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38

Chapter38

「Chapter38」第14天:夜夜夜

走廊盡頭的樓梯間, 開着一扇灰色的窗,透過窗外,能看到夜晚聖家堂塔吊亮起的依稀燈光。

冬日夜晚的冷空氣從窗口灌入, 吹得林青妤的大腦格外清醒,她看向面前高高大大的年輕男人, 平靜的聲線如這夜晚的風一樣寒涼:“有什麽事直說, 別拐彎抹角。”

“咳。”周應淮以拳抵唇,“其實沒什麽事, 就想和你單獨說兩句話。”

林青妤:“……?”

一秒切換地鐵老人看手機臉, 她皺眉:“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着?沒事你剛才和陸修澤對着嗆幹嘛?”

周應淮悻悻摸了下鼻尖,道:“我本來就是想和你說說話, 沒其他想法的, 是那姓陸的突然那麽認真,還把氣氛搞得那麽嚴肅。輸人不輸陣, 他都起了勢, 那我也不能慫嘛。”

林青妤無語住了:“神金。”

她提步就要走, 手腕卻被叩住:“林青妤, 你等等。”

她腳步一頓, 扭頭瞥過那只緊攥着大掌,眉頭皺起:“松開。”

周應淮:“那你別走。”

林青妤看他:“你還有事?”

周應淮:“有。”

林青妤:“說。”

周應淮沒立刻說, 只将她拉到了身前,高大的身軀像堵牆似的, 将她攔在窗臺與他之間。

看着他那靠近的結實胸膛,林青妤唇瓣輕抿了抿,有點不大自在地偏過臉:“你別靠這麽近……”

“今天早上陸修澤朝我亮爪子了。”

周應淮道, 那雙狹長的黑眸定定看向她:“你們倆是不是快掰了?”

林青妤一怔又一怔,待對上男人那雙閃爍着期待的目光, 她面色沉下:“我和他怎樣,關你什麽事?”

“當然關我的事,我可是你下任男友候選人,拿着愛的號碼牌的順位第一人。”

“……什麽亂七八糟的。”

林青妤道:“你別亂往臉上貼金。好馬不吃回頭草,我就算和陸修澤分手,也不一定非得選你。”

周應淮:“你們真要分了?”

林青妤:“……”

這人怎麽抓重點的?

“我就說你們倆這一路上各種不對勁,尤其越到旅行結束,他對我敵意越強,今天早上更是裝都不裝了。”

周應淮狹長的黑眸眯了眯,忽然道:“讓我猜猜,你們倆是不是在國內就快處不下去了,想通過這趟旅行彌補一二,緩和一下僵局?”

林青妤眼皮一跳,心頭也有瞬間慌亂。

周應淮見她這反應,就知道他說中了。

怪不得陸修澤急了,這能不急麽?

一回國又要異地了,可不得趁着這最後兩天好好促進感情。

“說實話,陸總這人的确不錯。如果我是女生,我也喜歡他這種多金帥氣又專一的,但是——”

周應淮站直身板,挺了挺胸膛,那線條分明的下颌也揚起:“和我一比,他還是略遜一籌。”

這副活脫脫花孔雀開屏求偶的模樣,叫林青妤氣笑了,“幾年沒見,你還玩起抽象了?”

“我認真的。”

周應淮斂眸,神色也正經起來:“我自認外貌、性格、學歷、經濟能力和他不相上下,而且我和他相比,還有個最大的優點。”

林青妤仰起臉,眉梢輕挑:“什麽?”

周應淮:“戀愛腦。”

林青妤:“啊?”

“網上不是都說,戀愛腦是一個男人最好的嫁妝嗎。”

周應淮認真道:“不誇張,自從和你談了,這些年我腦子裏除了你還是你,再沒進過其他女生。”

大學時期,他也曾經嘗試接觸其他女生,但無論對方是金發碧眼美國甜心,還是黑頭發黑眼睛的華人妹子,就是找不到一星半點的感覺。

前前後後試了幾次,都是出師未捷先goodbye。

交好的朋友一度懷疑他是gay,建議他或者可以談個男生?

結果當然被他狠狠揍了一頓。

他鐵直,比國家标準最高的鋼筋HRB600級高強螺紋鋼還要直。

何況,他知道喜歡一個女生是什麽感覺。

那種時而雀躍、忐忑、時而激烈、滂湃的情緒,像是無數根纏繞着心髒的絲線,她的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就是開關,輕易便牽動他所有的心神。

至于分手後,在異國他鄉每個想起她的夜晚,就像英國詩人濟慈筆下的詩:

「像那無眠的隐士,在寂寞中忍耐。

你不知愛情怎樣,用寂靜的要求,把你占為己有,

更不知我,我心靈是如何

在煎熬中渴慕,

燃燒着無益的激情,

時而昏睡,時而熾烈,

滿懷真誠的痛苦。」

“想說的話,那天在辛特拉那個咖啡館,我已經說了。”

周應淮道:“反正我會一直等你回頭,再看我一眼。”

林青妤沉默了,她其實挺想怼回去,但這會兒周應淮的态度很鄭重。

鄭重到她想嘻嘻哈哈混過去都不行。

是,她的确帶着一百分的真誠和他談過一場戀愛。

可都過去這麽久了,哪怕分手時的那個不愉快現在已經解開了,但破鏡真的能重圓嗎?

