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魏籌把魏薇叫到面前來,說:“薇薇,能把你手上的镯子給哥哥看看嗎?”

魏薇遲疑了一下,還是褪下來遞給他。

魏籌看了看上面的機關,慢悠悠地擰了幾圈,镯子上的一顆珠子打開,一只蠱蟲出現在面前,他故作好奇地問:“薇薇,這是什麽。”

魏薇見狀,伸手搶過镯子就要往外跑,卻被侍衛攔住。

下暮走進來,說:“你究竟是誰?真正的魏薇去哪裏了?”

魏薇陰森一笑,說:“你們沒有理由抓我,當初那個小女娘被人糟蹋之後丢在樹林裏,若不是被我撿到,她的生命就不會在我的身上延續,魏籌就不會有機會再享受兄妹重逢的樂趣。”

“魏薇的生命不是被你延續來做壞事的。”下暮有些生氣。

“我不過是為了維持這副将死的皮囊,還差一個,差一個我就可以真正得到這副身體了。”魏薇眼角泛紅,有些嗜血的感覺。

“押下去。”魏籌在後面眼眶已經泛紅。

侍衛上來抓住魏薇,魏薇突然笑了,說:“還記得昨天吃的那道南瓜粥嗎?”

下暮心中彌上一股不好的預感,說:“你做了什麽手腳?”

魏薇的唇色泛白,神色也很憔悴,魏籌突然覺得,自己為什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我給你們下了情人蠱,我昨天看見你們密談了,我知道我會暴露,于是,就當是送給你們兩個最後的禮物吧,哈哈,哥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她心中有沒有你嗎?如果要解這個蠱,需要用真愛之人的鮮血作為藥引,如果對方不愛你,那血是沒有用的哦,不然,三日之後,日日都會遭受蠱蟲噬心之痛,直至老死,若要緩解,那就要與心愛之人同房,你看,這個禮物你喜不喜歡?哈哈哈哈哈哈……”

魏籌沒有說話。下暮摸了摸胸口,說:“把她帶下去。”

魏薇被拖了下去,一路上,還回頭看着魏籌虛弱地笑,路過下暮的時候,更是得意,仿佛在說,你是神仙又怎樣?還不是會為情所困,為蠱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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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籌起身:“我現在就叫人配制解藥。”

下暮拉住他:“救了我,你怎麽辦?”

魏籌慘淡一笑:“我可以對別人好,讓別人愛上我,然後取她的血啊。”

下暮說:“不行,要痛一起痛。”說出口時,又意識到不對。

魏籌靠近,低頭看着她:“你不準別人愛上我。”不是問句。

下暮擡頭想硬剛,卻在看見他眼角的淚時愣住了,最後,她還是說:“反正,不準救我,我自己有辦法。”

兩人對峙了很久,還是魏籌認輸了:“好。”

三天很快過去。

魏籌是因為身體的刺痛從睡夢中驚醒的,他想過,這個蠱會很痛,但是沒有想到會這麽痛,他想到下暮,不知道她怎麽樣了,她是一個神仙,養尊處優的,肯定受不了這種疼痛,想到這裏,他立馬去了太醫院,忍着劇痛說明情況之後,就取了血,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太醫熬藥,熬好了準備給下暮端過去的時候,想到下暮不會接受,就對一邊的宮人說:“你且将這碗藥送去魏昭儀處,就說是最近見她身子不太好,送的補藥。”

宮人端着藥一路走到下暮那裏,這個時候,下暮已經疼得額頭冒汗了,只能用法術來抑制蠱蟲的發作。

“昭儀娘娘。”宮人在門口喚她。

“進。”下暮剛剛施完法術,平複了一下氣息。

宮人開門進來,把藥端到下暮面前:“娘娘,将軍說您最近身子差,叫太醫院熬了一些藥。”

下暮挑眉,她身子骨何時弱了?于是拿起藥碗,扇着聞了一下,好你個魏籌,想就這樣糊弄着解了我身上的蠱,她生氣了,把藥碗掀翻在地。宮人吓得連忙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擡一下。

下暮說:“你去告訴他,這蠱對我沒有什麽影響,倒是他,應該注意一點兒,以免自己被痛死!”

