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碎片

碎片

半小時後, 琴行的工作人員幫她把筝搬到車上。

一陣風過，庭院裏的梅花飄落，洋洋灑灑散了一地。

站在車前, 顧栀泠跟幫忙的工作人員道謝, 而後擡手合上車門。

坐回駕駛位，她才給沈深庭發消息。

【顧栀泠】：那就看在你送我這麽好的古筝，勉強答應和你一起去晚宴了。

她其實挺少參加這種活動，以前家裏給她辦過生日宴，請了海城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但顧栀泠真不喜歡這種氛圍, 弄得和利益相關。

【沈深庭】：已經拿到了？

【顧栀泠】：今天正好有時間, 來檢驗一下你的眼光。

【沈深庭】：那顧老師喜歡嗎？

【顧栀泠】：顧老師特別喜歡。

對着手機屏幕敲了兩下，顧栀泠把原本編輯的消息删掉，很認真的發了條語音, 說謝謝。

後來, 沈深庭告訴她，能用錢買到的，算不上心意。

不懂情調的資本家, 白搭她千言萬語彙成的一句謝謝。

度假村那邊，沈深庭把手機息屏放在一邊。

今天下午，他陪項目方的合夥人來後山打高爾夫球。

松松垮垮的白色運動裝套在身上，袖口被他挽了兩道。

度假村本來是霍家的産業，沒在霍寧手上那會，後山這邊荒着, 是沈深庭回國後在開發的球場。

建得并不快, 現下只對外開放了一個區。

這次合作的老板是林城人，幾年來專門做酒店生意的, 姓陳。

年近四十，身材卻沒走樣，瘦瘦高高，穿着運動衫整個人顯得幹練。

算起來，他是霍寧的叔叔，當年也是多虧了他照顧，霍寧才能拿到母親的遺産。

洛聞舟對這位陳老板一直挺客氣。

“沈總，我真沒想到洛聞舟舍得放你回來打理這些小産業。”陳老板拎着球杆，慢慢往場地方向走，“你不繼續做風投，真是可惜了。”

沈深庭從球童手裏拿過杆，笑着客套，“陳總說笑了，我只是給洛總打工的，無所謂做什麽，能賺錢就行。”

“你給他打工？”

陳老板擺擺手笑了，他壓根沒當真。

多少人挖過沈深庭，想必就他本人清楚，其實商人都重利，但沈深庭這些年都沒被挖走。

他對外宣稱是洛聞舟給的實在太多了，信的人了了。

給沈深庭開過天價工資的，恐怕多得兩只手都數不過來。

“洛聞舟确實也有本事，這些年能把Thunder做這麽大，肯定也是花了心思，但我覺得他最大本事就是挑人。”

會用人，也是種能力。

洛聞舟眼光太毒。

說完，陳老板停下腳步，上下打量沈深庭，“跟着他這些年，都給你耽誤了，你看看，現在還沒女朋友呢？”

不用猜，這大概率是聽霍寧說的。

沒猶豫，沈深庭直接承認了，“已經有了，您老還替我操心這呢。”

“什麽時候的事？都沒聽小寧說。”

沈深庭如實說：“沒騙您，近期剛定下的，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們，過幾天辦晚宴，帶來給您看看。”

陳老板點頭，又問：“是做什麽生意的女老板，我認識嗎？”

他完全是順着沈深庭可能會喜歡的類型猜的，這人近些年就愛錢，怎麽也得找個一樣愛賺錢的。

沒成想，當事人否認，“您應該沒見過，不是同行。”

場地人少，兩人一杆杆揮着，球童在旁邊折返。

陳老板把球杆輕撐在地上，雙手交疊，繼續問了句：“怎麽着，回國之後洛聞舟還給你安排相親了？”

這算是員工福利？

他實在想不到沈深庭還能通過什麽別的途徑去認識女孩子，要是生意人還能理解，都是合作關系，一來一回就有聯系了。

“不是相親，上大學那會，她在我隔壁學院，小我一屆。”

“你追的人家？”

沈深庭承認，“嗯，确實也用了點非常手段。”

表面上确實是顧栀泠在主動，但他很清楚，大多數的機會，是他制造的。

其實在顧家過元旦那會，顧讓也問過他同樣的問題。

“阿栀是個特別的好的人，她的感情也是，畢竟阿栀追的你，我知道你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無論出于哪種原因，作為哥哥，我都希望你好好對她。”

他只說兩個字，“放心。”

