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在幾年前,南河縣還沒有郵電所,畢竟這裏實在是人少縣城又窮,在十幾年前的災荒年裏,還餓死了不少人。
在縣裏還沒郵電所的時候,要是有人家有個婚喪嫁娶的急事要發電報,都得去隔壁縣的郵電局去發,不過近幾年,南河縣因為廠子多,人也多了,倒是發展起來了,縣裏也有了郵電所,還不止一所,據說縣城擴建規劃的時候,郵電所就建了三四所。
如果沒有這個郵電所,要是孟笙笙想要寄信,得等不知道哪天來給村裏送信的郵遞員或者走上個一整天去隔壁縣寄信,來來回回不止需要介紹信,還得住招待所,非常麻煩。
孟笙笙詢問到了最近的一家郵電所,把寫好的報平安信寄了出去,順便進去郵局看看郵票,剛剛那張是她最後一張郵票,她身上已經沒有郵票了,下次寄信用得着。
郵局裏面和鄉下确實不一樣,裏面打掃的幹幹淨淨,牆上有着印刷的偉人語錄,看到人進來也是愛理不理的模樣,低頭用鋼筆在桌子上寫寫畫畫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孟笙笙已經明白這時候工人的牛氣了,她也不生氣,對着穿着墨綠色工作人員衣服的男人說道,“同志你好,我需要幾張郵票。”
對方放下筆,拿出來幾張郵票遞給孟笙笙,交易完成之後,孟笙笙順便問了一句,“同志你好,我能看一下報紙嗎?”
對方這時才擡頭正眼看了看孟笙笙,這幾年來風氣不好,根本就沒幾個正經高中生,初中和小學畢業的倒是一抓一大把,不過這些人裏根本就沒幾個認真學的,基本上百分之九十的都是文盲,畢竟這些人上課也是玩,老師也不敢管,什麽都沒學會,倒是怎麽用偉人語錄,怎麽批/鬥為自己牟利,學了個十成十。
他們郵電所新來的那個,寫字都是缺胳膊斷腿的,算個一百以內加減法都不會,每次還要他來給對方擦屁股,無端加重了自己的工作量,要不是對方有個好爹,他直接就把人調到後面去掃廁所了。
所以對待有真學識的人,他倒是高看一眼。
“行,你看吧。”
孟笙笙看報紙的主要原因就想着看看報紙上有沒有招工的信息,上輩子的她雖然生活條件不好,在孤兒院長大,但是那也是在城裏,幹農活啥的是真不會幹,讓她拔草沒準能把種的農作物給拔了,還是得找機會給自己找份工作。
她只是想找工作,所以也只是大致浏覽了一下
內容,并沒有仔細看。
不過孟笙笙把這裏的最近的幾期省報、國家級報紙、地區報紙全看了,一個招工的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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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她的想法讓對面的郵電所所長知道了,肯定要嘲笑孟笙笙的天真。
這時候的工作是那麽容易就找到的?最近幾年,廠子裏的工作崗位早就已經飽和了,就算還有需要人的崗位,那也是有不少人盯着呢。就拿他們郵電所來說,因為縣裏人多了起來,他們所也需要發展,去年過年的時候他報了兩個崗位,想找能幹實事的,沒想到招工信息還沒貼出去,鼻子靈的聞着味就來了,找各種關系想要和他搭上線,他喝酒應酬都喝了三四天,最後上頭直接給他塞了兩個關系戶進來,而更多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想要招人,而且還是招聘信息都沒發布,人員就已經到位了。
走後門的兩個人一個能幹事的都沒有,一直到現在,密碼本都還沒記熟,發個電報還能發錯,他都給對方擦了好多次屁股了。
孟笙笙剛準備離開,就聽見急匆匆的腳步聲進來了。
對方看到了正在旁邊放報紙的孟笙笙,眼睛一亮,“孟知青,真巧啊。”
孟笙笙一看,這男人眼熟,是大隊裏的人,“李同志,你這是來?”
