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從成郡王府出來,顧連清便去了糖果鋪子買栗子酥,出來的時候,她腳步停了一下,想起了羅如梅說的話,有一句話她說得特別對,他們這樣的聰明人,不缺聰明,缺的是真心。

她看着手中的栗子酥,想起來自她與裴恒之親近,很難說都有幾分真心,裴恒之不是蠢人,否則不可能入內閣短短幾個月便扭轉了名聲,如今連四皇子都來拉攏他,這其中手段可見一般,從前只知他是武藝不錯,如今才曉他心計亦可。但她卻想靠着虛情假意讓他傾心于自己。

顧連清嗤笑了一瞬,自己這三分伎倆怕不是早就叫他看出來了。他這是看在顧家的面子上陪着自己玩兒呢。

難為他了。

她擡頭望了望天空,天色灰蒙蒙的,似乎快要下雨了,街上的人也少了許多。

只見不遠處便有人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天色漸晚,游木提着燈走在前頭,裴恒之一襲藍衣走在他身後,印象中裴恒之似乎偏愛顏色深的衣裳,尤不喜歡白色青色一類被世人偏愛追捧的聖潔之色。

她看着他緩緩走來,一步步靠近,帶着幾分疏離冷淡,從前溶月說他性子冷,她只以為是話少,如今才知道原來是心冷,即便是離得這樣近,她也看不明白這個人心裏在想什麽,又做了什麽

裴恒之拿過她手裏的栗子酥瞧了瞧,“嘴饞了?”

顧連清笑道,“你怎麽來了?”

“辦了些事,回來瞧見裴府的馬車,又見天快下雨了,便過來看看。”他随口解釋了一下,又回頭看了一眼來路,“這條路,你們是從成郡王府回來的?”

顧連清點點頭,她與賀秋雲羅如梅交好不是什麽秘事,裴恒之也是知道的。他一手提着栗子酥,一手牽着她,兩個人慢慢地走着,倒有些尋常夫妻的感覺。

裴恒之扶着她上了馬車。

顧連清望着他,順口說了一下今天在成郡王府的事情,“雲兒要出嫁了,再有幾日便要走了,她托我們照看一下郡王夫婦二人。”

聞言,裴恒之眼睫微顫了顫,“她遠嫁,托你們姐妹照看一下也應當。”

顧連清扯了扯嘴角,“是啊。也不知那征西大将軍的嫡次子是什麽樣的人,她一個人遠嫁千裏之外,身邊也沒個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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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賀秋雲的命似乎比她還苦。

裴恒之拿起一塊栗子酥放進嘴裏嘗了嘗,味道倒是不錯,“征西大将軍的嫡次子名喚韓禦風,人長得倒是不錯,武藝也好,不過……算是半個纨绔子弟吧。”

“半個?怎麽說?”

裴恒之吃了手裏的剩下那塊栗子酥,道:“他雖是武将,卻喜好風流。聽聞他在外紅顏知己萬千,可又府中不納一妾。最喜歡在勾欄瓦舍一擲千金替人贖身,可偏偏又不喜歡将人帶在身邊,所以在邊關名聲不太好。”

顧連清蹙了蹙眉,“怎會有這樣的人?是覺得自己要上戰場不喜累贅,還是就是喜歡砸錢救風塵?”

裴恒之笑了笑,眼底眸光晦暗不明,“這我便不知了。”見顧連清不歡喜,他又道,“不過你且放心吧,就是看在成郡王府的面子上,他也不敢薄待賀家小姐。”

成郡王府雖沒落了,可到底是郡王府。

顧連清也只能點點頭,婚事已定,也不是他們說改就能改的,只盼着雲兒的日子往後能好過些。還以為是什麽好人家呢,原來是個風流種,難怪成郡王府沒落了也願意結親,顧連清想起來便煩,她們三姐妹怎麽就沒一個能有樁好婚事?

越想越鬧心,回頭一看,兩包栗子酥已經空了一包,顧連清愣神一瞬,“你怎麽給吃了?”

裴恒之怔然,“不能吃嗎?”口裏還塞着最後一塊栗子酥,眼神天真。

“那是買給少霖和雲落的。”

裴恒之把最後一塊塞下去,嚼一嚼,咽了,幹巴巴道:“沒了。”

顧連清都逗樂了,忍不住吐槽道,“裴恒之,你這麽大了還和小孩子搶東西吃,丢不丢人。”

裴恒之笑道:“也不過年長夫人兩歲而已,還不算大。”顧連清翻了個白眼,又聽他道,“過幾日,四皇子在翠雲樓宴請賓客,夫人你随我同去吧。”

顧連清皺眉,“四皇子又宴請賓客?可是上回、”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裴恒之打斷了,他道:“你只需去赴宴好好吃飯便可。其他的,不必多問。”

聲音不大,可落在顧連清耳朵裏卻很重。她的手指用力抓住衣袖,沒說話。

裴恒之也沒管她,閉上眼靠着車廂壁便休息了。

顧連清靜靜地看着他的眉眼,他面盤如刀削,不笑的時候真的很冷,就仿佛方才的溫情都是炊煙,風一吹便散了。她聽着耳邊吱呀響的車輪聲,還有車外落下來的淅淅瀝瀝的雨打聲。

也罷。

既是夫妻,那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整體。她掀起簾子,看着窗外飄過的雨絲,他們終究是被捆綁在了一起的人。

