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魏公子見了許将離,笑得欣慰,咳嗽着,說:“你能來看我,沒有受到責難吧?”

許将離擠出幾滴眼淚,我見猶憐地說:“這倒沒有。”

魏公子摸着許将離巴掌般大小的臉,說:“離兒,我們該怎麽辦?要不我娶你吧。”

許将離愣了一下,其實她并不想嫁給魏公子,魏公子的脾性,她一直都知道,雖然自己也是這一類的人,但是種群之間就是會互相看不起,只是京城之中,真正能叱咤風雲的人,她現在還接觸不到,她還需要借魏公子的東風。

“公子舍得嗎?”許将離淚眼朦胧地說。

魏公子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就發出了一聲嗯,以表疑問。

許将離繼續可憐巴巴地說:“将離與娘是一個性格,若是将離嫁入魏府,是不允許公子納妾的,公子舍得失了這自由嗎?”

魏公子頓時汗流浃背,感覺自己又病重了幾分,看着許将離絕美的臉,微微一笑:“自是不舍,但我定會為你找一個德行兼備的好夫君。”

許将離又故作遺憾地說:“我爹娘舍不得我,前幾日還說要招人入贅呢。”

魏公子呵呵一笑,頓時也不知道說什麽,他也明白許将離的意思,就是說他們倆沒有可能,魏公子還是有些尴尬,說:“你高興就好,只要是你心悅的,我都支持你。”

許将離眉開眼笑:“公子真真是大度。”

魏公子又咳了幾聲:“對了,天下第一樓那邊怎麽樣了?你被軟禁在府,那邊應該缺人了。”

許将離握住他的手,說:“放心,我都逃出來了。”

“那就好。”魏公子又開始劇烈地咳嗽,許将離去幫他拍背。

說是皇帝惦記着魏家的財産吧,所以在少主劉和繼位,許将離把名字改回來的那一年,也就是她成為天下第一樓第一舞姬的第二年,魏家被随意找了個借口,沒收了財産,全家被流放。如此也可以看來,在漢國,權力是大于財富的,有權的人可以随意操控他人的生死,只可憐魏家積累了大半生的財富,到頭來也不過成為了權貴們的俸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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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不甘心啊,臨走之前,魏公子來找到許将離,說:“将離,救救我。”

許将離冷漠的甩開了魏公子的手,說:“憑什麽?”然後合上了門。

仇恨在魏公子的心裏種下,他給自己改名為魏籌,他給的寓意是自己一定會回來複仇!

一眨眼,許将離也見證了許多所謂的叱咤風雲的人物的産生與隕滅,她最為神往的,是宮牆內那個高高在上的人。十六歲登上皇位,手段狠辣卻又有着不少風流韻事的那個人。

但是父母不準備送她入宮選妃,她也有些離不開天下第一樓裏面萬人追捧的生活,她就渴望着那個人能看上她,又希冀着永遠不要被看上。

好笑的是,京城裏都在傳,宰相的千金,如今在禮部尚書府的那位小姐與天下第一樓的第一舞姬梨兒在争京城第一美,但是沒人見過梨兒的真容,都在說梨兒一個舞姿就足矣打敗許将離,許将離不過是一個游手好閑的草包小姐。

楊公子打趣道:“自己跟自己争,結果輸給了自己,看來梨兒是比離兒更有勝算啊!”

弄得許将離跳舞的時候,真想把面紗摘下裏,讓那些沒長狗眼的人看看,到底是梨兒美,還是離兒美。

一年後,許将離的弟弟勞祿出生了,勞望把寵愛都給了自己這個兒子,薛梅也無暇顧及許将離,恰好這個時候,楊公子與許将離鬧了不和,京中也漸漸有了第一舞姬就是宰相小姐許将離的傳聞。

許将離本想跳完這一場,就到母親的老家避避風頭的。

結果現場來了一個風度翩翩的玉面公子,一揮手就是一擲千金,問許将離:“姑娘賣身嗎?”

許将離擡腳就準備走,卻被男子帶來的兩個壯漢攔住去路:“知道我們家公子是誰嗎?他說一句話,下面就沒有人敢反駁的,你這個小姑娘,竟還忽視我們家公子。”

許将離笑:“全京城有名有姓的公子我都認識,他們都是我的座下賓,若是要說有如此權勢又如此豪爽,而且我還不認識的,也就只有當今聖上了吧?”

