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回到家裏,安白游的腦子昏沉得與剛剛睡醒一般,沒有困意,換好衣服刷牙,直到躺在床上,心髒都止不住地躍動,這麽久了,他好像依舊被許眠風操縱着情緒,脫不開的銀絲,始終纏着他。

縱然現在是愉悅的,可終有反噬吧,這樣看來,愉悅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睡不着呀,一整夜,興奮也好,憂慮也罷,泛青的眼圈和持久的精神,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賦予的,是許眠風賦予的。

可依舊是期待的呀,安白游好不容易熬到了七點,脫開被他揉擰了一夜的被子,它皺得像腌缸裏的鹹菜,扭曲着嘲笑自己一夜的狼狽。

深呼了一口氣,安白游起身洗漱,然後将昨夜的蛋糕從冰箱取出,在餐桌上,一手撐着臉,一口口地剜着吃下,呆滞着重複,身體的疲憊令他不想做任何多餘的舉動。

好不容易吃完,将東西收拾妥當,就去到浴室,洗澡敷面膜,一連套地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萎靡,順帶着将時間拖延到九點,該去動車站與許眠風彙合了。

下樓乘上出租,今天運氣不錯,可能因為是一位愛惜空氣的女司機,車裏氣味稱得上清爽,這不難得,卻值得他這位乘客慶幸。将頭側靠在車窗,上面印着很多東西,路邊的樹叢、行人,再由一列的商鋪,到毗鄰的工廠,還有不變的,自己喪得不行的臉。

叮。

手機傳來提示音,應該不是許眠風,他剛剛說他在路上,安白游好奇這個點還會是誰給他發消息,點開,是塗清蕊,問他在哪,熟悉而直接的語氣。

安白游說在去動車站的路上,許是得知他要出門,那頭也沒再來消息,過了會,窗面慢慢映上了一位新人,許眠風背着包,站在車站前的廣場,若有所覺地盯着見不到裏的車窗,與安白游對視。

安白游撥了撥被壓塌的頭發,付款下車,他也背着一個包,淺淺的灰色,下車之後就被一陣悶熱打了招呼,然後是許眠風,他湊過來,問說要不要幫他拿包。

“啊…你現在怎麽這麽客氣了。”安白游被忽然襲面的熱氣惹得有些呆愣。

許眠風說沒有,不過接着就有些失落地低聲:“我看他們情侶都是幫忙拿東西的,我們卻沒有。”

“那是他們的事,我自己能拿,哪有壓迫你的道理。”說着,撐了撐肩上的背包,漫步進到了車站裏,裏面的溫度教他返了清醒,與許眠風默契地帶上口罩,準備過安檢。

以前在有人的外面,他們容易表現得連朋友都不像,默不作聲地直到在候車室坐下,安白游側臉問:“你吃的帶了嗎,我們要坐到晚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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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眠風只是拉開背包的拉鏈,給他看,是兩瓶飲料和一盒餅幹,底下應該還壓了什麽,像是他愛吃的。

安白游不知道說什麽,畢竟這個問題是他臨時起意,見許眠風順手就将裏面的一瓶飲料拿給他,安白游欣然接受了,擰開喝了一口,再重新将口罩拉上,他的書包已經沒地方塞了,只能先将飲料放回去。

然後,将頭靠上許眠風的肩膀,他許久沒這麽做了,還是大庭廣衆下,那頭傳來的骨感,使他不由得嘟嚷道:“你又瘦了。”

話音落下,就感覺到許眠風将肩往下壓,靠近後背的那處,有些肉感的地方,與他相觸,安白游搖了搖,将頭轉回了肩骨凸起的那處,引他将肩膀重新挺起。

檢票的聲音打斷了這細微的樂趣,也迫使安白游睜開閉上不久的眼,他開始了不受控制的疲憊,就想着馬上到車上,依着許眠風狠狠睡一覺。

難熬呀,也是要好不容易熬過去的,安白游依着靠窗的位置坐下,許眠風瞧出他的疲懶,趁他還沒有坐下,就将他的背包抽下,與自己的一起放到了頂上的架子,再幹脆地坐下,充當枕頭。

夢裏的安白游,想是自己躺在古時候的瓷枕上,高高方方的,以前在博物館見過,隔着玻璃想,躺着它該是何等折磨,只是落了實處,讓他舒緩地蹭了蹭,還能聞到綿軟枕頭聞不到的,醉人的氣味。

睡醒時,側頭看向許眠風,他眼睛有些發紅,看着手機,是在挑選夏城的酒店,感覺到肩上的重量輕了,轉頭朝着安白游,啞聲道:“睡夠了?”

