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chapter054
chapter054
趙孟殊回到平城後的一周, 趙昀和的死亡訊息才緩緩透露出來,又過一個月,便是趙昀和正式的葬禮。
他的葬禮舉行在萬物勃發的春日。
在那一天, 分散在各地的趙家人都紛紛趕來。
傅清瑜也搭乘灣流從深城趕回。
抵達平城機場,趙孟殊已經在車內等待她。
車廂裏內彌漫清冽香氣, 其中夾雜淡淡的酒氣,他姿态松散坐在車內, 向來清冷淡漠的眼眸此刻輕輕阖住,似乎疲倦極了。
傅清瑜沒有出聲,沉靜坐在車內, 連梳理裙擺的動作都顯得小心翼翼。
她沒想到趙孟殊回親自來接他。
這段時間他很忙,不僅要處理公務,還要親自操辦趙昀和葬禮, 應酬來自世界各地的客人——
林亭發給她的行程表裏, 并沒有它來接機這件事。
“怎麽不說話?”他睜開眼,眼眸深沉望向她,語調無端顯得溫潤柔和。
傅清瑜輕輕倚在他肩上, 握住他指骨修長的手把玩, “我以為你要休息。”
她語氣柔和體貼, 趙孟殊卻聽出若有似無的抱怨,他長指溫柔撫摸她長發, 輕輕哄道:“确實有一點累, 但陪你的時間還是有的。”
傅清瑜笑起來,“我沒有生氣。”
她笑起來眉目農豔昳麗, 璀璨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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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孟殊便伸手擡起她下颌, 溫和凝視她。
傅清瑜臉上的笑意微微收斂,望向他的目光變得專注而認真。
兩人四目相對, 呼吸相融。
一月未見的思念在此刻的對視中濃烈起來。
隔板緩緩上升,悠然隔開一切雜音,車廂陡然變得靜谧,只聽到輕微助眠的白噪音。
車外的景象飛快變化着,從寬闊的大道直直開向幽深小道,景色越發幽密繁茂。
“傅小姐有沒有想我?”他指腹輕輕摩挲她精致下颌,說話時語氣顯得漫不經心,眼神卻一瞬不瞬膠着在她臉上。
傅清瑜雪白面頰微微發燙,擡眸凝視他的眼神依舊保持着從容淡定,“你說呢?”
她是時時刻刻不肯落與下風的。
趙孟殊笑了下,俯身在她唇上輕吻。
他的語調很輕,絲絲縷縷鑽到耳朵裏,“應該有想我,因為我很想你。”
傅清瑜擡手勾住他修長白皙的脖頸,擡起的眼眸堅韌而明亮,“你猜對了,我很想你。”
是的,她很想念他,分開時并不覺得,一遇見才知道,原來團聚的感覺如此美妙,獨身一人的孤寒變得一分一毫都不能忍受。
趙孟殊擡臂抱起她,讓她坐在他懷裏,而後深深将她擁抱在懷裏。
這樣的擁抱使他滿心充實。
“所以,搬到沉園住好不好?”他一下一下輕撫她脊背,“我沒有幫你訂酒店,就在沉園湊合湊合,可以嗎?”
沉園還是當初她離開時的模樣,外觀并沒有太大改變,只是她曾經精心培育的花園已經枯敗,玫瑰園裏是幹幹淨淨一片泥地,其中有缭亂的雜草,卻沒了當初生氣勃勃的玫瑰。
還有傭人——
傭人少了一大半,主樓沒有一絲活人氣,除了那只白色的薩摩耶在汪汪亂叫,傅清瑜聽不見一絲生動的聲音。
趙孟殊似乎并未意識到有什麽不妥,他拉着傅清瑜的行李箱停在主卧門前,明知故問,“熙熙,要睡主卧嗎?”
傅清瑜不回答這個問題,直接掠過他推開主卧門,她脫掉外衣,将風衣輕輕挂在衣架上,只穿一件薄薄的月白色緞面長裙。
趙孟殊看着她向他盈盈走過來。
傅清瑜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拽住他暗色領帶,仰眸凝視他,似笑非笑,“趙先生,是不是裝過頭了?”
什麽空蕩蕩的花園,什麽缺少的傭人,都是他刻意獲取她憐惜的手段罷了。
他堂堂趙家家主 ,京頤集團董事長,難道會缺幾個園丁,雇不起幾個傭人嗎?
假,太假了。
趙孟殊并沒有被戳穿的羞惱,而是輕輕垂眸看着她眼睛,溫和含笑問:“所以,熙熙有沒有心疼我?”
“嗯。”
誰讓她喜歡他呢?
只要你喜歡一個人,再拙劣的手段都會甘之如饴的接受。
趙孟殊倒是微微一怔,沒想到傅清瑜會幹脆承認,下一刻,他又變得溫和平靜,若無其事說:“要不要睡一會兒,一會兒我叫你起床吃飯。”
她提前趕回平城,還沒到葬禮時刻,還能好好休息兩天。
“你把我丢在這裏,一個人休息嗎?”傅清瑜仰眸凝視他,步步緊逼。
趙孟殊眸色微暗,修長手指掌住她纖細不盈一握的腰肢,面上的表情依舊是風輕雲淡的,“你想讓我陪着你?”
