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 章

第 51 章

“從前那樣?”

顧連清低頭笑了。

從前……是什麽樣啊。

顧連清眼眶濕潤, 鼻尖酸澀,她不能哭……得體面。

喉間忽然一股血腥味上湧,顧連清直接溢出一口血來。

她自己還愣怔着, 捂着唇瓣, 指尖顫抖。裴恒之也瞧見了她唇上的血,黑色,黑色讓人心驚, 他的面容一瞬間僵住,“顧連清!”

下一秒便看着她在自己眼前倒下去。

“來人!”

“找太醫!太醫!”

裴府裏瞬間慌亂起來。

顧連清躺在床榻上,她感覺渾身都僵硬着,到處都疼,疼得難受,可她又說不出具體是哪裏疼。

她自幼身子骨不算差, 可這幾年受的氣越來越來多,咯血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腦海中忽然浮現了一片通紅的場景。

桃色的新衣。

通紅的茶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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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燭火, 還有眸色各異的觀衆,他們都等着看這場鬧劇怎麽發展。

然後她喝下了那杯茶。

她喝下了。

一杯茶解決了顧姜河的問題,老太君高興, 顧溶月也高興。

蘇家女比預想的還要風光地進門, 也很高興。

裴家平安無事地把這件事情給壓下去了更是高興。

所有人都很高興。

他們都很高興。

至于她, 栖月閣裏, 顧連清一個人從天黑睡到了天亮。

太醫來看過了,說是她氣急攻心, 加之上回染病,餘毒未清才導致體虛的, 養一養就好。

栖月閣裏, 燈火徹夜不眠。

顧連清自醒來之後就一直卧在床榻上, 她也說不出自己到底是什麽感受,只知道渾身都僵硬得難受。說來可笑,她自己的身體,自己的手腳,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她僵硬得幾乎無法使喚自己的肢體,只能硬邦邦地躺着。這種劇烈的失控感讓她感到害怕。

她喊着,“好疼……”

顧連清僵硬得身體失控,續道,“好疼。”

她也不想流眼淚,可是身體根本不受她自己控制。

裴恒之立馬又差人去叫太醫。

可是太醫來了,還是那句話,“夫人身體已無大礙。只恐是心情郁結,外化于軀體,萬望寬心。”

“疼。”

她連說句話都費勁,整個人僵硬得難受。

裴恒之把人抱在懷裏,他也知道是自己這回事情做得絕了,才惹得顧連清這般的。

他替顧連清揉按着軀體,可還是沒有用,她渾身都是僵硬的,硬得肌膚都發燙。

她也沒有心力再跟裴恒之吵了,也不想吵了。

這場鬧劇就算是徹底結束了。

*

初夏微風拂過臉頰的那一瞬,顧連清微微閉眼。

她躺在搖椅上,靜靜地看着藍天白雲。

自那日嘔血之後,顧連清的身子就越發虛弱。太醫也查不出她具體的病症,只能讓她好生歇着。

而她自己,也忽然就松了勁兒。

她在床榻上僵硬得渾身都不能動彈的那幾日,都能感覺到作為人活着的無趣。

這世間還有什麽能比活着有趣。

算了,也罷了。

有什麽重要的呢。

無非是一日三餐,日出日落。何苦要為難自己,活得那麽艱難。

讓給他們吧。

她靜靜地卧在搖椅上,閉着眼,微風一吹,浮起她的長發,沉睡的美人便是如此。

裴恒之從外頭走進來,一身官服還未換去,他放輕了腳步走到顧連清身旁,看着她沉睡的臉龐,搖椅邊上還擺放着三塊栗子糕,只咬動了半塊。

他問,“夫人今日可還好?”

其實在那之後的許多日子裏,裴恒之都算得上是伏低做小,忍讓着栖月閣了。

玉荷悄聲回答,“還是同往常一樣。一日三餐照常。”

可除此之後就幾乎不太動彈,一天到晚就是躺在搖椅上曬着太陽,不說話,不叫人,也沒什麽別的需求,一躺就是一天,可婢女們叫她吃飯,讓她穿衣洗漱,她也不抗拒。

真說不上是個活人還是死人。

裴恒之把自己的烏紗帽放在一旁,然後輕輕地喚了喚她的名字,“清兒。”

他連喚幾聲,顧連清才緩緩睜開眼,眼底還帶着一絲惺忪。

她蹙了蹙眉,聽他道,“夜涼,回屋去吧。”

顧連清這才看了看周邊,不知何時,夜燈都亮了起來,天也黑了。

她頓了頓,等自己的腦子回魂,然後“嗯”了一聲慢慢站起來就要回屋,很聽話,很乖巧,就如從前一般。

裴恒之看着她的身影,捏緊了拳頭,然後跟上。

她沉默地和裴恒之一起吃完飯,洗漱,然後就像是一個僵屍一樣板正地躺在床榻上睡覺。從頭到尾,她沒和裴恒之說過一句話,也不曾抗拒他。

就是,好像他不存在了。

裴恒之坐在桌邊,一言不發地看着搖曳的燭火。

太醫說需要給她一些時間,讓她自己走出來。可是她什麽時候才能走出來?她這是在懲罰他嗎?還是在懲罰她自己?

