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君臣16
君臣16
千秋宴當日京城洋溢在一片盛大的歡騰與喜悅中,人們用這場慶典徹底摒棄了同行數年的戰争。
任無衣不想去,早早提交了奏疏,聲稱自己千秋宴那天身體準會有恙,需卧床靜養,聖上還真給他批下假了。
其實式涼也不想,但他向來只有加班的份,也實在找不出請假理由。只有沉默已久的系統能跟去湊熱鬧非常開心。
宴會氣氛與蒼國使者來朝那次截然不同,絲竹管弦不絕如縷,觥籌交錯氣氛熱烈。
席間諸位官員及其家眷把酒言歡,盡管場合性質有些嚴肅,飲了些酒後便縱情了些。
為了時刻保持清醒,式涼向來滴酒不沾,同僚勸酒也不為所動。
倒沒出現官高一級以權壓人的狀況,真論起來,式涼主事編撰兩國合并條約,這本身便是權位的象征,即便王爵,有眼色的不會想不到內閣終有一日将發展成下一個中書省,只是成分更優,且由式涼統領,無不對他留三分敬意。
“顏首輔。”
式涼回身,見是常安公主身邊的宮女。
她行了個禮,傳話說讓式涼移步清靜些的地方,見個人。
似乎無法不應,式涼只得動身。
候在那裏的常安公主,如祁陌曾描述一般端莊高貴,美貌無雙,在月光與未融盡的雪地輝映下更是如此。
式涼首先向其行了一禮,垂首候在距離十步處。
他生分的樣子讓常安抿了抿唇,這裏遠離人群,宮女們守在不遠處,她卻別扭着不願和盤托出。
“我們曾見過的。”
Advertisement
花枝草木隔絕了部分人聲,闌珊燈火卻映亮了這一方幽靜。
式涼在這位公主眼中看到了很熟悉的東西,和他上一世所遇見的所謂紅顏一樣的。
“宮中?”
“宮外。”
常安明黃色袖中的手指絞在一起。
“本宮給過你香囊……忘了麽?”
“微臣記得。”
常安明眸亮了亮。
初至後有一面之緣的女子居然是公主,式涼也不知自己這運氣是壞是好了。
“香味悠久,即便盛夏,氣味也被其蓋過了。”
常安甜蜜的心情還未湧上心頭,反應過來一件事。
“蓋過什麽氣味?”
“雪隐。”
常安凝視他:“……”
雪隐是茅廁的美稱。
式涼實話實說,他真的回去之後随手把香囊挂茅廁門上了,後來過了那個夏天他把宅子買了便不知其去向。
話都說到這份上常安不可能不明白,略點了點頭,不再多言便轉身要走。
式涼眼見其走了三步,後又回身一步邁做兩步走到式涼近前,問。
“有意中人了?”
“是。”
“誰家的姑娘?”
式涼為難:“公主……”
她再問下去式涼謊話沒法編了。
“是誰?”常安堅持問道,“到什麽程度了?”
“他孤苦無依獨身一人。”式涼心中向任無衣告欠,“已在臣府上了,将要過門。”
常安掐着手指,呼吸顫抖着平靜下來。
“人怎麽樣?”
“溫柔體貼,賢良淑德。”因為有原型,式涼謊話編的順遂,“還精通藥理。”毒術也了得。
“能不能把她叫來。”
“這……”
宿主要翻車了,系統心中狂笑。
常安明确的說:“讓她和本公主打一架,輸贏本公主都認了。”
“……”
不愧是街上就敢往式涼懷裏扔定情信物的女人,本質剽……勇敢。
又不能讓任無衣跟公主比武,該怎麽辦?
“算了。”
常安公主看出式涼為難,轉而道:“別辜負了人家,本公主命令你必須幸福。”
說完轉身撥開花枝走了。
系統以為這公主是個人物,好歹是個中級boss能讓宿主好生頭疼一番,沒想到她僅僅是個單純的女子。
宮女候到快步走出來的公主,一眼便看出來到底成沒成了。
“您可救過他一命!”
她隐約聽到不少,更是格外憤憤不平。
“公主為何不與顏大人說那件事。”
常安紅着眼眶道:“挾恩圖報非君子所為。”
“公主您是女子。”
“女子怎的?”
見有人在前,常安用帕子草草拭了把淚,露出她身為公主該有的得體笑容。
“以此身立于此世就要有操守。”
漫長的宴會方才進行不到一半,氣氛更奔放了,式涼回到席間就見侍衛把一名撒酒瘋跳上桌子的官員攙下來。
國宴上出了這種醜,日後怕是沒臉見人了,所以式涼不喝酒,不僅傷肝還傷面子。
那個被架走的微胖身影讓式涼驀然想到程尚書,又記起在聖上的運作下他早已辭官,回鄉途中客死異鄉。
算起來程尚書将近七十了,人老了總有一死,勉強算死得其所。
這樣一想,式涼發現宴會上年輕人真不少。
他們年紀輕輕,朝氣蓬勃,吟詩作對,投壺舞劍,仿佛有揮灑不完的精力,衆人目光的焦點也多在他們身上。
式涼捧着養生湯,并不覺得關自己什麽事,和幾位須發皆白的耄耋老臣交流從政為官之道,十分愉快。
系統發現宿主跟這幫老頭兒完全沒有代溝,像平輩。說起來,宿主在這個年紀坐到這個位置好像是件非常厲害的事,原主殘念是不是早已完成了呢。
“顏大人——”
一道清越聲音傳來,是定遠候府世子文一晏,十七八的年紀,持劍而立,頗有幾分少年的英氣。
“晚輩冒昧,想邀請您切磋劍法。”
系統突然激動了。
送上門的,宿主快裝逼,打他臉,做一個主角該做的事!