傅清瑜踮起腳,目光灼灼。
他們靠得那麽近,垂眸便能望見她根根分明的睫毛,他克制着自己,收斂住過度貪婪的目光,使自己變得溫潤沉靜,霁月清風。
他會吸取從前的教訓,把這段感情的主動權盡數交付在她手裏。
只是不斷收緊的手掌還是暴露他的內心。
只是心湖并不是充盈而平靜,它早已因欲念與貪婪生起波浪,而後水分漸漸蒸發幹涸,生起痛感。
趙孟殊輕抿薄唇,不去看她盈盈的目光。
傅清瑜捧住他的臉,有些疑惑問他,“董事長,你在害羞嗎?”
趙孟殊斂眸 ,沒有回答。
傅清瑜忽然笑道:“以前是我喜歡對你演戲,現在倒颠倒過來了,你開始對我演戲。”
她直直看着他,眼神審視冷靜。
趙孟殊眸光一頓,而後淡淡說:“熙熙,你更喜歡演戲的我,不是嗎?”
傅清瑜也不說什麽,徑自拿着換洗衣服到浴室洗澡,趙孟殊征然片刻,而後坐在床側,靜靜等着她沐浴出來,順便吩咐老宅管家抽調傭人來沉園。
她還是第一次洗澡那麽快,水聲不到半小時便停歇住,趙孟殊放下翻了一半的書,側眸溫和朝浴室出來的娉婷人影望去。
她裹着浴巾,浴巾斜斜在腋下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身上水珠還沒有擦幹淨,順着潔白細膩的脖頸滑落,落入深邃的曲線中。
趙孟殊沒有多看,視線很快便轉移到書頁上,長指按着書封,垂下眼睛的模樣顯得很君子。
傅清瑜徑自走過來,直接拿掉他手裏的書。
趙孟殊靜靜看着她将書拿走,眼底波動不變,微微擡眸,“要我幫你擦頭發?”
他真的好善解人意。
但傅清瑜莫名生氣。
明明他這麽溫柔這麽百依百順,為什麽還要生氣呢?
她抿起唇,将濕漉漉的頭發散開,直接窩在床上睡覺,并不在乎濕法将真絲枕套浸濕。
趙孟殊想要撫摸她,被她偏頭躲開。
收回伸到一半的手,他輕輕說:“那你好好休息,一會兒我叫你吃飯。”
說完,他擡手挑高空調溫度,輕柔為她掖了掖被角,轉身走出卧室。
房門閉合,空留一室寂靜。
傅清瑜輕輕睜開眼,覺得心底又酸又澀。
這不像她,竟然會無緣無故覺得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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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趙孟殊一邊處理公務,一邊不時看一眼腕表。
他靜不下心,終究放掉處理一半的文件,擡步上樓。
剛剛的事情清晰浮現在眼前。
他當然知道傅清瑜為什麽生氣。
因為她在經歷他之前的心路。
當初,他也為了她的僞裝演戲而憤懑不已。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發現自己妻子無時無刻不對自己演戲。
她溫和柔婉 ,對他百依百順。
但他并不為此感到開心。
愛一個人便愛她的全部,他渴望她向他露出真實的模樣,但遲遲沒有,因為她不愛他,自然沒有必要向他表露真實的模樣。
好在現在,他的熙熙逐漸對他露出本來的真實模樣。
輕輕推開門,房間裏很安靜。
窗簾閉合,遮住晚霞所有餘韻。
加濕器在徐徐運作着,聲音清淺。
他走到床邊,擡手輕輕撫摸她依舊濕潤的長發,聲音很輕,“熙熙,起來一下,我幫你吹頭發。”
他扶她坐起來,打開那一盞昏黃的蓮花夜燈,拿起吹風機,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梳攏住她的長發,溫涼如綢緞。
“剛剛,我想過了。”傅清瑜突然開口。
趙孟殊動作一頓,溫和側眸,“想過什麽了?”
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雙目盈盈問:“你愛我嗎?”
趙孟殊臉上笑意微斂,似乎褪去那層溫潤的僞裝,“你覺得呢?”
他怎麽可能不愛她。
傅清瑜點了點頭,“那就是愛的。”
趙孟殊閉了閉眸,沉靜問:“熙熙,你又有什麽奇思妙想?”
傅清瑜直截了當,“我們複婚吧。”
趙孟殊面色平靜如水,“怎麽這麽突然?”
傅清瑜道:“你之所以僞裝是因為沒有安全感,我們複婚,這樣就有足夠的安全感。”
說完,她微微擡眸,一瞬不瞬看着他眼睛。
果然,他沉靜溫和的眼眸掀起薄薄的愠怒,可還是沒有舍得對她脾氣,只是撇過臉,淡淡道:“熙熙,你把婚姻當什麽呢?一個哄人的工具?”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擡眼望她,“我們再次結婚,一定要慎重。”
不僅要慎重在儀式,還有慎重在彼此的心境。
他想要她充滿愛意與希冀嫁給她。
不是為了完成某種任務,或者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