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 章
第 87 章
顧連清抱着羅如梅的骨灰走進來之時, 裴恒之同謝景安還在南陽侯府僵持。
只見謝景安被裴恒之氣得甩袖從座位上站起來。
而裴恒之只是淡淡道:“陛下殺我一人,我便斷糧三日,殺我十人, 我便斷糧百日, 可若傷我至親,那麽自今日起整個蘇荷便不再供糧。”
“裴恒之!”謝景安怒斥道,“你竟敢拿先祖賞你裴家良田來威脅朕!”
裴恒之卻只是笑笑, 輕抿了一口茶,時間過長,有些冷了,他一口飲盡,而後狀态随意道,“我近來覺得南杭風景頗好, 陛下此番既然也來了,便在南杭多待些時日吧。”
話落, 下一秒便見門口又闖出一大群侍衛将院落包圍起來,同謝景安的人形成外圍內困之勢。
南杭是他的地盤,這樣一來, 他倒好, 反客為主, 把謝景安困在了南杭。
難怪謝景安能氣得甩袖。
顧連清抱着懷裏的骨灰輕笑, 瞧瞧,多有趣的日子啊, 你算計來我算計往,針鋒相對, 絲毫不留餘地。
就在兩人相持不下之時, 裴恒之回眸便看見顧連清抱着骨灰盒站在院子中間, 手上還帶着鎖鏈,他放下手中的茶飲,臉色微沉,緩緩站起身。
顧溶月帶着人走到了謝景安身邊,然後淡道:“太傅與姐姐分開了這許多時日,溶月便想将姐姐請來,同太傅一道作伴,想來太傅大人當是不介意的。”
謝景安也從方才的愠怒中恢複了體面,他冷靜道:“既然是留朕在南杭多住幾日,又如何能少得了故人敘舊。恒王還是叫你的人都把兵器收起來吧,不然傷了誰,朕可不敢保證。”
裴恒之掃了一眼其他人,再看了看顧連清以及她手中的盒子,輕道:“你可以不來的。”
顧連清扯了扯嘴角,“我若是不來豈不是少了看頭。”
裴恒之揮了揮手,便讓自己的人先退下。
Advertisement
可謝景安也沒敢真将人都捆起來,只是堪堪将人都圍困住。
他走向顧連清,柔聲道,“清兒,許久不見了。”
從聽聞靖安伯府被屠一事,他們便查出了當年顧連清假死的事情,如今再見面,驚訝不多,可久別重逢的陌生感還是帶了些許。
“是啊,好久不見了。”顧連清勾了勾唇。
她看着眼前的三個人,腦海中忽然就浮現了當日出嫁時的場景。
誰能想到,這一路兜兜轉轉快十年了,再聚首,竟還是他們幾個。
當初一場錯嫁幾乎毀了她一輩子,她以為她放下就能好好生活了,可似乎他們沒有一個人放過了她。
顧連清忍不住擡眸看看天空,可是這青天白日的,也看不出什麽來,只是分外刺眼罷了。
也不知道思顏此刻在天上做什麽,天涼了,該多穿衣了,腳別凍着了,會生瘡難受。
四人再聚首,恍惚間滄海桑田之感格外明顯。
謝景安倒也不想對她動手,便叫人解了顧連清手腕上的鐵鏈。
可她卻拒絕了。
顧連清避開上前開鎖鏈的侍衛,輕笑道:“還是鎖着吧,陛下想要羅家的令牌,我可拿不出,省得再折騰一遭了。”
聞言,謝景安略皺了皺眉,掃了一眼顧溶月,然後道:“你我到底素日相識,朕不會殺你。”
他對她還是有三分憐憫的,不提她如今的身份,便是她手中還握着羅家的令牌,他都暫時不會對她動手。
只是也不會任由他們脫離自己的掌控罷了。
顧連清扯了扯嘴角,垂眸呢喃了一句,“不殺我……”
可如今殺她不殺她還有區別嗎?
她看着這些人,人生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輪回,兜兜轉轉走到這一步,彼此的糾葛越來越深,其實她今日也能猜到謝景安同裴恒之都奈何不了誰。
她和顧溶月也傷不了對方。
他們身上都羁絆甚是深遠,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
只是她累了,這樣糾纏下去,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脫離這個漩渦,她想破局了,不想再和他們糾纏下去了,如果逃離都避免不了這一切,那就……讓水更渾一些,讓這一切都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暴風雨過後,這一切才能徹底地被洗禮,才會消失。
顧連清擡眸,眼底忽然就布滿了淚水,她看着謝景安,啞聲道:“你真的不會殺我嗎?”她頓了頓,“謝景安。”
直呼天子名諱,本該是大不敬,可偏偏這聲呢喃一出,帶着厚厚的鼻音,卻讓謝景安記起了他們從前的時光。
很多很多年前,顧連清在他眼中便是端莊大方得體的,她從來不會輕易哭泣,更不會直呼他的名諱,她有什麽困難,遇見什麽問題都是自己解決,那時候他便想過,若真的娶了她,不說別的,至少家宅安寧。
她不會讓自己操心的。
可是今天她當着自己的面哭了,她喚他謝景安。
往日的回憶和情分一瞬間就沖上了他的腦海中。
謝景安看着她淚眼婆娑的樣子,忽然便心軟了。尤其是她一身白衣素服,不施粉黛,顯得格外柔弱可欺。手上還戴着鐵鏈,抱着骨灰盒,像極了街邊賣身葬父,孤苦無依的孝女,讓人很難不心軟。
謝景安也微微嘆了口氣,然後走上前,将她手中的骨灰盒接過放下,然後讓人拿來鑰匙,親自給她打開鎖鏈,看見她被磨得通紅的手腕,立馬便要叫人來給她醫治,還要将人送回房間好生休息,而顧連清竟也半分不躲閃,好生親密。
這下,別說是謝景安了,便是裴恒之同顧溶月都緊緊地擰眉。
顧溶月看着這一幕,臉色一瞬間鐵青,立馬攔着道:”陛下,這恐怕不妥吧?”