宮人哆嗦着起來就往外面跑,到魏籌面前剛剛說完魏昭儀把藥碗掀翻了,魏籌就跑出去,一路跑到下暮門口,猶豫着,還是敲開了門。

下暮看見魏籌臉色發白,額角全是汗地走進來,心裏面有些擔心,就站起來了,魏籌擡頭,蒼白地正要說什麽,突然倒頭暈在了大殿上。

下暮慌了,一路小跑過去,把他扶起來:“魏籌,你怎麽了?魏籌!”然後開始喊人,“快來人,将軍暈過去了!”

魏籌醒來的時候,東澤正在給他驅趕蠱蟲。

原來魏籌昏迷之後,下暮第一時間想到了東澤,凡人的東西,既然可以用仙術壓制,那一定也可以用仙術驅除,于是叫人将魏籌送到了東澤這裏。

東澤看了魏籌的情況之後,就施展法術,幫魏籌驅蟲。

魏籌盤腿坐在蒲團上,随着東澤法術的催動,一口鮮血噴湧而出,蠱解了。

下暮在一旁焦急地看着他,看到魏籌吐血了,趕緊去扶住他。

魏籌看着下暮的臉,有些虛弱,有些無力,淺淺一笑,又像是在自嘲:“下暮,你怎麽辦?”

下暮微微愣住,說着說着,她的心髒突然有些發痛,不知道是不是蠱蟲,她倔強地說:“我可以自救,你不要忘了,我好歹是個神。”魏籌還是看着她,眼神中有些哀傷,下暮的心裏更痛了:“不行你看。”下暮學着東澤的樣子為自己驅趕蠱蟲,一陣劇烈的疼痛席卷五髒六腑,一口烏黑的血從口中溢出,下暮的蠱也解了,不過她也丢了半條命,東澤哥哥看出來了,皺起眉頭:“下暮……”你真傻。

魏籌不知道這些,只是看到下暮狀态不對,眼眶紅紅的,抓住她就要垂下去的手,說:“為什麽不讓我救你?”

下暮吃力松開他的手,說:“我還不起。”對啊,我還不起,還不起你的一腔真情,為什麽不自己救你,害怕你要記着我的恩情,為什麽不要你救,因為我害怕一旦真的确定了你愛我,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看過太多的奮不顧身,我不想自己也成為其中一個,我也不想讓你知道我早已愛上你,因為我害怕,害怕你會因為一份不應該的愛而去奢求一些自己沒有的東西,你是凡人,我是神,我們的結果,就是有一方必定走向隕滅。

“我不需要你還。”魏籌的眼淚落下來。

下暮受不了他了,說:“天界的規矩,人情都是要還的,而且你怎麽動不動就哭呀,還是不是一個男子漢了?”

東澤突然覺得好笑,下暮胡謅的能力,是越來越強了,人情,怎麽可能算的那麽清楚,但是想到下暮現在的情況,他又皺起眉頭,心裏盤算着要不要讓下暮回天界。

魏籌抱住她:“下暮,我不要求有結果,我只想好好守護你。”

東澤受不了,轉身離開。

下暮很虛弱,推了他幾次無果之後,就說:“神和人一樣,都是很貪婪的,有了一就想有二,你凡人幾十年彈指而過,怎麽可能一直守着我。”

魏籌沉默了,下暮覺得不對勁,就說:“魏籌,我勸你,不要有不該有的想法,人不可逆天而為。”

魏籌沒有說話,而是抱緊了下暮,他,偏要逆天而為。

許将離和劉和在這條路上走了十四天了,明天他們就要七竅流血而死了,現在,他們五髒六腑都在隐隐作痛,許将離捧着劉和的臉,說:“陛下,你想死嗎?”

劉和搖搖頭:“我不想死,我想和臣妾永遠在一起。”

許将離虛弱地親吻了他一下,說:“你痛嗎?”

