀很大嗎?”
這把蔡姐弟弟問愣住了,他不知道這兩者有什麽關系,看了眼蔡姐還是老實回道:“對,看樣子應該七八十了。不過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的。”
姜月微了然,這才說:“寶島那邊和江南、嶺南陽春面的做法都不相同。他們不靠那一勺豬油托底襯味,需要用豬大骨、雞爪和幹貝吊湯,面也不能用機器面,得手擀。近幾年那邊又在陽春面上加了蔥酥和臊子肉……這樣吧,一會兒炸好的蔥酥和臊子肉單放在小碗裏,如果老爺子還說不對味,那就應該再加進去它們。”
“如果他還說不行呢?”
這話蔡姐弟弟不由自主地就脫口而出。
他也不是要硬杠姜月微,就是忽然覺得從她這能知道更多的知識,下意識地問出來。
姜月微笑笑:“這已經是我知道的所有方法了,如果再不行,那也許就不是面的問題了。”
蔡姐弟弟一愣,他四十多歲,此時在姜月微面前卻像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問道:“那是什麽問題?”
急得蔡姐上去就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傻啊!那還能是什麽問題!要麽就是這面是他故人做的,有自己獨特的做法,我們外人哪知道;要麽就是這老爺子現在也嘗不出好壞,咱們息事寧人,乖乖賠點禮就算了。”
蔡姐無奈搖頭,她這個弟弟,前些年一心養豬,鑽進廠裏盯着母豬下崽那是真不出來,來廠裏的審計都沒他清楚公母大小各有多少。
她實在看不下去了,把他從廠裏薅出來,他又自己去學了廚子。這下可好,又鑽進廚房不出來了。
他們想着今天殺豬慶祝一下麥收,讓她弟弟安心在後面炖排骨,沒想到這又鑽進來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起初只有蔡姐弟弟停下了手裏的活兒,等他們說完,所有人都支棱着耳朵在聽。
蔡姐一揮手:“該幹嘛都幹嘛吧,你們該配合一下小姜老板就配合,趕緊把這老爺子伺候走了,大夥兒也能歇歇。”
兩個老板都在這兒,他們又聽說這姑娘年紀輕輕也是個老板,自然聽話。
姜月微也不客氣了,她不知道誰是打荷誰是面二,直接對着大家中氣十足地吩咐:“要準備豬大骨、雞爪、還有幹貝吊湯,廚房應該有泡好的幹貝。泡幹貝的水不要,但要把泡好的幹貝撈出、控幹水分,最重要的是,幹貝一定要揉爛成泥,連幹貝湯汁帶幹貝肉泥一起倒進湯裏。時間不夠的話,記得豬骨要敲斷幾節,雞爪也要多爛一些。”
“還有,肉臊和蔥油都會炸吧,蔥油記得用小紅蔥頭,肉臊選豬裏脊,要把肥的剔去。”看見大家的眼神,姜月微接着說,“我知道做肉臊講究三肥七瘦,但現在是面對這老爺子。就用肥肉煸出油來再盛出,用最嫩的裏脊肉剁碎,少炒一點肉臊就好。他消化不了,也只是借個味道。”
她這麽一解釋,大家又信服了,都開始忙各自的了。
姜月微也驚訝,蔡姐的廚房裏竟然這麽和諧。
她沒去過現代大飯店的廚房,但在大乾朝也去過一些酒樓的後廚。那裏面不僅等級森嚴,就連大師傅之間都互相不服。
紅案師傅覺得白案師傅沒從鍋邊站過,颠勺都不會,不就是對着面團捏兩下,還真敢跟掌櫃要價;二廚整日瞧不上三廚,說他這三腳貓功夫也就配在後廚擇個豆角了……
諸如此類,不勝凡舉。
姜月微看着默默忙碌的師傅們,心裏也松了一口氣——
本來她打算這樣就收手的,這裏看上去都比她年長,肯定都是有經驗的師傅,她再不知天高地厚地“指導”下去,先別說蔡姐弟弟怎麽樣,這些師傅肯定要鬧事了。
這簡直倒反天罡,哪有一個女娃娃來指揮他們這一幫老頭子的!
這種事在大乾朝時她和她師父都遇到過。
可現在,姜月微又覺得,幹脆送佛送到西。教會了他們,以後再遇到類似的客人也不會手忙腳亂了。
她對着人群高喊:“哪位是面二師傅?”
衆人一愣,都沒說話。
還是蔡姐弟弟出來解釋:“我們這裏沒有面二,平時也不做什麽面食。如果有客人單獨點一兩樣面食,誰會誰就兼着做了。”
姜月微詫異:“那也不做包子餃子嗎?”
蔡姐弟弟為難地說:“最開始的時候做過一陣,不過餡兒調的也一般,沒什麽特色。客人們來這兒吃還不如去外面早餐攤兒包子鋪呢……”
姜月微想了想,問:“那平時手擀面誰做?”
