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命不由己
命不由己
兩人并排走在青石磚路上,那副姿态像是極親密的人。兩側的捉妖師像是躲開煞神似的,紛紛避讓開來。
沈澈頭頂披着謝棠身上的赤金袍子,貼着謝棠走在他身側。謝棠則毫不在意他人目光地穿着白色衣服走在她身邊。
這一幕落在周圍的人眼裏,仿佛是真的是沈澈緊緊貼着謝棠不放似的。
沒人知道蓋住沈澈的袍子下面,她的雙手被附着靈術的柔軟的絲綢緊緊纏住,而帶子令一頭則被纏在謝棠手腕上。
這繩子短,她只能靠着謝棠,在察覺到謝棠會注意她的步子後,沈澈索性故意慢慢磨着。
她不肯走快,謝棠到是極有時間一般陪她耗着,帶着她一步步往裏走去。
一路過去,兩人皆默不作聲,直到謝棠看見那熟悉的地方時,他終于忍不住開口提醒。
“你不要說話,只要待在我身邊就好。”
沈澈自然是不回他的只垂首別扭地邁着步子往前走。
四周靜悄悄的,一排烏鴉停在屋頂,嘶啞凄厲地叫着。明明沒有一絲風,沈澈的鼻腔卻聞到隐隐的血腥氣。
進到機關重重的石室時,沈澈才發現上次見到的妖獸屍體如今早已被清理幹淨。
腳下的石縫中甚至看不見一點殘留的血跡,幹淨到像沒有妖獸慘死在此處似的,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兩人跟着紙人靜靜走在過道裏,沈澈只覺得自己的呼吸聲在風雨欲來的靜默裏清晰可聞。
厚重的石門裏突然傳出一陣不知名的聲響,謝棠像是習慣了自顧自開了石門。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奇怪的味道,封閉的石室裏,碧火詭秘地跳躍着,沈澈又聞到了熟悉的血氣,只是這裏更為濃重黏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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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臺下方躺着一只不知名的妖獸,它受了重傷,鼻孔裏喘着粗氣,身軀微弱地起伏着。
最上方的石椅上,頭發散亂狀似瘋癫的曹有璘斜斜倚靠,手裏轉着一只晶瑩剔透的杯子。
那杯子裏不知道盛着些什麽東西,在杯中黏稠晃蕩着,曹有璘盯着杯中的液體身子一動不動。
他突然仰過頭,将那一杯滿滿的紅色液體灌進嘴裏喝的一滴不剩。
動作就像是口渴之人飲水般爽快迅速,看到殘留在杯子邊緣将要滑落的液體,曹有璘還不忘伸出舌頭仔細舔幹淨。
他一邊小心舔食着一邊露出一副如癡如醉的神情,看得沈澈幾欲作嘔。
等他喝完了他才回頭看向早早進入密室中的兩人,只見他将杯子一摔,杯子眨眼間就成了一攤碎片。
沈澈心中詫異,這才過去多少光景,曹有璘的兩顆眼珠子居然變成可怖的碧綠。充着血絲的眼睛幾乎要凸出框外,如看死物般瞪着兩人。
更不用看那張臉上爬滿的奇怪詭異的溝壑和紋路,他雙頰如同被吸幹精氣一般,變得凹陷和幹癟,
曹有璘目露兇光地望着謝棠,碧光灼灼的帶着毫不掩飾的欲望,在兩人之間逡巡着視線。
“你想要的東西,我帶回來了。”
謝棠冷冷出聲,手心再次綻出玉檀的雪蕊冰花。
那曹有璘停滞片刻後面上大喜,他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連忙從高座上往下走。
眼眶裏如同獸類的眼睛冒着精光,掩蓋不住的貪婪。他似意識到自己的出格,狀似随意地說:“你得把它給我啊。”
邊說着邊朝着謝棠伸出手,可謝棠忽地收手,那雪蕊冰花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曹有璘身子頓住,以一種極其詭異的目光望着謝棠,眼睛被火光晃得現出惡毒。
他忽而發出近乎歇斯底裏的狂笑,“好,好,好。”語氣間滿是得意。
腳邊不通靈性的妖獸以為他心情正好,瑟瑟縮縮地靠了過去,試圖讓男人放它一命。
它口裏念念有詞,盼着曹有璘能讓它走。巨大的獸頭緊貼在地上,不由自主地夾起尾巴,渾身顫抖不止。
曹有璘低頭看見後,突然神情大怒,舉起靈鞭刷刷數鞭,打得那妖獸匍匐在地痛苦地嚎叫。
“畜生就是畜生,即使教了過段時間又把規矩忘得一幹二淨。”
他下手極其狠,眉間戾氣盡顯。那妖獸滿地打滾,滾到沈澈腳邊,四肢不住地踢蹬着。
鞭子重新卷住妖獸逃走的身子,将它拖了回去,沈澈被曹有璘突起的動作吓得往後退了一步。
随即鞭身突然冒出爆裂的碧火,一下燒遍妖獸的身子,妖獸登時哀痛地咆哮起來。
整個密室充斥着慘烈的哀嚎聲,沈澈看着從火焰裏沖出的妖獸心下有不好的預感。
被火灼燒的妖獸突然朝天張大了嘴巴,再發出最後一聲長叫後,變成一堆灰燼落在地上冒着黑煙。
沈澈死死盯着曹有璘,她終于知道不好的預感來自何處。那曹有璘渾身滲着濃重的妖氣,沒有一點人氣,根本不能說是人。
她心中無限驚異,為何謝棠初次見面時的夜裏受了傷,為何到處都是妖獸的屍體……
整個無定堂都是他拿來煉化妖力的柴火,就連謝棠也不過是利用完就可随時可以抛棄的棋子。
曹有璘随即呵呵大笑起來,他拍手叫好,身形如鬼魅般飄到兩人面前。
“将靈骨還給我,”謝棠直視着他的眼睛,語氣不善地說道。
“靈骨我會給你,不過你要等幾天。”說罷他陰森地笑了起來,露出牙齒間紅色的血液。
謝棠眼神透着冷意,不屑地說道:“你若不給我,你覺得你拿得到你想要的嗎?”