劉和捂着自己,點點頭。

許将離看着他,渙散的眼神,逐漸聚焦,她下定決心要做點兒什麽了。

晚上,看着劉和睡着了,許将離悄悄摸出海螺,走到一個劉和應該找不到的地方,吹響了海螺。

璃九出現在她面前,問她:“東西找到了?”

許将離抓着自己的手,顯得窘迫,低着頭搖了搖。

璃九明白過來她的意思,過去捏着她的下巴擡起她的頭來,咧着嘴仔細打量了一番,說:“你這樣的美人兒真是便宜那個皇帝了。”

許将離擡頭,有些驚訝:“你早就知道我們的身份。”

璃九一笑:“不然我會選擇倒在你們家門口?”

許将離眼中僅有的光也黯淡下去,原來,她一直在被人算計,她咬咬牙:“別廢話了,開始吧。”

璃九把玩着她的頭發,湊在她耳邊說:“如果昭儀娘娘委身于我的話,我還可以考慮幫劉和複國。”

許将離冷漠地說:“不需要。”

璃九笑着說:“有人會需要的。”然後啃住許将離的脖子。

完事之後,許将離整理衣服準備去找劉和,剛起身,就看見劉和站在不遠處,臉上的表情在黑夜裏無法辨認,見許将離朝這邊望來,劉和轉身跑掉了。

許将離急忙拿起璃九給的藥瓶追上去。

劉和腿很長,步子很大,許将離根本追不上,直到許将離被石頭絆倒,劉和才停下來,遲疑了一會兒,往回跑。

劉和不知道在夜風中站了多久,他扶許将離的手冰冷的,透過衣服,烙在許将離手臂的皮膚上,随着這個溫度的傳來,許将離的心也一冷。

她顧不得疼痛,打開藥瓶拿出藥丸,說:“乖,吃了它。”

劉和側過臉去。

許将離往嘴裏塞了一顆,然後貼上去往劉和嘴裏送。

劉和推開她,但是根本推不開,許将離死死地抓住劉和的衣服,劉和的手臂,用自己身上最柔軟的舌頭撬開他堅硬的牙齒,把藥往他嘴裏送,舌頭與牙齒的戰役打響,最後,誰也沒有守住陣地,許将離将藥送了進去,劉和咬傷了許将離,血腥味在兩個人彼此的空腔中蔓延。

任務完成,許将離松開劉和,準備起身離開,劉和按住她,眼神中有心疼,有懊悔,有不解,慢慢都化成了委屈,淚水蓄滿眼眶,最終掉下來,他緊緊抱住她:“王大爺說一個人愛上了別的人是因為原來愛的那個人不能讓她滿足,所以,是我對你不夠好嗎?”

“不是。”許将離把自己的氣息困在他的懷裏。

“我喜歡我的眼睛,我把它給你吧。”劉和說着就要去挖眼睛。

許将離拉住他:“你做什麽蠢事?!”

劉和更委屈了,說:“那我要怎麽做才算對你好?”

許将離說:“你對我很好,但是我們都要活命,所以,無論你給出了什麽,這件事情都會發生。”

劉和起身:“我去殺了他。”

許将離拉住他:“你想死嗎?!”

劉和說:“顧不得這麽多了。”

許将離起身,攔住他身前,說:“陛下你聽着,我不準你死。”然後抱住他,耳朵貼在他起伏的胸膛,說:“現在的我,只有聽到你起伏的心跳才能感受到自己也還活着,就當是為了我,好好活着。”

劉和平靜下來,緩緩抱住許将離,在她頭頂上落下一吻:“好,都聽你的。”

璃九也跟上來了,說:“你們要是實在沒有找到也沒有關系,下一個任務吧。”

劉和看着他,握緊了拳頭,許将離摸着劉和的手,松開他的拳頭,拍了拍他。

魏籌暫代皇帝事務,下令尋找天下術士能令其永生者。

不少術士慕名而來,都說自己的方法可以使人永生,魏籌吃過不下十種來自五十個人的丹藥,結果是差點兒中毒,還要太醫給他驅毒,如果實在是刁鑽的毒性,他就只有去求助東澤。

每次,東澤給他解毒的時候,都會勸他:“凡人怎麽會有永生之法,連天上的神仙都只有寥寥幾個能夠永生,你還是不要妄想了。”

魏籌看着東澤,說:“我只是想讓下暮接受我。”

東澤不說話了,他也不明白下暮心中是如何想的,大概就是她自己說的那樣,不想讓自己傷心吧,但是其實,作為神仙,也不能做到同生共死,相依相伴,不過是最漫長的寂寞。

“你身上殺氣太重,不适合修仙。”東澤給他下了最後通牒。

魏籌沉默了,看着手上因為中毒而發紫腫脹的血脈,握了握拳:“那有來生嗎?”

