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章
第 68 章
把兩個孩子送進考場, 看着人進去之後,一家人就從車上下來了。
路邊商鋪門口和馬路牙子上,全是拿着蒲扇焦心等着孩子的家長。
孟笙笙上輩子經歷的幾場重要考試, 沒家長在考場外等她, 這輩子倒是先做了一回等孩子的家長, 還挺新奇。
旁邊的家長湊一堆都在說着自家孩子的情況, 孟笙笙剛一湊過去,別人就問她是帶弟弟還是妹妹來的考場。
孟笙笙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誇年輕了, 心裏還是挺高興。
等到鈴聲響起來, 呼啦啦的學生一股腦的往外走, 這兩孩子繼承了王家的基因,長得高,所以孟笙笙很輕易的就在人群裏找到了家裏的兩個考生,他們旁邊還跟着幾個小夥子, 叽叽喳喳的, 不知道是不是在對答案, 看樣子這幾人關系很好。
出了校門看到了各自的父母, 道了別就分開了。
孟笙笙和被孟笙笙叮囑過好幾遍的王川澤沒問兩人考的怎麽樣, 高高興興的帶着人去附近的飯店吃了午飯。
這家飯店是孟笙笙精心挑選的地方, 不止能吃飯, 上面還有房間,能睡覺,讓兩個考生舒舒服服的睡了個午覺,下午才又開着車把人帶到了考場。
一個同學看到了車上下來的王浩王瑞,在校門口等着他們。
王浩和王瑞走近了, 同學又回頭看了看孟笙笙和王川澤,“那是你們父母?看起來好年輕啊。”
這個年代就有了車, 對這些孩子來說,絕對是一件奢侈的事。
王瑞說道,“不是,那是我們三叔三嬸,請了兩天假,特意帶我們來考試的。”
“奧,你們三叔三嬸對你們不錯啊……”
“親三叔三嬸,能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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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試之後,孟笙笙就沒再拘着他們了,對于男孩子們來說,暑假就是瘋玩兒,王浩和王瑞裝了一個多學期的乖孩子,在這個暑假好像要玩夠本似的,整天早上眼睛一睜,和家裏人報備一句今天和同學約了要去哪裏玩兒,就活力滿滿的跑了。
廠裏今年也進來了好幾個年輕的畢業生,都是年輕人,藏不住事,下樓的時候,孟笙笙就聽到剛來的畢業生說悄悄話。
“你進財務科了,感覺怎麽樣?領導好不好相處?”
“……就那樣吧,我一來就給我扔了一堆爛賬,好些亂七八糟的支出……出去招待一次合作商,費用至少就是這個數……”
孟笙笙眼神好,瞥了一眼,看到那姑娘伸着五根手指頭。
肯定不會是五十,至少五百,但是以孟笙笙對他們的了解,五百肯定是不夠這些人花的,所以肯定是五千往上……
“嘶!五百?”
“五千!我交材料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我們副科長的賬本,咱們廠裏上半年的花銷,已經有好幾十萬了……”
好幾十萬……廠裏上半年的銷售額恐怕也才一兩百萬,把廠裏職工的工資一發,還能剩下些什麽?這是準備掙多少就花多少啊。
“……好幾十萬,我一輩子沒見過這麽多錢……”
“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麽花的……能用這麽多……”
“用的多肯定掙得也多呗,這麽看來,咱們在廠裏好好幹,以後沒準還能當個萬元戶。”
“……上個月的賬只收回來了一半,這個月的賬還沒收呢,聽我們科長那意思,好像對方資金短缺,這個月的賬連帶着上個月的那一半的賬,暫時都收不回來了……”
開始了,一個欠一個,這個沒錢那個也沒錢,三角賬就是這麽欠出來的,廠裏的大領導小領導還在外面擺譜裝闊,吃個飯、收個原料、買個什麽東西……都要開白條、蓋章,最後弄得人家湊一起來廠裏要債。
廠裏的幾個大領導還在想盡辦法往自個兒腰包裏撈錢,廠子不倒閉才怪……
不行了,不能再拖了,得趕緊從這泥潭裏脫身。
當天回家的時候,和王川澤商量了一下,她想辭職的事。
“怎麽了?廠裏幹的不舒服了?”