李滿倉笑着回道,“我來買郵票信紙,我媽這不是覺得我哥年紀大了還沒成家,今年在王家村給他相看了個媳婦兒,正要給我哥寫信呢,讓他尋個時間回來一趟見見對方,要是合心意就把事情給定下來。”
孟笙笙明白了,也不打擾對方辦事,正準備離開,就被李滿倉給叫住了,“孟知青,你是有文化的人,幫忙寫封信呗,我那一□□爬的字就怕我哥不認識。”
“行啊。”
孟笙笙也不推辭,借了郵電所的筆,幫着寫好了信。
看着信紙上工工整整的筆記,李滿倉非常滿意,說道,“孟知青,你什麽時候回去?我把隊裏的牛車給牽來了,回去的時候順路帶你一程。”
孟笙笙疑惑,大隊裏不是正忙着呢嗎,怎麽這時候大隊還能同意把牛借出來?
“我先去醫院複查,下午就回去。”
李滿倉說道,“那行,咱們大隊又分過來一批知青,我今天來是來接知青的,他們好像是下午三點的火車,可能路上還要耽擱一會兒,下午四點以前來路口等我就成。”
“好的,謝謝李同志。”
“不用客氣。”
李滿倉說完就寄信去了,孟笙笙也沒在郵電局逗留,問着路到了縣醫院,花了幾塊錢做了個檢查,得了個“沒什麽大問題,好好養兩天”的結果,醫生見孟笙笙臉上沒什麽血色,頭上還有個大包,還給另外開了個條子,有了這條子,她就能在醫院的食堂裏打一碗紅糖雞蛋水。
上輩子随時能吃的東西,這輩子的孟笙笙得生病才能吃到,想想都流淚。
在周圍人羨慕的眼神裏吃完了紅糖雞蛋水,接着孟笙笙又去了縣裏的供銷社。
她到供銷社的時候,正好供銷社門口停了一輛卡車,來了一批新貨,她等着車上的貨卸完之後才進了裏面。
她來這裏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看看這時候有沒有衛生巾賣,就在昨天,她在原主的行李裏發現了很多草紙,聯想到了現在的女性衛生用品,好像很多人就是用這玩意,但是這些草紙摸着就能感覺到不靠譜,用着肯定更不舒服,在原主記憶裏,孟笙笙的媽胡女士一直用的衛生帶,裏面裹着草木灰,不過要經常替換裏面的草木灰。雖然這樣也能用,但是孟笙笙覺得,不僅麻煩,還非常不衛生,她還是來看看這裏有沒有從國外進口的接近現代的衛生巾。
“國外進口的衛生巾?那是什麽?”
孟笙笙解釋了一番,“就是外國女人用的衛生帶。”
女服務員聽明白了,接着悄悄對着她說道,“你不是咱們這裏的人吧,咱們這裏的人可不知道那玩意,都是用草木灰,而且咱們店裏沒有賣這什麽衛生巾。不過你來的剛剛好,我愛人從鵬城華僑商店帶回來兩箱,專門給我用的,我現在暫時用不上了,可以給你勻一箱,我不要錢和票,你能不能給我弄兩只老母雞來?我前兩天去了醫院,醫生說我有些營養不良,需要補補身體。”
女服務員名叫齊豔紅,她去年和她愛人經領導介紹處了對象,去年六月的時候結婚了,今年正月查出來懷上了。
齊豔紅愛人是紡織廠的司機,平時很忙,幾天、幾個星期不回家是常有的事,不過他們司機也不是死腦筋,不可能淨掙那點死工資。比如走一趟貨報個一個星期,如果他們司機勤快一點,提前三四天回來也不是不可能,然後再利用這點時間幫着其他廠子跑一跑貨,或者車子裏空間足夠的時候,從發達的省份買點縣裏沒有的稀罕東西,更過分的,直接從自己托運的物資裏偷拿幾包,再回來拿到黑市裏倒賣,這中間的利潤也不小。
在其他人家存個一年到頭的布票,只夠買一兩尺布的時候,她們家從來不缺布料,全是她愛人在運輸途中弄回來的,畢竟,在這一行,也是有運輸損耗可以向上面報的,也不算違規。
這兩箱衛生巾就是這樣帶回來的。
孟笙笙皺眉沉思,她在想他們大隊裏哪家有老母雞來着?李滿倉家好像有三只雞,就是不知道對方賣不賣?支書家也有四只雞,不過支書媳婦兒那麽摳,嘴巴也不怎麽嚴實,就不考慮她家了……
齊紅豔看到孟笙笙皺眉,以為孟笙笙不滿意這樣的價格,沉不住氣說道,“那一箱東西可是花了我家不少錢,買兩只雞不虧的!”
