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章

第 105 章

顧連清将花轎出錯, 她與裴恒之當街決裂一事講清楚之後,父親對她倒是不曾責備,只是長嘆了一口氣。

肅王府那兒, 定是比不得裴家這般輕松能應對, 皇家也不會由得他們換來換去。

事已至此,也只能是認了。

老太君也是嘆道:“都是命啊。”

顧姜山道:“既是不願認這門親事,那便算了, 往後就留在顧家, 我顧姜山雖不是什麽大人物, 可這點主還是能做的。”

“多謝父親。”顧連清邊哭邊道。

他都這麽說了,老太君同顧姜河自然也不好再說些什麽, 尤其是顧姜河, 他一直不曾開口, 也不知只是每每顧連清的目光掃過來,都不自覺地撇開眼。

他也道:“那便留下吧。裴家那兒,有我在,他們不敢追究。”

“那麽, 便多謝叔父了。”顧連清看向他。

顧姜河輕咳一聲, “無礙。我還有政務,你們聊。”

顧連清看着他離開, 她不拆穿,反正他們樂意同謝景安這些人攪和在一起, 那便去吧。

老太君也嘆了口氣, 道:“罷了, 你先好好歇息吧。”她拍了拍顧連清的手, 然後離開,心底又擔憂顧溶月陰差陽錯嫁進王府會不會受欺負。

顧連清也不多說什麽, 只是送走他們之後,回到自己的房間。

看着這熟悉的場景,她有多久沒回來過了?

她撫摸着自己的床榻,看着眼前還未拆下的紅綢喜字,手指微緊,這一生該是要圓圓滿滿的。至少,是平平安安。

她命人打來熱水,先是好好洗漱了一番。

依照裴恒之同謝景安的脾性,這件事必然不會這麽快過去,這輩子他們一樣可能鬥得你死我活,可她卻沒這個興致在鬥下去了。

在南杭的那三年,她過得實在是美滿知足。

顧連清微微垂眸,若說她真有什麽放不下的,也只有父親了。

她本以為這一鬧當天宮裏就會來消息,陛下要如何處置他們,可在家中等了許久也不曾等到,便命人出去打聽了一下,便聽說裴太傅同裴恒之今早親自去了宮裏一趟。

她換了一身素色的羅裙,泡着茶,聽柳媽彙報的時候,臉色平靜而又從容。

既是如此,那便很可能是裴恒之将此事攬了下來。

如此也好,少了不少麻煩。

只不過……顧連清端起清茶抿了一口,近些日子确實風頭盛,顧溶月三朝回門恐怕也得生事端,盛京城裏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顧家這兩場大婚呢。

如今她弄成這般場景,少不得要被嚼舌根。

她将手中的茶一飲而盡,便去書房尋了顧姜山。

顧姜山一聽她的話立馬便蹙起眉頭,道:“可是家中有人說了什麽?”

顧連清搖頭,“我只是想自己出去散散心。”

她繞過書桌,直接挽住顧姜山的胳膊,笑道:“我聽聞南杭的山水極好,還有一靈鏡湖,可照出人心底所有的欲念,便心生向往。”

顧姜山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毛筆,道:“不過是傳言罷了,世上哪有這樣神奇的地方。”

“可我想去看看。”她解釋道,“父親,小時候你常說外面的世界廣袤無垠,叫我要心生敬畏,我卻從不曾見過,從前總是要顧忌着別人,顧忌着身份,如今不必顧忌了。我也不想再困守在家中,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精彩。”

聞言,顧姜山看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睛,仿佛一瞬間就覺得自己的女兒長大了一般。他自是也知道就算是清兒待在家裏,只要在這盛京便無法避免被人議論,原本還擔憂她走不出來,可如今看來,她心境開闊得很,不愧是他顧姜山的女兒。

他道:“也好,出去走走,于你有益。你準備何日啓程?”

“明日。”

“這麽快?”顧姜山微驚,道,“後日,你妹妹他們可是要回來的。不見上一面?”

“不見了。”顧連清垂眸,往後這些人離她越遠越好。

顧姜山也嘆了口氣,也是,有什麽好見的,“罷,你自己決定吧。”

顧連清點點頭,“多謝父親。”

她得了準信,便要走出房間,可回頭卻看見自己父親望着自己的目光,她不忍輕道:“父親,不如你同我一起去吧。南杭的風景極好,你也會喜歡的。”

父親,去吧,同我一道離開這個地方,再也不回來。

顧姜山擺了擺手,“我去做什麽。手上還有前朝的史書不曾修完呢,倒是你若是看見什麽新奇的事兒,記得要寫信告知于我。”

顧連清垂眸,不好再多說,便只好行了個禮然後離開了房間。

她其實……不僅僅是想去南杭散心,她想一去不歸再也不回來。

可父親分明是放不下此處。

顧連清斂眸,從重生的那一日她便想好了這一世決不再參與他們的争鬥,她只想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送父親終老。

她也絕不會再允許父親被調往南杭,重蹈覆轍。

她不知道,如何才能徹底把父親從這些事情中摘出來。

除非……

*

顧連清出城的那天,顧姜山親自來送她。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他也不好阻攔她,更何況,他一直都知道他女兒的膽色從來不弱于任何人。

他叮囑道:“若你能将你一路的所見所聞寫下來,将來于後人可是大有益處。”

顧連清帶上鬥篷輕笑道:“不若父親同我一道去。”

“我老了。走不動了,倒是你還年輕,也不必急着回來,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好。”顧姜山感慨道,“走吧。”

顧連清點點頭,便上了馬車,她朝着顧姜山招了招手,眼睛瞥見了城牆上的人,也不曾有絲毫反應,只是放下簾子,然後一聲,“啓程。”

馬車便緩緩駛離了盛京。

城牆之上,裴恒之緊緊地捏着手中的扳指,身旁的游木悄聲道:“主子,咱們可要把人追回來?”

裴恒之沒有開口,她要離京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可盛京城裏關于幾家的婚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昨日聖上召見他還問道:“朱公公已經把清丫頭當衆同你和離的消息告訴朕了。你有什麽看法?”

裴恒之跪在地上,冰冷的觸覺從膝蓋傳達到四肢百骸,他想說,他不想和離,他想留下顧連清,可他也知道一旦他真的這麽開口,顧連清一定會恨極了他。

她已經……恨了他很久了。

久到麻木,久到他再也無法從她眼中掀起絲毫波瀾。

他手指微微蜷縮,也約莫能猜到陛下的心思,若是這樁婚事四個人都認命便是最好的,省去了許多麻煩事,可偏偏顧連清不認,還當衆同他撕破了臉,他召他來就是想尋求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

要麽逼顧連清認命,要麽他認命。

而他先來,便可以先選。

裴恒之将腰彎得更低,忽道:“臣願意和離。”

榮德帝微怔,“你當真願意放手?朕可是還聽聞你新婚第二天便親自為她買吃食。”

裴恒之低道:“臣願意。”

榮德帝看着他的頭頂,嘆息一聲,“也罷。那道聖旨朕便不收回了,往後你若是再有心上人,朕親自為你賜婚。”

“謝陛下。”

裴恒之的思緒從遠處飄回來,他看着遠處越來越遠,逐漸消失的背影,沉默不語。

如今在陛下眼中,他變成了這樁婚事最大的受害者。

往後他的仕途會越發順利。

小小的馬車已經消失在了地平線的那端,裴恒之看着天空中燦爛的夕陽,眼角不知為何酸澀難忍。

分明是他親自選擇放手的。

顧連清,你要自由,我給了。

顧家,我也替你守着。

我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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