孟笙笙所處的單位,算得上京市的大單位了,廠裏的領導甚至比市裏的領導級別都高,孟笙笙在廠裏大大小小也算得上是個領導,應該沒誰那麽不長眼的欺負她。
“那些人貪起來就不知道收斂,看不下去又阻止不了,我能怎麽辦,只能走呗。”
“那想去哪裏,我給你想想辦法?”
孟笙笙想了想,說要不繼續上學念研究生去,工作就先放一邊去。
念研究生這事,還真不是她的借口,現在這檔口,人都浮躁,現在廠裏也不能繼續待下去了,她得重新給自己的未來再規劃規劃,重新回學校念一陣子書,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現在這個年代,念研究生的人,不多,競争并不大,所以念研究生的事,只要聯系好了導師,問題就不大。
她本就是在京大畢業,住的地方又和學校又千絲萬縷的關系,随便拜托誰問一問,就能給找到相關的老師。
孟笙笙在研究院興致勃勃物色好了老師,準備第二天下班就拿着禮品上門,沒成想,當天剛上班,廠裏就出了事。
一個一線工人在廠裏給自己搭的棚子塌了,還砸死了他在家睡午覺的老娘。
孟笙笙跟着去看了看,那地方偏僻了些,不止他一戶是自己搭的棚子,還有好幾家也是自己搭的棚子,沒辦法,廠裏的房子分不上,輪不到他們,就只能想這種辦法給自己找個住處……
棚戶裏面的木頭早就已經腐朽了,加上前一陣子下了一場大雨,那木頭被雨一淋,這兩天再被太陽一曬,木頭就斷了,連帶着他老娘的那間卧室也塌了,砸下來正好砸到老人家的腦袋,當場人就沒了。
孟笙笙來的時候,男人跪在地上哭的不成樣子了,他還穿着上班的廠服,應該是上班的時候,被人叫了回來,這會兒才剛趕過來。
另外旁邊幾戶人家被吓着了,趕緊檢查自家的木頭有沒有問題。
孟笙笙擰着眉,看着工會主席出面,安撫了這個男人。
旁邊的一個男人小聲咒罵了幾句,“MD,咱們這些為廠裏流過血、流過汗的人只能住這種破地方,廠裏那些王八蛋羔子,一個人就占了五六套房,給他們八竿子打不着的窮親戚住也不分給我們,都是什麽東西……”
孟笙笙皺着眉看了看說話的男人。
房子這事上,她是真不清楚,她有住的地方,廠裏的房子一套沒要,根本不知道這兩年,廠裏的那些人是怎麽分房子的,真要是像剛剛那人說的那樣,那這裏面的問題就很大了。
孟笙笙心想,這麽些年了,她還真沒為廠裏幹出過什麽事來,現在都打算要走了,臨走前給廠裏職工做一件實事也好。
孟笙笙為了這事專門去了解了一下具體情況,一問才知道,這兩年廠裏的某些人吃相是越來越難看了。
那男人說的五套房都是小數目,有個才來了廠裏半就被調走的副廠長,占了廠裏整整九套房,現在那領導的親戚還在家屬樓裏住着呢,剩下兩套還租出去了,月月拿租金給自家鍋裏買肉吃……
廠裏的蛀蟲不少,這麽一算,被霸占的房子可不少了……
回家之後,拜訪老師的事暫時也不提了,孟笙笙擰着眉思考着這事應該怎麽辦。
沒想出什麽好辦法,承寧就怒氣沖沖的回來了。
孟笙笙看了看自家的小牛犢子,“這是怎麽了?誰又惹着你了?”