式涼瞟了眼他手中僅有個樣子的劍。
少年做蠢事,大多是為姑娘。
果然,文一晏目光止不住的望向首位一側的高座,那是常安公主的位置,此時是空的。
衆人自然樂于看熱鬧,然而全場卻詭異地靜下來了,因為文一晏邀請誰都好,偏偏是式涼。
式涼年紀算得上年輕,玩鬧的不少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候府世子這一邀似乎挑不出什麽錯。
問題在于式涼的地位,除了聖上相邀義不容辭,其餘都稱得上放肆。
而文一晏的爹定遠侯看上去又存心要給式涼難堪一樣,笑眯眯的不置一詞,仿佛這是個玩笑。
這個式涼也懂得,任太師給他求過情,定遠侯與任太師有過節。
如果任無衣來了,被挑戰的也許是他,式涼尋思自己這算不算替他受過。
席間任無季好端端坐在那,應該不算了。
也不好讓場子一直冷下去,式涼便自然的應邀上場。
切磋而已,都知道他是文臣,何妨讓讓小輩,式涼不打算贏。
為了保證宴會的安全性,用的是賞玩性質的未開刃的劍,輕得式涼不好使力。
文一晏仍舊看不到公主,也是,方才見到她一副哭過的樣子,肯定需要休息。
不過他勝了總能傳到公主耳中,讓顏式涼顏面掃地,以懲戒他負了公主。
劍光凜冽,金鐵交鳴,幾回合下來文一晏十分吃力。
無論劍尖刺向哪都會被洞悉,無論劍刃掃向哪都會被躲過,這場比試從頭到尾都讓他渾身充斥着無力感。
打得漂亮,周圍叫好聲連連,局面好似平分秋色,他已用盡全力,對方卻游刃有餘。
是在戲耍他嗎?文一晏心中燃起怒火,他本來不想說的。
式涼當然是在讓他。這孩子招式還可以,忽然亂了,露出明顯破綻,是心境出了問題吧。
盡量打的漂亮點,拖一會兒結束,式涼輸也能輸得留點面子。
因此式涼裝作沒發現,接着慢悠悠的給他喂招,這可是個技術活。
式涼很成功,魏呈差點被他糊弄過去,想着他怎麽水平掉成這樣。
“顏大人。”
在式涼準備被挑落劍敗北的前一刻交錯中,文一晏小聲飛速說了句話。
“你若不輸我便将你如何勝得鸶水之戰的豐功偉績與大家好好說道說道。”
在他說這句話前,式涼是不打算贏的。
兩人錯身而過。
式涼握緊了這把輕飄飄的劍,回身格擋住文一晏氣勢磅礴的一擊。
此時速度與上一秒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文一晏錯愕,式涼巧勁微錯劍身,文一晏手腕一扭,招式全失,式涼沒有鋒芒的劍尖劃過他肚腹,他條件反射的躬身。
原本好像纏鬥得難解難分的兩人高下立分,衆人驚呼。
文一晏尚未松劍,比試仍在繼續,未等有些懵了的他直起身提劍再戰,式涼的劍重重拍在他屁股上。
場外傳來哄笑聲,長這麽大衆目睽睽下被打屁股,文一晏臉刷的紅了,扔了劍蹦的遠遠的,語無倫次道:“你你你幹什麽?!就不怕我說——”
“代你長輩教你。”
鸶水之戰的真相被公布于式涼而言根本沒什麽,重要的是不能讓孩子走偏。
“年輕人不要總想些偏門左道,輸了比試也不能失了風度和德行。”
文一宴:“……”
系統扶額,宿主這操的是誰家老父親的心啊。
周遭笑聲愈大,文一宴羞憤欲死,式涼看得出他是有那麽一秒要說那所謂真相,結果什麽都沒說就跑開了。
孩子是好的,式涼欣慰,只要好好教育。
然而他跑走了,他爹慢悠悠笑吟吟站起來:“諸位見笑,見笑。”
定遠侯一張有福相的圓臉,細眼睛狐貍似的彎得甜蜜,說起話慢條斯理又中氣十足,自有和氣而暗藏鋒芒的風度。
他向上首行了一禮,請示發言的權利,随後不緊不忙開口了。
“鸶水之戰顏大人功勳卓著,大夥都知道,就是老臣聽着了些風言風語,想着實在沒道理,再平白污人名譽,就請大夥作證當衆評評理。”
來者不善,式涼回座端起茶抿了口,靜觀其變。
祁陌懶洋洋的挺有興趣,見式涼那麽穩,倒又無故擔心起來。
上次他那麽穩就宰了蒼國使臣。
定遠侯命人帶來個人,正是馬付南。
系統看馬付南那倒黴相神經元件都在摩擦,出事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