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泣鬼淚血
泣鬼淚血
窒息感重新上湧,沈澈不明白為什麽沒有被掐住脖子,胸腔卻滞澀到難以呼吸。
她晃了晃頭,手臂上的傷口流血過多,早已變得麻木沒有力氣。
清醒了幾分後,沈澈看着昏暗的石室後才确定剛才的一切不是噩夢。
嘴唇微弱地開翕幾下,她嘗試着挪動身子,渾身卻痛到牙關直打戰。
她哪裏動得了,虛虛睜開眼睛才發現四肢被粗重的鐵鏈捆在鐵架上。
沈澈開始嘗試着掙紮,鐵鏈卻紋絲不動地纏在她身上,整個人慌亂到連喘息聲都在發抖。
忽地,前方傳來聲響,沈澈努力擡起脖子望去,曹有璘竟扭着四肢朝她爬了過來。
他恫吓着喝道:“你想逃,可你逃得走嗎?”
沈澈用輕蔑地眼神俯視着曹有璘,曹有璘聽到她幾乎是細不可聞地說了什麽。
“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聲音雖小卻還是完完整整地傳進了他的耳朵裏。
沈澈看見曹有璘眼冒火光,拳頭捏緊,心中一時快意無比。
她像個瘋子似的大笑出聲,朝着曹有璘的臉啐了一口。
笑聲牽動起五髒六腑,她痛得咳嗽起來,喉嚨湧上一股腥甜。
曹有璘聽罷瞪大了那雙鬼眼,聽完沈澈自言自語地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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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想給你個痛快,可你非要找死。”
如鬼爪般的手翻過,掌心升起烈火,被移到沈澈面前,灼熱的刺痛感瞬間從她面上傳來。
曹有璘陰森可怖的笑了起來,在悚然升起的森森恐懼下,他将那妖火朝沈澈身上扔去。
剎那間,沈澈只覺得身體像是跌入了焚燒爐,她看向四肢,明明沒有一點燒傷的痕跡,可內裏像是鐵水一樣滾燙,骨頭和血液恨不得鑽出她的身體。
她哀嚎出聲,咬緊牙關忍受着疼痛,片刻後,那毀人神魄的妖火突然變得像千年寒冰一般。
凍得她牙齒打顫,眉毛眼睫都挂上了冰花,渾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凝固住。
如此往複循環幾次,沈澈終于察覺不到一點身體的存在。
她算是知道地獄裏的惡人為何會被下湯鍋,放到火裏燒了,既為了洗清罪孽也為了受罰。
沈澈渾身濕透了,五官扭曲移位,卻依然仰着頭不肯認輸。
曹有璘見狀笑道:“看看是你命硬,還是我的妖術硬。”
鋒利帶毒的利爪突然掐住沈澈的整張臉,跟着身體裏像有東西什麽東西被他抽走。
原本還算堅毅的眼神突然變得空洞,一種難以承受又詭異的感覺仿若天雷一般擊中她。
身體裏某個重要的東西在緩緩流走,就連眨眼的動作都變得遲緩僵硬。
她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一個空心人,四肢百骸傳來被密密麻麻的蛆蟲啃咬吞噬的痛楚。
皮膚下有東西在迅速地鼓脹,仿若黑蛇在她身體裏游走,映出千萬條凸起的的黑色粗線。