現在的他們還能回到初戀的感覺嗎?

“周應淮,我們已經不是十七八歲了。”

她也收起嬉笑怒罵,正色看他:“或許你一直放不下的,是對當年那段感情的遺憾。你心裏喜歡的,也是那個和你分手的十七歲林青妤,而不是現在這個已經不會再那麽純粹愛你的林青妤。”

“沒有人會站在原地舉步不前,我早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我了。”

“其實這一路上你各種湊上來,我不是不懂你的意思,只要你別太過火,我也睜一只眼閉只眼。是,你猜的沒錯,我和陸修澤……我們的确有些不大愉快,異地是個很棘手的矛盾,他的條件不允許他來星城,而我也不願意放棄我在星城的工作和生活,所以哪怕我真的很喜歡他……”

說到這,周應淮的眸色暗了,只是林青妤垂着眼并沒看到。

她深深緩了一口氣,捏緊手指道:“他真的很好,我交往過的男朋友裏,除了你,最喜歡的就是他。”

她的坦誠,叫周應淮心裏泛起酸澀,只能自我安慰着,起碼在她心裏,他成了個标杆。

“那你,打算為他去是上海了?”周應淮問。

林青妤沒說話。

微涼的夜風吹動着她的發,那籠在白熾燈光裏的發絲在夜色裏好似發着瑩瑩的光。

良久,她才低下頭,語氣有些疲累與頹然:“我不知道,我還沒想好。”

要割舍的時候,總是痛苦的。

人是趨利避害的動物,不到最後一刻,她本能地逃避着那份殘忍的痛苦。

“你別管我的事了,我剛才說的,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吧。”

林青妤擡起眼,看着眼前男人成熟而俊美的臉龐,恍惚想到了他們躲在小樹林接吻的那天。

那也是個冬日,晚自習的休息時間,他們偷偷摸摸去操場後的小樹林。

天色很黑,但那天的月亮特別亮,皎潔的清輝将少年立體的臉龐照得一清二楚。

比月亮更亮的,是他看向她的目光。

他低頭吻上來的剎那,她腿就軟了。

從前她覺得書裏都是騙人的,哪有接個吻就腿軟的,未免太誇張。

可那一刻,她的的确确腿軟了,要不是他攬着她的腰,她覺着她可能親着親着就滑到地上去了。

他的鼻子很高,接吻的時候,鼻骨就蹭過她的鼻尖,熱熱的,癢癢的。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他身上的氣息都是格外好聞的,包括唇舌纏繞間交換的津液都是甜絲絲的,好像怎麽親都親不夠。

那時候,真的好喜歡他啊,想到他一顆心都漲滿了歡喜。

曾經那個少年,現在已經褪去桀骜與青澀,成了一個越發成熟硬朗的男人模樣。

看着這張曾經吻過無數遍的臉,林青妤有些不合時宜的想——

嗯,當年吃的也蠻好。

“時間不早了,我先回了。”

她在周應淮面前本就放松,現在把話說開了,更是坦坦蕩蕩,毫無忌憚:“我明天要睡到自然醒,你別發消息吵我。”

稍頓,又補充道:“也別去打擾陸修澤。你應該知道的,我不喜歡看你們鬧矛盾,一個舊愛一個新歡,我夾在中間真的很難做。”

周應淮:“……”

她的确不是當年那個林青妤了。

如果說當年的林青妤是個栀子花般的純情乖寶寶,那眼前這個就是朵帶刺的豔紅玫瑰。

妩媚、野性、渣女氣質拉滿。

但盡管這樣,他的目光仍舊牢牢追随,直到她消失在樓梯口。

-

林青妤在房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刷了房卡進去。

房裏燈光亮着,陸修澤不在床邊,浴室裏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在洗澡?

林青妤眼底泛起微瀾,轉身關門,順道挂上防盜鏈。

走到沙發旁坐下時,耳畔陡然又想到周應淮說的那句“你打算為他去上海了”。

不是沒動搖過,但真的要去嗎。

她知道異地戀想要繼續下去,總有一個人需要妥協犧牲。

她不想犧牲,又不想陸修澤為她放棄到那一步,那壓力太大了,只要一想到萬一多年後感情不順發生争吵時,他說“當初如果不是為了你,我又怎麽會放棄一切來到星城”,她就覺得頭大。

她實在無法對別人的人生負責。

也不知道胡思亂想了多久,浴室門打開,系着浴袍的陸修澤走了出來。

見着沙發上坐着的女友,他擦頭發的手微頓。

林青妤也擡着眼,視線與他對上,空氣都好似變得尴尬。

在她避開之前,陸修澤走了過來:“聊完了?”

