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 章

第 86 章

什麽革除異姓王之榮耀, 奪攝政之權,趕出內閣這些都是虛的。

裴恒之看着這周圍的士兵,再看看眼前的謝景安, 他扯了扯嘴角, 面容沒有絲毫的慌亂和挫敗。

他甚至都不在意這身後的利劍和枷鎖,緩緩坐下身,然後動作優雅地給謝景安斟了一杯茶, 擡眸看着他,淡聲道,“坐,喝杯茶吧。”

謝景安看着他,他就這麽淡定從容地在自己眼前落座斟茶,這些年裴恒之往上爬的速度衆人有目共睹, 說實話,若不是此次南杭屠殺的事件鬧得太大, 恐怕他還沒有這麽好的機會削弱裴恒之的權勢。

他同裴恒之對視了幾眼,依稀記得,很多年前, 裴恒之只是他父親身邊的一個小侍衛, 那時候榮德帝同他說這個人還不錯, 可堪用, 他便對他有幾分禮讓,後來看在老太傅的面子上, 也算是交好。

裴恒之在某種意義上也算得上是他的一個跟班吧。只是誰能想到他後來的野心越來越大呢。

謝景安沉吟半響,最後還真就落座了。

他坐在裴恒之對面, 今天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麽花招。

謝景安一落座, 空氣中緊張的氣氛倒是松了幾分。

裴恒之掃了一眼游木, 他便也帶着人退下,頓時院中便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裴恒之輕笑道:“聽說你把西北駐紮的人給換了。”

謝景安端起酒杯的手一頓,韓家戰亡之後,西北一直是由顧姜河兼顧,這也是他和裴恒之的默契之處。

只有顧家,既和他密切相關,又同裴恒之有些交情,但凡換一個人,這西北都很難太平這麽久。正所謂都有交情便是都沒交情,這顧姜河也不是個那麽蠢的,這才能暫時在兩方之中保持微妙的平衡。

謝景安笑笑,“也沒換,只是個國丈大人送了幾個好用的人罷了。國丈年紀也不小了,一直這麽操勞,鎮守邊關,貴妃會心疼的,我這個做丈夫的,自然要為她分憂。”

他說得一臉體貼妥善,裴恒之跟着笑了笑,“啧,陛下可真是會疼人。”他輕抿一口綠湯,随意道,“貴妃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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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景安淡道:“找清兒去了。”

聞言,裴恒之的手微頓,兜兜轉轉,這一切居然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

而河邊小院,顧連清靜躺在搖椅上,淺淺地看着窗外淡藍色的天空,旁邊是收斂好的骨灰盒,她在想要不要把梅姐姐的骨灰送回去,想來,她應該是想同謝景逸葬在一塊兒的。

可是謝景逸的屍體有蠱蟲,早就叫趙鴻成銷毀了,她也不知道在何處,而且這些日子,她也很少見到趙鴻成了,大概緣分到了此處也盡了吧,她也不強求,她身邊來來去去的人太多了,早已習以為常。

她靜靜地看着窗外的風景,天氣已經轉涼了,微微發黃的柳葉在天空中搖晃,輕松惬意。

耳邊忽然響起輕微的腳步聲,顧連清沒有回頭,只是等人走到了自己的視線中才發現來的人是顧溶月。

其實也沒有太多驚訝,她早便聽說謝景安親自來了南杭,那她來也很正常。

只見顧溶月一身素衣,也是樸實無華,眉眼還帶了三分柔和,許是這些年也被大大小小的事情磨平了些性子。

她眼神示意了一下身邊的人,梅煙立馬搬來一張矮凳。

顧溶月坐在顧連清的對面,然後上下打量了一瞬她,最後失笑一聲,“姐姐,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一點都沒變。”

顧連清也揚了揚唇,“你變了很多。”

顧溶月垂眸笑了笑,就坐在她旁邊,一瞬間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兩姐妹坐在一起聊聊天吃吃東西,這日子便一日快活過一日。

可如今再聚首,也早沒了當日的心境了。

顧連清閉上眼,悠哉悠哉地搖晃着椅子,道:“直說吧,來我這兒做什麽?”

