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否睜開雙眼
第7章 是否睜開雙眼
“其實一開始我只是個話劇演員,機緣巧合之下我姐姐把我帶進了影視圈,開始接觸電影,逐漸的我的主業變成了副業,有時候我十分迷茫、焦慮,但是每次回歸舞臺,那些情緒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說不出來的踏實。”
兩人坐進了車裏,付聞儲看着黎鹿送給自己的那張賀卡說,此時的他感到如釋重負,藏在心裏快十年的話終于敞開心扉說了出來。
黎鹿心疼的看着他,他完全理解付聞儲的心情,那種身不由己的無奈。
“今晚的演出,是我進入演藝圈之後第一次站上舞臺,想想也挺快的,十二年過去了。被控制的十二年,失去初心的十二年。從小到大,我喜歡的只有話劇。”付聞儲說。
“奈何我姐姐太強勢了。”他情不自禁地嘆息道。
“為什麽不嘗試着去擺脫這樣的控制呢?做自己不喜歡的工作,在鏡頭面前強顏歡笑,在幕後一遍又一遍的順從着大衆去改變自己,就像一個戴上了面具的愚者,那不真實,這樣的人生不值得,夢想也失去了它本身的意義。”黎鹿遞給了他一顆糖,“這不是你選擇的道路。”
他強調了那個“你”字。
以前他不知道付聞儲現在走的這條路是別人幫他選擇的,而他寫給付聞儲的那張賀卡上強調的是“我們自己選擇的道路”。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我給你的那張賀卡也就沒有意義了付老師。”他說。
付聞儲撕開糖紙,裏面是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果糖,他端詳了這顆糖幾秒,像是在審視自己的內心般,在沒撕開外面這層包裝紙之前,沒人知道他是否會有殘缺,但即便有,它的本質還是一顆糖。
那是最純粹的。
“我反抗過,不止一次,奈何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他不惜使用一切手段讓我回去拍戲。電影是姐姐的夢想,但是我比姐姐更有天賦,她就在我高考完之後全力培養我,那也是我最疲憊的時候,課餘時間是無止境的工作,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有再演過話劇。”
付聞儲十分的平靜,平靜到讓黎鹿都感到不可思議,換做是別人,估計早就情緒失控了。
或許這就是一個演員的職業病和後遺症吧,無時無刻都保持着最完美的心理管理和表情管理,所以他們也很少向別人露心聲,稍有不慎就會被流言蜚語給淹沒。
光鮮亮麗的背後,是一個并不喜愛這項藝術的人的深淵。
黎鹿握住了他的手:“給你一個建議,如果你足夠勇敢,那就再去反抗一次吧,這一次反抗的徹底,先斬後奏,如果你想重新拾回自己人生的主導權,就不能讓感情成為絆腳石,哪怕對方是你的親人。”
付聞儲擡起眸子看着黎鹿握着自己的那只手,那一刻他貌似不再覺得迷茫。
“這個辦法雖然太絕對,但是我親測有效。想要說服一個強勢的人,你不占上風。就像故事中的黑天鵝,如果她自己沒有堅定的信念,光靠獵人幫助她,她永遠也逃不出自我封閉的囚牢。”黎鹿笑着使了一個眼色給他。
“你屬于舞臺,你從小就選擇了舞臺,而你的天賦、努力和夢想眷顧着你,舞臺也選擇了你,你不應該先放棄它,他會讓你懷恨終身。”黎鹿接着說,“如果可以,我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回歸根本。”
黎鹿的話音剛落下,付聞儲就擁抱住了他:“謝謝你。黎鹿。”
你是第一個告訴我這麽做的人。
這時,一個電話打擾了這有些煽情的局面,是黎鹿的。
看了一眼來點人的備注,是明老板。
嘶——忘了孩子還在他那兒了。
“喂……?”黎鹿心虛到了極點。
“大哥你幹哈玩意兒呢這都幾點了?你閨女還要不要了?你也不怕我把你閨女給買了!”
