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警匪16
警匪16
天色灰藍,日将升時,尹容發現警局點着燈。
式涼像是一晚沒回去,桌上滿是案卷。
小黑板上密密麻麻寫着案情。
尹容走到桌前,拂去案卷上的粉筆灰。
終于看到文件了。
第一次犯案總能暴露出很多信息。
五年前的開端,受害者是個放貸的地頭蛇。
經常打斷欠債人的腿,如果還債人是男的,通常都是男的,他妻女也難以脫身。
某天某個欠債人的妻子回家,發現地板當中被砍斷雙腿,生殖器也被割去的人。
手法粗糙但老道,用的廚房的菜刀,現場很幹淨,不是第一現場。
初次犯案建立了自信,後面發揮得越來越好,性質也越來越惡劣。
兩年前的一個煤老板,手底下的工人都患有肺病,得不到治療和賠償,後來礦洞塌方五死兩殘,也不過賠錢了事。
他失蹤三天後屍體被工人發現在礦洞裏,肺和胃裏都是煤灰,兩眼、睾'丸均被挖去,塞上了煤球。
兇手五年犯案八起,沒有固定範圍,均勻分散在林城八個轄區;
專挑那些有些勢力不受法律制裁的人處刑,并讓死者生前的受害者做第一目擊。
Advertisement
年初的黑警案,死者是來臨近轄區探視的副廳長。
被拾荒者在警局附近垃圾桶裏發現,屍體內髒被掏出,滿是油脂的肚皮包着賄賂的金條……缺失的器官被放在局長座椅上。
引發軒然大波。
專案組由此大換血,孟式涼和梁柏從頭跟到尾。
由于同态複仇、閹割的标識,林城連環兇犯浮出水面。
屍體發現的場合均不是第一現場,死者社會關系複雜、仇家奇多,證據證人都沒有。
最終迫于無奈,從非官方渠道放出消息,将一無期徒刑犯人拎出來,綁在郊外一處廢棄鐵廠,聲稱三天後林城連環兇犯不殺死他,就将其無罪釋放。
警察公開挑釁罪犯的這種兒戲做法頗受诟病……但好使。
七月二十七,正式警員、輔警一大幫人日夜蹲守,還有圍觀的好事群衆,想方設法往裏鑽、搗亂。林城連環兇犯是有相當一些支持者的。
克服了重重不利條件,幾經輾轉,誘敵、追蹤、落入空套……誘餌被殺了。分頭追擊,梁柏和孟式涼二人撞上了兇犯。
在梁柏中彈墜樓的照片停留一瞬,尹容一目十行讀過孟式涼的證詞。
當時梁柏先行而至,沖在前頭,孟式涼在樓下聽到槍聲,正要跑上樓,梁柏從十幾米高處墜落。孟式涼也被暗處的兇手開槍擊中,負傷趕到兇手已脫逃。
整場行動中,有人看到兇手模糊身影,但無一确定識別其身份的特征。
式涼對着黑板琢磨,尹容閱讀案卷,做筆記。兩人一言不發。
保潔上工了,各科同事陸續上班,路過都多看他們兩眼。
臨近中午,電話響了。
式涼活動脖頸,聽着電話,越過尹容拿水杯。
字典厚的案卷尹容在看第二遍,式涼手突然橫過來,尹容眨着酸澀的眼睛,看向他的背影。
究竟是回過家了,換了襯衫。黑色布料在肩背處緊,從肋到腰松了下來,繃進皮帶;握着水杯的手,臂彎堆着硬漿漿的褶皺,麥色小臂的肌肉線條……不像年近四十的體态。
尹容忽然聽到女士帶跟平底鞋的聲音,回頭一看:“許娟?”
她身姿高健,步伐靈活,方圓的端正面孔,頭發只比板寸稍長不多。
“尹容,好久不見。”
一旁李不成摸着自己的寸頭,又聽她說話溫溫柔柔,表情有點糾結……首都的精英就是不一樣哇。
“我去叫老孔過來。”式涼昨晚給許娟專案組送去了預告信,順便交換了號碼,剛才她提前打來要找老孔。
尹容目送他走,又回過頭來。
“專案組負責人是你啊。”
同期的同事發展得這麽好,尹容雖然有點尴尬,但更多還是為她高興。
“意外嗎?”
“你應得的。”尹容微笑搖頭。“未來你升得再高我也不意外。”
“你不知道我在總局多想你。”
李不成離得近,聽着覺得這倆人有事。
許娟用和緩婉轉的嗓音說:“蠹蟲死了就死了,長舌夫你打了就打了,居然調走你,當局那老頭真是梅毒上腦瞎了豬眼。”
……首都的精英罵人也真不一樣。
“兩次預告信都寄到這,”尹容不想提起,另起話題,“上次爆炸發生在附近,這次爆炸發生地離得異常遠,犯人日常動線可能常經過這。”
“沒錯,我們鎖定的嫌疑人就住在這個轄區。”
“這麽快?”