承寧撅
着嘴,“為什麽哥哥就能到處玩,我還要上學?”
孟笙笙已經習慣了他的無理取鬧,“哥哥已經考完了,正在放暑假,你們的期末考試在下周,所以要繼續上一周的學。”
“不公平!我也要早點考試!”
“你媽我又沒在教育局,這又不是你媽我能做主的事,你沖我吼也沒辦法。”
“哼哼,氣死我了,媽媽,我再也不要和小毛一起玩了!”
“又怎麽了?”
“強子和小亮打架,他不講義氣,去告老師了!”
孟笙笙眼睛微眯,“好小子,還敢在學校給老娘惹事。”
她擰着承寧的耳朵,“說!你有沒有和同學打架!”
承寧疼得哇哇叫,“沒沒沒,媽,我沒打架,是強子和小亮!”
孟笙笙确定他沒騙人,才放開手。
承寧搓了搓耳朵,仰着腦袋不服氣,“這件事本來就不關我的事,強子和小亮打了架,我沒參與,就在旁邊看了看……媽!你都不說小毛!這件事是他做的不對,他打小報告!他舉報我兄弟!”
打小報告?舉報!孟笙笙眼睛一亮!對啊,這事她管不了,上頭還管不了這些人?
她抱着承寧的腦門就親了一口,“乖兒子,不愧是為娘的好兒子!這腦瓜子就是不一樣。”
承寧:???
孟笙笙心裏有了計較,但是這個舉報的人也是有講究的。
她這樣的,肯定不行,畢竟她是想離開,但是是想安安全全,幹幹淨淨的離開這個廠子,離開前還大張旗鼓的搞個什麽舉報,那是傻子才會幹的事。
她以後還要在京市這個地界混,以後任誰知道了她在臨走前,還坑了一把單位上的人,還沒進新單位呢,印象分就先刷刷刷的往下掉了,畢竟誰也不願意動不動和向上頭舉報的人有什麽過多的交情,即便她做的事,初衷是為了廠裏的普通工人的利益。
這兩天,孟笙笙沒事就在廠裏閑逛,和人聊聊天,物色适合的人選。
挑來挑去,還真給她物色到一個合适的人。
死了老娘的那戶人家隔壁住着的一家人,兩口子都在廠裏一線幹着,男人叫金保國,女人叫龍素芬,家裏生了五個孩子,最小的都已經上小學了。
孟笙笙看中的,當然不是金保國,而是他的姨夫,何水生,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鳏夫,現在住在這一塊兒廠裏職工自己搭建的棚區的最角落。
說起來,這個老爺子經歷也坎坷,當過兵,上過戰場、殺過敵,因傷退役之後,被安排到了廠裏工作,還娶了媳婦兒,但是媳婦兒身體不好染了病,死了,這麽些年也一直沒再娶。
說他最适合的原因,當然不是因為他慘,更重要的是這老爺子意志堅強,這麽多挫折,就沒打敗過他,在廠裏愛崗敬業,這幾十年從沒遲到早退請過假。
十多年前,廠裏評選勞模年年都有他,不僅是廠裏的勞模,還是省裏的勞模,獎狀都貼了那棚戶區的整整半面牆。當年領導視察的時候,聽還和領導說過話,握過手,合過影的。
這老爺子脾氣也烈,是眼力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也不怕得罪人,他孑然一身的,馬上都要退休了,什麽都不怕。
孟笙笙當天就寫了封信悄悄塞進了金寶國家裏。
擔心被認出來,她還特意換了種字體,就算有人拿着信放到她跟前,也不擔心有人認出來是她幹的。
金保國下班之後,帶着滿身的疲憊回了家,看到地上有個信封,拆開看到了信上的內容,又看看家裏黑黢黢的、布滿蟲眼的木頭。
