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二條魚

何海江并沒有立即接話, 平靜的看着方娅,似乎并未理解她話中的意思。

方娅也不着急。“情?只要衛十命簡單一查,就會知道,蒙椰與張白之間并不存在感情糾葛。錢?蒙椰雖然沒有經濟方面的困難,卻也不富有,那麽只剩下命了。”

何海江表情有些許的松動,卻只是坐正了身體。“方律師的意思從命這方面入手。”

“沒錯,我剛剛說過天時地利人和, 這就是人和,不但社會關系符合, 而且死無對證, 最主要的, 他是病死的,還是一種世界上都十分罕見的疾病,這難道不是人和嗎?”

何海江摸了摸下巴, 顯然陷入了思考,卻依舊沒有松口,而是反問。“那所謂的天時和地利呢?”

“天時自然就是過去,那些無從查找的半真半假的過去,過去等同于死亡,無從查證。而地利, 這裏不是衛都, 不是衛家一手遮天,這裏也不是過去一切發生之所, 那些痕跡都殘留在另一個遙遠的城市,而且對于何家而言,想要在衛都做些什麽,還是十分容易的吧。”

何海江的興趣和注意力已經完全被吊起。“做些什麽指的是?”

“那就看你想做到什麽程度了,是無懈可擊,還是疑罪從無。”

“方律師,我似乎明白了你的一些說法,可是該怎麽把張白的病逝與蒙椰的自殺相關聯呢?”

然而這一次,方娅卻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的,平靜的注視着何海江的眼睛。

饒是縱橫黑白兩道多年,何海江也不由得心跳加快,這雙眼睛太過平靜,卻又太過犀利,似乎一把鋒利的匕首,鋒芒逼人,這樣的女人,難怪可以問鼎巅峰。但是想要讓何海江主動坦白什麽,顯然難于登天,何海江的心理素質也是經過了半輩子的磨砺。

方娅冷冷的勾了勾唇角。“看來何先生還是不相信我啊,恰好,我也不信任何家,所以事先進行了一些調查,然後查到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方娅說完,打開了自己帶來的文件夾,将一張紙放到了面前的小圓桌上,示意何海江查看。

何海江拿起了純白顏色的紙張,只一眼,臉色驟變,眼中甚至不自主的染上了隐晦的殺意,聲音有些陰狠。“這張診斷報告是從哪得來的?”

何海江手中所拿的,正是何清涼十年前檢查單的複印件,上面的診斷結果為:多髒器急性功能衰竭!

“何先生如此擡舉衛十命,又為何總是小瞧了我呢?而且我似乎剛進門的時候就說了,段錦瑟還活着,只要她還活着,一切都是變數,就像這張診斷報告的複印件,這是別人寄給我的,很可能就是段錦瑟,你猜,她若走投無路,會将這樣的複印件寄給多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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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海江緊緊盯着方娅的眼睛,沒有從她的神色中看到一絲一毫說謊的跡象。“有話不妨直說。”

方娅又從文件夾裏拿出一份報告遞給何海江,何海江看清上面的文字臉色更加難看。

“你先不用着急動怒,這份是何清涼的屍檢報告,也是最有利的證據,上面明确記載着何清涼死前的健康狀況,并不存在多功能髒器的急性衰竭,也就是說,十年前的那張診斷報告是錯誤的!但是張白不知道,他只知道曾經患有同樣病症的何清涼活了下來,于是,一場缜密的策劃就此開始。”

“張白有目的的接觸何清涼,并且騙取了他的信任,對于何家而言,只要做一張假病歷,将假病歷的時間設定在張白與何清涼交往之前即可。此後,張白一點一點調查着何清涼康複的真相,并且自認為獲得了真相,然後着手實施。那麽,最重要的問題來了,張白所調查到的所謂真相必須要犧牲掉蒙椰,這,就是殺人動機!”

聽完方娅的假設,何海江的情緒果然平靜了下來,他似乎也意識到,面前這個女人思維的缜密程度,以及她是真的無所謂生死,只關注輸贏。

“何先生,我說了這麽多,何先生是否也要表示一點誠意呢?否則單憑我一個人,也是回天無力。”

何海江這一次短暫的沉默之後,終于開口了。“十年前何家确實與蒙家有交集,而且因為一些意外,導致了蒙夢昃的死亡,蒙家的兩個孩子也不幸失蹤,下落不明。”

聽到這裏,方娅的在桌子下的食指微微一顫,臉上卻毫無波動,連眼神都沒有晃動一下。

何海江對于方娅的表情顯然很滿意,于是繼續說了下去。“事後,我們家也對蒙家進行了相應的補償,可惜一直沒有得到段錦瑟的理解,後來段錦瑟離開了故土,不知去了那裏,誰曾想,十年之後,兩家的孩子竟然也有了交集,事情大概就是如此。”

方娅點點頭。“非常好,不過如果是我,我會這麽說:十年前,何家在創業階段得罪了不少人,引來了仇家報複,途中偶遇了蒙家四口,蒙夢昃死于非命,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包括他的孩子也在沖突中走散,下落不明,事後何家雖然極力補救,卻于事無補,也沒能得到段錦瑟女士的原諒。不過還差了些什麽,何先生,您猜是差了什麽?”