那麽,也以誠心待之吧。

待到合适的時機他定會告訴自己的。

馬車緩緩地在雨霧中駛向裴府,顧連清靜靜地看着裴恒之的睡顏。

二人回到了家。

只有一份栗子酥,顧連清便先去換衣裳,然後叫玉荷把栗子酥分成兩份送去了東西院。

晚間,老爺和夫人叫他們去吃飯,裴恒之與顧連清一道同去。

他們到的時候少霖和雲落也在桌上坐着,雪姨娘和秋姨娘在旁邊站着。

見二人來了,裴夫人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坐吧。”

雲落瞧見二人倒是歡喜得很,立馬就笑眼眯眯地喊:“大哥,嫂嫂。”

顧連清摸了摸小丫頭的頭,笑了笑,落座。

裴少霖倒是很不高興,他不喜歡這個女人,可是他現在也知道月姐姐是不會嫁進裴家了,他只喊了聲大哥,便開始埋頭吃飯。

裴太傅與裴恒之在聊一些公務上的事情,倒也沒避着他們,顧連清靜靜地聽着,也沒插嘴,只是從言語間也揣摩出了一些事情。

三皇子自娶了溶月之後,在朝中是大勢所趨,有了顧家的兵權做籌碼,一時間大半觀望的朝臣都倒向了他。

她想起,前不久,還有許多人罵這樁婚事不要臉呢。三皇子為了一個女人竟然敢違抗聖旨,敗壞自己名聲,愚不可及,可短短幾個月這流言便換了個風向。

啧,果然,世人趨利是本性。不管是從哪方面看,娶溶月都比她劃算得多。顧連清夾了一筷子苦瓜放進口中,狠狠地皺了皺眉。

太傅道:“眼下肅王雖然風頭正盛,可李家畢竟把持朝政多年,恒之,你可莫要輕易得罪了四皇子。”

裴恒之垂首,“兒子清楚。”

裴太傅滿意地點點頭,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顧連清,“聽說你和成郡王府家的小姑娘走得近?”

顧連清點頭,“雲兒是我未出嫁時的閨中密友。”

裴太傅道:“那你便與她好好保持來往吧,征西大将軍韓明碩同皇後的親弟弟可是一個騎兵營出來的人,能嫁給他,這小丫頭算有福氣。她不日出嫁,你們往後也莫要斷了聯系,将來恐有大用。”

顧連清吃飯的筷子微頓,沒有說話,她不喜歡她和別人的友誼摻上這些事情。裴恒之突然夾了一筷子肉放在她碗中,笑道:“清兒做事,父親放心吧。”

裴太傅輕嗯了一聲,還要開口,就聽裴少霖突然“哎呦呦”了起來。

“怎麽了?怎麽了?”秋姨娘立馬心疼地湊過來。

裴少霖捂住腹部,哭着喊“肚子疼!”

屋子裏頓時亂作一團,顧連清忙喚人,“快去叫大夫!”

“哎喲——疼——”

裴少霖一直哭着鬧着喊着,叫大家都不敢放松警惕。

“這是怎麽回事啊?是不是吃壞了東西?”裴夫人也頗有些不滿,太傅和裴恒之是大忙人,兩個人并不是時常都有這樣的機會聚在一起吃吃飯說說話的,這就叫人給攪和了。

秋姨娘抱着兒子也眼落清淚,“妾身也不知道啊,小少爺今日就和往常一樣吃的都是府裏的東西,也沒吃別的啊……除了、除了……”

“除了什麽說啊!”裴夫人不耐煩道。

顧連清蹙眉,見秋姨娘望向自己,心下頓時一股不好的預感傳來。

只聽她道:“除了栗子酥。”

“栗子酥?什麽栗子酥?誰買的?”裴夫人冷道。

雪姨娘同雲落站在一旁,想說話又不敢出聲。

裴恒之也蹙眉了。

顧連清剛要開口,就聽裴恒之道:“等大夫來了,看看是什麽病症再下定論吧。就憑一包栗子酥能推斷得出什麽東西來?”

見兒子都開口了,裴夫人也熄了熄火,道:“那就等大夫來。”

大夫冒着雨緊趕慢趕算是趕來了,裴少霖都喊累了。一把脈,只聽大夫道:“小少爺怕是貪嘴吃多了東西,胃裏積食難受,老夫給他開幾包消食的藥便好了。”

這麽一說,秋姨娘立馬歇了氣,還有什麽話也不敢說了。裴夫人擺了擺手,讓大夫開了藥之後就将人送走。衆人也跟着折騰了半宿,哪裏還有心情吃飯。

裴夫人忍不住斥了兩句,“吃吃吃,就知道吃,連幾分飽足都不知道,能成什麽器!都下去!”

“是。”秋姨娘也不敢再狡辯,抱着小少爺就趕緊走了。

顧連清也跟在裴恒之身後離開。

她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喊了一聲,“夫君。”

裴恒之微怔,似乎有些不大習慣,他回頭,“怎麽了?”

顧連清望着他道:“謝謝。”

“謝什麽?”裴恒之被她弄得有些糊塗了。

顧連清笑道:“謝你生的俊朗。”不曾薄待我。

裴恒之輕笑了一下,“一個大家閨秀,怎麽學得油嘴滑舌。”

顧連清快走兩步,上前牽住他的手,雨停了,夜空中的月亮露了出來,大地上滿是銀輝,也灑落在了兩個人肩上。

顧連清小聲道:“夫君,我們好好過日子吧。”

裴恒之也握着她的手,“我不是一直在跟你好好過日子嗎?”

顧連清努努嘴,“不一樣,是把你真的放在心裏的那種。”

是以真心換真心。

裴恒之笑笑沒說話。

顧連清也不難過,她望着明月,想着這段婚姻即便一開始是錯的,慢慢的也會如這雨夜一般最後也能撥得雲開見月明吧。

她是個長情的人,有的是耐心。

裴恒之,往後我便将你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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