孟笙笙應付道:“嗯嗯嗯……”
還在苦苦思索:到底買誰家的雞合适呢?
齊紅豔想想老母雞雞湯那誘人的味道就饞的流口水,咬咬牙:“行吧行吧,那就再給你一毛,多的真沒有了!”
孟笙笙:決定了,那就李滿倉家去問問。
“嗯?啊,好啊,我今天回去就去問問,過兩天再來找你。”
齊紅豔松了口氣,終于答應了,讓孟笙笙下次還是直接到供銷社找她。
他們這裏以前人沒這麽多的時候,管的其實并不怎麽嚴格,村子裏每家每戶的多養一兩只雞也沒什麽問題,村子裏的社員拿着農家的菜或者肉來縣裏交易也是常有的事,縣裏的人有了吃的,社員們有了錢票,都是互惠互利的事,雙方都滿意。
不過這幾年他們縣裏發展起來了,相關部門也多了起來,剛來的當官的都想新官上任三把火,做出點成績,所以管的也就嚴格了,最近形式越發緊張,好像聽說去年他們還想出來了釣魚執法這一招,把社員手裏頭的東西都給收走了,還抓了很多人,嚴重的甚至直接判了死刑、終身監禁,這嚴重的後果還真震懾到了整個南河縣的人,于是想着幹這事的人就基本上已經絕跡了。
她不是沒和其他大隊裏的社員說過這事,不過這些人都拒絕了她,擔心她是相關部門派出來釣魚執法的人,要是為了一兩只雞進了局子,那可不劃算,一聽她的意圖就拒絕了。
越吃不到嘴就越饞,甚至做夢都在啃雞腿,今天可終于讓齊豔紅等到了一個不怕事的人,順利的話,等明天她就能喝上雞湯了。
不過她哪裏知道孟笙笙并不是不怕事,而是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事,不知者無畏,她現在只想着要把那一箱東西給弄回去,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要是她得知了這些事,恐怕也得打退堂鼓。
接着孟笙笙又順便問了下手表的價格,她們賣這些的,肯定比她新來的要懂裏面的內幕。
店裏最便宜的一款手表的價格也要九十多,還要票,現在的孟笙笙根本就沒有票也沒有門路弄到票,而且買了手表手上餘錢也剩下不多,現在的她認清了現實,她是個窮鬼,買不起手表。
孟笙笙心想,自己現在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連個手表都買不起了。
去副食窗口買了麻花和桃酥,又買了一斤的紅糖,正準備離開的孟笙笙發現旁邊有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到了櫃臺邊上,一來就開始鬧事,“我上個星期才買的手表怎麽現在就不走了,花了我一百多買的手表怎麽質量這麽差,你們得給我換個新的,不然我就不走了。”
在村子裏過的無聊至極的孟笙笙一看這情況就停下了腳步,腳一拐就去了靠近手表櫃臺的日用品櫃臺,裝樣子的詢問櫃臺後面的一排白毛巾是什麽價,怎麽說她也要看看這到底是怎麽個事?
她那滴溜溜亂瞟的眼神出賣了她,不過旁邊的人全都看熱鬧去了,沒人注意到她。
手表櫃臺那兒的售貨員臉已經拉了下來,“同志,我們商店裏已經連續一個月沒人買手表了,你說你是上個星期來我們店裏買的手表?”
