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冥風冥雨

冥風冥雨

謝棠臉色嚴峻,站在沈澈身前。

熟悉的女妖呼嚎聲尖細凄厲,一聲聲在密林蕩開,聽的人毛骨悚然,蕭聲像是在同女妖對話般不斷應和着。

幾人如臨大敵,圍成圈觀察着四周窸窸窣窣抖響着的樹木。

厚重的烏雲被風輕輕吹開,天上月色溶溶,灑下斑駁的月影。呼嘯聲一停,周圍只剩下微風流動吹拂的聲響。

沈澈頓感不妙立刻把白菜塞到衣襟裏。頃刻之間,女妖從樹木上淩空躍起,巨大的身形擋住了半邊月亮。

迎着月光,沈澈注意到女妖被謝棠砍斷的腿此刻又重新長了回來。

女妖倏地向下俯沖,猩紅的衣服下渾身散着死亡的氣息。

晏華卿身形一轉,搭箭拉弓,一只銀色的箭翎破空飛去。

羽箭力道強勁,女妖偏移了身子後,瞬間穿透她的腿,轟然落地。

她看了眼晏華卿不耐地說道:“你們這些修士真的煩死了。”

随即像是不知道痛似的伸手折斷了羽箭,只見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如初。

她快速地朝幾人移動,帶着尖刺的八條腿在地面上發出嚓嚓嚓的摩挲聲,速度極快地躲開射來的羽箭。

肩膀猛然被一只羽箭射中,她身形頓住往後一跳,怒氣沖天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晏華卿擡起的手放下,他目光清冷,淡淡道:“你殺業太重,妖邪至極,當誅。”

聽罷,那蜘蛛精放肆狂妄地仰天大笑起來,血紅的嘴巴咧開,她笑得頭頂的珠玉碰撞叮叮當當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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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笑聲嘶啞難聽,她大睜着雙眼挑釁地看着幾人,“人命如同蝼蟻,我想殺便殺了,你們又能怎麽樣。”

她口氣極為不善,沈澈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努着脖子大聲怼她,“那你還拼命要修成人形,要人那張皮做什麽。”

那女妖登時射來狠厲的眼神,沈澈和身前的謝棠對視一眼後,立刻偃旗息鼓縮了回去。

女妖看見謝棠神色冰冷,戲谑地調侃道:“小郎君,為什麽要生氣,”她咯咯咯地笑,“我讓你和她成親你還不高興。”

她擡起塗滿丹蔻的手指,翹起蘭花指直指着沈澈。

姜琴玉聽後,臉上瞬間凝出震驚的表情,她不由得轉頭看向沈澈,就連晏華卿都面帶疑惑地看着她。

沈澈不敢和他們對視,整個人呆若木雞,反應過來後雙頰飛紅,胸口像喝了口熱茶似的滾燙。

她急得連連招手,“沒沒沒……”話說得結結巴巴的,她悄悄瞥了眼謝棠,卻見他目光平靜如水,沒有絲毫的慌亂。

女妖聽後高興得不得了,不嫌事大地繼續說:“那可不是夢,是真真切切的……”

話音未落,李容聲跳了出來,他舉起靈劍朝着女妖說道:“少廢話,什麽成親不成親,我們今日就是來殺你的。”

女妖眼神一凜,收斂笑意,“好大的口氣,死在這裏的仙門修士不少你們幾個。”

李容聲神情傲慢,他微微仰起頭,輕蔑地哼笑一聲,“醜八怪!今天看誰殺誰。”

“你說我什麽!”女妖像被點燃的炸藥桶似的立時發了大火,黑色的瞳孔縮小得同針一般大小。

李容聲不屑地歪嘴笑笑,輕飄飄地說:“我說你醜八怪呢,看來你不僅醜耳朵也不好。”

女妖伸出手指氣到手指發抖,她指着李容聲,聲嘶力竭地吼道:“你和黑煤炭一樣!你還敢說我醜!”