給人家急得方言都彪出來了,這還是在沒開免提的情況下就給黎鹿下的一哆嗦,但凡開了免提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馬,馬上,你再堅持一會兒,她現在是睡着還是醒着?”黎鹿捏着一把汗。
明逸宸沒好氣道:“她好着呢,吃飽了睡睡飽了吃,也不哭也不鬧,現在正在玩兒。你十一點前不回來就別來了,你閨女也別要了,挺好玩兒一小丫頭,歸我了。”
黎鹿微微一笑:“你想得美,想要自己生去。”
一旁的付聞儲:“……”他是真不把我當外人啊。
“你趕緊回來!祖宗我求你了!太折磨人了!!!”明老板明顯精神不太正常。
為了保護自己的二模不被二次創傷,黎老師二話不說挂斷了電話。
有病。
然而就在黎鹿準備放下電話啓動汽車引擎時,另一通電話又來了,與此同時,付聞儲的手機也響了。
黎鹿那邊是洛知景打開的,而付聞儲那邊是劇團的負責人劉妤姝女士。
在接聽電話之後,二位都問出了同樣的一個問題:“離開的時候有沒有見到過薇拉·紮木提小姐?”
薇拉·紮木提,話劇中飾演黑天鵝的女主角。
“我們一起謝幕之後回到臺下,她說去休息室喝水,之後我就沒再見到她。”付聞儲說。
黎鹿:“你們剛不是說去海邊?在劇院那會兒她就沒和你們在一起嗎?”
洛知景:“薇拉比我們早一些到休息室,我們進去的時候她正坐在沙發上喝水呢,我們進去之後她笑着看着我們提議去海邊散散步,然後她把杯子裏的水喝完後起身對我們說去後花園抽煙,讓我們先走一步,待會兒她開車就過去。但這一個多小時快過去了,她還是沒有來,打電話也不接。我就想問問你們有沒有遇到她?”
聽到這裏,黎鹿皺了皺眉:“沒有,我們沒有看見她。你說薇拉開車去?可是停車場沒有薇拉的車,只有劇院接我們來時的車和付聞儲的車。”
由于他開了免提,付聞儲也聽到了洛知景說的話,那一瞬間,他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表情逐漸變得嚴肅,他陷入了回憶當中去了,他努力回想着謝幕之後發生的事情。
當時薇拉說去休息室喝水黎鹿他們做最後的演奏時她也不在場。
“阿景,薇拉大概是在你們回到休息室之後的多久出去的?”付聞儲冷靜地問。
洛知景思考般地嗯了一聲:“五分鐘。我出來問你們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海邊的時候薇拉已經出去快二十分鐘了。”
“那你們現在在哪裏?還在海邊嗎?”黎鹿問。
洛知景說:“我們正在回劇院的路上,要不你們也來一趟吧?黎鹿,你們樂團有沒有認識薇拉小姐的人?你幫忙問一下吧。”
黎鹿挂斷電話後想了想,然後在數字鍵盤上輸入了副首席的手機號,他記得二位女士的關系還是挺好的。
電話很快接通了,聽聲音,對面的女士正在吃東西:“鹿鹿?這麽晚了有事嗎?”
“薇拉小姐失蹤了,我們都聯系不上她,你和她是好友,你試試能不能聯系的上她,我們正在返回劇院。”黎鹿說。
然後,黎鹿把來龍去脈以及洛知景和他說的那些轉告給了索菲。
索菲沉默了幾秒鐘,說到:“你稍等,我稍後給你回話。”
一分鐘後,索菲的電話來了,她的語氣很不安:“我剛給薇拉打電話,第一次沒人接,第二次直接關機了。”
“我馬上就出發去劇院。報警了嗎?”