轉身就走了,準備照着信上說的去試試,試試沒準就成功了呢,他可不想繼續住這種地方了,要是哪天上班的時候,突然被人告知家裏塌了,誰誰誰被壓在了裏面,他後悔都來不及。
老爺子聽了金寶國說的這事,當即就吹胡子瞪眼睛的罵了起來,他是個講原則的人,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吃拿卡要的行為,因為廠裏分房子,說是要求雙職工,他就一輩子沒湊過這熱鬧,現在聽說了這些事,他是真氣狠了。
他把自己的勞模獎狀,還有當年和領導的合照都帶上了,直接就去紀-檢-委舉報了。
實名舉報,老人家還帶着合照,舉報的人也是有名有姓的,單位、職位都在那兒,這誰能置之不理?不僅得理,還得重視。
那這些事就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得查,不查出些什麽就不能輕易放手。
一點不耽擱,第二天,工作組就來了,動靜鬧的還不小。
這兩年,廠裏的領導的日子過得着實不錯,但是上面的人過的越好,下面的人就過的越不好。
工作組一來,做主的人來了,涉及到房子這樣敏感的問題,下面的人就開始群情激憤,說什麽的都有。
家屬院、筒子樓裏裏外外的人都是熟人,誰家有幾套房,日常生活是怎麽樣的,這事就明擺着呢,誰能狡辯?
熱熱鬧鬧的查了大半個月,出結果了。
違規占了廠裏房子的,全都給查出來了,一套都沒漏,不僅得馬上把房子給騰出來,還得交罰款。
孟笙笙關注了一下最後的結果,違規占的房子,竟然有一百零一套這麽多。
孟笙笙只能啧啧稱齊,這是真厲害,廠裏的幾個老熟人更是把手裏那點權利發揮到了極致。
把房子騰出來了,孟笙笙正準備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當一回無名英雄,就此隐退了,廠裏就又鬧出來了幺蛾子。
一百零一套房子,騰出來了,那廠裏現在得把這些房子分給職工吧?
怎麽分?
這又是讓廠裏頭痛的問題。
因為這事廠裏又開了一次會,幾個主事的,也不來原來那一套什麽雙職工、工齡、資歷……什麽的了。
這次來了個騷操作,說道,誰給廠裏的貢獻大,誰就能分房。
貢獻,這要怎麽衡量呢?
這麽唯心主義的一個詞,到頭來還不是上頭一兩句話的事?
廠裏的人都不同意,嚷嚷着還是要按照以前的雙職工,資歷……這些條件來分,但是上頭不搭腔啊。
吵來吵去沒個結果,上頭拍板了,就要按照廠裏職工的貢獻分,比如給廠裏積壓的陳貨找到什麽銷路、改良廠裏機器……都能算作給廠裏做出的貢獻。
孟笙笙猜想,這些人大概是還想用這些房子給自己牟利,要是真按照以往的法子分,他們可是一點便宜都占不到。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上頭不給他們來點真格,一個個的就都不怕。
一回家,柚寧就對着孟笙笙說道,“媽媽,學校要我們交三十塊錢的課本費。”
孟笙笙說道,“明天早上再給你,免得你掉了,要是我忘記了,你記得提醒我。”
柚寧點點頭。
接着她又扯了扯自己身上嶄新的束腰小裙子。
“媽,以後讓大舅少給我寄幾件衣服吧,以後我的衣服要不都去自由市場買?”
孟笙笙看看柚寧,“怎麽了?”
