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第 56 章
“阿瑪, 您不會相信的知闌的話,懷疑我額娘的貞潔的, 對嗎?”
芷琪淚眼婆娑靠近納穆福,小心翼翼拉住納穆福的衣袖,帶着哭腔說道:“阿瑪,我是您的女兒,是您最疼愛的女兒,我怎麽會是別人的女兒?”
她擦了擦眼淚,有些急切地說道:“阿瑪我以後一定乖乖的,不會再惹您生氣了, 您別相信知闌的話,我就是您的女兒啊!”
納穆福沉默看着委屈流淚的芷琪,這是他經歷變故十年才得的掌上明珠,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孩子, 怎麽就不是他的女兒了呢?
可他了解知闌的性子, 即使她跟芷琪姐妹失和, 也絕對不會用這樣的事情去置芷琪于死地。
可知闌, 會不會也是被人給蒙蔽了呢?
最後, 納穆福決定跑一趟步軍衙門, 親自去查問糖人張。
芷琪的身世,是一定要弄明白的,這不僅僅關系自己頭上顏色的問題,也關系着瓜爾佳府的生死存亡。
那可是亂黨啊!
真沾染上了,也別說什麽前途不前途了, 能不像二十多年前那樣再被抄一回家就是萬幸了。
若芷琪真的是什麽糖人張的女兒, 那他必須先一步入宮請罪,把自己戴帽子的事情跟康熙一五一十說明白。
大家都是男人, 皇上應該能體恤自己的吧?
這,怎麽說呢,沒準康熙真的能體恤,畢竟,他們都是被帶了帽子的男人呢!
納穆福終于在芷琪期待的眼神中開了口:“這件事情關系重大,我會親自查實。”
“悟風,帶大格格回鳳鳴院,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她踏出鳳鳴院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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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把鳳鳴院裏伺候的人都看管起來。”免得裏面還有紅绡之流跟芷琪暗中傳遞消息。
“嗻!”悟風打開書房門,做了個“請”的動作,“大格格,請。”
“阿瑪!”芷琪心很慌,糖人張已經被抓,納穆福想要确定她的身世,跑一趟步軍衙門就行了。
她該怎麽辦?
她不能成為亂黨的女兒啊!
尤其,還是個已經被抓住的亂黨!
“阿瑪,你若不相信女兒,女兒願意以死明志!”說完,芷琪作勢就要往牆壁上撞。
悟風哪裏能眼睜睜看着芷琪在他面前出事?
他直接飛奔過去做了芷琪的肉墊。
芷琪本來就是做個态,又不是真的要死,除了額頭有些紅外,安然無恙。
納穆福嘆了口氣:“你放心,若你是被冤枉的,我讓知闌親自跟你道歉。”
芷琪很想問一句,若她不是被冤枉的,納穆福會怎麽處置她?
但她不敢。
心神不寧地回了鳳鳴院,枯坐了一會兒後,芷琪開始打包貴重東西。
她的身世根本經不起查!
與其身無分文被趕出去,不如自己先逃走。
可惜了,她一走,這輩子就和太子有緣無分了。
都是知闌的錯!
芷琪越收拾東西,心中就越不甘。
想到天師“鈕祜祿氏之女為鳳凰命”的批命,芷琪用力把衣服扔在了地上,洩憤地踩了好幾腳。
這還不夠,她又把桌上的茶壺茶盞全部掃落在地。
跟知闌未來的尊榮富貴想比,這些金銀珠寶算個屁!
“格格,您沒事吧?”悟風聽到瓷器碎裂的音聲忙出聲問道。
“不用你管!”芷琪回答,聲音尖銳。
為什麽!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她明明只要重新記在嫡母名下,等着選秀入宮,就有錦繡前程了的!
“嗚嗚嗚!”
“我該怎麽辦?”
“我不要就這麽離開。”
“那就不離開。”低沉的男聲想起,芷琪驚叫了一聲,“誰?”
“是我。”一個身形消瘦,臉帶滄桑的中年男人從屏風後走出來。
“格格!”悟風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去院子外守着!”芷琪冷聲說道,“一驚一乍的,吵到我了!”
“格格恕罪,奴才是奉命守着您。”悟風說道。
“那也沒讓你就守在我的房門外!”芷琪怒道,“滾出去!”
“不然,我就跟阿瑪說你欺負我!”
悟風無法,只能照做。
“你不是被步軍衙門抓了嗎?怎麽會在這裏?”芷琪壓低聲音問道。
來人不屑冷哼一聲:“就憑那些衙役怎麽可能抓得到我!”
