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君臣12
君臣12
鸶水之戰後琅國邊軍突破蒼國邊關城池,連下多省。
蒼軍軍心動搖節節敗退,琅國邊軍連同多方直搗黃龍。
蒼帝實乃虎狼之君,自知大勢已去,在以魏呈為總将的琅國大軍沖破首都城前,他将所有王公貴族皇親國戚召入宮中,召不來的就竟動用守城兵力押來,加速破城也在所不惜,之後鎖閉宮門,命士兵屠殺,血洗宮闱,一個不留。
蒼帝瘋狂行徑令人費解,他竟單殺花氏皇族血脈和蒼國世家貴族,宮女太監悉數放出宮去。
整整一天兩夜不間斷的哀嚎恸哭,皇宮緊閉的宮門內染滿了高貴而肮髒的血,皇城中心最輝煌高大的宮殿中是自缢的蒼帝。
參與屠殺的士兵都活着,給琅軍開了宮門,俯首投降。
聖上仁慈,體面的葬了蒼帝。
其中似乎沒有花夜離的存在,面目不清的屍體太多,式涼不知花夜離如何,除了他也沒人在乎,所有人精神亢奮,只清楚的知道一件事——琅國勝了。
但一個被所有人忽視卻又無法忽視的隐患正在蠶食剛剛得勝的琅國。
燕過山月半輪秋,班師回朝的诏書還未來得及下達,任無衣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盡管他私下一再隔離防治,可能他烏鴉嘴,疫疠爆發了。
勝了蒼國,尚有堯國虎視眈眈,至今未有動靜,不知在打何算盤,局勢剛一緩解便又緊張起來。
前人所著醫書中言:痘本胎毒,雖疠氣之傳染,實殺機之顯彰。
“痘瘡……怎麽會是痘瘡?”一名醫者不敢置信,“起先他沒疹子也沒痘啊。”
“那便是前期。”任無衣答,“去問他出沒出過疹子就知道了。”
那醫者應下,幫着去擡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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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走了,又兩個醫者圍過來:“沒有蜜了可怎麽辦?”
一般治療痘瘡的方法是取密通身塗抹,或者用蜜去煮升麻,頻繁飲服。
“升麻可剩?”任無衣手上配藥動作不停。
對方無奈:“也只剩升麻了。”
“以水煮升麻,酒漬更好,綿沾洗之,就是病人受罪了。”任無衣安撫地向一旁的病人笑笑,轉而對他們說,“物資未至僅能如此。”
待他們走開,一直未表露出憂慮的任無衣暗自嘆息。
痘瘡這病,病死者十之八九,民間便有爆發之後“萬戶蕭條鬼唱歌”的說法。
對于這種感染病前人留下了朝廷一系列應對策略,各地隔離區已建起來,官府的人和派發藥品今日也該到了,卻尚未有醫者研究出完全有效的方子,如何防治減少感染也是個難題,任無衣只能盡力一試。
剛那兩人沒走多遠,另有幾名醫者遇到了疑難找他商讨,任無衣年紀雖輕,醫術卻是最高。
安置初期症狀病人的營帳傳出醫者的讨論聲和病人的痛哼,路過的式涼腳步不停,頂着旁邊幾名士兵鄙夷的目光,去迎接來疫區巡視安撫百姓的朝廷官員。
經式涼的一番操作,邊關将士對朝廷來的官愈發不信任,接待官員的活理所應當落在了式涼頭上。
兵士們性子直,見着式涼啐一口都不稀奇,現在說是他臭名昭著一點兒不誇張。
式涼十分自覺的繞着人多的地方走,于無人處,自它宿主上陣後終于重見天日,從衣箱底住回袖子的系統就憋不住好奇心了。
“宿主是如何效率如此之高的把名聲徹底搞臭了?”
“天賦。”
“……”
他難道為此自豪?
由于在疫中,入城的賓客乘車和馬具都要經過火燎煙熏以消毒防疫。
戰勝後贏來了短時間的安穩,一部分邊軍退回駐守薊城,式涼在城外迎人,把人接引至城中,這位朝廷派來的名為李霆義的巡撫大人面都不露。
與式涼交流的是一名姓任的知府,直到請李巡撫下馬車以便煙熏馬車,式涼見着了這位大人,那表情作态是百般不甘不願。
也是,這是疫區邊緣,像他身旁的任知府這樣寬和才實屬不易。
不過這位李巡撫的到來才讓式涼意識到他以往忽略了的一點。
這邊關的軍官,都有一技之長,有缺點,但沒有過重的人品問題,且都拎得清輕重,魏呈這個總兵官的眼光器量,在與其他方面軍的總兵官彙合攻城時,尤顯的出類拔萃,加之醫術謀略雙絕的任無衣,堪稱完美的一個團隊。
許是處于戰争頻發,戰事緊要的邊關,在敵人的進犯中磨練出來了吧。
無論李霆義多難纏,式涼慣會打官腔,諸多煩心事又不往心裏去,所以從出去到回了房間,平靜心情未被影響分毫。
系統安靜的等式涼關上房門才問:“外面怎麽又來大官又人心惶惶,不是打贏了麽。”
“疫疠,痘瘡。”式涼簡短回答。
“哦哦。”
其實問了也沒用,它又幫不上忙。
式涼何嘗不是,他毀了信譽,醫術不精,這接下來的擔子,主要落在任無衣肩上了。
但凡聽聞任無衣大名,無人不會這麽想,唯一人例了外。
式涼難得出門一次,聽聞旁人說,李霆義又向任無衣發難。
李霆義一屆朝廷大員,竟跟個軍醫過不去,他本人還毫無所覺,用朝堂上攻讦政敵那套與任無衣論道。
“他把人醫死了,根本不配為醫!”
