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022章 第 22 章

稚陵心頭一驚, 下意識更摟緊了他的脖頸肩背,低聲問:“陛下,不如先……”

即墨浔被她這突然摟緊, 惹得眸底一暗,原先還能暫忍, 這時候卻委實忍不住,翻過身又壓上來, 低聲哄她:“朕快些。”

稚陵緊咬着唇瓣,生怕發出了什麽聲音, 卻還是有一兩聲低低的嘤咛溢出,他吻過來, 把聲音都吞吃入口。

他說的“快些”, 和她以為的, 指的不是同一方面。

床板響得厲害, 不知她被翻來覆去多少回,即墨浔終于劇烈喘息着, 抽身離去。

稚陵望見他脖頸上青筋鼓動,沒有一絲贅肉的結實身軀上汗水淋漓,再往下看, 竟還沒有偃旗息鼓,她心下駭然,這時候腦子裏忍不住想,若不是需要個孩子, ……他還是戒色的好。

一滴滾燙的汗珠子從他鬓角滾下來,滴到她頸間, 他随意擡手一揩。粗重的喘息撲在她的臉上,緋紅一片, 任誰看了,都知道剛剛發生過什麽。

身上黏膩,總不能儀容不整去見長公主,兩人去了淨室沐浴過後,稚陵替他擦幹身子,捧過來幹淨衣物,侍奉他穿上,一面說:“陛下今日不如穿這件赤色織金錦袍,新年歲首,博一個好兆頭。”

他對這些還是一如既往沒什麽興趣,只說随她。

稚陵小心替他束了黃金腰帶,垂挂玄水玉佩,雙魚香囊,理好了邊角褶皺,望着高大的男人經她一裝扮,白玉冠赤金袍黃金帶,風采烨然,心裏十分歡喜。

即墨浔的目光忽然看到了東南角窗臺邊一臺繡架,架上是一匹玄錦,初有了衣服的樣子。他想,大抵是稚陵給他做的新衣服。宮中繡娘做的,已經足夠他穿,他想說,不必多費那個心神——但又想到別人做的沒有她做得合身,這話就咽了下去,只當沒有看到。

臧夏過來給稚陵梳妝時,即墨浔只在旁邊羅漢榻上坐着等她。

臧夏貼近她耳邊小聲說長公主在正殿裏等着,泓綠服侍上過茶了,長公主似乎帶了什麽禮物。

稚陵就想到昨夜裏,長公主的确說過要送她什麽。

臧夏悄聲說:“娘娘,長公主一向疼愛娘娘,今日也要那麽素淡麽?讓長公主見了,該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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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陵從妝鏡裏見即墨浔倚在羅漢榻上,單手支頤,随手翻着她先前放在小案上沒看完的那部游記。

她微微思索着,說:“不了,素一點好。”

臧夏嘟着嘴,連宮人們今日裝扮都十分喜慶,娘娘卻要從年頭素到年尾,這些金光閃閃的首飾,全都落灰,不也是一種浪費麽?

她還不肯輕易放棄,揀着那支玫瑰金簪,拿給稚陵看,稚陵只輕輕搖頭。臧夏洩了氣,擱在臺上。

即墨浔翻着書,忽含笑道:“這游記上所繪地圖,倒比工部呈上來的細致,連無名小渡口都标畫上了。風土人情,習俗歷史,莫不詳盡。”

他又翻過兩頁,擡頭問她:“稚陵,這書頁上的标注,是你寫的?”

稚陵回過頭去,颔首應道:“是。”

臧夏正給她绾頭發,她一回頭,發髻便散了,臧夏輕輕“哎”了一聲,頗是懊惱,只好重新捏着犀角梳梳起來。

即墨浔擡頭恰望見稚陵垂懸的緞子般的黑發,眼中微微閃過什麽。

臧夏已重新替稚陵绾好發髻,梳的是最時興的望仙髻。她存在故意的心思,想着陛下在這裏,娘娘定不好意思說些“陛下喜歡素淡些”這種話,讓她梳那些端莊但老氣的發式。

卻看即墨浔放下了書起身,走過來,目光在妝臺上淺淺掃過一遍,稚陵不知他的意思,擔心他要說她的首飾奢侈浪費雲雲,怎知他卻挑出那支璀璨精致的玫瑰金簪,給她簪到發髻上。

他垂眸說:“這個好看。”