沈澈确定自己若是不被他殺了就一定會穿腸爛肚的死去。
她突然莫名其妙地小聲吼叫起來,但身體卻依然死屍般地僵立着。
沈澈的聲音顫抖得厲害,曹有璘感受到無窮無盡的陰邪魔氣從她的身體裏流進自己的掌心。
妖力正以難以控制的速度在他身體裏滾動。曹有璘則怡然自得地感受體內洶湧澎湃的妖力,非人的臉上發出詭異的笑聲。
他突然低下頭只神色狠厲道:“你到底是誰?你第一次出現時我就覺得你行為怪異。”
貪婪的目光上下掃視着沈澈,“明明是人,偏偏比地府的鬼差還陰三分。”
沈澈冷汗涔涔,虛弱地半阖上雙眼,氣若游絲地說道:“是啊……我是鬼差,你最好別碰上我,不然我一定将你扔到油鍋裏去。”
曹有璘聽罷更加猖狂地笑了起來,極其樂意地說:“可惜,你沒這個機會了。”
他伸手扣住沈澈的肩膀,尖利的爪子深入幾寸,狠狠地鑽進沈澈的鎖骨和肩膀。
沈澈咬牙忍着疼痛,一聲不吭,只喘着粗氣任由血液如水一般滑下身體。
她半邊身子血跡斑斑,無法承受地的“哇”一口吐了出來。
曹有璘抽走她的氣,叫她眼睜睜看着自己死去。沈澈幾乎眼冒金星,頰邊冒出一顆顆黃豆大的汗。
最開始,她只一聲不吭地忍着,後面她終于逐漸無法忍受,開始拼了死命的掙紮。
再到後面她只求死,常常用着幾乎是用歇斯底裏的語氣大聲說道:“你有本事殺了我!”
可面對的還是一日日被取氣抽魂。熱淚順着發燙的臉頰直淌,她知道曹有璘現在根本不會殺她。
暗無天日的日子裏,沈澈忽然想起謝棠,若是她不和他吵架,謝棠每次都按時回來,是不是就能發現她不在,是不是就能來救她。
痛苦将她又熬回了游蕩陰司地府幾百年的惡鬼,她未曾發覺的情天逐漸變成巨浪滔天的恨海。
她一日日承受着千刀萬剮的酷刑。她突然心生恨意,為什麽不能陪着她,為什麽要離開她,為什麽要将她一個人留在這裏。
血水流淌黏連在面上模糊視線,她身上還穿着謝棠給她的桃粉色的衣裳,可如今衣服的顏色早已被血跡掩蓋。
魂魄這種輕如羽毛随便就可被鬼差帶走的東西,怎麽幾乎就快就要了她的命呢。
她冷眼看着曹有璘的妖力愈發強大,逐漸沒有了人的樣貌。
沈澈自己如今也不能稱之為人,披頭撒發,渾身上下只剩下了骨頭架子。
一雙烏黑空洞的眼睛無法合上,深深陷在眼眶裏,偶爾眨動一下,才能發現她是個活人。
靈魂仿若終日脫離身體,沈澈只能見到牆面上瑩瑩鬼火。
周圍黑洞洞的一切都讓她恐懼無比,好似有怪物要将她拖進深淵。
她出神之際,曹有璘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她像往常一般等着折磨降臨。
幹枯的身體條件反射般開始發抖,面前的曹有璘卻忽地用妖術封住她的嘴巴。
沈澈擡起眼睛透過淩亂的發絲望向他,卻被他一把封在了石牆裏。
她渾身被妖術禁锢,動彈不得,只閉上眼睛随意癱在狹小封閉的牆內。
石門轟隆一聲打開,沈澈感受到牆壁的震動,她微微睜開了眼睛。
牆外似乎有人進來,沈澈側過身子試圖探聽牆外的聲音,可聲音無法傳進厚厚的石牆內。
謝棠風塵仆仆地踏進石室內,一把将他從東海帶來的鲛精扔在曹有璘面前。
“你要的,至陰至邪之物。”謝棠眼神如冰,沒有絲毫波瀾,渾身上下透着不可靠近的冷冽氣息。
曹有璘難得露出人的驚異,他沒想到謝棠真的能從冰封萬裏的東海捉到只在奇聞異錄中記載的妖精。