蔡姐弟弟:“我會做點家常的,就是很少有人吃手擀面,長壽面也拿機器面代替了,也就沒多少人在這點手擀面。”
蔡姐這才想起,他們也根本沒把手擀面放進菜單裏。
姜月微想了想,這才淨手,對蔡姐弟弟說:“那我來和面擀面吧,您如果沒事的話可以在我旁邊。”
這意思就是要教他了。
蔡姐弟弟眼中迸發出興奮的光,此時也根本每意識到,他面對的是比他小十幾歲的女孩子,快和他外甥一邊大了。
不過在他眼裏,只要能學到東西的就是師父,什麽年紀大小。他聽侄女說過什麽“三人行必有我師”,“我師”這不就來了嘛。
姜月微開始和面,動手的時候還不忘教他不同面食所用的比例:“你做包子之所以沒有那麽軟嫩光滑,就是因為沒有二次醒發,當然水和面粉的比例,還有酵母粉用多少……而且,不同面粉的吸水性也是不一樣的。這是您家自己的麥子磨的面粉吧?這以後還是要慢慢試驗才知道哪種最适合,做什麽面食用什麽面粉。”
蔡姐弟弟聽得直點頭,這小丫頭手上真的有點子功夫。
就說話的這麽會兒功夫,她的面團已經和好了。她甚至都沒來得及拿盆和面,只在案板上就能和出個“三光”面團來。
他聽着姜月微接着講:“其實手擀面也沒什麽難度,家裏常做面食的人都能信手拈來,更別說專業的廚師了。只要比例調配好,包子餃子餡兒餅合子……這些都沒問題的。”
“尤其是咱們農莊,做面食也要有自己的特色。比如春天農莊肯定到處都是野菜,就可以做荠菜鮮肉馄饨、荠菜雞蛋的包子,馄饨皮也得手擀才好吃,也算是咱們的特色、能讓顧客記住……還有荷葉餅、肉夾馍什麽的,等像今天這樣殺了豬還能做醬肉包子、滿滿都是肉餡兒的三皮倆餡兒的餡兒餅……”
不能再說了!
蔡姐弟弟聽着就沒忍住咽了下口水。
他也是吃過見過,怎麽今天聽姜月微這樣碎碎念似的報菜名,就忍不住想到她說的那些食物的樣子,就更饞了。
旁邊也有幾個人聽了幾耳朵,有聽見包子的,有饞荠菜鮮肉馄饨的,還有聽到姜月微說三皮倆餡就問旁邊人那是什麽東西的……
蔡姐在旁邊越聽眼睛越亮。
她之前沒在菜單這塊下過心思,只想着把精力全投放在農莊的經營建設上。
現在看來,餐飲這一塊确實是有很多利潤可圖啊……
蔡姐搖了搖頭,也不單單是利潤,剛剛小姜說的連她都覺得香。又趕上現在有點餓,她邊聽着就覺得饑腸辘辘。
這時,姜月微已經開始将整張面擀得又大又薄,再疊好。
不同于她在面館裏的手擀面,那是要拌鹵子吃的,自然要厚一點。
現在切得這面講究一個薄軟,卻要盡量像機器面一樣成細絲狀。
姜月微手握切刀,垂眸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蹙眉遏制住微微顫抖的手,緩了緩才開始下刀。
起初她切得慢,細面如銀絲,随着刀移緩緩出現在視野中,然後就越來越快。
姜月微全身心都在手裏的刀上,咬着下唇,甚至都沒注意越來越多的人聚攏了過來。
等她切好,才緩緩吐了口氣,将刀一扔,對蔡姐弟弟說:“剩下的就和普通煮面一樣了,只不過那高湯得濾去所有渣子。”
蔡姐弟弟點點頭,語氣有點急:“你快去休息休息吧,怎麽流了這麽多汗!”
姜月微這才發現渾身冰涼。
廚房空調打的低,切面時她渾身是汗,現在全身都是涼的。
剛剛揉面時就有一瞬間頭暈眼花,她就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
遇到師父之前,她在荒野裏有一陣經常餓肚子,只能靠喝溪水飽肚,後來就落下了這一餓肚子就心慌手抖的毛病。
有次給人家做席面,她沒趕得及吃早食,揉面的時候眼前一黑竟然暈過去了。
後來她醒來時就見師父給她喂糖水,她還以為是師父發現她倒在地上。只不過師父當時說:“我進來時你已經靠在牆邊,身邊還有半碗糖水。我估計是這家有人看到了給你喂的。還好這家殷實,不然哪有糖水灌給你。”
姜月微緩了緩心神,被趕來的蔡姐攙着出去了。
其實她現在已經好了大半,倒是把蔡姐吓得不輕:“是不是低血糖了?你們年輕人瘦,又沒吃飯,經受不住這麽高強度的工作的。快出去歇會兒,我給你找點吃的。”
她幫姜月微脫掉身上的廚師服,扶着她從消毒間出去,就見小楓還仍然站在門口等他們。
見姜月微出來,臉色煞白,嘴唇都沒了血色,趕緊遞過來一個銀色的保溫杯,說:“姐姐你喝這個。”
蔡姐問:“這是什麽?”
