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菜人參

白菜人參

姜琴玉抱回來小人參精的時候，已是第二日午時。

沈澈正和晏華卿對坐着，她嘗試着按書上寫的和晏華卿囑咐的，一點點地連接自己受損的靈脈。

感受到靈力在靈脈通暢無阻後，她睜開雙眼，看着掌心瑩瑩的光芒，樂不自勝。

沈澈朝晏華卿投去無比感激的目光。

她言語和善，為人幽默風趣，與人交往更是一派天真誠摯，姜琴玉他們自是十分喜歡她。

她看見布袋子裏的人參精，臉上浮現焦灼，小心翼翼地捧着布袋到晏華卿面前。

“道友，這是我之前救的一只精怪，只是上次被妖怪所傷，好久沒有醒過來了，你可有辦法？”

她将手中的布袋遞給晏華卿，“你救救它吧。”語氣滿是懇切。

晏華卿從她手中接過，凝神看了幾眼後，雙指定在小人參精身上，靈力緩緩注入，一圈圈的漣漪在小人參精身上蕩漾。

不過一會兒，晏華卿擡眼朝沈澈說道：“它是靈體受損，所以暫時無法清醒，我替它修補靈體就好。”

沈澈一聽，“真的嗎？”随即嘴角直直咧到耳根，一下子蹦到了地上，整個人抑制不住的興奮。

她在房內又蹦又跳，高興得姜琴玉也在一旁咯咯笑了起來。

晏華卿願意救助小人參精，沈澈心中暢快不已，早把謝棠哄騙她去伏邪劍陣的事情抛到九霄雲外。

晏華卿展顏輕笑，面容溫和寧靜，他将蜷縮成團的人參精從布袋取出，輕輕放在木案中間。

手腕翻動，晶瑩的法陣在案上亮起，繞着人參精緩緩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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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點點的銀色靈力，如螢火蟲般飛到小人參精身上，接觸後像水滴融入水面一樣消失不見。

眼前的一幕美妙奇幻，沈澈滿臉驚訝與好奇，目光緊鎖，一瞬不眨地直勾勾注意小人參精的動靜。

她雙手扶住木案，看向晏華卿的目光更為贊賞，心道不愧是仙門正派，救助人的術法說來就來。

姜琴玉忽覺袖口被扯了一把，原來是沈澈正招手讓她過去。

她将頭悄悄湊過去，只見沈澈掩住嘴巴，湊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說道：“你大師兄也太厲害了吧。”