東澤拿出小刀給他引血,說:“你不是下凡歷劫的神,也不是墜入凡塵的魔,何來來生之說,死了,三魂六魄就散了,飄到靈界,被靈宮收集起來,放入鍋中攪拌,重鑄,再送去投胎,當然,像你這樣殺伐果斷的将軍,很可能先被地獄的獄火焚燒折磨然後才被送到靈界去,只有怨氣很深的,才能變成孤魂野鬼飄蕩在凡間。”

刀子在魏籌的手上劃出一條口子,魏籌悶哼一聲,毒血順着他的手臂滴入一個水桶裏。

魏籌帶着懇求,說:“國師為我指一條明路吧。”

東澤沉默了半晌,才讪讪開口:“當一個人想要拒絕你的時候,不論你做什麽,都會被拒絕。”

我想讓她無法拒絕我。魏籌想這樣說,但是思慮片刻之後,還是算了,只要真心可鑒,在不在一起又何妨,于是,他對東澤說:“我想明白了,我不一定要得到她,只要能夠把凡人于神仙而言的須臾數幾十年都花費在她身上,也就算此生無憾了。”

東澤笑了笑:“你能想明白,我很高興,為你,為你和下暮。”

魏籌仰仰頭,笑着說:“你們在天上都是什麽樣的神仙啊?如此久來,我還從未問過。”

東澤思索了一下:“我的原身是鴻鹄,五鳳之一,正在準備競選尊神,下暮是鸑鷟,也是五鳳之一,是個逍遙散仙,供着閑職。”

魏籌來了興致,說:“五鳳有哪五鳳?尊神又是一個什麽仙職?”

東澤解釋說:“五鳳有鹓鶵、鴻鹄、青鸾、火鳳、鸑鷟,尊神是天界最高的權力群體,淩駕于天帝之上,由于天界統領六界,尊神又決定着六界的所有重要事務,但是,尊神只是天界最尊,不是六界最尊,六界最尊是靈主。”

魏籌把手上的血擦幹,自己給自己敷上藥,東澤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幫着。

“靈主?從來沒有聽過。”

“靈主是靈界的質子,為了制衡六界而生。”

“那你說,像靈主這麽尊貴的人,有愛嗎?”

“你指的是什麽愛?”

魏籌低低頭,笑:“像我對下暮這種。”

東澤嘆了一口氣:“他比你愛得深沉得多,而且,他比你還要苦上幾分。”

魏籌把綁帶在東澤的幫助下系好,,看着東澤,說:“此話怎講?”

東澤把剩下的帶子放好,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同情,垂着眸,說:“他愛上了自己的侍臣,而他的侍臣卻總以身份有別來拒絕他。”

“他的侍臣,身份也很尊貴吧?”

東澤點點頭:“嗯。”大尊神,怎麽不尊貴呢?

魏籌喃喃自語:“怎麽會拒絕呢?”末了,置之一笑。

璃九給許将離他們安排的最後一個任務是刺殺妖王。

許将離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對璃九怒道:“你可真是不想留我們的性命!”

璃九看着她,良久沒有說話,最後才說:“我會協助你們的,我可比你們都希望妖王死掉。”

劉和說:“我當初就該殺了你!”

璃九輕笑:“皇帝陛下,相信我,你還指望着我給你複國呢。”

“皇帝?我是皇帝?就是那個全村人口中的暴君?”劉和有些恍然。

璃九又說:“可不是嗎?而且,你的妃子很多,個個都是美人兒,可叫我好生羨慕。”說着,還四下打量着許将離,似乎對許将離上一次主動獻身很滿意,而且還在回味。

劉和看着許将離,問她:“臣妾,這是真的嗎?”