他們這些人從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無非是又惦記着她身上的什麽東西,或者是她這條賤命了。

顧溶月沉默了一會兒,“陛下要除裴恒之。”

顧連清沒有絲毫反應,還是搖晃着搖椅,淡淡道:“所以呢?”難不成又要拿她來威脅裴恒之?

他們這些人怎麽總是這樣,下三濫的招數用多了不會覺得煩嗎?他們不煩她都煩了。

顧溶月淡道:“盛京城裏,老太傅同太傅夫人都已經被收押了,這回他在南杭屠城,引起衆怒,陛下按律可以誅他九族。”

說這話顧連清都笑了,她緩緩睜開眼,從旁邊拿起一柄薄扇,淡淡地扇着風,微擡下巴,示意那桌上的盒子,問道:“你知道那裏面是什麽嗎?”

顧溶月看了一眼,那不過是個撲通的黑盒子罷了,也沒什麽特殊的,她便想叫梅煙打開來看一眼,卻被顧連清制止了。

她輕道:“慢着。這可不是你能打開的。”

聞言,梅煙停住手,看了一眼顧溶月,顧溶月搖搖頭,梅煙便乖乖退下去了。

顧連清扯了扯嘴角,淡笑道:“那是羅如梅的骨灰。”

梅煙的臉一瞬間煞白,手指微顫,幸虧她剛剛沒打開。

顧溶月也蹙眉一瞬,她倒是知道羅如梅同謝景逸都死了,只是沒想到顧連清把羅如梅的骨灰這樣赤/條條地擺在桌上,不過這對狗男女,死了也好,省得天天給她找事兒,叫人又說她治理後宮不嚴。

顧連清續道:“我不是聖人,不可能一直原諒別人對我做的任何事情。”她回眸看着顧溶月,微笑道,“凡與我女兒的死有關的人,我都不心軟。朋友也一樣,更何況是靖安伯府的人。裴恒之因何屠城,你同謝景安不可能不知道。”

“誅九族?”顧連清嗤笑一聲,“你們若真有辦法殺他,便不會來尋我了。”

顧溶月舔了舔唇,倒是沒反駁,裴恒之這些年的勢力發展極快,短短幾年便盤根錯節,乃至根深蒂固,縱是此次屠城,陛下想借機削弱他的勢力也屢次遭朝臣上書阻撓,到最後也不過是革除了他幾個官職罷了。

可僅是這樣,對謝景安來說,也是一大好事了。

若是能再把裴恒之囚禁起來,慢慢地除去他手下那些人,一個個地把他所控制的要職換成自己的人,那麽裴家誅九族的那一天也不會太遠了。

“溶月,你又想在我這兒得到什麽呢?還是說陛下又許了你什麽好處?”

顧溶月站起身,忽而淡笑道:“若我說,姐姐,我真的只是來同你敘敘舊的,你會信嗎?”

顧連清莞爾不言。

顧溶月看着窗外的柳葉,慨嘆道:“陛下要除去裴家是必然的事情,你我到底姐妹一場,縱然往日多有嫌隙,可是我始終把你當我的親姐姐,你如今淪落至此,孩子也沒了,我不想你一個人孤獨終老,也不想你因為裴恒之搭上性命。”

“你是看中了我手上的羅家令牌吧。”顧連清直接打斷她道。

顧溶月頓了頓,也不覺得有何不妥,反而順着她的話道,“我确實聽聞了此事,若是姐姐願意把令牌交給我,我定會替姐姐向陛下求情。”

顧連清看着她,不知道是該說自己這個妹妹蠢還是聰明,還是她覺得時至今日,自己對她還會是予取予求。

“我女兒屍骨未寒,你一個做姨母的都不先向我寬慰悼念幾句,反而是惦記我手上的令牌?溶月啊溶月,你心中可有過一刻想過,我是你的姐姐。”