“嗯。”對着眼裏蔓上的血絲,安白游說:“你也休息會吧。”

“不急。”許眠風微微拉伸了肩膀,起身将自己的背包取了下來,将飲料和餅幹放到安白游的手上,說:“吃點吧,很晚了。”

安白游下意識瞟向車上的時間表,兩點多了呀,随後幹脆地問:“你也還沒吃。”

“嗯,一起吃。”

“你不會先吃嗎,我不信你不餓。”

其實都有答案的,可許眠風悄悄說:“可我不想和你分開。”

他眼裏的紅,染到了安白游的臉上,又覺得有些矯情,半開玩笑着說:“你還挺會的,在學校沒少和別人說吧。”“不是會,在學校還要擔心你會不會和別人暧昧,哪有心情和別人說。”許眠風擰開自己的飲料,喝上一口,漫不經心地說。

安白游聞言站起身,将自己的背包取下來,正打算坐下扒拉着吃食,把頭埋在書包裏。

“所有有是嗎?”許眠風平靜的語氣接着詢問道。

“怎麽可能。”安白游幹脆地道,低着頭側眼擺了他一回,說:“在那畫畫天天覺都不夠,唔找到了…”安白游從背包掏出了一盒自熱米飯,因為盒子太大被他壓到了底下,好容易才拿出來。

将自熱袋和底盒遞給許眠風,讓他去裝些水,自己則将預制的飯菜倒上,自熱飯的米很漂亮,半透明的,像瑩潤的水晶,倒上純淨水,被細密平和地浸潤。

蒸汽由着蓋子愈演愈濃,再慢慢變淡,等打開就是一份色澤分明的飯菜,安白游将一盒擺在許眠風面前,再将勺子遞給他,許眠風問他不吃嗎。

“你留一些給我就好,我想先吃點薯片。”

說着,順道将一片放在許眠風的嘴邊,然後漫不經心地看向窗外,這會的太陽分外灼人,迫使風景都幹亮得不宜入目,心想為什麽自己要刻意這樣,只是,腦子裏全是高中分別前的那碗牛肉面,他吃剩下那碗。

等許眠風吃了一半,被安白游接手,他吃的很快,飯菜都還是溫着的,到了吃完後,他大概是第一次無神于飯菜的味道,收拾完盒子,莫名卸了口氣,見一旁的許眠風還在看着手機,問:“你不睡會嗎,還好久。”

見許眠風眼睛裏的血絲在慢慢蠶食着眼白,他說:“那我可以靠着你嗎?”

“你在問什麽呢,我都靠你那麽久了。”

湊近過去,将身體挺了挺,因為許眠風比他高些,只不過許眠風沒有按想倚靠他的肩膀,只是側接着他,頭與頭相接,互成了依靠。

安白游盡可能地不動,只是等許眠風慢慢松懈,将頭再歪了些弧度,願其好眠。

夏城是要往北不少的,下了車,天格外昏暗,一路風塵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噴嚏,安白游醒了醒鼻子,問道:“你帶外套了嗎?”

“沒,你呢?”剛睡醒的許眠風目光有些呆滞,這也有在車廂由白天呆到黑夜的緣故。

“一會吃完飯去商場買吧。”

“好。”

下了出站口就被一位司機大叔截下來,提出要載他們,安白游想順勢答應,卻被許眠風拉住,他詢問大叔到他們酒店的價格,被一口濃厚的夏城腔應聲道:“八十就好,還有兩人順路,算你們便宜點。”

安白游似懂非懂地點頭,是許眠風依舊抓着他的手腕,道:“不好意思,我們打好車了。”說着,搖了搖手機。

原是一臉和藹的大叔頓時沒了表情,越過他們,大概是想等一位心軟的肥客。

安白游順着許眠風的方向,了然許眠風的舉動,看了眼手機打車的費用,笑着說:“第一次來,不和你,我大概要先被宰一頓了。”

“你不會意識不到的。”

“可我應該不會拒絕,吃虧後再安慰着自己……不過這點以後應該會變好的。”安白游腳步輕松,說:“經歷過會長大的。”

“也可以不用長大的。”

