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啓程黎城
啓程黎城
她未着寸縷，從蛛後殘軀裏爬了出來，長長的黑發浸泡在綠液裏順滑地貼在身上，嘴唇下方有青綠色的妖紋。
從面貌上看比明珑她們大不了幾歲。但此時身受重傷的她面容扭曲，趴在地上，目光一一看過在場的所有人，似乎想要把這裏的每個人的樣子刻進腦海。
腐卻山遍地都是她的同胞殘軀血液，包括站在這裏的每個人的身上，劍上，都是。
這個場景明珑總感覺在哪見過，莫名的想退後，不想再看。
祈福儀式盜鑄魂燭那人，自裁前也如此時的蛛後一般。只是那人周圍站着的都是他的同族。
最後蛛後的視線停在了村長和龔柏的身上，滿是憎恨。
遲逍遙提劍指向她：“既然已開了智，修出人形，何故茍居在此？不去妖族領地？”
妖族與人族，目前雖還算交好。但有個不成文的共識。在人族領地中，那些僅憑獸性本能在人界制造禍端的妖或是犯了殺孽的妖，人族可自行處置，妖王現在也确實管不下這麽多。在降魔大戰之前，妖族的地位如同現在的魔族一樣，甚至更低。是在降魔大戰後，妖族才慢慢有了如今可與其他幾族抗衡的地位。
蛛後沒接話，渾身因受重傷止不住地顫抖。
“我看你像是被困于此的，随我去一趟山海宗，有話問你，問清楚了送你回妖界。”遲逍遙餘光掃過村民。
明珑想起來了。祈福儀式事變，這件事最後就是交由遲逍遙着手調查的。他如今出現在腐卻山救下所有人難道并非偶然？是随着線索一路追查到這的嗎？鑄魂燭差點被盜果真與魔族有關？
剛才師尊看向村民的時候是已經發現他們都是魔族了嗎？那又為何隐而不發？
蛛後仍是趴伏在地，看不到神情，像是接受了遲逍遙将她帶回山海宗的提議。見她不答話，遲逍遙擡手施咒，想将她束縛起來。
忽然蛛後痛嚎起來，非常痛苦般掙紮哀嚎着，
“祝澤救她！”是明珑在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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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澤凝出一根靈針，刺于蛛後頸部。
蛛後身體頓時一松，但不過一瞬，渾身卻又同受了更大的折磨般扭曲掙紮着。
蛛後的身體皮膚裏，一道道血紅色紋路慢慢浮出，且愈來愈紅。折磨她的應該就是這些。
祝澤要再次施針的手緩緩垂下，道：“這是誅妖紋，無救。”
遲逍遙将劍入鞘，急忙祭出一縷靈力為蛛後護命，凝眉問道：“山海宗關海平，你可認識？”
蛛後承受着極大的痛苦，瘋狂以頭撞地，但在聽到“關海平”三個字時，卻猛然擡起了頭，翻身就要去尋說出這個名字的人。
但她似乎連視力也模糊了，認不清人，腳更走不穩。
一下子撲倒在明珑身上，尋到了明珑的手，雙手緊緊将明珑的手箍住，竭聲道：“他是不是在山海宗裏出事了？他說過要把我接去山海宗的……不，不行。你快告訴他，葉生不想去山海宗了，他被騙了。這裏的……啊！”
她身上的紅痕如火炭般，灼燒着她的內髒和皮膚，但她仍是緊緊箍着明珑的那只手，不願放開。
厮鬥那麽久她沒漏一絲怯，但提到關海平時，她終于流下了淚，終于有了少女般委屈的神情。
那紅痕越來越越豔，像是要燒起來一般，也終于要将蛛後的皮膚吞噬消散于空中。
但最後那刻她的眼睛恢複了清明，她眼珠轉了轉了看向明珑，啞聲道：“是妖。是妖！救……他，求……”
她如沒來過一般，被妖紋吞噬消散殆盡。只留下一副醜陋巨型蛛體殘軀提醒着這裏的所有人剛才有個少女在這裏嘶喊着心愛人的名字。
……
腐卻山是個好地方，無人打擾清淨得很。葉落早就規劃好了，待其他的族人都修出人形，就一起定居于此。還要在山外修一個客棧既可以用來警戒，又可以賺點外快，和人族一樣生活，遠離妖界紛擾。
客棧建成後，等了半月有餘才等來了她的第一位客人，是位身材高挑面容清俊的修仙子弟。
一進來就定定的看了自己好久，他說有人告訴他這山裏有藏生花，只是沒想到如今妖也在經營客棧了。
可花也帶他摘到了，他卻待在這裏遲遲不願離開。
有天晚上他問她：“為何叫葉落？”
她沒答，她不好意思告訴他是因為自己剛化成人形那天是在一顆樹下，碰巧有片葉子落在她的臉上，因此得名的。
顯得自己很沒文化似的。
他說：“葉落……寓意不好，不如叫葉生？”
如果說第一位客人帶給她的是人生中莫大的驚喜，那第二位客人帶來的則是毀滅。
……
明珑驚醒時，天色微亮。
睜眼便看見李堯光背對自己站在近處眺望着遠方，挺直的背影顯的有些僵硬。
剛剛那是做夢嗎？自己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就睡過去了。
明珑撐地起身問道：“其他人呢？”
手摸到自己剛躺着的那塊地，土地獨有的濕涼感傳到手心裏。
奇怪，自己躺這麽久的地方怎麽還是涼的。
李堯光仍是背對着自己道：“在安置此地村民。”
“打算怎麽安置？”，不知道自己睡過去的這段時間有沒有發生什麽。