兩個壯漢愣了一下,對視了一眼,心想,這個女人怎麽這麽厲害,亦或是他們太多嘴了。

劉和笑道:“不愧是丞相府的千金,果然智慧過人。”

許将離知道他調查過自己,就承認了,但是,她說:“我早已不是了。”

“請坐。”劉和坐下示意她也坐下。

許将離看了一眼那兩個壯漢,覺得自己肯定也逃不了了,就坐下,坐在離劉和不遠的地方。

劉和眯眯眼,說:“朕還真想看看這京城第一美人兒長什麽樣子。”

許将離不準備動,她不确定他這樣做的是為了什麽,畢竟伴君如伴虎,更何況是他這麽一個危險的人,雖然他越是危險,她越是想觸碰。

劉和見她不動,就自己上手了,一把扯下她的面紗,頓時看呆了,他自诩見過無數美人,但如此美麗的還從未見過,當下就有了把她納入後宮的心。

面紗脫落,許将離絕世的容貌顯露出來,她輕擡那一剪春水眸,看見劉和眼中的驚豔之後,輕蔑的勾了勾唇角,心想,原來那個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也不過如此,畢竟是個男人,見了她難免動心。

“我會向尚書要你入宮的。”劉和溫柔地撫去她臉上的碎發。

許将離笑:“聖上不會覺得臣女的名聲太臭了?”

劉和笑:“他們也說朕是個暴君,朕和你,彼此彼此吧。”

如此一來,許将離還來不及去避個風頭,第二天,宣她進宮做妃子的聖旨就到了尚書府。

薛梅如臨大敵,說:“你這個混賬東西,又做了什麽?”

許将離拂開她指着她的手,說:“告辭,母親。”然後在薛梅敢怒不敢言的注視下上了入宮的馬車。

馬車很快,就像劉和焦急等待美人的心情,也像許将離在現實與未來之間穿梭的心緒,未來,會是什麽樣子呢?許将離端坐在馬車裏,卻在想着外面人間百态各式各樣的臉,以及他們對于她,又會議論着什麽。

許将離進宮第一天劉和并沒有臨幸她,而是叫了一桌美食,然後傻笑着看着許将離,看了一個晚上。

許将離可以察覺地皺了眉,覺得劉和就是一個癡漢,可惜了他這一副好皮囊。

劉和自然察覺到了,收了笑容,看她吃得差不多了,命人收了碗筷,然後毫無預兆地把她嘴上殘留的胭脂吃了個幹淨。

許将離臉一紅就要推開他,可是又想到自己是他的妃子了,就松了手。

然而,他并沒有進行下一步,而是撫摸着她的頭發,說:“你會愛上我嗎?”

許将離詫異了,她知道愛,但從未真正愛過,怎知道自己如何才會愛人?

“你在遲疑。”劉和抹着她的唇角,看着她,笑,“我希望你愛上我。”言罷,他又在許将離唇上留了一個淺嘗辄止的吻。

不知怎麽,許将離好像能感受到他的克制,正是這種感覺,她又覺得他與其他人不一樣了。

“跳支舞給我看看。”劉和看着她,突然這麽說道。

“是。”許将離起身,開始跳起舞來,也許是她自身的習慣,她跳舞的時候,都習慣媚眼如絲地看着下面的人,可當她看到下面的劉和之後,心裏面顫了一下,慌亂起來,一個步子沒有走穩,就要往一邊傾倒下去。

劉和上來接住她,她落在了劉和的懷裏。

劉和正要說什麽,許将離卻率先開口了:“陛下剛剛才問我的問題,我心中有答案了。”

劉和挑眉:“哦?說來聽聽。”

“我既已是陛下的妾,愛與不愛又有何妨,陛下始終都能得到我這個人。”

劉和看着她,目光深深:“但是我想要你的心,我的妃子,心定是在我這兒的,你明白嗎?”

許将離明白了,原來他不對她下手,只是因為他覺得她不愛他,她有些生氣,覺得他不過是一個會隐忍的騙子,她又有些自嘲,她以為自己掌握了所有男人的心,但是她卻沒有辦法讓這麽一個男人放下自己的原則,也是,能坐上這個尊位的男人,心思,又豈是她這個閨閣中的女兒能夠妄加揣測的,盡管因為第一舞女的身份她接觸了不少風月中的男人。

劉和看着許将離臉上變化的表情,笑着将她扶着站穩了,松開她,說:“美人兒,明日再見。”就離開了。

許将離梳洗之後就睡下了,她有些不适應,到了後半夜才睡着,第二天睡到很遲,也沒有人打擾她,她睜開眼的時候,已是晌午,一睜眼,便看見劉和坐在榻邊,看着她。

她不是沒有規矩的人,看見他就要起身來行禮,劉和制止了她,反而問道:“睡好了嗎?”