姜琴玉聞言眉眼彎彎，頗有些驕傲的半掩住嘴。

“我說的吧，找師兄一定有辦法。”說完她又把沈澈扯得更近，用細小如蚊蠅的嗓音說着晏華卿。

原來晏華卿還在襁褓中時，被人扔在合黎山腳下，師尊不忍他被猛獸叼走，救了他後将他抱到山上親自撫養。

他五歲就可挪動山石，七歲便可自己練下一整套仙門劍式。

往後的修煉中更是刻苦認真，如今靈力精湛，功力深厚，在一衆弟子中早已一騎絕塵。

沈澈望着專注施法的晏華卿，更覺他君子仁心，不禁面露贊賞，連連點頭。

倏地，案上人參精頭頂的綠葉突然伸展開來，沈澈心下一驚，連忙拉過姜琴玉示意她看那兩片青綠的葉子。

随着靈力不斷地注入，原本蜷縮僵硬的精怪，逐漸開始伸展弱小的身軀，皮膚開始恢複彈性，顏色也越發鮮亮起來。

靈光驟閃後漸漸消逝，人參精此刻直挺挺地躺在案上，身軀終于伸展開來，只是小臉仍然沒有反應。

三人屏息凝神，仔細盯着那方木案。人參精朝天的柔軟肚皮開始有節奏起伏後，幾人長舒一口氣。

沈澈倍加小心的試着伸出手指。她用指尖戳了戳人參精的腦袋，人參精露出的圓圓小臉忽的緊皺起來。

“唉，有反應！”姜琴玉連忙晃了晃沈澈的手臂。

沈澈像是覺得好玩又戳了戳，只見人參精突然睜開了雙眼，吓得沈澈一下收回了手指。

人參精一動不動地靜靜躺在案上，一雙圓溜溜的眼珠子在三人的臉上亂轉。

知道它沒什麽攻擊性，如今好不容易醒過來又着實可愛的緊，像個縮小版的頭頂菜葉的娃娃似的。

沈澈又要伸手過去摸它裸露的肚皮，那人參精像是賭氣，立刻擡起柔軟的四肢和沈澈的指頭打起架來。

場面一時好不滑稽，逗得姜琴玉在一旁大笑不止，就連晏華卿都不由得輕笑起來。

“小東西，活過來了不認人了是吧。”沈澈咬牙切齒的将它抱了起來，任由它亂揮手腳。

随即像是安撫似的，從人參精的頭頂摸到腳，漸漸把人參精磨沒了脾氣，也不再掙紮。

沈澈嬉笑着将它抱到姜琴玉懷裏，姜琴玉面露惶恐，雙眼驚訝地圓睜。

她先是揮手拒絕，架不住沈澈一把将人參精放在她懷裏，只得手忙腳亂地抱了起來。

姜琴玉渾身上下僵硬得如同木頭般一動不動，任由人參精在她手裏撲騰，臉上勉強擠出微笑。

這回輪到沈澈站在一旁，肆無忌憚地拍手大笑起來。

“你們笑什麽呢，這麽大聲！”明亮開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李容聲頂着那張天生的笑臉蹿了進來。

他看見三人和那活過來的小人參精打得火熱，整個人瞬間呆住，差點掉下下巴。

等反應過來，好奇心作祟，一面急匆匆朝着幾人走來，一面伸手就要揪過人參精。

他大聲說道：“我去，真能救活啊哈哈哈哈。”

人參精被他掐住，死命的在他手裏扭動，察覺到人參精不喜歡他拎着它，李容聲趕忙換了個姿勢将人參精抱在懷裏。

搖了搖老實坐在自己手臂上的人參精，李容聲朝着三人笑道：“唉，它有名字嗎？”

沈澈一拍腦袋，想起自己只管叫它人參精，竟是不知道它名字。

李容聲像哄小兒似的，“你叫什麽名字呀，你有名字嗎？”他輕輕撥弄着人參精，聲調奇怪得姜琴玉面露嫌棄。

“瞧它該是沒有名字的，不若叫白菜吧。”沈澈用手指勾着人參精玩。

李容聲皺起眉頭嫌棄得不行，“怎麽能給孩子起這麽俗氣的名字。”

沈澈無奈地看着他，“那你覺得該起什麽名兒？”

李容聲笑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大喊道：“當然要叫霸天！多好聽的名字啊！”

三人無語地嘆了口氣，姜琴玉轉頭看向沈澈說：“還是叫白菜吧。”

沈澈連忙舉手，“琴玉同意了，我兩票，這小東西通體白玉頭頂兩片綠色的葉子，這不像白菜嗎？”

李容聲抱着人參精扭過身子，哼了一聲，“不行叫霸天，叫什麽白菜。”

兩人怒瞪着對方，誰也不同意誰的名字，就在此時，人參精忽然掙脫李容聲的手掌，一下跳在了木案上。

它轉過身子，昂首挺胸地叉起腰，突然發出人聲來。

“人家是人參，人家不是白菜，人家更不要霸天，霸天太太太太難聽啦！”

小東西聲音軟軟糯糯又底氣十足，驚得沈澈頓住手指不敢再随意擺弄它。

“啊啊啊啊啊妖怪說話了！”李容聲登時躲在姜琴玉身後，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望着木案。