何海江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方娅輕輕啓唇,一字一字的提醒。“還差死無對證,一切建立在死人身上的聯系,都是死無對證。張白所找的殺人動機,就在這裏,據我所知,段家祖上似乎從事了一些陰陽占蔔,斷人兇吉的工作,令郎在十年前突然遭遇詭異的罕見疾病,藥石無方,醫院無解,那麽作為父母,一時間病急亂投醫,也是可以理解的。”

何海江的神色有了觸動。“你是說是我們何家請來了蒙家,然後遭遇仇家報複,蒙夢昃意外身死。”

“沒錯,如此後面何家對蒙家的調查和照拂也就順理成章,只是段錦瑟自己進行了回避,不想接受幫助罷了。随後很快,令郎被誤診的消息傳回,何清涼的病自然也就痊愈了,證據就是警方出具的權威性的屍檢報告。而張白對此事的誤解也由此而來,張白必定調查到了段錦瑟祖上從事的職業,加上蒙家一死兩失蹤,在死亡的巨大壓力下,推測出了一命換一命的救命之法,而目标,就是段錦瑟僅存的孩子:蒙椰!”

何海江聽後不怎麽贊同。“這聽起來太匪夷所思了,而且又如何證明張白有這個瘋狂的想法和依據。”

“法庭之上,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涉及生死之事,前不久不是還鬧出了雪山吃人的新聞。至于依據,不就在這裏嗎?”方娅晃了晃何清涼的屍檢報告。“何清涼的DNA檢測出了他人的DNA,而那個人就是蒙邪,但是蒙邪已死了,對此張白會怎麽想呢。”

“那是因為我兒子小的時候曾經動過大手術,進行過大量換血,以及骨髓移植。”

“是,但是張白不知道,尤其他會主動打探消息,然而何清涼年幼時記憶模糊,并不記得自己曾經做過手術。而這也加大了張白的懷疑,至于張白是如何确定蒙邪的DNA的,這就是整個案件的關聯點,也是完美循環中最有力,最無懈可擊的一環,何先生想好了嗎?”

何海江一瞬間明白了方娅的意思,她想要制作一些條件,讓張白的懷疑順理成章,同時也是張白殺人動機的直接來源。“可惜了,我并不知道蒙邪的屍體在哪。”

方娅笑了笑。“是嗎?那為什麽在最開始的陳述中,何先生直說蒙夢昃死于意外,連同蒙家的兩個孩子也失蹤了,而不是一個孩子呢?更何況,我什麽時候說要找蒙邪的屍體了,只要找到他曾經遺留有DNA的物品,例如段錦瑟那裏,不也是正好,當然,如今看來,找到屍體是上上之策。”

何海江沒有動怒,只是表情陰晴不定。

方娅繼續說道。“紙……包不住火,既然如此,何不借此機會,斬斷一些麻煩呢,一勞永逸,永絕後患,畢竟衛十命其人,可不是一個輕言放棄之人。”

寂靜,在房間裏蔓延,過了許久,何海江仍舊沒有說話,反倒是房門突然打開了,何夫人突然走了進來。“埋在一處郊外的度假區。”

何父猛地看向何母。“你!”

“我怎麽了?畏手畏腳,我兒子什麽時候才能瞑目,難道你想讓他遭萬人唾罵嗎?方律師,我知道你懷疑什麽,都無所,你只要知道,你和我們何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們出了事,你也跑不了。”何母顯然在門外聽了有一段時間了,直到何海江猶豫不定,這才闖了進來。

方娅的唇角微微上挑,勾起了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同時眼底劃過一陣劇烈的波動,不過轉瞬即逝,至少忙着吵架的何家夫妻沒有注意到。“這不用你說,那麽将細節詳細的告訴我,我們需要在明天開庭之前布置好一切,一旦開庭,警方就會介入調查,而我們不需要提供确切地址,只要給以一些線索,警方自然會順藤摸瓜,找到蒙邪的埋屍處。只是在警方查到埋屍處之前,我們都不能有任何動作,所以一切,都必須在開庭前準備好,确定做到萬無一失。”

“好。”何海江也有些認命的架勢,畢竟當埋屍地說出口的一瞬間,何家就注定脫不了關系,既然如此,不如當真放手一搏,沒準可以擺脫掉這個大麻煩。“你推測的沒錯,蒙家确實是我們請來的,只是他們拒絕了救治清涼的要求,但是我從監聽器中了解到,他們其實有救治的方法,只是這個方法十分苛刻,而且代價極大,所以他們不想冒險。我放他們離開了,誰知這麽不巧,蒙夢昃還是死了……”

方娅打斷了何海江的陳述。“是巧合嗎?不過是欲擒故縱的把戲吧,何先生若想萬無一失,最好不要在考驗我的能力和耐心,如實說,你簡單,我也簡單。”

何海江被噎了一下,沒有反駁,顯然再次被方娅說中了。“沒錯,就是欲擒故縱,蒙夢昃死後,我讓人将蒙家的孩子帶回來,既然他們蒙家自己不動手,那我就自己來,恰好清涼病症發作,需要大量輸血,并且進行骨髓移植,因為清涼自身的生理功能已經不能自主産血了。”

“于是,我将那個小的給清涼換血,手術後将人帶回何家看管,誰知那個小的不經折騰,悶死在了箱子裏,那個大的倒是活了下來,然而詭異的是,根據下人報回來的消息,蒙家大的那個孩子回到了段錦瑟的身邊,可是我很清楚,真正的蒙椰其實就在行李箱裏。事情太過詭異,我也沒敢将段錦瑟逼急了,而段錦瑟好像也沒發現什麽問題,最後帶着那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孩子離開了,我也就沒有繼續追查。”

方娅兩手交疊。“何先生,事情只怕并未結束吧,既然你們綁了那個大的孩子,那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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