慘白的面孔猙獰扭曲,她眼冒火光地死死盯住李容聲。

随即女妖探手握住箭翎,須臾之間,肩膀處的劍翎就被火焰包裹,一下被拔了出來。

被火焰裹住的羽箭直直朝着幾人飛去,衆人登時散開,蜘蛛精身影竄動,逮着李容聲一人窮追猛打。

李容聲勉力擋着,苦笑道:“喂,不至于吧,發這麽大的火,你會老得很快的。”

蜘蛛精仗着妖力雄厚,是從來不肯吃半點虧的。

她不僅被李容聲大罵醜八怪,還被說老。像被戳中了弱點似的怒從心起,叫道:“你有膽子再說一句醜八怪?”

兩人的打法勢若瘋虎,看得沈澈眼花缭亂。不過一會兒,李容聲便擋不住蜘蛛精發狂的攻勢。

她一面狠厲地伸出尖利的爪牙,一面念念有詞地說:“你才是醜八怪,我不是醜八怪。”

晏華卿拔出劍沖上前去幫李容聲擋住一擊,劍光閃爍之間,蜘蛛精節節後退。

直到李容聲的劍氣劃過她的臉頰,她的臉一下破開了一個口子,她才消停下來。

猩紅的血液從傷口處緩緩流出。女妖摸了摸後,眼裏滿是不可置信,她開始瘋狂地怒吼,失控的聲音排山倒海般瞬間傳遍整座山林。

“啊啊啊啊啊啊冥風!”

她大聲喊叫着,聲音震得幾人頭腦刺痛,刺得他們紛紛捂住了耳朵。

只見女妖披頭散發,全身黑黝黝蜷縮成一團。她捂住破掉的臉頰,幽怨無比地哭泣着。

李容聲凝着眉頭一揮劍正要上前解決女妖,詭異低沉的簫聲再次響起。

他猛地頓住,在察覺到身後有異動後,旋即轉身擡劍一擋。

“锵”的一聲,劍與玉蕭的铮鳴聲嗡嗡響起,巨大的妖力像巨石一般死死壓在劍上。

李容聲的雙手撐住劍柄,手止不住地發抖。

身後的女妖迅速地爬起身子就要上前解決他卻被晏華卿一擋,一人一妖瞬間纏鬥起來。

李容聲咬緊牙關,手握不住劍柄之際,一枚綁着靈玉的紅線銅錢飛來打在玉蕭上。

他叫了聲晏華卿,兩人便一齊心領神會的火速移開,退出幾步之外。

他們觀察着對面的兩只妖怪,晏華卿雙指從眼前劃過,随後說道:“都是蜘蛛化為人形的厲妖。”

那女妖跪倒在地委屈地捂住臉頰,兩道淚水從眼睛裏止不住地往下流。

妖氣森森的男人用玉簫擡起她的下巴,細細看着她的臉,只聽見女妖邊哭邊指着沈澈他們,“冥風,他們幾個打我一個。”

男人的發絲随着夜風淩亂地飛舞着,他看見女妖臉上的傷後,詭異的笑了起來。

随即他用玉簫戳了戳女妖的額頭,和氣地說道:“冥雨,你蠢不蠢,都說你不會殺人就不要出來亂玩,你偏要。”

那男人的話狀似在譴責蜘蛛精,但語氣間盡是安慰寵溺的意味。

“原來是兄妹,怪不得琴玉他們說遇到的是一個男人。”沈澈暗暗想着。

冥風将冥雨抱在懷裏,青白的大手一摸,冥雨臉上的劍傷瞬間消失不見。

他抱着冥雨緩緩說道:“既傷了我妹妹,那你們還是別活着出去了,我就拿你們的血肉給她養養身子吧。”