稚陵心間一喜,佯裝鎮定,彎了彎唇,對鏡自照,銅鏡裏和她素日模樣,的确略顯不同。

即墨浔也在端詳她,只是黑眸裏仍沒什麽太大的起伏,說:“朕原打算從碧雲渡出兵,但剛剛見圖上所繪險惡地勢,恐怕得重新規劃。”

稚陵微微詫異:“陛下,碧雲渡雖容易渡江,但對面山勢高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正是如此,……”他頓了頓,蹙着眉,“此事改日再說。——皇姐恐怕等急了。”

長公主确在正殿等了小半時辰,才見即墨浔和稚陵兩人前後過來。

她笑盈盈起身迎過去,即墨浔微微颔首道:“皇姐久等了。新年貪睡,一時睡過了。”

稚陵雖垂眼,唇角卻含着壓不住的笑意,輕輕附和了一句。

長公主目光在他們兩人間流轉一遍,等望見稚陵脖頸間的紅印記,心裏曉得了個七七八八,沒有戳穿他們,只笑說:“沒等太久。——來,稚陵,”長公主挽了她的手,到旁邊,說:“昨兒沒來得及,今日給你送過來。”

稚陵一愣:“長公主,這是?”

侍女揭開紅綢布,赫然是一架七弦琴。

稚陵不由自主伸手想摸一摸,只是忍住。這琴是伏羲式,桐木斫的,樣子不算新,但做工極好。

長公主笑道:“去年七夕佳節,我跟驸馬游玩,在洛陽街市上,碰到個賣藝為生的男人。困頓潦倒,在街頭彈琴乞讨銀子。彈的曲子哀傷宛轉,不少圍觀的都潸然淚下,甚至引得飛鳥盤旋。我見他有些本事,又很可憐,給了他些錢。他嫌不夠,大抵見我們富貴,追上來,纏着多要些銀子。”

即墨浔淡聲說:“市井無賴,皇姐就是太心善,憐憫他,他卻不餍足。”

長公主無奈笑了笑:“他說,他自己天生有殘疾,除了彈琴,沒有什麽謀生的法子。以前在人家府上做樂師,後來樹倒猢狲散,沒了出路。他家裏妻子操勞,哪知染了重病,急用錢救命。”

聞言,稚陵訝然,眉目間含了憐惜:“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也是個苦命人。”

即墨浔未置可否,神色淡漠:“那也未必,或許編造出來,博人同情。”

長公主睨了他一眼,無奈搖着頭,沒有理他潑的冷水,只說:“這人追過來,說他這把琴,是傳家寶物,前朝制琴世家所制名琴,名叫‘雉尾’,若在平日,決計不會賣。”

她探手撫着琴頭雕畫的人物,稚陵仔細看去,雕刻的是爛柯觀棋的典故。

即墨浔神色寡淡,顯然對長公主所言感人淚下相依為命的故事沒什麽興趣。

他這位皇姐心地太善良,平日裏常常施舍救濟窮人,便是踩死一只蟲子,都要憐惜許久。

長公主語氣憐憫,續道:“他求我買了琴,好替妻子看病。驸馬認出來是一把好琴,我一聽,名字裏也有一個‘雉’,便買下他這把琴。後來找了人一看,那人所言非虛,确是名琴‘雉尾’,反倒是我撿了個便宜。稚陵,你瞧瞧,喜歡麽?”

稚陵的指尖輕輕撥了一下琴弦,金聲玉振,輕聲點評說:“有金石之音,确是好琴。”

長公主便笑道:“那就好,也不枉費讓人千裏迢迢帶過來。稚陵不如試彈一曲?”

稚陵微微遲疑:“許久沒有彈琴,恐怕略有生疏了。”上回她的琴斷了一根弦,久未讓人去續,便也許久沒有練過了。

即墨浔唇邊勾出淡淡的笑意,望她說:“你撫琴在衆人中最好,何必謙虛。對了,皇姐,那人彈奏的是什麽曲子?既能叫人潸然淚下,叫飛鳥盤旋,朕也想聽一聽。”

長公主拿手指敲了敲額角:“瞧我這記性,那時候挂在嘴上說了好些回,是一支名曲,這會兒倒……”她踱了兩步,忽然想起來,笑道:“是了,叫什麽,《雉朝飛》。”

說着,姐弟兩人的目光都看向稚陵,即墨浔問她:“稚陵,你會彈這支曲子麽?”

