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章

第 106 章

顧連清這一路走的實在不算輕松, 她帶的人不多,錢財也不多,一路是邊走邊停, 看了許多風景, 寫了許多家書寄回去才到的南杭。

她到了南杭之後先是去了自己從前住過的小院看啦看,那一處如今還住着別人,恍惚間她才想起, 當年能買下那座小院似是因為當年小院的主人都在水患中去世了, 只留下一個瘸腿的老人, 也熬了沒幾年就走了。

顧連清看着院外的這棵垂柳,這裏幾乎承載了她那一生唯一的歡樂。

不論是從前還是往後, 她都很難有那樣放松又安穩的心境了。

她撫摸着這棵柳樹, 蒼老的書皮略顯粗糙。

便看見院子裏有人端着一盆子的衣服走出來, 下到小河邊要去洗衣裳。

顧連清垂了垂眸,便準備轉身回去,不再打攪旁人的生活了。

可她才一回頭,就看見一個極為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他背着醫藥箱, 一身洗得發白的舊布衣,從顧連清眼前經過, 然後同那洗衣的婦人打招呼,問道:“劉嬸, 你公公的身體最近如何了?”

劉嬸見是他, 立馬擦了擦手上的水, 站起身道:“好多了, 都能下地了。”

聞言,趙鴻成便笑了, 然後從藥箱裏取出兩包藥,道:“那就好,家裏的藥喝完了吧,這是最後一副藥了,喝完了再多出來走動走動,就算是痊愈了。”

“诶,好嘞。”劉嬸滿臉帶笑地接過藥包,然後看着趙大夫臉色又有些為難,“趙大夫……要不我送你幾個荷葉餅吧。”

趙鴻成笑了,“沒事沒事,等年底地裏收成好,你再給我也行。”

劉嬸一聽,臉上立馬笑了起來,“多謝趙大夫了,我這老是拖欠的,都怪不好意思的。”她趕忙回屋裏快走幾步放下藥包,然後又給趙鴻成包了兩個餅,笑道,“這荷葉餅你還是拿幾個吧。不值錢,但都是新鮮的,好吃着呢。”

趙鴻成推辭不掉,便接了過來,“那多謝嬸子了。”

“沒事兒。”她一擺手笑得可高興了。

顧連清就站在那棵柳樹下靜靜地看着。

她看着趙鴻成從她眼前走過,又看着他停下,再看着他接過荷葉餅,不知為何,眼眶忽然就濕潤了。

趙鴻成拿着荷葉餅告別了劉嬸之後便準備回家了,他一回頭就看見一個女子對着自己流淚,一時間有些茫然,瞧了瞧自己身後,好似站着的人沒有旁人了。

他不由得走上前兩步,輕聲問:“姑娘,你怎麽了?可是哪裏有什麽不舒服?”

顧連清淚眼模糊地看着他,你聽這聲音,同從前簡直一模一樣。

她看着他緩緩搖頭,再見故人,不知為何,每一個都足以讓她潸然淚下。

她上一世不能說結局有多差,可是到了最後,站是站在了盛京城的頂端,卻再也沒見到過幾個熟悉的人了。

午夜夢回之時,也會有偶感孤寂之苦。

趙鴻成看着她對着自己哭,一時間也有些手足無措,便道:“要不這荷葉餅你吃吧?劉嬸的手藝還是很好的。”

顧連清看着那還熱乎的荷葉餅,緩緩伸手接過。

她忽然就想起了那天他們四個人一起去看煙花時的場景,思顏吵着想吃東西,最後買來了栗子糕……可最後也沒能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吃點東西。

*

南杭的風景依舊是那般清秀怡人。

尤其是靈境湖,即便是沒有傳言中的那般神奇,可也算得上是美景了。

顧連清便在附近租了一間小院,她已然想好了自己這一生要做什麽。

籠中雀也好,釵頭鳳也罷,高高在上還是匍匐在地的日子她都過過了,她如今只想遠離盛京,順遂地過完這一生。

前些日子,父親還來信,道是如今三皇子勢大,叔父牽扯得越來越深,他也甚是頭疼,若是真得了機會,等修完了史書,他也要離了盛京調往別處才好。

顧連清對此事極度贊同,忙寫信回去,道是南杭風景極好,父親若是想頤養天年,此處便是最好的選擇。

而盛京城顧家。

顧姜山看着同自己下棋的人,手中撚着棋子,神态放松又閑适。

他扯了扯嘴角,皇家的權勢争奪哪有那麽容易的事情,經過這些年的沉浮,顧姜山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自己不是這塊料,自然不願意插手其中。