“可惡!”芷琪一拍桌子,“知闌诓我!”
糖人張眼中閃過不喜,都什麽時候了,光發脾氣有什麽用?
“芷琪,冷靜!”糖人張低低呵道。
“我怎麽冷靜!”芷琪反問,“阿瑪知道我不是他的女兒了,他已經去步軍衙門查證了。”
“就算你沒有被抓,其他的亂黨呢?”
“還有紅绡,她是知道我們的關系的!”
“知道了就知道了。”糖人張不以為然道,“我的身份也不會辱沒了你。”
芷琪:……你什麽身份?你是亂黨啊!
她從正三品大員,滿族大姓家的格格變成了亂黨的女兒,完了還沒有被辱沒?
這人是不是對“辱沒”二字有什麽誤解啊?
糖人張是什麽人,自然看出了芷琪眼中的不屑與冷嘲。
不過,他不計較這個。
“芷琪,我有辦法讓你不離開瓜爾佳府,也有辦法讓繼續選秀。”糖人張說道。
芷琪眼睛一亮:“什麽辦法?”
糖人張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道:“誰能把你趕出瓜爾佳府,誰又能撤了你秀女的名冊?”
“當然是我阿瑪。”芷琪耐着性子回答。
“你阿瑪肯定不願意你的身世被外人知曉,要名正言順撤了你的秀女名冊,他會怎麽做?”
芷琪沉默。
糖人張緩緩踱步到芷琪身邊,壓低聲音說道:“暴斃!”
“他會讓你暴斃!”
“你當知道的,這是大戶人家慣用的伎倆。”
芷琪瞳孔微張,沒有什麽力道地反駁:“不會的,阿瑪不會這麽對我的。”
“他是最疼我的!”
“那你剛剛為什麽想要逃?”
“芷琪,大家族裏維護名聲的手段,你真的不知道嗎?”
芷琪閉上眼睛,不語。
她怎麽會不知道?
她就是因為太知道了,才要逃走的。
她都不敢賭納穆福對她是不是尚存一絲憐惜!
可即便納穆福對她還有憐惜,她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暴斃”後被遠遠送走。
好點的,嫁個平民百姓,忙碌一生就為了三餐溫飽,慘一點,被送去哪座寺廟看守起來,青燈古佛一生。
她不要!
那不是她該有的人生!
她的前程,她的錦繡人生,都應該在宮裏!
見芷琪臉色越來越難看,糖人張勾了勾嘴角:“芷琪,人的生路都是自己掙的。”
“別人死,總好過自己死。”糖人張的聲音充滿了誘惑。
芷琪沉默的時間更長了,糖人張也不心急。
這個女兒心性不穩,人又蠢,自私自利還像極了他和她娘,她必定會做出最利己的決定的。
“你想做什麽?”話一問出口,芷琪搖擺不定的心便定了下來。
糖人張彎起嘴角,從懷中拿出一個常見的白色小瓷瓶遞給芷琪。
“這是前朝秘藥,劇毒,入喉即死。”
芷琪伸過去的手一頓,就聽糖人張繼續說道:“你放心,這藥無色無味,便是世間最厲害的仵作也查不出什麽。”
他上前一步,把藥放在芷琪手裏,幫着合攏手指。
“你想想,若是這府裏只剩你一人了,誰還能阻了你的前程?”
他長嘆一聲,愧疚說道:“我這個父親很失職,我一直想彌補你。”
糖人張邊說話,邊抽出匕首,在自己的臉上劃了兩刀。
芷琪捂住嘴壓住驚呼,滿臉驚恐:“你幹什麽?”
“別怕,等事成以後,爹就在府裏守着你,做你的大管家。”
“等你進了宮,爹就用白蓮教和整個瓜爾佳府供養你。”
“芷琪,爹會親自扶着你上青雲階!”
啊這,可是,白蓮教的人不都已經被抓了嗎?
芷琪的表情實在太好懂,糖人張忍痛說道:“白蓮教的教衆是抓不完的。”
“你放心,爹答應你的事情絕對不會失言。”
“爹!”芷琪眼眶蓄淚,“那你也不用毀了自己的臉。”
糖人張不緊不慢給自己上藥:“傻孩子,爹不能連累了你。”
“嗚嗚嗚,爹!”
