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仇人

第23章 仇人

赫一這輩子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有被池野登門造訪的一天。

他瞬間忘掉了前幾天那通被他單方面挂斷的視頻電話,受寵若驚地将池野迎進了門。

“哥,你穿這雙拖鞋吧,是新的,我買回來還沒穿過。”

赫一蹲在鞋櫃前取了雙還未拆封的拖鞋,伸手撕掉上面的标簽,小心翼翼地把拖鞋放在池野腳邊。

他爸媽是當地知名的富豪,赫一含着金湯勺出生,打小就坐豪車住豪宅,吃過的唯一的苦來自于學習。

赫家父母很注重對孩子的教育,兩人深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所以沒有把赫一送進富二代紮堆的私立學校,怕他在裏面沾染了壞風氣。

從小學到初中甚至到現在為止,赫一的同桌永遠都是班上學習成績最好的那一位。

而池野,是唯一一位給赫一好臉色的學霸同桌。

受盡學霸冷眼的赫一在池野身上感受到了人性的溫暖——要不是他的爸媽不同意,他都想跟着池野一起去十三中了。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為什麽池野放着好好的一中不去,非要去什麽第十三中學。

在他們看來,一中是當地最好的學校,校區最大,師資力量最強,每年的重本升學率在六所重點高中當中穩居榜首,池野放着這樣的好學校不去上,偏要去什麽十三中,簡直是書呆子行為。

大人們想破腦袋也想不通的事情,赫一卻想得明明白白。

他領着換好拖鞋的池野進屋,給他倒了杯果茶,笑嘻嘻地說:“哥,走讀的滋味是不是很爽?”

池野家離十三中就兩條街,跑得快的話不到十分鐘就能趕到學校,甚至不需要借助什麽交通工具。

“爽,”池野把玻璃杯放到茶幾上,坐在沙發上笑微微地看着他,“國慶假期過得愉快嗎赫一,游戲好玩嗎,作業寫完了嗎?叔叔阿姨給你報的補習班也沒去上吧。”

Advertisement

赫一:“……”

他的笑容凝固在嘴角,過了好半晌才意識到池野在逗他,怒道:“哥你太壞了!”

“不逗你了。”

和赫一這種神經大條的人相處有一點好處,就是無論問什麽都可以開門見山。

因為你把話說得太複雜了,他可能聽不懂。

于是池野直接了當地問:“林逾白?”

這個名字像是打開了赫一的尖叫開關,赫一捂住耳朵:“不聽不聽我什麽都不知道,別問我!”

看着赫一的反應,池野試探着問:“學校老師給你下了封口令?”

赫一停止尖叫,看向池野的目光中滿是“哥你太厲害了吧怎麽連這個都猜到了”的不可思議。

“赫一,”池野往赫一那邊坐過去一點兒,笑得很溫和,“我們認識多久了?”

赫一結結巴巴地說:“三,不,四年了。”

池野的笑容更加溫和,聲音不急不緩,帶着種篤定的從容:“四年了,你難道不清楚我是什麽樣的人嗎,還是說,你信不過我?”怎麽可能!

赫一忙道:“沒有沒有,不是不是,我當然相信哥的為人!”

猶豫片刻,他縮起脖子,做賊心虛般左右看了看。

其實別墅裏只有他和池野兩個人,可人在心虛的時候小動作總是特別多的。

池野耐心地等待他開口。

過了不知道多久,赫一清了清嗓子,幹巴巴地開口:“發生在林逾白身上的那件事,我完全不相信。”

那是上個學期快要進入尾聲的時候,期末考試已經結束,各科老師都在微機室進行緊張的閱卷。

班裏沒有老師坐鎮,紀律很差,甚至有人把手機拿出來,和同桌一起開黑。

赫一自然屬于玩手機的那一類。

據赫一回憶,當時他開了一局四字游戲,選了中路法師,正要和同桌結伴去騷擾對面野區的時候,一輛警車呼嘯着進了校園。

在還算安靜的學校裏,警笛聲宛如投入溫水中的泡騰片,瞬間在整棟教學樓裏翻滾出無數的水花。

赫一他們的教室在一樓,隐約間,他聽見有人怒吼:“是誰報的警!”

那聲音來自教學樓大廳,一中的校長、副校長、各級部的教導主任,乃至所有赫一能叫出職稱的老師,全部聚集在教學樓前的空地上,面上帶着驚疑不定的表情。

林逾白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他氣喘籲籲,衣衫不整,白色校服上帶着星星點點的血跡。

他說:“我舉報,江州市第一中學高一一班班主任趙致遠,對學生圖謀不軌。”

人群中一片嘩然,很快,趙致遠同樣衣衫不整,額角汩汩往外冒着鮮血,跌跌撞撞地從辦公樓的方向沖出來。

“領導,警察同志,不要相信他的一面之詞!”