“還在商量。”可能是背對着自己說話的原因，李堯光的聲音傳到自己耳中有些飄忽不定。
“師兄你怎麽不看着我說話？”，明珑想繞到李堯光前面，李堯光立馬轉了個身。明珑又想繞，只見李堯光“铮”的一聲将赤華劍抽出，開始擦拭起來，一派勿擾的架勢，明珑這才識相走開。
繞過幾間屋舍殘骸，只見村民們都面帶防備地擠在一處，祈瑤在和他們說着什麽，他們聽後連連搖頭，眼神躲閃。
祈瑤略顯失望地走了過來。
常辰大嘆一口氣道：“這些村民怎麽回事，問他們蛛後他們也只說是無意中發現那女的是匕蛛化成的人，見她能控制匕蛛，才把她關起來的，其他的就怎麽也問不出來了。要他們跟我們回山海宗管轄內也不願意，非要待在這。”
孔淵蹲在不遠處同龔家兄妹聊着什麽，笑意盈盈。想必這是他這麽多年來第一次碰見這麽多自己的同族吧。
看來睡過去的這段時間，什麽也沒有發生。
明珑問道：“師尊呢？”
常辰指了地方，嘴裏念叨不停：“師尊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難不成是沒在蛛後和村民這裏查出線索，怕回宗不好交差，急得不想說話了？”，說完才後知後覺的瞄了遲歸月一眼。
明珑走了過去，遲逍遙此時站在一水塘邊，正好将此處發生的事情告知給了宗裏。
“師尊。”
遲逍遙聽到聲音轉身，看了一眼明珑後又默默将視線偏開。他動作明顯到讓明珑不得不在意，明珑頓了頓想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問出，就在要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她看到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水塘表面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水面上倒印出遲逍遙白衣翩翩，仙風道骨仍是青年人的模樣，而他旁邊站着一個頭發紛亂滿身污血的少女，漏出來的臉和脖子皆是一圈一圈的青綠條紋和血痕，像個西瓜。
明珑：“……”
有些被自己的模樣吓到，默默将目光從水面移開，向遲逍遙問道：“師尊，蛛後臨死前說的是妖是什麽意思，是說那盜鑄魂燭的關海平是被其他什麽妖所脅迫的？還有那蛛後身上的誅妖紋是怎麽回事？”
如果不是被下了誅妖紋，蛛後按遲逍遙的安排不會死。
“如果真有妖族參與，那……”他說到一半及時止住了，頓了頓，才繼續道：“誅妖紋是種秘術。你們此趟回宗前先去一趟萬靈門，告訴他們這裏的事情，他們應該會願意透露一些誅妖紋的關鍵信息，順便，”遲逍遙将一顆妖丹遞給明珑，“要他們開展問靈術，蛛後未盡之話是關鍵。事情未查清之前，不要妄下定論，有時候你親眼看到的和聽到的也會騙你。”
“……問靈術？”，明珑低頭端詳着手裏的妖丹，總感覺有什麽東西吸引着她。
“到時候你便能知曉了。”遲逍遙手摸了摸明珑腦袋，瞬間将明珑的注意力拉回，繼續道：“明珑，修煉之事切不可怠慢。你要記住，無關自己的事情不值得過心。”
明珑怔怔擡頭，不明白遲逍遙為何與自己這樣說，然而遲逍遙未做過多解釋。
他微微側身看向其他幾人，感嘆道：“師兄當真是越來越胡來了，誰都能敢放進山海宗。”
師尊是在說祝澤？還是……孔淵？明珑疑惑着順着遲逍遙的視線看向遠處幾人。遠處常辰在和遲歸月說着什麽，遲歸月沒什麽反應，倒把他自己說樂了，在那哈哈傻笑。
也可能是在說常辰……極有可能是對江止幫他收的這個弟子并不滿意。遲逍遙當他是徒弟，常辰想當遲逍遙女婿。
想到這點明珑暗暗覺得好笑。
笑着笑着，她擡眼便撞進了龔柏的視線。孔淵已經和他說完了話，龔芙一直縮在他身後，他擡頭直直地看向這邊，與周圍其他村民形成鮮明對比。
見明珑看見了自己，他扯起一個笑容，再看時，明珑早已轉頭繼續和遲逍遙交談。
明珑問道：“那這裏的村民怎麽辦？”
“他們身上所感染的創口等鶴仙制出配方你們再送來便是……其他的便随他們去吧。”遲逍遙說完這一句，微不可察的輕嘆出一口氣。
……
遲逍遙未多做停留就先行離開了，
整個村子只有龔家兄妹出來送行，孔淵終于與兄妹二人說完話追了上來，将幾株藏生花遞給了常辰，道：“龔芙要我轉交給你的。”
明珑聞言怔了怔，回頭看去，只看到了兄妹兩的背影，龔芙扶着龔柏在慢慢往回走着。
常辰看了看手裏花瓣上還有着晨露的藏生花笑道：“嘿，算他們還有點良心。不過師尊真走啦？也不多看看我這個優秀弟子兩眼……”
明珑一行人啓程前往黎城，黎城就在萬靈山腳下。
大家都挺乏累的，沒人理他，他仍是嚷個不停：“黎城風景可美了。而且四世家之一的祝家就在那。诶？祝澤師弟，你們鲛人族裏也有姓祝的？你父親是誰？哈哈哈哈，黎城傍水而生，你和祝家會不會真有點什麽血緣關系啊，哎，祝澤師弟你走慢點啊。”
“啧，不理我……嘿！你們看明珑師姐的頭像什麽……啊，啊！別打了，別打臉，別打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