裴恒之也是面色難看至極,死死地盯着顧連清。
謝景安卻只是冷道:“朕與清兒到底是舊友,她受傷了,朕送她回去休息有何不可?”
“陛下!”顧溶月冷道,“她是裴恒之的妻子!”
這句話一瞬間就戳破了兩人隐秘的心思。
謝景安惱羞成怒。
眼看着他二人要起沖突,顧連清卻先開口了,“溶月說的是,你我終究是錯過了,也該避嫌的,是我不知輕重了。陛下還是把我鎖起來吧,免得、”
“好了,難道朕連這樣一件小事都做不了決定?”謝景安打斷她的話,冷道,“送清兒回房間休息!”
“是!”
這形勢也只能暫時将裴恒之和顧連清軟禁了。
謝景安對着顧溶月冷哼一聲,甩袖離開。見他走了,顧溶月自然也沒有心思再留,也随後離去。
小院裏,便只剩下了裴恒之同顧連清。
裴恒之看着她眼睫上還挂着的淚珠,嗤笑一聲,“你這是想做什麽?”
顧連清吸了吸鼻子,然後看着他,淡道:“我發現從前的許多事情都錯了,既然是錯了那就該糾正,我只是想糾錯罷了。”
“糾錯?”裴恒之忽然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上面一片通紅,顧連清被抓疼了也不吭聲,裴恒之緊緊地握着她的手腕,問道,“你要糾什麽錯?”
顧連清看着他,今日是一身白衣,可依舊不減風姿,她想起了那些曾經被蒙蔽過雙眼的日子,輕輕一笑,道,“當然是哪兒錯了便要糾正哪兒了。”
“裴恒之,你和我便是錯。”她這話說得輕,可偏偏每個字都落在了他耳朵裏。
他頓時眼眶一片猩紅,“你再說一遍!”
難道對她來說,這些年的所有都只是一場錯誤嗎?
顧連清扯了扯嘴角,剛要開口,卻被他捂住了嘴,他手指都在顫抖,看着這個人還笑得歡喜,恨不得掐死她。
他咬了咬牙,咽了口口水,深呼吸一口氣,盡力柔聲道,“我知道是思顏的死讓你大受打擊,清兒,我不會讓她白死的。你再給我些許時間,我一定會、”
“嘶”裴恒之忽然住嘴,嘶氣一聲。
只見顧連清一口咬在了他手上,咬出了深深的牙印才松口,她道:“當初你我的婚事本就是錯的,我如今要撥亂反正,糾正這些錯誤。”
“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顧連清,你同我胡鬧不要緊,可你別玩火自焚。”
如今的局勢,就算是謝景安願意留她一命已是大度。
妄想更多,只會讓自己摔得更慘。
顧連清也笑了,“我若偏要呢?”她用力抽出手,然後微微踮起腳尖,輕道,“裴恒之,我想當皇後。而你、給不了我。”
她的聲音那麽輕柔,呼吸都噴薄在裴恒之的耳側了,他咬緊了牙,心口悶疼。
顧連清看着裴恒之那雙眼睛,諷刺道,“如果不是你們當初算計我,今日母儀天下的人就該是我了。這也是你欠我的。”
“夫人,陛下給您安排的房間在這邊。”旁邊等了許久的婢女終于開口道。
顧連清不願再與裴恒之糾纏,轉身便要離開。
“顧連清!”裴恒之吼道。
可她根本不願回頭,她抱起骨灰盒,就當着裴恒之的面,跟着那婢女一步步地走遠。
裴恒之便只能看着她的背影離去。
她說她要當皇後。裴恒之的手指緊握成拳,咯咯作響。
顧連清抱着骨灰走在前頭,是啊,她要當皇後。想當呢,裴恒之,顧溶月,謝景安,若我想當皇後,你們都該如何?
她抱住懷裏的骨灰盒,摸了摸上面的紋路,腳步微停,旁邊的婢女輕聲問:“夫人可要奴婢幫忙?”
顧連清搖頭,“不必。”
她繼續跟着婢女往西邊的一間院落走去,同梅姐姐的骨灰一起,她想,也當謝謝梅姐姐許她重回盛京的勇氣。
作者有話說:
新工作跑路了。太難了不會。得,又失業了,剛好有時間回來碼字了,希望我能補完榜單字數,不要黑名單。哭了。一頓操作猛如虎,回過頭來字數兩千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