燭火晃得他心煩,他伸手直接掐滅了蠟燭,冒出了一陣白煙。手心被灼傷的疼痛反而讓他感到快樂。

他站起身,然後與顧連清同榻而眠。

許是感覺到了她的氣息,裴恒之心底的暴虐感少了許多。

他輕聲道,“過幾日南安湖有賞花宴,我帶你去看看吧。”

顧連清閉着眼沒有吭聲。

他道,“你不是很喜歡成郡王府的那個小姐嗎?她也快回來了,到時候也會參宴。”

他握着顧連清的手,徐徐道,“宮裏的也會來。”

顧連清眼睫微顫,輕嗯了一聲。

裴恒之把人抱進了懷裏。她瘦了,瘦了很多。如今他一只手就能把她抱攏。

恍惚間,他都會想起他們初見時候的樣子,他記不太清了,只記得新婚夜掀開那喜帕看見她的那一眼,她是歡喜的,眼眸透亮的,臉蛋不算是絕色,可也大方得體,透着一股國泰民安的氣息。

他想起從前就忍不住嘴角上揚。

她那時候挖空了心思想讨他歡心,面容活潑伶俐,與如今這般死氣沉沉完全不同,他還記得南安湖時她在衆人面前大放厥詞的樣子,裴恒之扯了扯嘴角,替顧連清捏了捏手臂和小腿。

*

外面是什麽樣,顧連清不知道,也不樂意知道了。

她管不了那麽多了。每日就坐在那屋檐下,看着屋外非要的大雁小鳥,靜靜地待着。

至于那蘇家女為何沒來煩過她,她也不在意了。

哦,是了。

秋雲要回來了。

顧連清讓人備了幾份禮物,姐妹好久不見,她自然是要好好招待。可是準備禮物的時候習慣性地就多準備了一份,顧連清看着另一份上面各種粉色的梅花圖案,眼眶一瞬間就刺痛了。

玉荷見她好不容易有些動靜,願意起來走走看看,可突然就哭了,便着急問道,“小姐,你怎麽了?”

顧連清搖搖頭,只一下情緒又洩了勁兒。

自梅姐姐與她斷交之後,就真的再不曾給過她只言片語。

有時候裴恒之也會同她說幾句羅家的事情。

大抵不過是陛下要扶持羅家與裴家相争。

如今天下兵權四分歸裴家,許家再折騰不過是在三皇子手底下争幾分面子。可其他處有兵權的,除了顧家和遠在千裏之外的韓家就是羅家了。

羅家中立多年,縱是顧連清這個局外人也算是看清楚了,他忠心的是帝王寶座。

梅姐姐所作所為,不過是快刀斬亂麻,先将這一切剪不斷的私情都砍斷罷了。

顧連清垂眸。

也好。

也好。

總好過有一天反目成仇,這朋友之名還在,可彼此已經互相算計得千瘡百孔了。

顧連清閉了閉眼,忽然沒了興致,道,“把東西都收起來吧。”

“小姐,你不選禮物了?”成郡王府家的小姐出家五年,正巧近來趕上征西大将軍韓明碩回京述職,是以一家人都回來了。

顧連清搖搖頭,又回到了搖椅上繼續躺着,有氣無力道,“不選了。”

這個時節,征西大将軍回來。

顧連清也不知道接下來到底會怎麽發展。

尤其是嫁給了征西大将軍嫡次子韓禦風的賀秋雲又會怎麽選。

是梅姐姐還是她。

還是中立。

她不知道。

可她很害怕。

很害怕到最後……她真的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了。

如今就連顧家都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連梅姐姐,秋雲,最後都一個個走遠。

顧連清閉上眼,眼角落下一滴淚浸入發間消失不見。

她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走到這一步。可從南杭回來,她被衆人景仰之時,她就應該知道的。

顧連清放縱自己睡着。

玉荷看着這一堆的玉石珍寶嘆了口氣。小姐如今的情緒不穩定得很,常常會控制不住就情緒低落,甚至是流淚。

他們想了無數辦法,太醫來瞧過數次也沒有用。藥喝下去,也不過是能讓她心底暢快舒适一會兒,可好些時候,晚上她守夜的時候都能感覺到小姐難受得睡不着。

分明所有人都知道,小姐病了。可是,卻沒有人能救救她。

聽游木說,姑爺把那個蘇家小姐給送走了。

可如今送走了又有什麽用呢。當時逼着人點頭的時候,連她都能看出來小姐差點被逼瘋了。

她到底是跟着小姐一起長大的,不可能不心疼小姐。

玉荷瞧瞧地背對着顧連清,躲着擦了擦淚。

她其實也只是想小姐能好好地在裴府裏活着。自她第一次撞破姑爺處理下人的時候,她就知道這裴府就是個吃人的地方。

一步錯,步步錯。

顧連清很快便睡着了。在夢裏,她看見了梅姐姐和秋雲。

就在南安湖,她們一個笑着招手,另一個捏着團扇遮着臉傲嬌地不看她。

她跑過去,喊了一聲“梅姐姐,秋雲”。

秋雲也喚她“姐姐”。

三個人笑靥如花,鬧作一團。

作者有話說:

那什麽……這是虐文……所以……寫得比較那啥。

你們分得清小說和現實的區別是吧?就……不要帶入這種思想到現實哈。女主是有些抑郁了才這樣的。

還是之前說過的一句話。

女主:我這一生就是很長很苦的一生。能壽終正寝已是榮幸。(畢竟遇見這麽多sb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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