顧連清看着她,忽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一瞬間百感交集。

她嘆道:“也是,你從來都沒把我當過你的姐姐,當初你明知道那場婚事是錯的,你也嫁了,甚至不曾告知過我一句,後來我籌糧,你親自斷我絕路,如今,也不過是一以貫之罷了。”

她們是同一個屋檐下長大的親姐妹,顧家沒有其他的孩子了,這樣的關系,本該是互相扶持幫助,可為什麽到今天這一步,她都只能看見血淋淋的利用和無情呢。

顧溶月被她這麽一诘問,臉色卻有些難看,她道:“你說我沒把你當姐姐,那你呢?你又把我當親妹妹了嗎?從小到大,你身邊就有很多朋友,羅如梅,賀秋雲,她們哪一個在你心裏不比我重要,姐姐?呵,你有好好地當過我的姐姐,你在意過我嗎?如今你那些朋友倒也是背叛你了,你怎麽不去指責她們?也是,她們都死了。顧連清,你知不知道你就是個災星!你看看你身邊這些人,哪一個能有好下場?我也不過是為自己謀一個好前程罷了!”

反正也徹底撕破臉了,顧溶月也沒什麽好虛與委蛇的了,她挺直腰杆,冷道:“我知道你在意當年那場錯嫁,可是那又如何?顧連清,憑你就一定能做得比我好嗎?你如此懦弱,一個裴夫人都做得這麽失敗,更別談什麽母儀天下了!”

“你當初果真想過要當王妃。”顧連清輕嘆道。可她那時居然絲毫未察。

“是,我是想過。誰不想當皇子妃,誰不想将來母儀天下,憑什麽顧家有兩個女兒,你就能可以嫁給肅王做肅王妃,我就要嫁給一個普通人。姐姐,是你太懦弱了,從小到大,你都只會忍忍忍,那就不能怪我搶了你的東西。“她面容堅定道。

顧連清失笑出聲,“因我素來忍讓,所以你便能毫不愧疚地搶走我的東西?你當真是半點不曾看得起過我。”

“姐姐,我說過了,是你太軟弱了。若你交出令牌,我可以饒你一命,若你不交,陛下要用你來威脅裴恒之,我也保不住你。”顧溶月寒聲道。

顧連清薄扇輕搖,“那便随你們吧。”她便又要閉上眼,做這世外人。

顧溶月手指緊繃,下令道:“把裴夫人抓起來,押進南陽侯府,聽候發落。”

“是!”

只見一群侍衛立馬便把顧連清圍了起來,就要動手攀扯她,顧連清薄扇輕停,淡道:“我自己會走。”然後慢悠悠地起身,從顧溶月身前穿過,四目相對之時,淡笑一聲。

顧溶月望着她的笑容,心底的感受也頗為複雜,此番押解回京,顧連清的性命能不能保住,實在是難以言說。

可偏偏她自己還無所謂一般。

“記得幫我帶上梅姐姐的骨灰。”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

顧溶月狠狠地擰眉,然後一擺手,梅煙便把骨灰抱在了胸前,還在心底默念,“阿彌陀佛,多有得罪。”

顧連清走出小院的時候,回眸看了一眼小院,她在此三年,很是歡喜平靜。可是,現在她又要回到那個地方去了。

她看見那座孤零零的墳墓,她還在旁邊種了一棵柳樹,這樣等樹長大了她便不用怕風吹日曬了。

她心底輕道:思顏,娘要回家了,你一個人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的。這外面的天空自由廣闊,不必想娘親。

她回眸,看着顧溶月,擡步繼續走去。

也該結束這一切錯亂的故事了。

作者有話說:

我忘記我申請榜單了,淦,還得補兩萬字,補不及可能就黑名單了。我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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