他後宮裏女人很多,但是沒有皇後,也沒有子嗣,太後幾年前因為一場大病薨逝了,所以這後宮也沒有一個女主人,她的身份,在這些女人中間,還算尊貴的,所以沒有人來打攪她好夢,倒是一件奇怪的事。

許将離說:“睡好了。”

劉和褪去鞋子躺倒在她的榻上來,抱着她,閉着眼睛,說:“我沒睡好呢,昨天來看了你之後,我又回去看了奏折,說是江南又鬧蝗災了,今天一早又要上早朝。”

許将離在他懷裏,顯得有些局促。

劉和的下巴壓在她的頭上,又含含糊糊地說:“聽說,你有個小名叫芍藥。”

許将離嗯了一聲:“其實将離就是芍藥。”

劉和蹭了蹭她的頭,笑,說:“我知道。我還知道你之前有十年都叫許将和,因為要避我的名諱,改回了許将離。”

許将離不明白他想說什麽,就嗯了一聲。

“你不覺得我們很有緣嗎?”劉和的聲音逐漸沙啞,低沉而有磁性地在她的耳邊響起。

劉和的個子很高大,身材很健美,就算許将離是詩經裏面描述的那種碩人之姿也才到他的肩膀,在他面前,也顯得嬌小,他一個手掌仿佛就能握住她盈盈不及一握的腰肢。在他面前,她像是一個精致的玩物。

其實不要說許将離是男人見了都會按耐不住的那種女人,劉和更像女人見了都會忍不住傾心的男人。

在他寬闊的胸膛裏,她仔細聽着他的心跳,一時竟失了神。

劉和沒有聽到她的回答,就摸摸她的臉,安然地睡去了。

許将離聽着他的呼吸逐漸平穩,心也跟着安寧下來,思緒也飄到了很遠的地方,她想起自己一直以來的願望,被一個叱咤風雲的人物獨寵,相守一生。

如今,她離這個願望很近,她也很享受這樣的感覺,一個九五之尊,在她這兒,像是一只小貓撒嬌一般,向她說着那些煩人的朝堂之事,朝她露出柔軟的肚皮,卸下所有防備,她的道行如此之深,也要沉沒在這種來自有力而強大的人的示弱身上。盡管這一切,可能都是棋逢對手,有人裝的藏的比她更深,要叫她沉溺于這種虛榮感裏面,盡管他一臉的放蕩不羁卻又要做一個守住自己原則的正人君子,她覺得,她在慢慢淪陷了。在凡間,沒有南田和東澤這兩號人叫她認清現實和約束她,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從既定的命運中抽身。

她想起曾經她娘對她說:“當初嫁給你爹,還不是因為你爹長得英俊待我又好。”當時她就在想,長得英俊待我又好,就是評判一個人值不值得托付的标準嗎?後來她遇到了魏公子,魏公子長得英俊,待她又好,她也覺得可能自己就要絆在這兒了吧,但是她親眼看到魏公子從天下第一樓的老板那兒得到她每日跳舞的酬勞之後,她才覺得,他原來不過跟他爹一樣,都是一個商人罷了,懂得投資與收入,她那個時候就堅定了她奶娘對她的教誨,那就是一定要找一個有錢有勢的男人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但是對男人,又不能付出自己的真心,不然總有一天會被糟蹋地一幹二淨,從那以後,她跟魏公子魏籌,不過就是在互相利用罷了,所以他沒用了,她為什麽還要幫她,她學聰明了,從來不做虧本買賣。

她一直覺得奶娘是個市儈的市井小民,但在她經歷一些事情之後,愈發能理解奶娘對男人的那一套說法,其實從她內心來說,她是很渴望一段純真的不渝的感情的,但是随着她漸漸長大,才發現,她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皇室,其他人對她的觊觎,都是對她們家的觊觎,也就只有那幾個不理正事的纨绔公子,因為她的容貌待她有幾分真心,自然,她與那些追求者的情感就是如同朝露一般,一瞬便逝,可是他們得不到啊,就嫉妒啊,都說她是個不檢點的姑娘,天天在外面敗壞她的名聲。

