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朝回門日,緩緩被燕婉拉去了自己房裏,悄悄問了她些閨閣之事。緩緩雖害羞,當着她嫂子,還是照實了說。燕婉原本還有些擔心,如今見她氣色紅潤,心情開朗,也知道她的确在顧家過得好,這才徹底放了心。
乳母抱了福生來,小家夥幾日沒見着他小姑姑,此刻聞着她身上那熟悉的味道,便伸長了蓮藕似的小胳膊,從乳母懷裏,直往她那邊撲去。
“他倒是記挂着你呢。”燕婉見此笑道。
緩緩從乳母懷裏接過了他來,抱在自己懷裏,逗弄着他,又對燕婉笑道:“這孩子一出生,除了穩婆,便是我頭一個抱他了,自然要與我親近。”
燕婉看她拿了小撥浪鼓,逗得福生咯咯直笑,便打趣她道:“如今你也是人家媳婦了,不如自己也生一個,也好給我們福生做個伴。”
緩緩面上一陣緋紅:“我這才幾天不在家,嫂嫂你就變得這般壞了。”
燕婉卻一本正經起來:“我這倒也不全是打趣。你想啊,你那兩個妯娌,都已在顧家育有子女,根基是穩了的。如今只剩你夫妻二人,這妹夫又比你年長十歲,你公婆必定也盼着,早日看到你這一房開枝散葉吧。”
緩緩卻笑了起來:“嫂嫂真是愛操心,我這才成親幾日,就追着要孩子了。”
“你可別不當回事。”燕婉道,“多少人眼睛盯着呢。”
“嫂嫂。”緩緩着實不想再聽這樣的話,只抱了福生,逗他玩。
這種話,燕婉也不好多說,只得罷了。
回顧府路上,顧洛借口飲了酒,不願再騎馬,也一道上了馬車。送他們走的陳康,見此心裏又堵了口氣。好在緩緩趴在車窗上,向他笑眯眯地說,端午就回來。他一算,端午也快了,心裏便又舒坦了些。
馬車上路,馬蹄噠噠響。顧洛見緩緩眉宇間似有郁結,尋思着她約莫是不願離家,便攬過了她,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問:“這就想家了?”
“有點兒。”緩緩悶悶道。
“沒事兒,”他摟緊了她些,“咱們住得近,你要是想,随時都能回來。”
“嗯。”緩緩應道,卻沒十分喜笑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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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洛覺得奇怪,他扶了她的肩,将她轉了過來,又捧了她的臉,仔細看了一回。“怎麽了?”他問,“還有什麽事兒?”
他的手很大,而且幹燥溫暖,這溫暖從臉上,徑直流進了她的心裏。“今天嫂嫂同我說,公公婆婆必定盼着我早日為你生兒育女,我……”她有些猶豫,可臉被他這麽捧着,她只能移開視線,“可我有點怕。”
她見過她嫂子生福生時候的場景,那一盆盆的血水,滿屋子的血腥氣,還有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如紙人的她嫂子,都叫她心生畏懼。尤其是穩婆還說,她嫂子這樣的,都算是很順遂的了。
她不怕疼,她就是怕死。
“都說女人生孩子,就是往鬼門關上走一圈。可我才嫁給了你,我着實怕得很,萬一……”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顧洛拿手堵住了嘴。
“竟是在為這個傷神。”他有些好笑,擁了她入懷,柔聲道,“你若是不想,咱們就不要。我爹娘再怎麽期盼,你我也才成親,總得先過過二人生活吧。你不要去想別人的那些話,你呀,只要想着怎麽對我好就成了。”他拍了拍她的背。
“可是,他們總會說的。”緩緩還是不安心。
顧洛扶起了她,注視着她的眼睛,道:“你夫君我二十八歲才娶你過門,這之前多少人說,可見我有在意過麽?”
緩緩一想,好像也是,他本就是個厚臉皮的。
“那要不,”她一時興起,大膽道,“我不敢生,你納個妾吧,替你開枝散葉,後繼香火。”
顧洛臉上的笑意頓時就沒了。
緩緩心中一驚,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們這才成親幾日,她便來說納妾這樣的話,原是她糊塗了,口不擇言。
“我……”她心虛道,“你別生氣,我只是……”
她的話還是沒說完,就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待定睛看時,自己就已經被壓在了他的身下。
“你就那麽想讓我納妾?”他的呼吸直噴她臉上。
緩緩扭過頭去:“我只是随口胡說的,你不許當真!”