稚陵雖不想掃他的興,可這支曲子,她的确不會。她只好說:“這支曲子,臣妾只有耳聞,尚不曾練過。臣妾不如彈一曲《梅花三弄》罷。”

即墨浔的确略有失望,不過淡淡應聲,找補說:“區區一支琴曲,想來沒有叫人淚下的本事,恐是那人身世可憐,才令聽者掩泣。”

稚陵聽出他語氣裏一絲失望,便溫聲笑說:“稍過時日,臣妾練好了,再彈給陛下聽。”

長公主笑道:“非得聽那支曲子做什麽?稚陵就彈《梅花三弄》,寓意正合元旦歲首,又合寒冬景象,合适不過。”

稚陵雖彈了那支《梅花三弄》,心中默默記下,這些日子勤快練好新曲。

長公主原是打算送了稚陵這把雉尾琴,便去涵元殿找弟弟敘話,現在弟弟正好也在承明殿裏,倒讓她少走些路。

後宮的妃嫔裏,長公主最喜歡的還是稚陵,她性子溫柔謙遜,與自己性子相合,那時初次在宮中相見,她便很喜歡這個姑娘。至于昨夜裏見到的謝疏雲,倒不能說她不好——只是太過鋒芒畢露。

她聽說這位表妹還住在宮裏,蕭夫人要多留幾日,打的什麽主意,她怎能不知。

三人敘話沒多久,卻有小太監來報,說文華殿幾位大人有要事求見陛下。

即墨浔還正與長公主說話,聽了禀報,唇角的笑意一僵,稚陵悄悄擡眼望見他,即墨浔的眉眼染上一重薄薄陰翳,皺着眉:“定是薛俨來煩朕了。”

長公主笑問:“是誰啊?”

即墨浔擡手捏了捏眉心:“侍郎官薛俨,去年從兩川遷任回京,為人耿介正直,博學多才,只是——太勤勉了些。”

長公主聞言笑說:“有此等能臣,是好事啊。不過……怎麽薛侍郎過年也不回家?”

稚陵想,能叫即墨浔都覺得煩了,這位薛侍郎恐怕不是個“省油的燈”,不由掩着唇角在旁笑了笑。

吳有祿說:“長公主有所不知,薛侍郎他自幼喪父,前些年母親過世後,一直孤身一人。因此,逢年過節,還是休沐,都在官衙裏不回家,乃是朝野上下出了名的‘勤勉’。”

長公主見即墨浔一副不願意去見薛俨商議政事的模樣,打趣道:“這有何難,早早讓薛侍郎成家,他有了老婆孩子,自然得分些心了。”

即墨浔幽幽嘆息,已作勢起身,稚陵連忙也起身,從衣桁上拿來他的氅衣,給他穿戴上。即墨浔張着手臂任她穿衣,說:“朕先回去了。”

稚陵目送他出了承明殿,長公主等即墨浔已沒了影子,才拉着稚陵含笑叮囑她:“本想說出去走走,但你昨夜熬得遲,阿浔他又血氣方剛的,只怕你累壞了,索性作罷。好生歇息休養,萬不要累着自己。過幾日,我再來。”

稚陵昨夜熬了一宿,下半夜侍寝承恩,累得疲乏,長公主瞧出她倦怠,讓她休息,她一一應了,心裏湧上一股暖流,不由想着,難怪即墨浔那麽冷的性子,唯獨跟長公主親近。

長公主走後,稚陵的确困倦,躺回去卻怎麽也睡不着。昨夜她截了謝疏雲的胡,蕭夫人卻未必這麽輕易放棄,大約……還有別的計劃。

宮裏這幾日都要擺宴,大大小小的宴,還得多多思慮。

即墨浔先前提起的南下出兵,碧雲渡不合适,寥寥兩句,她聽得出他的意思,或許她能幫上他什麽……。

林林總總,許多瑣事,在心頭上,冒泡一樣,一個接一個冒出來。

她睡不下,起身到書架邊,取了琴譜集編,翻到了《雉朝飛》的琴譜。

只是這頁琴譜前,寫了一段小序。她自言自語,自顧自輕輕一笑:“原來還有典故。”這曲子是隐士牧犢子所作,相傳他年歲遲暮,孤身一人仍未有妻,出郊伐柴時,見雉鳥雙飛,感懷于自己,因作此曲。

稚陵跪坐在雉尾琴前,照着琴譜,緩緩撥弦,剛彈一段,不由想,若不知這典故,彈奏起來,亦覺哀傷宛轉,何況是知道了。

她輕輕嘆息着。

外頭朔風正急,明窗中,望得見急雪浩蕩,遮天蔽日一般。

不知那位過年也不回家的薛侍郎到底參奏了什麽國事,即墨浔一整日都在涵元殿裏。

晚間宮宴,主位空空,程繡悄悄問稚陵說:“陛下怎麽沒來?”