她對這些,都是置之一笑,畢竟,人言可畏,只是那些富家小姐,為了自己的名聲都不願意與她交往,就只有尤家那個庶女,小姐長小姐短的跟着她,她知道她只是想借她的手讓尤家沒辦法把她嫁出去,順道看可不可以憑着她丞相府這股東風,助她脫離尤家。

在脂粉堆男人巷裏成長起來的許将離什麽都知道,但是一些話說多了,假的都會變成真的,漸漸的,她們真的成了好姐妹,在尤藝十七歲那年,受到嫡女的迫害,尤夫人強迫她嫁給一個老頭兒,許将離看不下去了,就自己做了主,托了那些花花公子的關系,把尤藝嫁給了賈家大少爺。那是京城中為數不多的正人君子,婚後回家省親,尤藝沒有回到尤家,而是來到許将離面前,磕了幾個響頭。想了很多東西,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十分的可靠,于是往他的懷裏鑽了鑽。

東澤來到凡間的時候,許将離已經是劉和的妃子了,他在天上,要把事情處理完才能下來。一到凡間,他便打聽許将離的事情,結果沒想到許将離很出名,那個人拉着他講了好久,最後他只能得出許将離已經入宮的信息。

剛好國師選拔,他揭了皇榜,入宮去了。

一入宮,看到尊座上端坐着的劉和,他便知道那是敖放的肉替。敖放成為太子的時候,跟三十三天發了請柬,尊神們都不願意去,南田就派了東澤代表三十三天去參加。東澤與敖放有過一面之緣。

劉和雖然在旁人眼裏是個暴君,但是了解他的人都覺得他十分有政治手腕,而且眼光也獨特,他一眼便看出東澤不是常人,就說:“先生仙風道骨,是我大漢國師的不二人選。”順便也勸退了其他來參選的人。

東澤雖然成了國師,但是能見到許将離的機會還是很少的,畢竟女子在後宮不能随意面見外男。

只是許将離在皇宮中聽見宮女們說來了一個仙人之姿的國師,心中很是好奇,覺着要見一見是何等姿色,就随意找了個借口,說是她的宮中有邪祟,央求劉和把東澤派來。劉和打量了許将離半晌,說:“國師天姿,芍藥見了,不會動心?”

許将離覺着劉和肯定猜到她心裏想的什麽了,就說:“陛下不信我就罷了。”

劉和見她有些生氣,便覺得是不是自己過于小氣了,何況許将離是他的人了,宮中又盡是他的眼線,量她也不敢做出什麽越矩的事情來,至于那個國師,看起來清心寡欲的,也不像是會與許将離私相授受的樣子,只是許将離花名在外,此舉,不免會有有心人做文章了,但他是他們眼中的暴君,什麽時候怕過這些,便扶住許将離的肩膀,說:“我信你,只是害怕那國師不敢直視你。”

許将離笑:“我又不是陛下,他有何不敢直視我?”

“好好好,我這便傳他。”然後跟手下的人吩咐幾句,就走了。

傳遞消息的宦官到東澤這兒的時候,東澤正在觀星,其實他也只是做做樣子,畢竟天上的事地上的事,地下的事,光是看星象,算八字怎麽可能算的完全且準确,人們所能看到的,不過是這世界的一隅,連神也沒有辦法完全掌控的東西,光憑一個人,怎麽能夠力挽狂瀾。

“國師大人,許昭儀娘娘要見你。”宦官尖聲尖氣地說。

許昭儀?可是西沙?東澤沒想到,許将離還是西沙那樣的性子,只要是個有點兒風雲的人物,她都要見一見,他又一笑,像是自嘲,本性這種東西,就算沒有了記憶和修為,恐怕還是會存在于一個人的身上,想要改變,恐怕要叫靈宮把她的靈魂撕碎重鑄,靈界的存在,大概就是讓同質化的人變得有些不同吧,善惡的調和比,他一直記得,因為先靈宮曾在他面前說過,如果人都長同一張臉,那女娲的工作可能就枯燥無味了吧,如果人的靈魂都相同,那大概也是靈宮在偷懶了。