孟紅旗生意越做越大,眼光也越來越好,挑的衣服不僅面料好,摸着舒服又柔軟,而且衣服也好看,家裏人的衣服,基本上就沒怎麽買過,隔一段時間就給她寄一大堆,足夠家裏人穿了。
柚寧也不瞞着孟笙笙,上了初中之後,她才發現自家家長和其他同學的家長有些不同。
她的媽媽不會覺得現在好些流行的衣服都是不正經的人穿的,有時候,她反而覺得,她媽媽比她們更新潮,比他們更能接受新事物;她媽媽也不會動不
動就動手打人,雖然弟弟經常挨打,但是一家人都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挨打,那頂多算是玩鬧,挨了媽媽那麽多次的打,承寧的屁股都沒紅過……
“小學的時候,我們都還小,很多東西都不是那麽在意。我上了初中之後,明明我的同學性格也很好,相處的也不錯,但是總感覺有些不對勁,我覺得是我們穿的衣服、吃的東西和我同學們都不一樣,她們漸漸和我很疏遠,可能覺得,我和他們不一樣,有些隔閡……”
孟笙笙看看已經長到她脖子那麽高的閨女,心裏有些複雜,這是長大了,考慮事情也有了自己的思考。
她很欣慰。
“行,你幹什麽媽媽都不攔着,不過你舅舅喜歡你,你們的衣服也是他專門寄回來送你們的,就不要拒絕了,大不了那些好看的衣服不穿去學校,就放假出去玩兒的時候穿一穿。”
柚寧高興的點點頭,去冰箱裏拿了瓶可樂擰開蓋子喝了。
沒一會兒,承寧回來了。
他把作業本往桌上一扔。
這時候大多數人家是不會給家裏孩子買書包的,孩子也是随手把當天的作業一拿,就回來了。
家裏倒是給四個孩子都買了書包,但是承寧這個小屁孩不想背,覺得累贅。
“媽!今天小毛推我,我在路上走的好好的,他無緣無故的就推我,要不是我抓着欄杆,就從樓上摔下來了!”
什麽?這可不算是小事,這要是真出了什麽事,後悔都來不及。
她當天讓辛芽跑了一趟,去廠裏請了個假,她親自帶着承寧去了一趟學校,得把這事好好解決了。
孟笙笙板着臉把這事一說,加上旁邊承寧在旁邊添油加醋,還說不止推了他,還有強子和小亮。
孩子在學校真要是出了事,學校可擔不起這個責任,老師趕緊把幾個孩子都叫了過來,一問,還真有這事。
和幾個十多歲的孩子能怎麽計較,老師當然是叫家長。
等幾個家長一來,聽說了這事,都吓的夠嗆。
小毛家來的是媽媽,孟笙笙說道,“小毛媽媽,原本我兒子回來說了他們之間小小的矛盾,我沒理會,想讓孩子之間自己解決,但是我兒子昨天回來告訴我,小毛把他往樓下推,幸好這三個孩子機靈,要是手腳慢一點,沒捉住欄杆,真被推下了樓,我家孩子進醫院,你家孩子進少管所,那這孩子一輩子就毀了!”
強子的奶奶是個溺愛孫子的,一聽出了這事,那還了得,“喪良心的,小小年紀就這麽惡毒,不行,不能再讓這個犯罪分子待在學校裏了,我家可就這麽一個金孫,受傷了,你們一家子賠的起嗎?”
小亮家來的是爸爸,沒說話,但是同樣黑着臉。
小毛媽媽一聽,也吓了一跳,他們兩口子就是廠裏的普通工人,真要是出事了,他們還真賠不起,當即就給了小毛一巴掌,小孩兒的臉立馬就有了個巴掌印,“我辛辛苦苦送你來學校就是讓你來惹事的?”