“可我偏偏就當真了。”顧洛使壞道,“那納哪個好呢?是從屋裏丫鬟挑個,還是去外頭聘個良家子呢?啊,還真是叫人頭疼呢。”
緩緩轉過頭來,雙目圓睜:“你敢?”
顧洛好笑道:“分明是你提出來的,你都敢說,我為何不敢做?”
雖知他是這樣賴皮慣了的,但這種使壞,緩緩還是忍不住怒氣上湧:“你要是敢納妾,我就,我就跟你和離!”她一梗脖子。
這回輪到顧洛睜大了眼睛,繼而又眯了起來:“你再說一遍試試?”他的手捏了她的肩。
緩緩心想,壞了,又說了個不該說的詞了。她當即便慫了,轉過頭去不敢看他:“我不說了。”越說越錯。
顧洛盯着她那露出的一段修長脖頸,因為兩人的拉扯,衣襟稍稍開了些,肩上鎖骨邊的一處紅色印記,露得很是顯眼——那是他昨晚的傑作了。他氣不過,照着那一處,幹脆咬了下去。
“疼。”緩緩忍不住道,擡手想要去推開他,反倒被他一手握住了自己的兩只手腕,禁锢到了頭頂上方。
“還說那種話嗎?”他像是威脅一般,又在那一處輕輕舔舐了下。
緩緩氣得臉通紅,自己力氣不如他,她認了,只是這事兒,哪能全都怪到她頭上去,他自己不也在一旁煽風點火了嗎?
“……不說了。”她還是只能認慫道,這輩子都不會再說了……
顧洛很是滿意她的這個回答,轉過她的臉來,與自己抵了額頭,望着她那近在咫尺的,因又氣憤又羞怯而濕漉漉的一雙眼,心頓時又柔軟了起來,道:“你放心,我說過,此生只要你一人,就算日後無子無女,只你我二人,也好,樂得逍遙自在。”
緩緩覺得,自己這人吧,別的不清楚,只一點,就是太愛掉眼淚了。難過會哭,高興,也會哭。她不想給他看見自己又掉眼淚了,便掙了手,去抱住了他。
饒是如此,顧洛還是能感覺得到,有溫熱的東西,滴在了他的肩上。
“謝謝你,三郎。”
他聽見她這樣輕輕呼喊着自己。他無以回應,唯有抱她更緊。
宮中賞了端午的節禮下來,按着禮節,該由顧夫人領了府中有诰命的少夫人們,進宮前去朝拜謝恩,同時領太後娘娘在長安殿設的端午宴。這事兒原本跟緩緩半點幹系也沒有,只因她的好夫君,從來心思都不在朝堂之上,念書什麽的也不過是應付他老子,從未想過要去謀個一官半職什麽的,自然,他娶的媳婦,也就是個普通少夫人了。緩緩也不在意,她樂得“無官一身輕”。
只是這回前來宣禮的內監,卻特別點明了,要顧夫人攜上顧府三少夫人一道進宮。顧夫人心中雖疑惑,但太後娘娘口谕在前,她也不敢不遵,只領了命。待那小內監去了,她便命人請了三少奶奶來,将要進宮的事,一五一十都說給了她聽,又細細叮囑了她一回。緩緩一聽要進宮,自己也懵了一下,但一想能進宮見着那位福壽雙全的皇太後,又有些激動起來。
回來說給顧洛知道,本以為他會打趣自己幾句,什麽鄉下人進城之類的。哪成想,他竟皺了眉,自己一個人站在書案前發起了呆。
“小心墨滴上去了。”她從他手中拿走了筆,擱到一旁的筆架上去。她才畫的一幅墨竹,可不能給他毀了去。
“怎麽了?”她甚少見他這樣心神不寧的。
“沒什麽。”顧洛面上又露出了她熟悉的笑容來,“你明日随母親嫂嫂進宮去,只跟着她們就好了,不要四處亂跑,就是有人來尋你,只要是不認識的,也別跟着去。只一點,別出長安殿就是。”
“這些我當然曉得了。”她奇怪道,“你怎麽跟娘一樣,都巴巴來叮囑我這些話。”她皺着眉一思索,“說吧,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她撲上去就要捏他的臉。
“沒有。”顧洛笑着,身子後仰,企圖躲開她的魔爪。
“鬼才信你呢。”緩緩見被他躲過,心下不平,繼續去抓他,那架勢,是不捏到手,誓不罷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催婚之後便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