稚陵淺淺笑道:“陛下另有國事處理。”

程繡壓低了聲音:“裴姐姐,你瞧,蕭夫人臉色可真難看。”

稚陵察覺到若有若無的視線掠過她,淡淡端起了面前杯盞,呷了一口茶,微笑說:“許是天冷,蕭夫人受了涼。”

程繡嘀咕着,分明是今日還想叫謝小姐在陛下跟前露露臉,誰知陛下卻沒有來。

稚陵的目光輕輕巡看場上,恰和謝疏雲的目光一碰。她向她溫柔笑了笑,謝疏雲也笑了笑,只是笑意有些勉強。

第二日,稚陵一早仍煲好銀耳百合羹,送去涵元殿。即墨浔正在練劍,她站在回廊下,望着他收劍入鞘,動作利落,在紛紛揚揚大雪裏,有動人心魄的潇灑快意。

他下了臺階,轉過回廊,見她來,随意道:“不必多禮,進來吧。”

稚陵拿了絹帕,浸了熱水絞幹,即墨浔微微俯身,好讓她夠得着,她替他拭汗,他的心跳聲尚未平複,跳得很快,健碩的胸膛半敞着,仿佛冒着熱氣。

他漆黑眼睛閃了閃,大手遽然扣住她的腰身,将她扣得與他只有若即若離的毫厘之距。

呼吸急促,便傾過身來在額頭一吻,稚陵擡手的動作一頓,斂下眉,耳根紅透,曉得他接下來要做什麽,低低喚了一聲:“陛下,……”

他的唇一寸一寸慢慢吻到鼻梁上,稚陵心如擂鼓,卻見即墨浔臉色驟然微變,緩緩松了手。

他稍微側身,目光一凜:“朕差點忘了,早間還有要事。”

稚陵才知,昨日薛侍郎來見,是霁州雪災,請求赈災耽擱不得,所以忙了一整日。

今日看來,恐怕仍然要忙。

元光三年的年初,不知是什麽緣故,各地緊急的事務,就雪片一樣飛來,即墨浔分身乏術,忙了五六日,都在涵元殿裏,沒有得空。

到了正月初八,難得有了些閑暇,長公主卻已打算要回洛陽。

“皇姐為何不多留些時日?幾日事忙,尚未來得及多和皇姐說說話。”

長公主無奈道:“阿衡年歲小,離了母親,又哭又鬧的,只怕鬧得府上不安生。”

即墨浔蹙眉,自是舍不得長公主走:“……那,皇姐為何不帶阿衡一道來?”

長公主道:“車馬勞頓,阿衡身子弱,哎,經不得。”她笑了笑,望了眼即墨浔,揶揄說,“等你們有孩子了,自然就曉得了。”