“沒有人會一直在自己身邊的。”安白游忽意識到自己的故作老成,接着眨眨眼,微紅着臉問說:“是嗎?”然後平緩地看着許眠風沉靜的眸子。

他不希望許眠風這會說什麽會堅定留在自己身邊的話,像頭腦發熱的妄言,許眠風也沒有令他失望,只是說:“誰知道呢。”然後進一步跟着人流,直到兩個人來到車站前的廣場。

微微仰頭望去,就是各式的高樓,展示着其各色的燈光,人氣密密麻麻地夾雜在其中,難掩的繁華,卻是讓安白游有些眼花缭亂的,抑或是些不安,想起看許眠風,牽住他的手,才舒緩些。人太多了,沒人會關注他們的吧…

還算順遂地上了出租車,到達目的地,是一家連鎖酒店,依着弧線勾勒的高樓,融在這座繁華的城市裏,踏進去是灰白的水紋瓷磚,有些滑溜地令安白游不禁磨蹭起腳步,癱坐在軟綿的公共沙發,想到是公共場合,又微微正坐。

許眠風則來到前臺,将手續辦好後,過去叫安白游起身,搭乘電梯上樓。

順着标號找到他們的房間,将房卡貼親門鎖,引起一小段機械磁性的聲音,安白游便感到一天的疲憊徹底有了落處,迫不及待,随手将背包丢在玄關的矮椅,徑直把整個自己搭在沙發上,瞧着飄窗外的幽亮夜景,調起一聲舒緩的喟嘆。

許眠風調着空調的溫度,瞧他這般,哼笑了聲,道:“都這樣了,晚上還出門嗎?”“你想出去嗎?”安白游閉着眼,悠悠道:“我都行的,看你。”

“那就不去了,我們點外賣?”

“嘿嘿好,我點吧。”說着,安白游睜開眼操持着手機,手臂靠着扶手,好不惬意問許眠風要吃什麽,只收獲了一句都行,然後便撇見他取了換洗的衣服,該是要去洗澡。

沒了精神的安白游可控制不住自己的放肆,吹了聲口哨,道:“洗澡不許關門嗷。”

“你确定?”許眠風挑眉瞧着他這副難得的流氓做派。

大概知曉許眠風做得出來,安白游認慫地哼了聲,打算點外賣,順帶着賞閱夏城的夜景。

這是座發展多年的大都市,與他們的家鄉的小縣城是截然不同的,就算能在有些新發展的區域截到相同的片影,也只是堕了各自的獨特。

他們的家鄉是否有一天會變成這樣呢。安白游忍不住想,這些年拆遷可越來越多了,可只是想想,看了眼外賣軟件上各式的夏城菜,笑自己總想這些有的沒的。

既來了夏城,當是該好好嘗嘗夏城菜的,且夏城菜大多稱不上油膩,适合旅途勞頓,沒什麽胃口的他們。

似因為有許眠風,安白游的選擇快了不少,選了份粥,還有當地富有名氣的菜品,也就夠了,下單後繼續享受起窗外的夜,伴着浴室傳來的淅瀝聲。

不是一個人的感覺,也不錯。

待到許眠風出來,安白游已在上睡了過去,靠近他,坐在飄窗,大概靜谧的氛圍是兩個人最宜營造的,許眠風倚着牆窗,半陷在昏暗裏,微垂着眸,照着暫獨屬于他的安白游,旖旎而缱绻。

是過了會,屋裏響起了門鈴聲,許眠風起身移步到了門口,開門接過外賣員的外賣,安白游才睜開眼,藏着朦胧輕笑。

“到啦。”安白游揉着困倦的眼道。

“嗯,先吃點吧,一會再好好睡。”許眠風盤腿坐回飄窗,兩個人挨着小圓桌,享受起這頓夏城的晚餐。

粥大概是加了牛奶蓮子之類的,柔滑清甜,鴨肉亦是當地特色,肉嫩而皮脆,雖甜鹹交織,卻也都是淡淡的,相得益彰。

安白游吃完有些意猶未盡,但夜深了,吃食還是恰到好處就好,慢悠悠地起身将包裝袋收拾,放到外邊樓道的垃圾桶,他與許眠風都不喜睡覺的房間有異味。然後就自顧自去洗澡,關門前瞟一眼許眠風,他依舊在飄窗上,看模樣是打開了游戲。

悄悄哼了聲,便也準備往浴缸蓄水,好好泡個澡。

等到上床坐下,見許眠風依舊在那玩着游戲,那頭是連麥的聲音,不大聲,有男有女,許眠風只是淡淡應着,但安白游能感覺到他的愉悅,許是感受到他的視線,許眠風擡頭看他,嘴巴虛張了張,看他是在問自己要不要一起玩,安白游淺笑着搖頭,趴在床上繼續看他,他也跟着笑着眨眨眼,低頭繼續在屏幕前操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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