許将離并不想劉和做回暴君,就說:“陛下,不要聽他胡說,你只是一個普通人,你的妻子,也只有我一個。”

劉和說:“我信你。”

許将離突然覺得自己心裏過意不去,他,萬一真的想要複國呢?自己這樣做會不會太自私了。

璃九讪笑,沒說話了。,為了刺殺妖王,許将離提前潛入王宮,扮作廚娘的樣子給水裏下了迷魂散,劉和則假裝成侍衛,守在大殿裏,瞧準時機就要殺妖王,取妖丹。

宴會開始,妖王和群臣夾了菜吃了幾口之後就暈倒了。

劉和上去把妖王翻過來,幾下把妖丹取出,匆匆忙忙到城外與許将離會和了。

璃九在城外跟許将離一起等着劉和,璃九看着許将離的調笑道:“娘娘,你信不信我有一雙可以看穿人心思的眼睛。”

許将離不看他,因為那夜的事情,許将離覺得每次一看到他,自己仿佛都被淩辱一遍,也不想說話,因為每與他說一句話,她都覺得惡心。

璃九伸手要去挑許将離的下巴,被許将離避開:“請自重。”

璃九抱着胸,笑說:“我還以為你會說放肆,看來落難的人真的會減去一些心性。”

許将離想說,請不要用你這副嘴臉嘲笑我,落不落難,不是誰能說得準的,但是她又不屑于與這種人争吵,就笑了笑,說:“哈哈,真好笑。”

璃九不笑了,很正經地說:“我看得出你,其實很渴望別人的愛,你害怕有一天你會失去劉和。”

“我都說不清楚的事情你說的清楚?”

“我說了,的眼睛可以看穿人的心思。”他又朝她靠近,說:“我還知道,你特別貪念現在的生活,但其實,你想要的,我也可以給你,為什麽不投入我的懷抱呢?”

許将離轉了個身,轉到側面去。

劉和這時回來了,璃九看見他,就去捏住許将離的下巴,作勢要親吻許将離。

劉和沖上來,一拳把璃九打翻在地,把許将離護在身後,然後伸出手把妖丹給璃九,說:“任務我們做到了,給解藥。”

璃九擦擦嘴角的血跡,賤兮兮地笑道:“好啊。”站起身來,把解藥高高舉起,然後扔到一旁。

劉和去撿解藥,被璃九一腳踢在腦門上,腦袋撞在了一旁的石頭上。

許将離吓壞了,過去拍打劉和的臉,企圖讓他醒過來。

璃九過去,準備拿過妖丹,卻被許将離鉗住手,許将離紅着眼睛:“你先把他救醒。”

璃九把許将離揮開,拿起妖丹就準備走。

許将離感受到一股妖力在掌心凝結,她站起身,手掌變成了利爪,朝璃九的心窩抓去。

璃九感受到了,側身一躲,鉗住許将離的手,一掌朝許将離的心窩拍去。

許将離被拍飛出去,撞在一棵樹上,掉下來,然後吐了一口鮮血,又爬起來,她現在是半妖人,擁有比人更強的生命力和精力,她朝璃九飛撲過去,璃九施展陣法把她困在半途中,準備走,又折回來,說:“我突然想起來,我現在還不能走,有個人需要我。”說着他就掏出一枚丹藥給劉和喂下去,不一會兒,劉和轉醒,看着眼前的璃九,起身就要動手。

璃九攔住他,說:“诶,陛下,有沒有想起來什麽?”

劉和把地上的瓶子撿起來,說:“怎麽?你準備幫我?”

