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人機2
人機2
“所以你是四分之一高盧血統，四分之一日耳曼血統……”
加完班卡着點來到預約的餐廳，對方是線上交流過後首次約見的朋友，相見如故，聊的也是平常聊的那些事。
安珀戳着盤子裏原生态的西蘭花，疑惑了一整頓飯自己之前為什麽覺得有個讨論這些無關緊要瑣事的人可貴。
好像是那幾天生活節奏太快了，對方是個很好的調劑。
安珀一直覺得拿出生日期算命運和運勢很無厘頭，天上的星星如何排列跟什麽型號或人種的血，怎麽可能概括人類的性格？
對話題毫無興趣，安珀不可抑止的走神到了工作和那個數據人身上。
真的像被注視着……
“你還在聽嗎？”
他問安珀。
“我跟你說過吧，你參與編寫的那個游戲我也在玩。你不可能沒有號，還不告訴我？”
“不，我真的不玩那個。因為浪費時間。”
安珀那雙蘊着藍霧般的雙眼聚集起焦點，稍微垂眸便向對面的人帶出幾分歉意。
“也就是現實的1.25倍，反正睡覺的時間——”
“現在也是浪費。”
安珀沒有道歉，告知對方自己要離開，然後直接在終端拉黑對方，結賬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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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是日程多麽緊張，多麽追求效率的人，但如果有時間，他只想被自己浪費。
穿過餐廳漫長的綠植廊道，外面是幾乎不見多少植物綠色的城市建築，縱橫交錯的懸浮駛過，無聲地久久帶給下方一條黑龍般的陰影，卷帶着清風。
最新開發的能源投入應用後連尾氣都清新宜人。
高遠的天空漂浮的不是雲，而是一座座浮空的富人莊、工業島、游樂園，統稱天空城。
陸地的人們仿佛生活在可以呼吸的海底，人群在上方游過；海底的人們像生活在陸地，人群從跨海隧道橫穿海底城。生活在天空的那群鳥人略過不提……似乎沒有什麽能阻攔人更加美好的生存下去了。
終端微微一震，安珀想起自己把天氣提醒設置成震動了，點開耳機式終端，半小時後降中雨，溫度調控至28華氏攝氏度，降雨持續三小時。
面板上滑出一條新聞工作室的推送：又一座全自動無人工廠于天空落成。目前全球輕工業方面AI投入數目達到史無前例的千萬級別。
随着時間推進，人們漸漸遺忘了對人工智能最初的忌憚和恐懼。
安珀随手滑走消息。
作為風靡全球的YW創始人之一，第二類生命蓬勃發展的巨大推手，這應該是導師想看到的場面。
然而她已失蹤一年了。
……
式涼換了衣服，即刻與這隊人出京，騎馬北上，前往陰山。
沿途的風景着實熟悉。
出了京城後便不見那些做才子佳人裝扮的，而大多打扮做江湖兒女的模樣，更加違和。
日夜趕路，一行人抵達陰山山腳。
人滿為患的客棧內喧嘩不已。
式涼獨坐一桌，本應與他一起的燕呈前去打探情況，手下，或稱教徒在飲酒吃肉，看不出太大不同于真實人類的地方。
系統對這個世界宿主會乖乖順着世界線走不抱希望，跟宿主說他這麽幹活不過三個世界，或許他還更來勁。
不過數據的世界應該有它系統發揮的餘地……正琢磨着，忽然天旋地轉。
“哎，這是什麽？”
一個身穿灰紅窄袖短打的俏麗女子拿起式涼桌上的墨條轉着玩，一屁股坐在了對面。
“看你長得是個斯文人，穿着是個武夫，帶着個磨墨的東西做什麽？”
式涼兀自喝茶。
沒禮貌，理他幹什麽，系統都想這麽跟她說。
那女子正要說什麽，被另一個穿着類似的女子攔住。
“這是未解鎖攻略的人物。”
她們壓低聲音。
“我知道，就聊聊嘛。”
式涼擡頭看了對面女子一眼，她們是玩家。
“請把它還我。”
她一愣，乖乖把墨條放回原位：“你能聽懂我說話？”
式涼繼續裝聽不懂。
那名女子和她同伴走後不久，燕呈收集情報完畢返回。
式涼與燕呈帶人行進至山林關口。
林木的綠本該有淺有深，層次多樣，可這座山不同，樹幹漆黑，葉子深綠近墨。
山頭隐去落日，變成了一片不祥的連綿黑色，草木的腐敗味道和莫名的腥味擴散出來。
“陰山雖地理位置得天獨厚，珍寶遍地，但當地人稱其為鬼山、妖山、邪山、無歸山。”
燕呈說出自己打聽到的情報。
“百姓們都傳深山中有妖，啖人肉喝人血，江湖人來此也僅在外圍的外圍打轉尋寶，我們……真的要向深處進發嗎？”