兩人劍拔弩張時,曹有璘先認輸般往後退了一步,他神色頗有深意,“我說怎麽見到你,覺得你不一樣了”
陰毒的視線在沈澈臉上流轉,他默默地看着沈澈,只是那眼神露出了沉沉詭異。
被盯着的人将頭垂得更深半邊身子都掩在謝棠背後。
曹有璘緊繃的臉色漸漸舒緩下來,“我還需你幫我幾日,若我神功大成,你就是最大的功臣,到那時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他頓了頓,聲音勸慰嘆道:“你是我的徒弟,是我一手帶大的。過段時間我就交給你,如何?”
他不似商量的和謝棠說完,就搖晃着身子回了石榻上。謝棠并不理會他的說辭,只目光沉郁地望着他的背影。
“況且靈骨被我鎖在法陣裏,我若想拿出來總需要一點時間。”曹有璘玩味地笑着,“你都等了這麽多年了,總不至于連最後一點時間都沒耐心等下去吧。”
謝棠帶沈澈走時,她一步不回頭,一路提心吊膽地跟在謝棠身邊,沉默不語。知道她心裏的不适,謝棠便一直扣住沈澈的五指。
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地方後,他還不忘在四周布下肅殺的劍陣,而沈澈被定了穴道,只能老實坐在床榻上。
罪魁禍首像沒做過這事似的,捏着沈澈的下巴給她喂安神的水,她賭氣不張嘴,謝棠便扣着骨頭,将一整杯喂得幹幹淨淨。
喂完還記得細心的将沈澈嘴角殘留的水珠擦拭幹淨。沈澈看着他,偏過腦袋低聲喃喃道:“你們在逆天道,會遭天譴的。”
謝棠神色冷峻,看着遠處的日光照在沈澈臉上,他突然奇怪地開口說道:“我會帶你走的。”
他抱起沈澈一如昨晚一般将她放在床上時,沈澈只恨自己偷懶沒學好,不然怎麽可能被人随意擺弄。
謝棠看着沈澈發直的雙眼,臉上浮着一抹無奈的笑容。他俯下身子給她蓋好被子,随即就給房間裏三層外三層的施了咒術靈陣。
躺着的沈澈只有眼珠子能轉,看着靈陣內心着實無奈。她心想:“謝棠都不用定她穴道,怕是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望着謝棠越來越遠的背影,沈澈卻動彈不得一時囧得發苦。
深夜,沈澈閉着眼睛,忽而聽見窗子發出了細微的動靜,她斜着眼睛看見窗子緩緩被推出了一條細縫。
她以為是什麽妖獸闖進來了,一時驚懼不已。又想到什麽妖獸能進來得一聲不響,便放寬了心繼續躺着。
耳邊“吱呀”一聲,窗子終于被打開,沈澈看見了熟悉的靈紙鳥。
一定是李容聲。
他在合黎最常給沈澈遞靈紙鳥。沈澈看着它用力過猛,一下直直摔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正以為它起不來時,又看見它掙紮了一會兒重新飛了起來。
靈紙鳥這回找準了方向朝着沈澈飛來,似乎是察覺到收信之人無法動彈,附着李容聲靈力的紙鳥輕輕落在她的額間。
靈光一閃,沈澈身上的束縛剎那就消失不見,她立刻爬起來,抓過靈紙就要拆開裏面寫了什麽。
她盤腿坐着,一字一句細細看着紙上的內容。
原來魔窟法陣被破,裏面的魔氣已經消失。謝棠就是要趁着他們試煉消耗靈力之際盜取雪蕊冰花。
李容聲問她在哪裏,合黎的仙門子弟已經在來的路上,他一定會把她救出來。
沈澈看完後塌了肩膀,抓住紙張的雙手搭在了腿上。
思緒兀自游離之際,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沈澈猛地回過神,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她看着手裏的靈紙左看右看一時找不到地方藏。在謝棠推門之際,她一把将靈紙藏在了胸口。
謝棠進屋時,就看見沈澈跟兔子似的瞪大了雙眼坐在床上,有些緊張無措地望着自己。
他走近了,開口輕聲問道:“自己解的?”
沈澈強裝鎮定,“當然是我自己解的,”她擡起頭,心虛又憤懑的反問:“難不成在你眼裏,我就什麽都不會嗎?”
謝棠一雙眼睛在沈澈臉上流轉,似乎真要看她是不是撒謊。
坐在床上的人問完便說不出話來,沈澈沉思半晌後低下了頭,“謝棠,我說過和我一起走的,還算數嗎?”
她故意裝得語氣柔軟可伶,謝棠果然不再細盯着她的漏洞和把柄。
“算。”他目光沉沉,眼裏的誠摯不似作僞。
在沈澈讓他陪自己睡時,謝棠放下防備,雙手環抱住她的腰,又将自己的頭貼在她柔軟的腹部。
沈澈內心惴惴不安,暗自想到靈紙沒被發現,她兩只雙手抱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