李不成要外出辦案了,走之前不住在心裏感嘆,不愧是首都的精英。
那邊式涼和老孔過來了。
尹容問了一嘴。
“爆炸發生的日子有什麽紀念意義嗎?”
“這塊有點問題。”
“是按農歷查的嗎?這兒的人都按農歷過。”
“你已經融入了嘛。”
尹容從李不成那給許娟搬了張椅子,坐回自己座位。
式涼把座位讓給老孔,倚坐桌邊,聽許娟說明。
“發生爆炸的工業大學舊址因為工程款被卷走,早已停止施工,附近本該無人。昨晚勘驗現場,發現了兩名死者。身份為工程大學退休返聘教授,一位還重病未愈,不知為何聚在那裏。
“今早走訪親屬,得知他們都接到過電話。現在那個號碼已經打不通了。他們對電話內容含糊其辭。表現異常則是從紀念館爆炸就開始了。”
聽到這,老孔怔怔,想到了什麽。
許娟繼續說:
“二十年前,此二人是以工業大學為中心的組織領頭人物。找個由頭将人捉去私刑拷打、抄家是家常便飯,因為中期急流勇退,才在幾年後的撥亂反正中得以全身。”
她又看向式涼。
“就你們所查的那批原料的申請人齊教授,正是被此二人打成反動派,不忍污名,病倒去世了。我們進一步排查齊教授的人際關系,發現當年有個叫褚偉的學生因為堅持控訴那二人,被打殘了,後來改名換姓,修鞋維生。
“但由于腿部殘疾,他平時深居簡出,腳印特征鮮明,沒有出現在現場。這次來是聽說孔老師的現任妻子,曾是齊教授妻子,偶爾接濟褚偉。我們想讓她跟他談談。”
老孔目無焦點,連連點頭,不知理解了沒有。
尹容則猶疑:“你說有問題的……”
“我們也認為爆炸發生的日子有紀念意義。但幾次爆炸都與齊教授農歷生卒日不符,工業大學舊址爆炸日期和他忌日差了兩天。公歷則完全對不上。”
美芬夫妻請褚偉來家裏,以那二人大快人心的死為由一起慶祝。
專案組在屋外層層布控。
為了保證美芬和老孔人身安全,式涼參與陪同。
美芬跟褚偉提過式涼,褚偉不會戒備太重。
尹容沒理由參與,一直在獨自琢磨林城連環兇案。
跟着尹容的系統發現劇情竟然在正軌上,驚喜了一陣,就看到接連不斷的枯燥文字和死屍照片,它瑟瑟發抖地回空間讀劇本了。
第二天尹容聽說一切順利,只是式涼進醫院了。
美芬感化下,褚偉承認了罪行,交代了一切。專家正全城拆彈。
爆炸案順順當當、毫無戲劇性地告破了。
這地方的案子壓根不按套路出牌。
告別了回首都的許娟,尹容買了兜橙子去醫院探望式涼。
住院是因為食物中毒。
美芬神思恍惚,豆角沒燒熟。
飯桌上,所有人都很緊張,沒心情吃,除了他。
式涼吊着水,尹容扒着橙子,聊起了案子。
“齊教授不是病逝。當年抄他家時不小心引發了火災,他為了搶救研究成果,沖進了火海。被視為自殺。”
“那怎麽成了兩天後病逝?”尹容不理解。
“那個時代自殺是不被允許的,代表着反抗和消極的意識形态。”
“……”
一時無話。
式涼接過他遞來的橙瓣,随口說:“這回換成我住院,你來探視了。”
尹容手一頓,想了想,将手表解下還他,說:“換人了。”
式涼将系統随手扔床頭櫃上。
“章的案子儀式感少了、沒了,圖省事似的,手段依舊殘忍但更不拘一格。起先我以為是模仿犯,但模仿犯應該會畫蛇添足地留下更多标識。七二七時林城連環兇犯會被挑釁,被人模仿應該也不會無動于衷。
“我想他的心理發生了某種轉變,在他的默許下,甚至協助和指導下另一個人接替了他。這種傳承可能是基于理念的共鳴。”
“也可能那次差點被抓的經歷讓他變了。”式涼順着這個思路。“為什麽說他培養接替者?”
“章是真兇很好猜,我們警務人員也沒太多工作保密的意識,所以沒法斷定他是警察內部人員。可是,知道章打通關節被放回去的時間,提前布置好現場,內部必然有他的眼線,就像七二七行動那樣。那個接替他的人未必有。”
細節邏輯有待整理,一個個想法散亂地從尹容的腦海湧現出來。
“也許那次梁柏與其正面交火致使他傷殘了,于是找了個幫兇?”
“有可能。”
式涼附和。
“宿主,我覺得有個事你需要知道。”
趁劇情未到,系統心音告訴式涼。
“孟式涼是林城連環兇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