這話說得即墨浔神色一動。他的孩子……

今日倒是沒有下雪,難得是個薄寒的晴日,日光遠射,不算多麽溫暖。

長公主明日要走了,即墨浔忙裏偷閑,陪同她在禦花園走走。

吳有祿心道,陛下在外是皇帝,在長公主跟前,就全然是弟弟的樣子了,素來冷漠少話,關于長公主的家長裏短,卻絲毫不嫌煩,樁樁件件都肯耐心聽着。

長公主的喜好,陛下也記在心裏。長公主喜歡書畫,去年宮裏得的六百年前大畫家的真跡,陛下眼也不眨,叫人封在給長公主帶回洛陽的箱子裏。

長公主食邑五千戶,那可是本朝絕無僅有的待遇。

吳有祿想,長公主将陛下當親弟弟,陛下也是真心待長公主這位姐姐。

他敢說,這世上絕沒有第二個女人,叫陛下如此記挂在心頭的。

各宮娘娘們若說什麽家長裏短,陛下多數時候沒什麽耐心聽,更不必提主動搭話問詢了——除非關于她們家裏,掌握權柄的那位。

各宮娘娘們的喜好,陛下也都從不記得。這一點上,吳有祿認為,裴婕妤娘娘要比陛下知道得更清楚,也是因此,每每要分發賞賜,都是婕妤娘娘她來拟單子。

吳有祿順着就想起來,裴婕妤她似乎,沒什麽特別的喜好。

裴婕妤也不愛說什麽家長裏短。

裴婕妤還不愛出門,除了在涵元殿裏能經常碰見,在別的地方,大多時候根本遇不見她。

裴婕妤只喜歡陛下喜歡的。

陛下喜歡素淡些的顏色,裴婕妤便從不穿過豔的衣裳。

陛下常讀的書,裴婕妤也讀上好些遍,那一回,陛下忘了《六韬》書中兩句話,倒還是裴婕妤輕聲提醒。

陛下贊過琴師彈琴,裴婕妤便刻苦學來,後來彈起琴,指法純熟,琴聲如流水,叫人聽而忘憂。

陛下閑暇時偶爾與人對弈,裴婕妤又苦練棋藝,從什麽也不懂,到與陛下對弈能有來有往,有勝有負。

吳有祿心裏這麽一盤點,不由想,原來婕妤娘娘什麽都會。

陛下已陪同長公主游覽到了虹明池旁落竹亭。

冬日的虹明池,眺望過去,皓白接天,雪天寒徹,池水結冰,那道漢白玉的二十三孔橋橫亘池面,遠望時,橋與水天相融,濛濛雪霧裏,恍若仙京玉橋,綽約迷離。

長公主在落竹亭裏坐下,笑道:“走這麽久,也的确累了。”

即墨浔也坐下,卻望向二十三孔橋上,微微眯眼:“那橋上……”

天色将晚,雪色昏昏,斜日西沉,虹明池上的風物大多朦胧。長公主也跟着他目光望過去,疑惑道:“橋上怎麽像是有個人?”

薄薄斜晖裏,只見橋上一道綽約身影,似在雪中舞動。

即墨浔本無什麽好奇心,長公主說去瞧個究竟,他自要跟去。待走近些,尚未到橋頭,已能在水濱望到,二十三孔橋上的人影,是謝疏雲。

謝疏雲手握一柄雪亮的劍,衣袖雪白翩翩,在風中鼓動,她舞起劍來,身姿輕盈,長公主心想,她的确足夠好看,轉動時,露出那一雙含笑星眸,格外動人。

她或許并未發現他們一行;也可能發現了,只是裝作不知。長公主側過頭瞧了眼即墨浔,笑問他:“謝家表妹,不是庸脂俗粉。這劍舞得怎樣?”

即墨浔道:“她甚有天分,練來時日不久,兼之刻苦,已到了許多人無法達到的境界。”

長公主又笑了笑,道:“肯為你去辛苦學劍,他們是下了心思的。”

即墨浔未置可否,卻轉過身,說:“皇姐,走吧。”

長公主道:“我說的不對?”

即墨浔淡淡道:“不是為我,是為天子之位。自古以來,為着大位,流血犧牲千千萬,區區學劍,不算什麽。”

長公主思索着,似乎确是此理,他們瞧中的必然是權勢,怎會是單純為一個人?

她又佯裝嘆息:“我們阿浔文采武功,難道單論個人,就不值得姑娘們費點心思麽?”

即墨浔的身形微微一頓。長公主不知他想到什麽。

沿着別的岔路繼續散了一會兒步,驀然間,前邊雪林裏,響起了幽長渺遠的琴音。

謝疏雲總不能這樣快棄劍換琴,長公主瞧了眼即墨浔,又笑道:“平日裏你出來散心,這路上,也會有衆多偶遇?”

即墨浔笑了一聲:“的确。”

吳有祿心想,何止,若陛下在禦花園散心,一旦走漏消息,那麽,隔一段路,便要偶遇一位娘娘。後來陛下嫌煩,若出門散心,只帶一兩個人,悄悄揀人少處散步。

雪林裏幽幽琴音低沉宛轉,和風聲交織在了一起,愈顯得哀痛迫切,聞之而悲。

即墨浔淡淡擡眼,雪風撲面,林間萬頃翠竹挺拔筆直,為雪覆蓋,風過時,則簌簌落雪。

從此處望去,不見人影,他想了想,不是謝疏雲,也可能是旁的妃子,若循聲過去,……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說:“罷了,皇姐,我們換別處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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