黎鹿看了看時間,又看了一眼付聞儲,只見付聞儲搖了搖頭:“沒有十二個小時,報警也沒用。”
“先去看看情況再說吧。”
二十分鐘後,車再次停進了貝斯大劇院的停車場中。
洛知景他們已經到了,劉妤姝和另外幾個人分別去後院和劇院其他的一些地方去找薇拉了,可十幾分鐘過去了,仍是一無所獲。
“大晚上的她身邊兒一個人都沒有能跑哪去?平時她晚上出去基本都會叫我陪着她的。”索菲頭疼地說。
“我們剛才演出的劇場找了嗎?觀衆席,她會不會在那裏睡着了?畢竟上一次我們在加拿大演出的時候她就因為太累了在觀衆席上睡着了。”劉妤姝說。
索菲擺擺手:“不會的,薇拉很怕黑的,劇場一關燈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她才不會在那裏睡呢。”
黎鹿眯了眯眼睛,緩聲道:“她怕黑……?一個怕黑的人怎麽敢一個人去後院吹風?那裏的燈壞了好久了吧?剩下的幾個路燈的光線也不怎麽樣。”
這時,劇場傳來了“啪”的一聲清脆的響聲,很耳熟,黎鹿判定那是開燈的聲音,可随之而來的是一聲刺耳的尖叫。
年輕人們趕緊跑去查看情況,卻都被眼前的情況看呆了,他們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脊背也開始發涼。
緊接着他們的臉色都變得慘白,這僅僅是站在舞臺後方看,他們實在不敢想象如果現在走到前面去看,又會給視覺帶來怎樣的沖擊。
不,他們的腿已經不聽使喚地僵在了原地,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動都動不了了。
而那聲尖叫是前來打掃衛生的工作人員發出來的,管理劇院的內部工作人員被臨時通知今晚早在這裏開一個緊急會議。
良久之後,黎鹿率先克制着內心的恐懼艱難地走到了舞臺前,付聞儲、索菲和劉妤姝。
看到舞臺正面的一瞬間,黎鹿難以接受地随即将頭轉向了一邊閉上了眼睛,除了付聞儲驚得瞳孔猛得收縮了一下,兩位女士也下意識的捂住了眼睛,雙腿一軟跌坐在了椅子上。
或許是因為畫面太過刺激了。
“薇拉…?!‘黑天鵝’……?”付聞儲的聲音在顫抖。
“‘黑天鵝’……為什麽又是‘黑天鵝’……?”黎鹿一時失聲,他的聲音沙啞不已。
“要睜開眼睛直視她嗎女士們?我們沒法逃避現實。但是我不勉強你們,包括先生們在內。是否要睜開雙眼面對它,我無權替各位選擇。”
沉默了好一會兒的他在這時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開了口。
他的嗓音除了沙啞,剩下的是異常的清淡,像是見慣了這種事情。
除了他們幾個,樂團和劇團的其他人幾乎都還用手捂着眼睛,或者低着頭沉默不語。
薇拉·紮木提,黑天鵝的扮演者,被吊死在了舞臺的中央。
她漂亮的雙腿被砍斷了一半,流血不止…從高空滴落在舞臺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而她被砍的肢體,則掉落在血泊中,周圍還有噴濺的血液。
她的雙手,在被殘忍的砍斷之後又重新給縫合了上去,手腕處有兩道明顯的血淋淋紅腫的傷口和手術用的無毒線。
而她那張本來漂亮得無可挑剔的臉,此時血跡斑駁,還帶着一個詭異的笑容,由于她沒有閉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觀衆席,顯得更加怖人。
此刻,那位工作人員女士她實在撐不住了,昏了過去。
“阿景,快去叫救護車!”最後一個跟過去的劉妤姝對還站在舞臺後面不敢走過來的洛知景喊道。
劉妤姝的聲音不知為何也突然變得沙啞,幾乎要失聲的程度。
洛知景立馬轉身就要往休息室跑,可黎鹿卻急忙地叫住了他,洛知景不解:“?”
黎鹿冷靜了一下,對在場的各位說:“現在誰也不要亂走動,在警察來之前。就待在原地找個地方坐下來,都請先冷靜下來女士們先生們。阿景,你就坐那兒,打電話就在那兒打。”
洛知景為難地撓了撓後腦勺:“我手機在休息室充電了,手機不在我好沒安全感。”
索菲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的手機扔給了洛知景:“用我的,密碼是我們樂團成立的日子——790318。”
“報警吧。”黎鹿平複了一下心情對付聞儲說,“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