那男人也沒想到自己的謊言能這麽快就被識破,剛剛的氣勢瞬間就像破了洞的氣球,連說話也開始不利索了,“我……是我記錯了,不是上個星期買的,是……是我上個月買的!”
售貨員已經叫上了旁邊的同事,“媽,的,敢來我這裏找事,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打聽打聽我是誰,騙人騙到我徐前進頭上來了,今天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兄弟們,都給我上!”
眼看着就要上演全武行了,孟笙笙也不敢再待下去,畢竟她才剛剛生完一場病,這要是又出了意外,沒準剛得來的一條命又沒了。
站在土黃的公路邊,孟笙笙看着這男人被打的鼻青臉腫,連滾帶爬的從供銷社裏出來了,接着供銷社裏的售貨員把男人的衣服也扔了出來,兇狠的叫罵,“滾,別讓我再看到你,再來我這裏耍混騙人,我見你一次打一次。”
男人撿起自己的衣服,吐了口唾沫,“晦氣。”
這手表是他表弟在回收站裏撿到的報廢品,他也是來商店裏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忽悠到售貨員,沒想到這裏的手表根本就沒賣出去,讓他丢了大臉,兩條街後面倒是有一個維修店,不過他表弟拿去問過,修好這塊表要二十幾塊錢呢,不然這塊爛表也不可能被他拿到手了。他又沒個工作,就連他那有工作的表弟都舍不得,他又怎麽可能拿的出這錢來修這塊表。
接着又發起愁來,他看中的那小娘們要一百塊的彩禮錢呢,他後爸又不願意出這筆彩禮錢,也就只能他自己想辦法弄錢,才想出這麽個騙錢的馊主意。誰知道還沒開始騙呢,就被識破了,還白挨了一頓打,倒黴死了。
越想越氣,越氣身上越痛,“什麽破爛玩意兒!”
孟笙笙看着對方惱羞成怒的把那塊手表給扔到了路邊的田裏,倒是有了些想法。
說起來還挺狗血,孟笙笙上輩子在福利院長大,十八歲之後被她的豪門爸爸媽媽找到,帶回了家裏,那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原來還有個這麽有錢的家。
原本她還以為自己拿的是逆襲劇本,從此變成白富美迎娶高富帥,走上人生巅峰,卻沒想到家裏早就有了一個被精心培養了十八年的養女,對方處處比她強,她什麽都沒幹,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就變成了個愛慕虛榮、內心惡毒、不知廉恥的女人,周圍所有人都下意識覺得她不識好歹、上不了臺面,還想要迫害她那個假妹妹。
不想在和這些智障待在一起的她于是大學畢業之後便迫不及待的離開了那個金色的牢籠,到了個離那些人十萬八千裏的省份,找了個朝九晚五時不時加班的工作,所以現在即使她穿越了,上輩子也沒什麽牽挂,回不回去也無所謂。
在福利院的時候,日子過得不怎麽樣,雖然吃得飽穿的暖,但是院裏只給福利院的孩子提供最基礎的九年義務教育學費,要是還想上高中讀大學,都得她們自己想辦法。
和孟笙笙一起長大的福利院的女孩子,就有十六歲不讀書出去打工的,才一年不到,就慘白着臉回來了,把自己孩子生下來丢在了自己長大的福利院跑了,留下了那個哭的撕心裂肺的孩子。
孟笙笙當時覺得難受甚至害怕,她不想過這種十幾歲出去闖蕩生孩子的日子。
但是她也知道,像他們這種福利院的孩子,要改變自己的人生只有努力讀書,所以她在課餘時間四處打工,忙的時候,甚至一天打四份工。
她什麽都幹過,維修店當然也去過,還跟着裏面的師傅修過一陣子小零件,修電視修手表修手機啥的,都沒問題,現在到了這裏,這也能算作她的技能了,要是她想找機會掙錢掙票,可以朝這方面下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