東澤不免覺得,身為一個神,他之前考慮的事情的确太少了,只為了能夠實現自己的抱負,成為尊神中的一員,他一直覺得自己對西沙很盡心了,但是現在看來,是他太木讷了,西沙是很多情的人,從她的外貌也可以看出來,他這樣木然的一個人,去教一個靈動的人長大,是不是過于可笑了,他突然覺得自己不該插手這件事情的,或許這就是無字天書給西沙安排的命運,寫好的劫數。他站在原地,沒有動。

那個宦官再次請他,他張了張嘴,想用身體不适搪塞過去,但還是沒有忍住想去看一看她的心,說:“這就來。”

東澤來到許将離面前,行了個禮。

許将離仔細端詳着他,心中不禁想,世上竟有如此仙姿之人。

東澤知道許将離在打量他,就垂着眸,低眉順眼地說:“聽說娘娘宮中有妖邪,不知大概是何種情形?”

許将離見他不看她,心中來了興致,就說:“本宮宮裏夜夜都有鬼哭一般,前幾日,有個小宮女看見一個白色的影子從她面前飄過,據她的描述,那個影子身上穿的衣服與國師身上穿的衣服是一樣的呢。”

東澤知道許将離是在打趣自己,就說:“那下官為娘娘開一張符,娘娘挂在門口,那邪祟就不會來打擾娘娘了。”

許将離走到東澤面前,紅唇輕啓,說:“國師大人怎麽不看本宮,是嫌棄本宮貌寝嗎?”

東澤太了解西沙了,知道許将離這是要試探他了,如果他表現出漫不經心,許将離會更感興趣,如果他表現出滿目驚豔,以他的樣貌,許将離指不定會讓他被扣上一頂霍亂後宮的帽子。左右為難之際,他擡眸看了許将離一眼,說:“娘娘的容貌,在京城乃至天下都是聞名的,怎敢說娘娘貌寝呢?只是下官只想做好國師的本職,為皇上排憂解難。”現在,也只有表明自己是個二愣子,對情愛不感興趣了,但是這樣做也有風險,若是她心情好,又少不了會挑逗。

東澤是見不慣西沙用對其他男人那一套來對他的,因為他只把他當妹妹來看,西沙在天上的時候倒也不會這麽做,因為她早已把他當做最親的親人,但是凡間了,他現在只是一個地位不及她的陌生人,不知道她會如何做。

東澤心裏很是忐忑。

許将離尴尬地笑了笑,本來她心情還不錯,但是看見這麽一個美男子竟然不上她的套,想要引誘他一番來展示自己的魅力呢,卻又害怕那個她知之尚淺的劉和做出什麽來,以她對劉和的耳聞,到時候,好的情況就是一條人命,壞的情況就是上百條人命,她絕非善類,但也不是窮惡至極,要拿人命來消遣。

“好,國師給張符吧。”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東澤從随身的包袱裏拿出筆紙和朱砂,行雲流水地畫出一張符遞給一旁的宮女,然後收好東西,作禮:“下官告辭。”

許将離揮揮手,有些厭煩,急着要趕他走。

東澤最後看了她一眼,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東澤一直在想,凡間一遭,究竟會經歷什麽?現今看來,凡間的約束太多了,他無法經常接近她,若要叫她看清什麽,只有從劉和下手了。

下暮從北雪那裏讨要了一些靈界才有的糕點,想着北池很久沒有回靈界了,給他嘗嘗,一去就看到北池南田上朝坐在一張圓桌旁聊着什麽。

她獻寶似的把糕點端在北池面前,說:“北池哥哥,我特意去找北雪姐姐拿的,你看你喜不喜歡。”看了一圈,又說:“東澤哥哥呢?”

鸑鷟下暮是五鳳裏最小的,她最喜歡北池和東澤,經常追在他們兩個身後喊哥哥,但是北池把偏愛給了南田,東澤把偏寵給了西沙,對她這個遲來的小妹妹只能以禮相待。

上朝看不慣下暮眼裏只有東澤和北池,就說:“你怎麽不問問你西沙姐姐呢?怎麽不給我也帶一盤糕點來呢?”