只是這裴太傅之子這些日子倒是常常上顧家來陪他喝茶寫字,說是仰慕他的才華,可到底怎麽想的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看着這棋局,黑子銳利卻不冒進,白子沉穩卻不夠變通,本是黑子的大好局勢最後卻打成了平局。

若不是顧姜山知道自己棋藝不好,恐怕還要誇贊一聲這棋讓得好,讓得滴水不漏了。

他把手中的棋子往旁邊的棋盒裏一放,笑道:“我輸了。”

裴恒之輕道:“是和局,叔父過謙了。”

顧姜山笑笑,也不拆穿他,只是道:“你今日還有事嗎?若是無事,我可要回去看書了。”

裴恒之握着棋子,微微斂眸,“晚輩恰巧也有幾個不解之處想請叔父指教。”

顧姜山擡手開始收棋子,“行了,別裝了,那些書我不信你父親沒教過。要是叫他知道你拿這些書來問我,定會氣得跳起來。”

裴恒之低着頭也不說話,幫着他收棋子。

“你若再不說,我便真走了。”

待棋子收完,裴恒之才緩緩開口道:“不知清兒最近可有給叔父寫家書。”

其實他明明有很多法子可以知道這家書的內容,例如在路上便讓人将這信截了,可偏偏如今的他卻選擇了這最蠢的法子。

顧姜山揚唇,到底是問出口了。

他爽快道:“來了。”

“寫了什麽?”他急切道。

顧姜山看着他,淡笑一聲,“裴大人,我稱呼你一聲裴大人是因為你官職比我高。你年少有為,先是禦前侍衛,如今又入內閣,何必這般在意從前的事情呢?”

顧連清走後,宮裏的聖旨便下來了。

她一走了之,留下個爛攤子,叫盛京城裏好一陣議論,可偏偏也是這做法,叫旁人沒了更多的樂子看,沒多久這熱鬧啊,自然而然也就散了。

只是,這裴恒之倒是出乎意料地時常上顧家來。

他原以為是沖着要報複他顧家來的,畢竟清兒當衆和離,也算是讓裴恒之成了這盛京城的笑話。而他如今青雲直上,入內閣掌實權,想找回當初的面子也屬實正常。

可他來顧家之後,竟是格外的沉得住氣,甚至很少提及政務,也不曾說起從前,只有在他不小心提及一句清兒的時候,他才會眼底放光,會引誘他說得更多。

顧姜山揚眉,也是個狠角色。

只是……

“若是從前清兒傷了你,我這個做父親的替她向你賠不是。”

“叔父,我并無此意。我、”裴恒之話還沒說完,便被顧姜山打斷了,道,“這便是我想說的第二句話。”

“裴大人,你因何愛慕清兒,我不知。旁的我也不敢多說,可有一點,我得告訴你,你也知曉她經歷過什麽荒唐事,是以她的婚事,我也不會輕易幹涉了。”

裴恒之微怔。

又聽顧姜山續道:“人活一世,能選擇的東西實在是少。我這一生娶了我最愛的女子已然無憾。便也希望,我的女兒能嫁她所愛之人,過她想過的日子。從前她愛慕肅王,我便也只能由着她。後來和離,我也不曾阻止。世人罵我也好,道我顧家家風不正也罷,這便是我的育兒之道。我身為父親,決計不可能再輕易插手她的婚事,叫她嫁給不喜歡的人。”

他看着裴恒之的眼睛,定然道:“你若能打動她叫她自願嫁與你,那是你的本事。不過,她若真的有一絲一毫的喜歡你,這婚事便不可能會鬧得當衆撕破臉皮。”

裴恒之的手指一點點握緊。

“所以,你在我這兒獻殷勤,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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