式涼一來就聽到這麽一句。
那邊李霆義還一句接一句不住嘴的說,聽的人腦仁疼。
系統:我的天怎麽古代也有醫鬧?
默默吐槽完,系統透過遠遠的隔離麻布看到死去的那位老夫人渾身潰爛,一看就是藥石罔效,醫也醫不回來的典範。
同時系統在自己的記憶庫中搜索,猛然發現這不就是天花嗎?
式涼則回想了下,李霆義抱的是定遠侯大腿,定遠侯又因他嫡長子在任府意外溺亡一直與任太師有過節,任無衣是任家的李霆義知道了,就來盡他狗腿子的職責。
“時苗毒性雖大,可這位老婦經種苗後症狀确有緩解。”
病人身上自然發出的痘瘡的痂叫做時苗。
“只是老人家大限将至,終究抵抗不住毒性。”任無衣努力講道理,“新方法沒錯,現已能篩選順與不順的痘苗,假以時日定能讓十之五六的人免疫。”
“十之五六?你這到底不是罔顧了十之四五的人命了。”
跟不講道理的人沒有道理可講,李霆義不聽,不僅不聽,還擺出個唯獨自己講了道理似的臉來。
任知府在一旁關切的望着任無衣,苦于官大一級壓死人,到底說不得什麽。
式涼見了便知,任知府和任無衣是兄弟的猜想是對的。
任太師七子的兩個嫡子,任無衣是次子,任知府該是兩年前入仕任職的長子,任無季。
“李大人如此緊張這位死去的病人,莫非她和李大人有些親戚。”
有理說不清,分外無法的任無衣聽到式涼熟悉的聲音,循聲望去。
李霆義高揚的頭顱不動,眼光瞟向式涼,嘴角一撇,又要指點些話了。
未等其屈尊指點,式涼道:“在下記得令堂至今尚在南方老家一間草房孤苦伶仃,如果遭了難逃來這裏也說得通。難道她是李大人老母?”
系統給翻譯一下,宿主大概是這個意思:死的不是你媽你管着嗎?
任無季立刻做恍然大悟狀,恭謹的向李霆義作揖:“失敬失敬,這樣舍弟着實有錯。”
李霆義:“……”
被他們一人一句把話頭怼回去,暗諷他出身寒微對母不孝又小題大做沒事找事,許是無言可辯,或者完成了今日份的找茬任務,李霆義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有人認出來式涼指指點點,式涼一概無視。
被好生胡攪蠻纏了一番,任無衣卻沒有零星火氣,接着照顧病人研制藥物。
這世上真有脾氣這麽好的人?
式涼奇怪于這一點,去到無人地方,系統活躍起來了。
“宿主,我有辦法我有辦法。”
“針對疫疠的?”
“是是是。”
“怎麽才說?”
系統有點虛:“說叫痘瘡,我不知道古代叫這名,我都不知道原來天花是瘟疫的一種,我只知道天花,還是看到病症才看出來的。”
“……”
居然是這麽蠢的理由。
系統更慚愧的是它觀摩其他世界時看到的,只清楚大概:“我并不知道确切的方法步驟,具體操作主要還得看任無衣。”
所以這東西依舊沒用,式涼想。
“宿主你去探探任無衣口風,看他進行到哪了,我可以提示他。”
系統提出了可行建議,事不宜遲,式涼次日挑了個人少的時段去找他。
即便是最清閑之時,任無衣也忙的不可開交,但他仍耐心的與式涼說話。
“痘痂被李大人彈劾了。”眼下青黑深重的任無衣故作輕松的調笑,“或許該改用稀釋的痘瘡漿液來作為種苗。”
其實還是得用痘痂,這個是系統為數不多知道的。
它能幫上忙了?系統激動,它能幫上忙了!
“不過那需要患兒的新鮮痘漿,對孩子有所損傷。”任無衣補充,“還是用痘痂,稀釋毒性就成了。”
任無衣一邊調配用量,一邊說明:“以少數痘痂,研為細末,和淨水或人乳。”
任無衣研究出來的比系統知道的清楚,所以又用不上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