璃九把許将離的限制解開,許将離癱倒在地上。

璃九說:“恭迎聖上回歸。”

劉和看了一眼許将離,過去把解藥喂給她,然後冷漠地任由許将離在地上,對璃九說:“你不要以為你這樣就可以與打傷朕的愛妃一筆勾銷了。”

許将離虛弱地躺在地上,看着劉和,張張嘴,說:“陛下……”眼神中有一些不确定和擔心,還有一些茫然無措。

劉和盡量對許将離一笑,說:“愛妃受苦了。”

許将離确定了,眼前這個人不是陛下,而是劉和了,她閉上眼,不知道接下來迎接自己的命運。

劉和見她閉眼,看了一眼璃九,猶豫了一會兒,把許将離扛在肩上,說:“帶路。”

璃九把劉和他們帶回了避風港。劉和請來了秦俊,給許将離療了傷。

而劉和是暴君的消息在避風港不胫而走,許多人來到他們的小屋門口,說是要除暴君,還有人要來讨個說法。

許将離醒來的時候,外面十分混亂,劉和在她旁邊,守着,但眼裏沒有任何情緒,倒像是在躲着外面的人。

許将離聽到聲音,走出去,看見大家都舉着東西在抗議,秦俊在努力維持秩序,不讓他們沖到屋子裏面去打擾許将離。

許将離問:“大家需要什麽?”

一個年輕人吼道:“我們要劉和血債血償。”

許将離從袖中抽出匕首,那是她出宮的時候帶在身上的,就在她要往自己手臂上刺的時候,秦俊像是提前感應到了,手握住刀刃,将她的匕首奪下來,說:“若要血債血償,那就用我的血吧。”然後刺向自己本來就癱瘓的腿,頓時鮮血如注,他蒼白地舉起匕首,說:“你們要血,這樣夠不夠?!”

衆人都沉默了。

“不夠嗎?”秦俊又準備往自己的大腿上紮。

一個老者連忙出來,說:“夠了夠了,既然秦醫師要保他,我們也沒有辦法為難,都散了吧。”

秦俊用完最後一絲力氣,匕首掉在地上。

許将離關心秦俊的傷勢,湊到他跟前:“謝謝你,你怎麽樣了?”

秦俊看見了所有人都散了,才說:“無礙。”然後蒼白地對許将離說:“還好你沒有在我面前受傷。”

許将離覺得有點尴尬,她不知道怎麽面對秦俊的這種揮之不去的感情,因為在她的意識裏,她不會愛上秦俊,她有些厭煩秦俊的救助,這樣會讓她愧疚,讓她覺得自己必須以身相許一樣,她很厭煩這種感覺,于是,她冷冷地對秦俊說:“你不用做這種事,我會感動,但不會心動,沒有利益的事情,做它又有什麽意義。”

秦俊自嘲般地笑笑:“在你眼中,什麽都需要利益嗎?你剛才對陛下,難道不是出于真心?”

許将離覺得難堪,別扭着說:“我受他恩寵,自然為他做事。”

秦俊沒有說話,走了。

許将離走進屋裏,劉和猶猶豫豫地抱住她:“謝謝你。”

不知道怎麽的,自從劉和恢複記憶之後,許将離始終覺得跟劉和之間,隔着什麽,沒有辦法捅破。想到他曾經掐着她的脖子,說着威脅的話,想到他暴君的形象,她覺得,他肯定不會原諒自己因為要救他而做出的身體上的背叛,她有些失望,自己做了那麽多,到頭來,還是沒有辦法為自己明哲保身,她想知道,他愛她這件事情,到底還算不算數。

劉和果然讓璃九幫他複國了,璃九給出的方案就是擒賊先擒王,直接依靠現在半妖人的身份殺到皇宮去,把魏籌解決了,然後拿着玉玺,向天下昭告,他,才是永遠的皇帝。

這種方案對于喜歡簡單粗暴的劉和來說,十分受用,劉和說:“你若生在宮闱,與朕必是知音。”

璃九笑笑:“不敢。”他若真是生在宮闱,劉和殺的第一個必定是他。

許将離看着他們共商大計,覺得劉和還是原來虛僞的那個劉和,而璃九還是原來那個僞善的璃九,她一個女人家,真的插不上什麽話,也出不了什麽力,她覺得,眼前的劉和,已經不是她愛的那個陛下,她也不想出力了。

劉和做事很粗魯,但是情感的體察很細膩,他察覺出來許将離的最近的情緒,不對,于是,跟璃九講話的時候一直沒有拿眼鏡瞥着許将離,眼見許将離伸了一個懶腰要去榻上睡覺,他就對璃九說:“你去隔壁的小屋子裏休息了,有什麽明日再談。”

璃九一出去,劉和就從背後抱住許将離,說:“芍藥,你會怪我最近冷落了你嗎?”

