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又過去一個月,司聞覺得自己快不行了。
那個活下來的外國人仿佛與他患難見真情,不斷鼓勵他不要放棄,聲稱他們命不該絕。
又這樣熬過兩天後,一架黃色帶綠紋的直升機在他們上空盤旋半天後降落。
直升機上的Logo指向國內一個飛行體驗俱樂部,但司聞不敢輕信,便艱難地往車後挪去,仔細觀察。
随後,他看到直升機上下來幾個人,身着深藍色制服,帽徽圖案代表着一個特種部隊。又觀察了一會兒,他确定這些人不是特種兵。
不是特種兵卻冒用特種兵的身份,不出所料的話,他們應該來自邊境毒窩。
看來邊境那邊跟範昶合作做了很多準備,連失敗的退路都找好了。
這時,那個幸存的外國人沖他陰森一笑,随後張嘴呼喊。他力氣不足,聲音更加嘶啞。
假特種兵拿着生物檢測儀開路,很快扒開草木,找到了他們。
那老外立即聲淚俱下,指着旁邊的屍體說:“He killed Guzman!”
兩個假特種兵反應迅速,拿槍對準司聞。
司聞已沒力氣演出恐懼,只說:“He did it.”
那老外滔滔不絕地說着,司聞充耳不聞,只說自己的話,“If I had killed Guzman, then why would this surviving guy have chatted with me so intimately The fact that I know what happened on the border between the two countries means that we got along fairly well during the past period. In this case, this surviving guy is lying. The purpose of his lie is to make me take the blame.”
他順便把老外前幾天跟他講的經歷一一說出,全是兩國邊境一些不為人知的規則和黑話。
假特種兵聽懂了,卻仍把槍口對準司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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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聞閉上眼,舉起雙手,繼續編造,“A new source of goods has been found. The quality is even better than last time.An old customer. It's just that the price is a bit too low.Hurry up and transfer the goods. Something's wrong.”
假特種兵扣動扳機,千鈞一發之際,他爆了那外國人的腦袋。
司聞卧底多年,交易的話聽多了,大差不差,他只用把中文譯成英文,然後聽天由命就好了。
顯然他賭贏了。
然而,事實卻并非如此。
原來古斯曼是邊境毒販亞裏沙的兒子之一,前來監控交易并積累經驗。他下落不明,亞裏沙自然派人尋找。
司聞猜測,那外國人必是知道古斯曼的身份,也知道會得救。但或許因那邊有懲罰機制或利益牽扯,他不得已殺了古斯曼以絕後患。
而鼓勵司聞活下來,皆因缺一個替罪羊。
随後,假特種兵為司聞僞造身份,将他帶去墨西哥,而這才是他真正墜入煉獄的開始。
*
短短三個月,司聞親眼見證毒販用鋒利的刀具割開警察、政客的皮膚,一點一點進行活人扒皮,再用鉗子硬生生将他們的筋抽出,烹熟喂狗。
更別說生生鋸斷手腳、火燒、電铐這些基礎私刑。
司聞剛來到這,被注射大劑量清醒劑,被逼迫交代國內其他走私毒品的渠道,他開始還會編造,但他們求證得太快,發現他戲弄他們,直接用釘子把他楔在十字架上,三天給一口水,七天給一頓飯。
他有時候昏死過去,被非常的折磨刺激得醒來,就看到有人在玩弄他的身體。
他們對他這個有鋼骨一般的亞洲身體充滿好奇,也驚訝于他居然能在骨頭斷掉的情況下挺過三個月。
他們想知道是什麽支撐着他,也想知道他的底線。
因為這點好奇,他們沒有立刻要他的命,把他當一個玩具又消遣了衆多時日。
司聞憑借堅不可摧的意志,得到一個人體運輸的任務,內容是在他腹部開刀,藏入一種用于人體進化的微量物質。他需要帶它過境,途徑四個國家,送到目的地。
他提出可以協助他們打通關卡,使他們的運輸更加順暢,但有條件,若他成功,他們得帶他一起幹。
以往也有很多人誇下海口,看似真有本事,可被擒獲絞殺時卻哭得凄慘無比。
他們不介意試試,畢竟失敗無傷大雅,成功則多一把好手,穩賺不虧。