說罷冥風起身看了幾人一眼,目光一一掃過衆人,卻在謝棠臉上停留下來。

他臉色一沉猛地朝謝棠沖來,謝棠迅速握住伏邪,一個箭步沖上前與冥風纏鬥。

眼見冥雨緊随其後,就要朝幾人襲來,晏華卿三人迅速上前将眼前的戰場隔成兩邊。

霎那間,黑暗裏光影交錯。

沈澈立刻喚回銅錢,讓它繞在謝棠周邊。既不妨礙他的攻勢,又能時不時防住冥風的爪子護住謝棠的身體。

冥風看着與自己交手的随意從容的男人,随即狠毒地看了眼遠離戰場的沈澈,想起什麽似的,用力一掌拍在謝棠的劍上。

趁眼前之人還未反應過來,他幾步沖向沈澈,伸出的手化為寒光閃閃的利爪呼嘯而來。

轉瞬間已是近在咫尺,沈澈瞪大了眼睛不住地往後退,一陣風襲來,謝棠竟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只聽一聲撕裂聲,冥風将利爪嵌進謝棠的肩膀并狠厲的往裏鑽,肩膀處的傷口如血注般湧出。

身側的銅錢如飛箭般朝着冥風的面門襲去,它金光一閃猛地從冥風的眼睛劃過。

只聽一聲慘叫,那冥風的左眼頃刻間血花四濺。他火速地摸向眼睛,青白的面孔因極度的憤怒而扭曲。

他沒料到會有這種事情,索性放下手,陰毒地看向兩人,血液從黑洞般的眼睛裏流淌出來。

謝棠面龐失了血色,猩紅的鮮血源源不斷的從捂住肩膀的指縫中湧出。

他吐了一口氣,随即血淋淋的右手握住伏邪。轉瞬之間,空地上現出劍陣,閃起千條銀光。

劍陣中瞬間劃出無數的靈劍朝着冥風襲去,湧出的巨大靈力鎮壓住他身上的妖氣,讓他難以動彈。

他臉上驚愕無比,本以為今天來的修士和往常一樣都是些圖他名聲的草包,沒想過眼前之人的靈力會如此深厚。

冥風忍着痛,四處觀望着陣法的弱處。就在此時,冥雨抵擋不住另外三人的攻勢,她又開始朝着冥風哭叫起來。

她雖像往常一般喊着冥風的名字,此刻卻沒有聽到冥風的回應,她只轉頭搜尋冥風的身影,不期然地望見冥風被壓在劍陣之中。

稍不留神,腰腹處便又被靈劍穿透,她忍着周身的疼痛,一下推開李容聲,要往冥風跑去。

被反複砍斷的腿無法再次重生,她一瘸一拐地跑過去,嘴裏還在如幼兒般喊着冥風的名字。

冥風見她主動跑到劍陣中,額頭上青筋暴起,剩下的一只眼睛仿佛要噴出火似的,他怒喝道:“誰叫你來的,還不快點逃命。”

冥雨一下子撲在他懷裏,她哭訴道:"我都說了,我不要變成人,我就當只蜘蛛,你偏要讓我做人。"

她垂打着冥風的胸膛,“你殺了那麽多人我才只能化出半邊的人形,我就不該聽你的,我要被你害死了。”

冥風一掌拍在冥雨身上,叫她滾。可冥雨摸了摸他殘缺的廢眼後,低下頭一聲不吭地抱住他,冥風瞬間緩了臉色,再說不出重話。

沈澈內心閃過不安,她迅速地掃了一眼謝棠,只見他提劍走去。

眨眼間,鋒利的劍身無情地從冥雨後背刺入,瞬間穿透兩人的身體。

冥雨更加用力地抱緊冥風,任由靈氣在身體中竄動,緩緩沒了動靜。

冥風抱住她,雙目通紅面容猙獰地朝衆人說:“我們只不過是運氣不好,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殺人,你們誰都攔不住我。”

還不待他說完,謝棠手一揮,劍陣靈光大閃後消失,冥風劇烈地咳嗽一聲,吐出幾大口血來。

兩人胸腹的血洶湧而出,流淌在地上彙聚成一灘,除了相貼的身體,他們緊緊握住了對方的手。

随着太陽緩緩升起,兩人最終化為齑粉消散在天地之間。

沈澈猛地感受到從樹頂穿下來的太陽,才發覺剛剛的一切不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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