許将離一個激靈,推開他:“沒有。”

劉和将她攔腰抱起,放在榻上,摸着她嬌豔欲滴的面龐,說:“我只是怕你多想了。”

許将離閉上眼,就要睡去:“我沒有多想,只是陛下是陛下,臣妾是臣妾,臣妾始終不能左右陛下,陛下的心思,臣妾不敢妄加揣測……”她說着說着,聲音減小。

劉和看起來有些無奈的樣子,躺在她身側,過一會兒,又去熄了燈,然後才睡去。

魏籌知道下暮是什麽鸑鷟之後就去翻看了大量的資料,書上都說鸑鷟是水鳥,那下暮一定很喜歡有水的地方,魏籌是這樣想的,于是,他帶着下暮來到了洞庭湖畔,宮裏的事情,暫且交給剛從草原回來的黃仁去做。

黃仁接到任務的第一天,就皺着一張臉說:“你倒是要去逍遙了,可苦了我們這些做弟兄的。”

魏籌拍拍黃仁的時候肩,說:“回來給你帶些特産。”

黃仁笑:“帶魚嗎?到時候你回來全壞了。”

“好兄弟,給你帶幾個美人兒回來如何?”魏籌調笑道。

“你就開玩笑吧,人沒有追到就敢去碰美人兒?我看你是膽子見長了。”黃仁拍拍他的肩,笑道,然後收了笑,一臉嚴肅地說:“快去吧,度你的蜜月去。”

魏籌本來跟着笑的,也不笑了,說:“你就可勁兒在這兒祝福吧。”然後出門去。

洞庭湖的風景好,魏籌要了一小舟,與下暮泛舟湖上,興起的時候,下暮就拉着魏籌下水,可是魏籌水性不好,一下去就被嗆得不行,下暮急忙給他渡氣,然後拉着他一直潛到深處去,湖底有一個小洞穴,剛好可以裝下兩個人,下暮看了看那個時候洞穴,覺得十分滿意,就拉着魏籌上了岸,一出水面,就說:“若以後天界待不下去了,我就住在那個洞穴裏。”

魏籌尋思,下暮究竟是一種鳥還是一種魚?于是跟她提議說:“水裏我怕你呼吸不過來,不如挑一個水邊高地,興致來時可以下水,沒有興致時,也可以看得很遠。”

下暮拉着濕淋淋地魏籌爬上小舟,說:“那你可瞧仔細了,說不準我會因為一個宜居之地長留凡間。”

兩個人坐在小舟裏,魏籌拿出爐子要烘幹衣服,下暮突然問:“你原來長什麽樣子?”

魏籌捂着臉,說:“你好奇嗎?因為墨刑,被毀容了,怕吓到你。”

下暮拉開他的手,說:“我不怕。”

魏籌笑了笑,把腰間的靈玉放在下暮手裏,過了一會兒,一張臉上被刺字的臉出現,魏籌目光躲閃了一下。

下暮仔細端詳了這張臉,說:“你若沒有受刑,也應當是個俏佳人。”然後把靈玉還給他,魏籌又恢複了以往的樣貌,他笑:“年少時,頂着這張被你稱作俏佳人的臉,經常流連于煙花地,不少姑娘對我芳心暗許,我都沒有情動,直到遇見了一個人,我心動了,但是後來,我又利用她牟取暴利,再後來,我家出事,我去求助于她,她冷言相待,将我關在門口,我心中恨,但是現在,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究竟是我對不住她,還是她對不住我,想了很久,才發覺,沒有誰對不起誰,大家都是各取所需,樹倒猢狲散,太常見了,我不過是記恨上了一個陷入窘境的自己。”

下暮聽完,問他:“那你真心喜歡過她嗎?後悔利用了她嗎?”