沈澈伏低身子，清亮的眼珠子和人參精對視，又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白菜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最機靈的小妖怪，你是不是機靈又可愛的小妖怪啊？”

她聲音放低，又接着說：“你就叫白菜，人參多不好聽。”

人參精聽見可愛又機靈，突然捂住臉，滿臉通紅地露出一邊的大眼珠子，悄聲問道：“真的嗎？白菜真的可愛又機靈嗎？”

沈澈淡定地點頭，假意清了清嗓子悠悠說道：“自然，自然，白菜就是這世上最機靈最可愛的。”

那人參精低垂着小腦袋，葉子在頭頂一晃一晃的。它雙手合攏扭扭捏捏的小聲嘟囔：“那我就勉為其難叫白菜吧。”

沈澈聽見後合掌一拍，随即朝李容聲揚起下巴，得意之色滿滿。

李容聲本來生得就黑，此刻惱火得黑了臉也看不出來，扭過頭去不看沈澈的得意臉色。

沈澈摸着懷裏的白菜，耳邊穿來輕柔的勸告聲。

“沈姑娘，仙門禁地往後再不可去了，法陣還好，若是遇上妖獸恐引起性命之憂。”

“得，秋後算賬來了。”沈澈心道，她自知理虧也不敢擡頭，只低垂着腦袋露出脖子。

晏華卿說一句她就點個頭，輕輕摸着白菜，緩解自己的尴尬處境。

“沈姑娘，交友當謹慎才是。”晏華卿最後朝沈澈說道。

“對對對，你離謝棠遠一點，他一看就不是好人。”李容聲跳到沈澈面前連聲說道。

沈澈慢慢擡起了頭，心虛的和面前晏華卿對視，嘿嘿一下笑。

晏華卿清亮的琥珀色眼眸沒有任何冒犯之意，就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一樣的面色淡然從容。

注意幾人關切的眼神，沈澈一時紅了臉，低下頭自顧自地撥弄衣帶，一副羞怯怯的樣子。

她狀似坦然地擺擺手，“我有分寸的，各位道友莫要擔心，莫要擔心。”

昏時，沈澈終于打發走了和白菜玩耍一下午的李容聲。

李容聲極愛逗弄白菜，光玩丢石子讓白菜撿回來就玩了一個半時辰。

沈澈扶額苦笑，心想這人參精不應該叫白菜，而應該叫狗菜的。這哪是精怪分明是只貪玩好動的小狗。

送走李容聲後，沈澈長嘆一口氣，肩膀都累得耷拉了下來。

她将玩累了呼呼大睡的白菜放回床上，拖着疲累的身軀腳步虛浮地走到庭院中間。

自從昨夜裏和謝棠分開，今天一整天都沒見到他人出來，沈澈盯着隔壁緊閉無聲的大門，坐在石凳上發呆。

忽地想起書上寫的盤膝靜坐，凝聚精神，随即挪了挪身子開始修身養靈。

耳邊的一切微小雜音消失不見，只剩下自由的靈識在腦中肆意游蕩。

不知過了多久，疲憊如同潮水水從身上緩緩退去，沈澈睜開雙眼，只見早已月上中天。

瑩潤的月光傾灑而下，如同白紗覆面，緩緩流動在周邊漆黑的樹木房屋上。

沈澈動了動身子，突然覺得身上舒服許多，她再次擡眼望向謝棠的房間，只見房門早已大開，裏頭像山洞似的黑漆漆一片。

霎時之間，沈澈只覺背上涼飕飕的，她在庭院中四處搜尋都不見謝棠的身影。

心下一松，正以為自己多慮了，頭頂幽幽傳來聲音。

“你在找我嗎？”

沈澈猛地一驚，盤腿坐在石凳上的身子失去平衡。随着一聲短促的驚呼，狼狽的從石凳上直直摔了下去。

她跌坐在石桌前，擡頭望進謝棠一片冰寒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