司聞當過警察、做過卧底,也打過仗,不過是換個地方,規則雖會改變,但環境的本質不變,他身兼各種身份、身處各地都能游刃有餘,在這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意料之中的,他首戰告捷,十七個人,只有他一個活了下來,由此獲得毒頭手下負責運輸的小頭目青睐。
雖然代價是他殺死另外十六個人,但這無關痛癢。
是的,那十六個人是他殺死的。
沒辦法。
他必須活下來。
阻礙他活下來的一切都該被他利落解決。
緊接着,司聞設計陷害小頭目,引發內戰,各方激烈火拼,傷亡慘重,貨物也損失巨大。在毒頭番瑪面前,司聞果斷狠絕,替其清理門戶,篤定表示有法挽回損失。
要求是,他要做新的運輸頭目。
就這樣,司聞一步步在邊境的毒品市場站穩腳跟。
權大了,人多了,錢多了,司聞獲得短暫的自由。他試圖與國內聯系,未能成功,然而卻意外看到了馮仲良出任禁毒局局長的視頻。
視頻裏的馮仲良一身正氣,講話擲地有聲,對販、制毒一臉深惡痛絕。
司聞對馮仲良感到極為陌生,尤其是看到馮仲良近期頻繁出席活動、會議,廢寝忘食的新聞後,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真認識這個人。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件事表明了馮仲良從未找過他。
随後他進一步了解,在他受困峽谷深處時,是否有空中巡邏隊在上方巡視,答案是有。這意味着巡邏隊接收到了他的信號。
巡邏隊接收到戰術信號發射器發出的信號後,通常會上報并傳遞給各個部門,迅速确定是敵是友,以及具體情況,進而制定方案,實施營救或進攻。
司聞未被營救,這說明那個本應對他負責的人放棄了他。
自此司聞明了。
在邊境待了一段時間後,他回了國,冒用範昶的新身份——
東升制藥公司老板賀一,并改回自己的名字司聞。
接着,他利用這個便利條件僞造了自己的死亡。等事情塵埃落定後,他的藥瘾再度發作,于是他去了糖果,帶走了周煙。
周煙眼中有小鹿般的純真,尚不知世界的陰暗邪惡,她的純粹潔白刺痛司聞的神經。他讨厭一切幹淨的人。
原本他帶她到山上酒館時就沒打算再送她回去,想着玩死丢河裏,一了百了。卻沒想到她如此乖巧,還會慌張地告訴他,她成年了,她想要很多錢,但老鸨子太黑,她心裏不滿。
他聽着她喋喋不休,感覺到久違的平靜。
他有些驚訝她竟可以撫平他的情緒,也對她的驚世美貌和笨拙生澀滿意,便将她留在了身邊。
再次回到邊境那個混亂之地,他繼續人擋殺人,佛擋殺佛,設計幹掉亞裏沙,成為番瑪手下最得力的人物,代號斯裏。
他就這樣,回國是正經醫藥生意人,出國是殺伐獨斷的魔頭,毫無威脅地度過了兩年。
兩年後,他調查得知,當年他被困時,巡邏隊确實收到了信號并彙報給上級,并非馮仲良未采取行動施救,而是馮仲良妻子趙尤今隐瞞了這一事實。
趙尤今親口向她的小白臉承認,她雖不知那信號是什麽,但在六活地區出現,一定是卧底發出的。她要利用馮仲良禁毒局局長的身份為自己斂財提供便利,不會允許這個卧底回來搶走馮仲良的風光,所以她必須讓卧底消失。
司聞放任趙尤今多年,讓她成為如今在歧州舉足輕重的人物,而沒有早早對付她,就是在等待一個最佳時機,現在顯然,時機到了。
*
過去如同當年揳入司聞身體的釘子,深入肌理,常在夜半時分提醒他重溫。
多年後,司聞再次與馮仲良站在一起,即便馮仲良油盡燈枯,他也還是無法釋懷。
趙尤今雖是罪魁禍首,但那時的馮仲良确實被民衆信任和媒體鏡頭迷了眼,滿心滿眼都是立功和做出更大成績,毫不在乎司聞死活。
若他有一點心思放在司聞身上,趙尤今又怎麽會鑽空子?
虛榮根植在馮仲良的骨頭,從他被提拔為禁毒大隊隊長那天起,就注定了後來的一切。
不可否認,他是個好警察、好隊長、好局長,但這跟司聞又有什麽關系?
司聞并非執着于禁毒事業,他只是想做這件事而已。活着多搗毀毒窩,死了就葬于黃土,既不委屈,也不後悔。對于這件事能給他帶來什麽,他毫無興趣,所以不覺得馮仲良偉大,也不會因這點虛名而有所顧慮。
既然是馮仲良的失誤讓他有了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歷,他必不會原諒馮仲良。
馮仲良又靠近一些,伸出手,還沒碰到他,手指又蜷縮,良久後說道:“只要這是你想要的生活,我都可以當作沒見過你。”
司聞轉過身來,看着他說:“好難聽的話,好像在說你願意饒我一條狗命。”
馮仲良張了張嘴,又閉上。
他雖不知當年發生了何事,但多少能猜到或許有自己的疏忽。在這行久了,初心難尋。他承認自己曾一度被權力和虛榮這精神毒品腐蝕大腦,沉迷于人工搭建的豐功偉績。當得知自己這副破爛身體只能靠藥吊着後,他醒了。
功名都是身外物,重點是保護好身邊人。
司聞恨他,他接受,他也不乞求司聞原諒,只希望司聞回到正路,別走歪。
司聞待了不短時間,也該走了,便切入主題:“馮局,你太太前段時間來找我要了批藥,量很大。”
馮仲良一愣,眼神變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