魏籌低頭看看爐子,說:“喜歡過吧,畢竟,她是那種無論誰見了都會傾心的女娘,至于後不後悔,我覺得,不是對的人,我沒有很後悔。”

下暮神色一凝,說:“你口中這位女娘,是許将離嗎?”

魏籌看她,一笑:“都過去了。”

“所以,等她再出現,你會報仇嗎?”

“不報了,我跟她,根本就沒有什麽仇怨。”魏籌看向舟外。

下暮張嘴,還準備說什麽,魏籌卻說:“你看,那兒有一處倒是很适合你。”

下暮順着他的目光望去,是一處掩在草樹中的洞穴,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只是目測洞穴不是很大,但是足夠安身就可以了,下暮啞然失笑,自己什麽時候,也得個如此安身立命的法子了。

夜晚的時候,兩個人躺在舟上,仰望着璀璨無垠的星空,下暮開始回憶起天界的事情來,她說:“天河很璀璨,我看了幾萬年,都看厭了,只有南田姐姐不厭其煩,每日都要朝天河觀望,仿佛那就是她的消遣,北池哥哥為了讨好她,就會把閃閃的星塵撒在她的風栖宮的梧桐神樹上,黑夜的時候,就會一閃一閃的,省的南田姐姐去看天河受凍。”

魏籌半合着眼,說:“你的這些哥哥姐姐都是什麽來頭?”

下暮說:“北池哥哥是靈主,南田姐姐是大尊神。”

魏籌睜開眼,若有所思地說:“原來靈主的侍臣是大尊神。”

下暮笑:“你還向東澤哥哥打聽過天界的事啊?”

“嗯,是的,所以我覺得,是我太狹隘了。”

“怎麽說?”下暮側過頭看着他。

魏籌轉過身,背對着下暮,說:“不告訴你。”

下暮打魏籌的背,說:“奇怪。”然後悄悄地笑,魏籌也在悄悄地笑。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璃九深谙這個道理,為了把半妖人的優勢發揮到最大,璃九開始對劉和進行訓練,首先是教他如何自如的使用自己的妖力,也就是教他如何變出自己的利爪。

許将離就在一旁看着,結果被劉和拉過去,一起練習,說是他們兩個人更有勝算。

許将離只在那一次特別憤怒無助的時候,露出過爪子,其餘時候,真的不知道怎麽才能顯示出自己這個實在的武器。

練了七八天,看他們兩個差不多掌握了,璃九又開始教他們如何施展妖術,也就是六界統稱的法術,教他們如何操控雷電之類的,璃九說,這個至少要練六個月。

許将離的肚子漸漸大起來了,劉和不知道是應該高興還是怎樣,但每次看到璃九,他就高興不起來,不知道許将離肚子裏面的是誰的種,所以,從劉和到璃九,都沒有再讓許将離參與練習妖法了。

許将離也不知道是誰的孩子,但是,唯一能确定的是,這個孩子是她的,不管劉和或者璃九認不認,她都會撫養這個孩子,只是等到劉和複國之後,她的後妃之位還能不能保住,就是一個問題了。

終于,等到許将離臨盆這一天,秦俊給她接生,一聲啼哭過後,許将離睡了過去。

她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算算日子,孩子不是早産的,那應該是劉和的,而且是一個皇子。但是劉和并沒有很激動,反而是璃九一直抱着孩子在逗。許将離顧不得身體虛弱,從璃九手裏奪過孩子,說:“不是你的,你不要肖想。”

璃九冷笑一聲,走了。

許将離心中隐隐覺得,璃九想說,他親爹又不認他,不如讓我做這個便宜老爹。很快,她打消這個念頭,滿懷期待地看着劉和。

劉和見許将離望着自己,便上去抱了抱孩子,說:“真像你。”然後就還給許将離了。

許将離有些失望,但還是佯裝憐愛地挨了挨孩子的臉蛋。

秦俊給許将離提來了不少補品。

璃九在一邊說:“娘娘的藍顏可真是多。”

許将離賞他一記白眼,沒有說話,她現在一點兒都不想跟他扯上關系,她知道,劉和非常介意她與璃九做過的事情,這也是劉和半認半不認這個孩子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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