自然平和的語氣,好像她剛才不過出門溜達了一圈。

林青妤輕輕嗯了聲。

陸修澤在斜對沙發的床邊坐下:“聊了什麽?”

林青妤眼睫輕眨,看向眼前還沾染着些許水汽的男人。

他也在看着她,眉宇沉靜,不漏情緒。

但林青妤能感受到那份隐藏在平靜外表下的強勢與洶湧,陸修澤的進攻從來不是刀鋒般的尖利,而是夜色裏的海浪,在沒頂的前一秒都是溫和輕緩的。

“就聊些無關緊要的事。”

林青妤扯了下嘴角:“他那個人也沒什麽正經事。”

陸修澤:“是麽。”

很淡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

從早到晚逛了一整天,林青妤也有些累了,不想再猜度他此刻的想法和心情。

她從沙發站起身:“你還用浴室嗎?”

陸修澤:“暫時不用,你去洗吧。”

林青妤:“好。”

她很快拿着換洗衣物,進了浴室。

浴室門合上的一刻,林青妤背抵着牆,長長松了口氣。

等到花灑溫熱的水灑在肩頭,她後知後覺想起松的那口氣,腦子裏好似有什麽東西滑過。

她試圖抓住,但那思緒一閃而過,之後再怎麽想都想不到了,她只好放棄。

吹好頭發躺回床上時,還不到11點。

房間裏十分安靜,甚至可以清晰聽到窗外的風聲。

雖然平時相處的時候,也會安靜地各自忙活。

但那份安靜是令人舒适放松的,而現在的這份安靜卻是壓抑的、尴尬的。

所以當燈光熄滅,陸修澤吻上來的時候,林青妤沒有拒絕。

她不喜歡這份安靜。

既然無話可說,不如親吻、擁抱、口口。

在這氣候微涼的冬夜裏,倆人的氣息緊密地交織,像是兩根牢牢交纏、密不可分的藤蔓。

他是沉默的,同時也是熱情、激烈、滂湃的。

好些時刻,林青妤覺着她快要被那海浪淹沒,那滅頂般的窒息感幾乎讓她尖叫出聲。

陸修澤感受到她的戰栗,他在黑暗中咬着她的耳垂,像是誘哄羔羊主動獻祭的魔鬼:“小妤,叫出來。”

她覺得羞恥,搖着頭,混沌又清醒地摟着他的脖子,玫瑰似的唇瓣緊緊地咬着。

要是放在從前,陸修澤可能就算了。

可今夜不同。

他沒再用言語催促或是哄騙,而是用唇舌、長指、口口,像是蟄伏冬夜雪地裏的獵人,耐心而準确地瞄準他的獵物,一次又一次,锲而不舍,極具耐力。

林青妤終是受不住了,手臂牢牢攀着男人結實寬闊的背,她咬住他的肩頭,微尖的嗓音帶着哭腔:“陸修澤!”

男人的身軀一僵,但很快又牢牢摁下她的腰。

就像是堅實的堤壩擊開第一個突破口,洪水便迫不及待湧出,喊出了第一聲,便有第二聲、第三聲。

“陸修澤……”

“陸修澤……”

“陸…陸修澤……”

林青妤哭了,連她自己也分不清為什麽,是因為那太過猛烈強勢的情慾,還是因為身體裏那顆搖搖欲墜的心。

陸修澤吻着她的眼淚,嗓音低緩:“我在。”

“小妤,我一直在。”

這一夜,林青妤脫水嚴重。

汗水、淚水、口*液流得到處都是,床單都沒法睡。

她也不知道陸修澤是怎麽和前臺溝通的,那會兒她困到整個人都模糊了,像個樹袋熊一樣被陸修澤抱來抱去,最後前臺還是送來了新的床單。

他将床單換好,又帶她回浴室清理一遍,才清清爽爽躺回床上歇息。

第二天,林青妤渾身疲累地蘇醒,摸過手機一看,12點35。

竟然這麽晚了!

驚訝之餘,昨夜的記憶也紛至沓來地湧入腦海。

她好像在陸修澤懷裏哭了?

呃,哭了?

果然夜晚容易情緒化,再加上身體糾纏間産生的種種激素作用——

昨晚的她感覺自己是個被陸修澤精心照顧的脆弱嬰孩,現在林青妤覺得昨夜的她像個矯揉造作的小醜。

這可怕的被激素控制的腦子……

她表情扭曲地自我唾棄了一番,剛想換個姿勢,男人攬在腰間的手動了下。

沒等她反應,那道颀長的身軀從後擁過來:“要起了?”

林青妤剛要回頭,手機忽的一震。

屏幕亮起:「你有一條新的微信消息」。

雖然沒有顯示消息來自誰,詭異的是,兩個人都下意識覺着是來自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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