當時林逾白毫發無傷,只是衣服有些淩亂,而趙致遠衣衫不整,鼻青臉腫,滿臉是血,說完那句話後就癱倒在地上。

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因為很快校長就反應過來,一聲怒喝,幾位主任迅速攙起倒在地上的趙致遠,而副校長本人迅速抓住了林逾白的胳膊,幾人帶着警察一起走向辦公樓。

現在想來,林逾白應該是很信任他們的,因為他幾乎沒有任何反抗,乖乖地跟在衆人身後進了校長的辦公室。

赫一咽了口唾沫,抓起桌上那杯原本是倒給池野的果茶一飲而盡,靠在沙發靠背上,臉色蒼白,說:“我親眼所見的只有這麽多,後面的……都是一些傳言,沒有人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

看得出來,這件事給他造成的印象很深刻,26度的空調房裏,他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層冷汗。

池野抽了張紙巾遞給他,赫一嘴裏說着謝謝,接過紙巾擦拭着額頭。

池野說:“然後林逾白就被學校開除了。”

“不,”赫一搖了搖頭,“不是開除,是勸退。”

那張“對林逾白同學予以勸退處理”的通報,至今還貼在公告欄裏,經過一個暑假的暴曬,紙張已經微微泛黃了。

赫一喃喃道:“他們說林逾白平時就跟趙老師走得很近,還經常去趙老師的宿舍吃飯。他們還說,林逾白勾引趙老師不成,所以對他大打出手,甚至倒打一耙,報警污蔑他……我不信,我一點都不信。”

說着說着,他整個人有些控制不住地發起抖來。

“赫一,別緊張。”

池野一把握住他的手,溫暖而有力的手給了赫一些許安慰。

池野繼續問道:“謠言一般有很多種版本,除了你前面說的那種,還有什麽其他的傳聞嗎?”

赫一麻木地搖了搖頭。

趙致遠,四十二歲,教齡将近二十年,長相英俊儒雅,頗得學生愛戴。

連續數年被市裏評為優秀獎教師,在一中擔任火箭班班主任以及德育主任。

沒有人相信他會對學生做出禽獸不如的事情。

反觀林逾白,單親家庭,性格古怪不合群,和班裏的每一個人都不親近,入學一年,連個關系稍微好點兒的能稱作朋友的同學都沒有。

甚至像個暴力分子,一言不合就喜歡動手。

這樣一比較,林逾白的可信度幾乎為零。

而且據趙致遠的兒子以及火箭班其他同學的口供反應,林逾白确實有事沒事就喜歡往趙老師的辦公室裏跑。

趙致遠的兒子更是冷嘲熱諷,說就連他這個親兒子跑辦公室的頻率都沒有林逾白那麽勤。

這件事情涉及到未成年猥亵案,原本不該那麽快結案的。

問題是,所有人的供詞出奇的一致,除了林逾白的媽媽林昕,沒有人相信林逾白的話。

赫一倒是很想相信林逾白,他覺得其中肯定有什麽誤會。

可他自己都是個不被老師待見的差生,說出口的話沒有任何分量。

林逾白在一中孤立無援,盡管後面趙致遠表示孩子小不懂事,他願意原諒林逾白,可學校還是對他進行了勸退處分。

聽到這裏時池野眼皮一跳,“為什麽?”

赫一苦笑道:“因為林逾白一口咬定他沒有撒謊,就是趙老師對他圖謀不軌。”

此事關系着一中的聲譽,他不松口,學校是不可能把他留下的。

赫一知道的只有這麽多,全都告訴池野了。

“哥,”他伸手抹了把臉,說:“我爸媽老說我缺心眼,其實我也沒那麽傻。初中畢業後那麽久沒聯系,你突然找到我,一開口就是問林逾白,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池野整理着混亂的思緒,聞言在他肩上拍了拍,敷衍道:“你不傻。”

赫一:“……哥!”

眼看赫一要惱了,池野這才笑着說,“好了好了,我這就告訴你。林逾白轉來十三中了,就坐在我旁邊位子上。”

“什麽!”

赫一一把抓住池野的胳膊,緊張道:“他,他沒打你吧?”

即便是他對林逾白很有好感,可他也必須得承認一個事實——林逾白是公認的極端暴力分子。

警察進學校那天,趙致遠被他打得頭破血流。

後來趙致遠在一中念高二的兒子去找林逾白算賬,也被他按在地上打了一頓,鼻梁都砸歪了。

當然了,後者屬于尋釁滋事,雙方都有過錯,雙方家長經過漫長的協商後選擇私了。

池野想起林逾白帶着傷回來的那個晚自習,他送林逾白去醫務室包紮的時候,林逾白提到了一個人。

當時他的原話是——我在一中的仇人。仇人。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池野知道林逾白并不是一個喜歡誇大其詞的人。

既然他用到了仇人這個詞,那麽,他說的這個人,必然跟他有着很深的,不可調解的矛盾。

那麽他的這個仇人會是誰呢?

又在赫一提到的這件事情中扮演者什麽樣的角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