沈深庭一直不太願意講太漂亮的話，但他始終記得，顧栀泠這個人是他這些年都沒舍得放下的。

他從來不是個重利輕別離的商人，沈深庭從開始就有自己的原則。

……

元旦小長假一過，顧栀泠回了川苓。

上午九點鐘，老團長給她塞了幾個學生，說是今年考進來的，基礎功底都不錯。

“琴不夠的話去樓上領，剛來這幾個你多上點心，幫着看看他們還缺點什麽。”老團長挪了一步，身後站了四五個年輕學員。

“行，那我帶他們先練練。”顧栀泠招招手，示意他們先進琴房。

每年這個時候都有新學員，真的能留下來的卻了了。

有些是被國樂團挑走，剩下的可能去私人機構裏輔導藝考學生，甚至是轉行。

他們這行，天賦要求很高。

顧栀泠算是為數不多拒絕國樂團邀請的首席。

“大家先把節前的練習曲熟悉一下。”顧栀泠站在最前面，翻着練習曲冊，繼而道：“一會我抽查。”

四下響起淩亂的琴音。

給新來的學員每人分了一冊書，顧栀泠告訴他們，有問題就喊她。

坐會前排，顧栀泠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想着給她們十分鐘。

屏幕亮起，映入眼簾的是洛凝的微信消息。

【洛凝】：給你挑紀念品，選一個吧。

【洛凝】：看這項鏈挺漂亮，要不要？

她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挂的小筝碼。

【顧栀泠】：換個別的呗，我男朋友剛送的項鏈。

【洛凝】：……

【洛凝】：顧栀泠，我真受不了你。

盯着屏幕，顧栀泠笑了一下。

【洛凝】：不對啊，他不是剛送了定制琴，又送？

【洛凝】：沈總就是沈總，出手闊綽。

他們才談了幾天……

【顧栀泠】：所以，我也打算送點什麽給他。

但她又拿不定主意，以前倒是給兩個哥哥送過生日禮物，但他們好打發，送什麽都成。

鋼筆，西裝和領帶，這些她給顧讓送的，後者一次沒帶出來，說是她眼光太差。

顧栀泠覺得他審美有問題。

【洛凝】：送資本家的禮物，除了西裝我真想不到別的。

【洛凝】：不過只要是你送的，他應該都喜歡。

道理是這樣，但顧栀泠不想去随便敷衍感情，不是他都喜歡，自己就能無所謂。

十分鐘過，她匆匆回了一句，關掉屏幕。

【顧栀泠】：算了，我再想想吧。

擡眸，顧栀泠随機點了兩個人合奏，挺流暢的演奏，但細節上處理還有挺多問題。

“除夕過了就有巡演，如果是這種水平，還遠遠不夠。”

底下，鴉雀無聲。

她平時和大家關系不錯，但對待這份工作有自己的一腔熱枕。

顧栀泠挺認真，掃視一周，“我知道大家不會一輩子留在川苓，但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做出點成績。”

稍嘆了口氣，她坐到自己的古筝面前，随便撥了個流暢的花指。

“自由練習吧。”

翻了一首《戰臺風》，顧栀泠熟悉地撕膠布，纏上玳瑁來來回回地彈。

幾遍下來，她甩了甩手腕。

兩小時後，琴房其餘人跟她打過招呼，陸陸續續去外面吃飯。

顧栀泠還坐在琴前，撐着下巴，翻面前的譜子。

想給他們改的更流暢一點。

窗外，陽光從玻璃窗漏進來，落在她的琴尾，琴行整個空間被染成碎金色。

正是休息時間，整個一樓只有她的古筝還在響。

停下時，隐約聽見個腳步聲，似乎停頓在自己身後。

沒來得及轉身，清潤的男音撞進心間。

“顧老師。”

回眸，男人靠在門邊，雙手抱臂，視線低垂，正正落在她身上。

沈深庭笑意不減，“吃飯了嗎，要不要一起？”

起身，凳子在空蕩環境裏劃出聲響，顧栀泠驚訝望向他，“你怎麽來了？”

沈深庭幾步走過來，停在她身邊。

透過門外的老樹，光影落在他肩膀上，婆娑斑駁。

“今天工作上的事處理得比較快。”

顧栀泠嘆氣：“可是今天我超級忙。”

他想起以前的玩笑話，“知道的，見你要跟助理預約。”

“那跟我吃午飯，有預約嗎？”

“我以為能開個後門。”

顧栀泠：“我看着像那種沒有原則的人嗎？”

當事人挑挑眉，沒作聲。

幾秒後，顧栀泠直接挽上旁邊人的胳膊，低着頭自問自答：“沒錯，我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