下暮跟北雪一樣,都是十分可愛的女孩子,只是下暮年紀小,更顯得軟糯。

她抱着手,說:“憑什麽給你帶啊?你家不就在這兒嗎?難不成你也會想家?那你回你的停風穴繼續做你的蛋吧。”

上朝也不甘示弱:“好啊,我去當蛋,那你也應該去當蛋,免得你天天在這裏北池哥哥長北池哥哥短,東澤哥哥長東澤哥哥短。”

南田皺皺眉:“好了,再吵就罰你們去停風穴裏面壁思過。”

下暮不說話了,她不是不喜歡南田,而是怕超過了喜歡。

上朝也不敢說話了,倒不是南田說的懲罰有多吓人,而是南田從來只會把懲罰往輕了說,真正實行的時候,不知道有多麽喪盡天良。

西沙生性風流,大家都聚在一起,她也不一定在,只是上朝與她一個脾性,都端端正正地坐在這兒了,她不在,着實有點兒說不過去。東澤和西沙都不在,難免不讓下暮覺得西沙闖了什麽禍,于是,她問道:“東澤哥哥與西沙姐姐都不在,是發生什麽了嗎?”

上朝還在賭氣,南田閉口不言,北池回答她說:“輕水仙姬撞見西沙與龍族太子敖放私會,敖放和西沙害怕受罰,追逐輕水仙姬,被仙姬打入往生池了。東澤,是下去陪西沙去了。”

下暮不理解,說:“直接讓司命安排一個短壽的命便好了啊,為何還要大動幹戈!”

北池沉默了,南田擡眸,說:“凡間一遭,對誰來說,都算是個歷練,沒有歷練,人就不能成長。東澤,是良苦用心了。”

下暮說:“輕水仙姬呢?都是她惹的禍,我要去找她。”

“輕水被東澤罰下凡了。”南田喝了一口茶。

“那我去找司命。”下暮說着就要走。

南田叫住她:“你可知道耽誤神仙歷劫是觸犯天條。”

上朝起身把她拉回來坐好,說:“你就別搗亂了。”

下暮氣鼓鼓的。

北池遞給她一塊糕點,說:“聽話。”

下暮接過糕點,氣消了一半,但是還是放心不下東澤。但其實有什麽好擔心呢?東澤是上神,而且在預備選尊神了,除了不能随意使用法術改變凡間的歷史走向,其餘的,也沒人能傷得了他。

大家坐在一起,扯了一下天界乃至六界的閑皮,就散去了,還是老樣子,北池跟着南田走,上朝去凡間逛花樓,除了下暮,沒有像往常一樣去北雪那裏跟她一起攪拌靈魂,而是跟着上朝悄悄去了凡間。

一到凡間,她就在花樓門口跟丢了上朝,無奈,只能站在旁邊的高臺上等上朝出來。不知道她怎麽想的,覺得上朝一定會去找東澤,跟着上朝,就可以看到東澤。

突然,她看見一群男子走到花樓面前,幾個男子要拉一個男子進去,那個男子推辭說:“我早在幾年前就不進這種地方了。”

旁邊一個男子嚷嚷道:“是個男人就應該進這種地方,魏兄,你不進就是不給我們面子。”

另外一個也說:“魏兄,不要忘了我們是怎麽把你從死人堆裏扒拉出來的。”

那個面如冠玉的男子還是面不改色,他這樣的氣質,只有經歷過那種生死大事的人才能擁有,他薄唇輕啓,淡淡地說:“各位若是要挾恩圖報,那就算了,不如魏某将這條命還給大家。”說着便從袖中取出匕首,要往自己的脖頸處刺去。

衆人慌了,連忙攔着他,有人悻悻地說:“不去便罷了,何必以死相逼。”

魏籌收好匕首:“告辭。”便轉身投入人海中去了。

凡間的男子,多以逛花樓為榮,沒有錢的,借錢也要逛花樓,這個男子不逛花樓,倒不像是因為生性不喜,能用死以逼的,必然是對這種地方仇恨極深,不過下暮并不想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反而是魏籌身上的法術氣息與半月前東澤丢失的那枚靈玉氣息相符,她覺得,東澤下凡遇見此人一定會有感應,到時候,找到東澤,不失為一件容易的事。

她化作一只紫色的蝴蝶落在魏籌的發髻上。

只見魏籌走到郊外的一個小木屋裏,小木屋裏只有一張大通鋪,上面有好幾張被子,疊的整整齊齊,一張大桌子,擦的幹幹淨淨。魏籌拿了一壺水,坐在外面生起火來,把水壺放了上去,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從袖中取出那把他剛剛還準備用來自戕的匕首,在自己手上劃了一道口子,然後握緊那枚玉佩,那枚玉佩發出一陣微弱的光芒,等魏籌再把玉佩放回去的時候,手上已經沒有傷口了。

下暮氣憤地現形,說:“你真真是在暴殄天物。”

魏籌看着這個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可愛的女孩子,有些錯愕,問:“你是妖還是什麽?”