小楓老實回答:“紅糖水。就剛才那個叔叔給我的,他說等你出來,如果你臉色不好就給你。”
蔡姐懵了,“哪個叔叔?”
“就和這個姐姐一起來的那個叔叔啊——”
蔡姐無語了,她這侄女怎麽和她哥一樣。
人家小姜老板和蕭老師明明是同樣的年紀,怎麽小姜就是姐姐,蕭老師就成叔叔了。
這還差了輩分了。
姜月微謝過小楓,也顧不了是誰給的了,連杯蓋都是蔡姐幫她擰開的。
還真就只是紅糖水,水溫微熱,卻讓她四肢百骸都活絡暖和起來了。
姜月微喝了大半杯紅糖水,才問小楓:“那位叔叔呢?”
小楓說:“我跟着他去拿這保溫杯,他送我回來後又灌好了紅糖水,有個電話把他叫走了。”
蔡姐看着姜月微,“那你……你不是還要給他做什麽魚面呢?”
姜月微哭笑不得,怎麽這人還待一半就跑了。
蔡姐揮揮手:“不管怎麽說,妹子,你今天幫了姐一個大忙。以後你有什麽事盡管說。反正蕭老師也走了,你先安心吃口飯。”
說完她對小楓說:“去把那輛三輪開過來,我們馱你小姜姐姐去家裏吃飯。”
這頓飯姜月微吃得特別香。
可能是剛才太餓了,又用了力氣,姜月微的飯量比平時大了兩倍。
面餅一面吸飽了湯汁,邊緣卻是被鍋邊焙過的金色,香香脆脆的,她自己就吃半張。再就着炖得軟爛的排骨,一咬就自動脫骨;土豆又面又入味,豆角都軟爛好吃,她吃得都顧不上說話。
炖魚好了之後,姜月微又就着一小碗米飯吃了炖魚和豆腐。
深褐色的魚湯澆進米飯裏,再夾幾塊炖得入味的豆腐,拌碎在米飯裏,香得她都忘記剛才救命的紅糖水什麽味了。
魚肉嫩滑刺少,整塊地魚肉也不妨礙它鮮香入味。
魚羊為鮮,魚真是怎麽做都好吃。
姜月微吃得連小楓都被她吓到了,蔡姐的老公還悄悄問她:“你們是讓人家孩子去刨了二畝地啊,怎麽餓成這樣?”
她嫂子也悄悄說:“別讓孩子再吃了,我怕給孩子撐壞了。”
他們只見過下地回來的人這麽吃飯,來的客人、別說小姑娘了,就是很多男人都是要精要細,吃一小碗米飯還能剩下。
蔡姐也擔心,正想攬着,就見蕭岱又風塵仆仆地回來了。
他進屋就去洗手,見蔡姐跑過來讓他攔下姜月微,他正在脫外套說:“讓她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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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微走後,後廚對着她切的銀絲面感嘆了半天,身下一小縷面條還被他們拿在手裏撚着。
“怎麽就能切這麽細呢,關鍵是這麽細這面條還不斷。”
“煮出來的面我嘗了一下,挺有韌勁兒的。”
“這孩子手底下是有功夫的,你們剛才聽到沒,我聽她說那些面食都覺得饞。”
“聽到了,也不知道為什麽,都是家常面食,怎麽就從她嘴裏說出來就覺得這麽香呢。”
這時,蔡姐弟弟從前面推門進來,大家紛紛湧上前,七嘴八舌地問:“怎麽樣怎麽樣?”
“吃了嗎,還是又退回來了?!”
“這次味道有沒有接近,你放了肉臊和蔥油了嗎?小姜說那得趁熱放進去才好。”
一陣嘈雜聲,蔡姐弟弟從身後拿出了只小碗,和面條的碗一樣大,上面用餐巾蓋着。
衆人紛紛失望,有的不知怎麽都有點絕望了。
其實平時他們也沒這麽好勝心強,客人不吃這個就吃那個,反正來這邊大多是為了玩得好,或是釣上魚來吃烤魚火鍋這種,他們也沒什麽發揮的地方,怎麽今天忽然被挑起了莫名的勝負欲了?
衆人嘆氣,最後還是不行,哪怕這銀絲面在他們看來已經很好了,還是不能達到老人的标準碼?
這時,蔡姐弟弟把餐巾拿下來,衆人這才看清——
白瓷小碗空空蕩蕩,清可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