小毛垂着腦袋不說話,但是孟笙笙看到了這小孩的眼神,裏面藏着怨恨。
帶着孩子回家的時候,承寧才說道,“強子和小亮昨天中午和我說,小毛是告狀精,以後不和他玩了,肯定被他聽到了,所以才推了我們。”
孟笙笙皺了皺眉,回家把這事和王川澤一說,于是,姐弟兩個,每天早上跟着爸爸晨練的時間又加長了。
這天放學的柚寧回來了,說道,“班裏好幾個同學沒交課本費,他們的爸爸媽媽都是被服廠的工人。”
孟笙笙沉默了片刻,廠裏發不出工資,這樣的情況現在已經開始慢慢出現了,以後還會越來越嚴重。
連她所在的單位,算得上京市數一數二的大廠了,也開始出現了問題。
沒辦法,人太多,廠裏要養的人太多,上頭的人有不是個認真給廠裏辦實事的領導,出事是遲早的事。
就比如他們廠裏。他們現在生産出來的東西,已經在開始賠錢了。
一線上工的工人加上廠裏的後勤、清潔、安全保障崗……更有已經退休了的老工人,一個廠子要養活的人,數都數不清。
把東西生産出來,在生産線走一圈,接着再把成本扣除,已經是賠錢狀态了。
生産的越多,就賠的越多。
這一陣子她才知道,銷售科提上來的那科長,找的路子确實是他的親戚,要的貨物量确實也很大,能吞下廠裏的大部分貨物,但是,這一個前提是廠裏要能賺錢,才能持續發展。
但是銷售科的科長賣給對方的價格,遠遠低于市場價。
兩廂疊加,虧的更狠。
他們廠子現在暫時還沒問題,全靠底蘊深,不過廠裏原本的東西再多再好,也禁不住浪費,要不了多久,廠子就會出問題。
孟笙笙思緒一轉,手上動作沒停,準備拿着禮品去找學經濟的祝老師,“沒交錢可能是忘帶了吧。”
和祝老師談的很愉快,她念研究生的事情也很順利,只說開學的時候,她只管去就成。
于是孟笙笙真就沒再理會了,每天按時按點的上班。其實原本她還想着立馬離職,但是離開學又還有兩月,轉念一想,她這份工作算得上輕松,就兩個月的時間,又不是不能忍,于是孟笙笙佛了,準備等到開學的時候,再把工作辭了。
房子的事還沒過去兩天呢,廠裏就又來了一批新人,孟笙笙看看隔壁的辦公室,晚上對着王川澤吐槽,“這都來了多少人了?還來,我這個小小的科室,光副科長就有了五個,平時什麽事也沒有,整天看報紙喝茶的崗位,來這麽多人是想幹嘛?更誇張的還是朱能,他手底下竟然有了八個副科長……我是真看不到,這廠子還有什麽前途……要不了一年,廠裏就得入不敷出,廠裏職工的工資,就得減少。”
孟笙笙說這些一向是不背着家裏孩子的,小的那個沒閑心聽這些,柚寧差不多已經懂事了,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家裏的話一般就沒出過門。
柚寧聽得半懂不懂的,但是想想班裏那幾個交不起課本費的同學,好像有點理解了,知道以後底層工人的日子恐怕不好過。
“媽,那廠裏的工人怎麽辦?能幫幫他們嗎?”
孟笙笙沉默片刻,她不知道怎麽和孩子解釋,她不是不想幫那些人,但是這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
廠裏的人際關系複雜,水很深,她一個人是清的,根本沒用。
比如,給廠裏找銷路的銷售科科長,他以低于市場價格的價格把廠裏的布賣了,雖然當時賣的是廠裏的積壓品,但是你賣的價格确實低,而且後面廠裏正常銷售的布匹也沒改回正常的價。
雖然在這一陣子是廠裏的功臣,但是之後呢?清算的時候,人家反手就能告他一個賤賣國家資産,把罪通通推到他一個人的腦袋上。
這不能算是替人背鍋,畢竟這事他确實幹了,但是,這并不是他一個人幹的,他一個人根本做不了這麽多的事,掩蓋不了某些情況,得好些人一起,相互遮掩,但是最後的結果,沒準就能算在他一個人身上。
孟笙笙擰眉,“哎,我倒是想幫,但是幫不了啊,我這個腦子,要是強出頭,沒準就得給其他人頂杠了。”
雖然聽不懂,柚寧還是理解的點點頭,“媽,沒事,不開心就不在廠裏待着了。”
還是閨女貼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