鲛精如今完整地擺在了曹有璘面前,謝棠看着他,眼神直白地朝他伸手。
曹有璘見到他伸手嘶啞地笑了幾聲,将泛着白光的靈骨送到他手上。
他捏着這塊靈骨,眉間緊皺地看着掌心之物,随即朝曹有璘要緊後槽牙似的道:“既已兩清,你可千萬要記得離我遠一點。”
曹有璘坐在高臺上不回話,謝棠轉身朝大門走去。
在他想着自己終于結束了被轄制的人生時,眼角卻忽然劃過柔和微弱的亮光。
那亮光來源是一塊碎成指甲蓋大小的靈玉發出的,在他眼裏輕輕跳動着。
謝棠當然記得這個東西應該在誰的身上,這玉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東西,他突地捏緊手裏的東西。
身後的曹有璘像是注意到他的異變,眼神閃過一絲兇狠,先發制人朝謝棠背後襲去。
伏邪“锵”的一聲從劍鞘沖出,擋住他的攻勢,謝棠發狠握着靈劍将曹有璘打得後退幾步。
沈澈聽到了打鬥聲,看着周圍無法沖破的妖術,她心中急切。
鼻腔裏開始喘着粗氣,空洞的眼珠子此時此刻迸發出難以忽視的亮光。
謝棠持劍指着曹有璘問他:“她人呢?”
曹有璘發出難聽的笑聲,“我怎麽知道,為了不讓我碰她,你不是還将她關起來嗎?怎麽如今問我。”
謝棠怒極反笑,伏邪被他控在空中,上古靈劍的劍靈顯現,一時間石室內光華大閃。
無數的劍身突然在石室內竄動,瞬間,石室內的東西全部炸開,地面裂出深深的溝壑,堅固的牆壁崩落開裂。
沈澈眼前閃過光亮,之後身體便不受控制的從牆內摔落在地上。
眼前一個熟悉的身影劃過,瞬間扯動謝棠腦中的神經,身邊的一切他都聽不見看不見,視線天旋地轉,一顆腦袋幾乎要炸裂。
他眼裏赤紅一片,望着那塊幾乎無法分辨模樣的人,周圍一瞬間消失聲音繼而又在他腦中兇猛的咆哮着。
眼前的人趴着地上,整個人像剛剛從血水裏撈了出來,簌簌地抖成一團。
一條血痕順着上方的鐵架蜿蜒到她腳下,謝棠就這樣看着眼前觸目驚心地一幕。
他艱難地擡起步子挪動到沈澈身邊,沈澈仰着面蜷縮成團,虛弱地睜着眼皮看着謝棠。
謝棠蹲下身将她攬進懷裏,細瘦的手臂被他緊緊的環抱住。
被環抱住的人不覺滿臉熱淚。沈澈輕輕地靠過去,眼淚沾濕了謝棠紅色的衣襟。
謝棠只覺懷裏的人氣若游絲,渾身冰涼沒有人的溫度。他太陽穴突突地跳着,滿腔的苦意不斷撕扯着。
沈澈抖簌簌的雙手揪住謝棠的衣襟,好像痛苦到不堪忍受一般。
謝棠摸到她如幹草般的手指,便輕輕喚她名字,“阿澈。”
沈澈聽到了他的聲音,烏黑的眼珠子突然冒出光亮,随即眼眸一轉定睛看到謝棠的臉。
像魂魄終于回到身體似的,她嘴裏開始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
謝棠聽着沈澈隐忍的澈嗚咽聲,整個人神魂俱碎,眼尾露出酸澀的紅,胸口逐漸漫出苦澀的鹹味。
他将沈澈整個人緊緊抱在胸前,又将她安穩的放在身後。
随即便擡起頭來,炯炯發亮的雙眼帶着無窮的恨意看向曹有璘。
“你既然不想做人,”他的語氣冷靜又直白,“那你就去死吧。”
劍氣以排山倒海之勢向曹有璘沖去,伏邪帶着主人的怨怒,狠辣淩厲又毫無劍術可言地攻着妖氣沖天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