這座山的氣息讓式涼回憶起他所守護過的那片一度化為魔窟的大陸。
他從來無法真正忘記，但也該讓過去少一點參與現在。何況這個現實是數據和符號人為設計堆砌成的，嶄新的。
式涼揮旗，直指山巅一點白的漆黑山脈，下令出發。
深入陰山腹地。
耳邊生物的蠢動聲響窸窣不歇，目之所及皆是漆黑古木，茂密深林。
此行五十餘人，燕呈在式涼左前方開路。
一路出乎預料的順利，一條極狹的陡峭山路直通到底，約麽及頂時，路方斷了。
面前是通天般的樹牆，盤根錯節，燕呈率人下馬伐樹取道。
式涼靜默的觀察着周圍，按現實來客的說法，自己是玩家，他們是由數據構成的NPC。
那麽收到指示占據這裏的NPC的進程按理會非常順利，畢竟他們不需要享受這個名為Your World的游戲，沒必要體會虛拟世界的冒險。這也是式涼不做太多準備便帶領全員上山的原因。
然而樹牆後面給式涼的感覺不妙，歷經過重重危機和殺劫，他的直覺通常是準的，事情另有蹊跷。
路通了，轉眼功夫前方的幾十人便伐通了兩馬可并行的通路，卻仿佛一瞬。
式涼确信不該這麽快，此處恍惚連時間都是紊亂的。
令燕呈退後，式涼領路，率先前往其中查看。
進入的瞬間，蟲聲鳥鳴，林葉摩擦，通通消失不見，剎那死一般的寂靜後，取而代之的是宛如萬千鬼泣的風聲。
未來得及看，式涼面上一涼，雪花的觸感，抹下那融化的水跡，紅色。
伴着越來越多的猩紅雪花飄落，呼吸間可見水霧，氣溫驟降。
場地異常開闊，紅雪落在連綿成丘的屍骨之上，觸目驚心。
“有兵甲殘留。”燕呈道，“也許迫于謠言官府派過兵，全折在了這裏。”
式涼上前幾步，細細打量，竟有新鮮的屍身。
都知陰山危險，為何還有人源源不斷的前來這山中腹地。
不像是被精怪誘騙來，式涼倒覺得像他們這樣目标即為山頂的人，這山中的妖魔會大開方便之門，不想來的都在外圍打轉，像那些尋寶冒險的玩家。
這樣看來，妖魔們善解人意的很。
“動了！”有人驚呼。
式涼順對方視線看去。
屍丘一處微鼓，其中幾具屍體軀幹顫抖着翻起來，在這極低的溫度裏掀出一股久封的屍臭。
式涼阻止了要拔刀的燕呈。
果然，屍堆中冒出來一個人，穿着灰紅裙裝的女子。
“哎，怎麽是你？”女子驚喜的打招呼，順帶解釋，“剛才有野獸經過，我等級不……我打不過，就藏這裏了。”
說着她俏臉蒼白，爬出來撣落身上的髒污：“做這麽逼真幹什麽……”
“來者何人。”燕呈還是拔了刀，“為何能深入此處！”
“我、我跟同伴走失了，又迷路了，不知不覺走得深入。”
玩家控制面板也拉不出來，這個隐藏副本沒信號，她聯絡不上其他人。
式涼撥開燕呈的刀，下馬，扶了把腿軟踉跄的女子：“姑娘方便透露名字嗎？”
“叫我丹兒就好。”丹兒看了眼自己的四字網名，果斷回答。
“我們暫時無法送丹兒姑娘下山。”式涼抽出被丹兒緊握不松的手，“如不介意，可以與我們同行。”
“好啊。”
盡管對方是一群NPC，但看到式涼，丹兒莫名有股安全感，何況來玩游戲就是要來尋求奇遇和冒險的，又不會真死。
從上山開始就怕的要命躲進自己小小空間的系統此時冒出頭。
總覺得宿主勾搭妹子是沒憋好屁……這個擴大詞彙量的語言包買對了嗎？
燕呈領人尋地駐紮，式涼與其分頭行動，丹兒跟在他身後。
“你進深山做什麽呀？”
“你又為何想來？”
“因為我聽說陰山本是座寶山，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似乎是抗倭戰争結束的第十個年頭，傳出了山上有狐仙能實現願望的說法。無論好壞，有求必應。”丹兒回道，“不過抱着希望往這邊走了幾步，不知怎麽就到這了。”
式涼則猜想，只要想來，妖就讓你來，那些新鮮的屍身都是為實現願望而來。
式涼繞到屍丘正後方的位置，在那裏發現了一個山洞，手下發射信號彈，燕呈那一隊很快趕來。
從山體形态分析，這個山洞是個天然的避風港，中空開闊，十分适宜衆人駐紮。
式涼也不得不考慮到一件事。
從跨過樹牆起，除了人類此處沒有任何活着的生物，按理該會有食腐動物和昆蟲，最不濟屍體上該有蛆蟲，這些都沒有。
“丹兒姑娘。”
式涼問。
“你說你看到野獸躲了起來，什麽野獸？”
風停，天地陷于無聲。
丹兒微微的笑意凝在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