下暮氣呼呼地,說:“本君可不是什麽妖。”然後伸出手:“把靈玉還來。”

魏籌有些疑惑,說:“你是說這個玉佩?這是我父親十幾年前從一個方士那裏買來給我辟邪的。”

“你撒謊。”下暮氣紅了臉,說,“若你只知道它能辟邪,那為何還要用你的血滋養它,讓它維持你現在這副衣冠禽獸的樣貌。”

魏籌握緊了身後的匕首,突然出聲來,看着她,眼中充滿了狠厲之色:“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去死吧。”說着便握着匕首朝下暮刺來。

一個凡人,沒有一點兒修為,怎麽可能鬥得過神。

雖然下暮因為整日與北雪在一處,學到的都是一些關于靈魂重塑的事情,但是自保還是會的。

她施法擋住魏籌的匕首,又變幻手勢将魏籌的匕首擊落,然後把他定住。

魏籌看着下暮,說:“我有仇未報,你不能拿走我的玉佩。”

下暮對他的仇恨一點兒都不感興趣,但是一想到東澤的靈玉被他糟蹋成了這個樣子,就覺得拿回去也沒什麽用,東澤也不會要了,又想起南田教過她,一切皆有定數,神不能輕易改變歷史,還想起北池對她說,一個東西丢了,自有有緣人會撿到,還與不還,都看這個人的道德,但若是凡人撿到神仙的東西,一般是不會還的,這便是命數。

改變命數是要遭天譴的,反正東澤也不會要凡人用過的腌臜玩意兒,他是一個凡人,量他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不如就不取回去了。

下暮看着他,說:“好啊,反正東澤哥哥也不會要你用過的東西,不過,你想殺我,這個怎麽計較?”北雪說過,極大多數殺人的人,都是惡占了上風,若是不加以改正,這種行為就會持續下去。想起北雪每次都跟她抱怨現在的惡太多了,黏糊糊的,不好與善分開再重鑄,她就覺得自己此番教育他的意義重大。

魏籌連忙示弱,說:“小的不識天神,豬油蒙了心,枉自這條命,要對天神下手,只是因為害怕罷了。”

下暮施法把他倒吊在樹上,說:“你若是害怕,應當瑟瑟發抖,可你方才的樣子,絲毫不像是有所畏懼,倒像是一個殺人的慣犯了。”

魏籌這個時候可以動了,一直在掙紮,可是越是掙紮,他的頭就越漲,于是,他索性停下來,說:“小的承認,之前為了活命,殺過許多人,但都是迫不得已的,神仙若是要罰,那就痛快一些。”

下暮聽着這話,覺得有些耳熟,回憶了一下,恍然大悟道:“你方才就是這麽對那些人的。”然後施法讓他轉了兩圈又回到她面前那一邊,“不過,本君才不會吃你這一套。”

魏籌覺得這神仙真難纏,要是他也會一些法術,指定把她撂倒在地。他閉嘴了,覺得過一會兒他們回來了,她不放也得放了他。

下暮也在思索着等會兒那群凡人回來了,她該怎麽辦,她扯了一張小凳坐下,看着魏籌發愣。找到東澤哥哥和西沙姐姐要緊,下暮是這麽想的,她看看地面的沙石,有擡頭看看魏籌,心生一計,她從懷裏面取出一顆補血的丹藥,喂到魏籌嘴裏,一本正經地說:“這是天界獨有的毒藥,只有你幫我找到一個人,我才會給你解藥,不然,你就等着七竅流血而亡吧!”

魏籌無奈:“你們神仙也會使這種陰招嗎?”

下暮想起南田的教誨,連忙說:“不是這樣,我也只是跟你一樣,為了自保而已,不是所有的神仙都這樣,”她絞了絞自己的裙子,慘兮兮地說,“只是我比較弱而已。”

好一波博取同情,魏籌這樣想,但也很無奈,雖然他有點兒不相信這個姑娘給自己下了毒,但還是以防萬一,他現在最擅長的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于是,他也佯裝非常緊張地求饒:“小的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甘當牛馬,只求大神饒了我這條小命。”

下暮滿意地把他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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