房間裏,芷琪因為糖人張遲來而熱烈的父愛感動不已,和糖人張抱頭痛哭。
糖人張忍着臉上鑽心的疼痛還要輕言細語安慰芷琪。
是以,兩人都沒有注意到,一個身影悄悄從窗戶邊退走。
那人身形瘦削,動作靈活,貓着腰走到院牆邊,小心翼翼撥開草叢,從事先挖好的牆洞裏鑽了出去。
鑽出洞後,他又轉過身,将草扶好,蓋住洞口。
接着,他馬不停蹄往沁鸾院跑去。
納穆福跑了一趟步軍衙門,胤禛看在他是安寧阿瑪的份上,破例讓他見了紅婆。
紅婆知道這就是被糖人張帶了綠帽子的大族老爺,心裏啧啧搖頭。
這人雖然年紀比糖人張大些,但看着可比糖人張儒雅有氣質多了。
穆克圖·绮蓮圖糖人張啥啊?
圖他天天跟糖打交道身上有味道嗎?
想到他們一家人都被抓了,糖人張卻跑了。
他的女兒還好好做着大戶人家的千金,運氣好,進宮後得了貴人的親眼,沒準真能平步青雲。
保不齊,将來還能護一護糖人張。
哪像他們一家三口,前路灰暗。
若不是當年汪懷跟人打賭輸了酒樓,又被追債的逼得沒了辦法,為了活命切了命根子進了宮。
她們一家三口沒準也能和和樂樂過着屬于自己的小日子呢。
別人加入白蓮教是為了什麽她不知道。
反正,她就是為了活下去,為了養大女兒,為了從那吃人的怡紅院裏爬出來。
所以,她并不是白蓮教的狂熱信徒,因而,之前能為了紅绡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
現如今,納穆福過來求證芷琪身世,紅婆自然沒有瞞着。
不僅将之前跟知闌三人交代的經過又說了一遍,還告訴了納穆福另一件事情。
糖人張的小臂內側有一暗青斑紋,那是他家獨有的。
想要确定芷琪的身世,可以去看看她小臂內側有無此暗青斑紋。
納穆福跌跌撞撞回了靜悟齋,把自己關在書房,枯坐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悟風過來禀報,說芷琪一定要見納穆福,鬧騰得厲害。
納穆福捂着額頭,有些無力地說道:“讓她過來吧。”
沒多久,芷琪就眼淚汪汪走進了書房。
她沒有如往常般一進來就歪纏,而是規矩跪下。
“阿瑪,女兒想了一夜,還是決定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您。”芷琪擦了擦眼淚,“我确實不是您的女兒。”
“可我心裏,只認您一個阿瑪!”她又立刻說道。
“阿瑪,女兒以無顏面留在府裏。”
納穆福見芷琪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眼中便又露出幾分不忍。
到底是自己疼愛着長大的女兒。
可惜了,她不是自己的血脈。
納穆福嘆了口氣:“你離開也好。”
他說道:“我在江南有一座別莊,你先去那裏安頓。”
“那別莊就當是我這個阿瑪給你的最後一份禮物。”
“等過上幾年,你嫁人生子,也能安穩一生。”
芷琪眼中有些動容,但很快又堅定了神色。
她給納穆福磕了三個響頭:“女兒多謝阿瑪!”
“阿瑪,女兒受您教誨多年,無以為報,如今要走了,想親自為您,母親,哥哥和知闌做一頓飯。”
“不用了,你去收拾好東西就離開吧。”
“從前給你的金銀首飾,你都可以帶走。”
向晚他們未必願意吃芷琪做的飯食,還是不要為難他們了。
“阿瑪,求你允了吧?”芷琪哭求,“若不然,女兒這一世也不會安心的!”
“求您了!”
納穆福閉上眼睛,到底答應了芷琪的要求。
罷了,今日一別,怕是此生都見不到了,就成全了芷琪的一番心意吧。
“悟風,你去把夫人他們請來。”
“嗻。”
“阿瑪,能讓伺候的人都退下嗎?”芷琪羞愧說道,“席間肯定會說起女兒的身世。”
“女兒,想留些顏面。”
納穆福點點頭,沒有說話。
“多謝阿瑪成全,那女兒去準備了。”
悟風去清思院請向晚的時候,知闌和安瑞都在。
他便把納穆福的意思傳達了一遍。
向晚三人的臉色都不怎麽好。
“悟風,你去告訴阿瑪,我們即刻就過去。”知闌說道。
“嗻,奴才告退。”
悟風退下後,向晚一臉恨意:“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竟真的狠得下心毒死我們!”
她和知闌早些年對芷琪千好萬好不說,納穆福可從來把芷琪這個長女當成掌上明珠的。
這麽多年可從來沒有虧待過她半分!
便是芷琪犯錯,哪回不是意思意思禁足幾日就算了的。
“真真是沒想到,芷琪竟然連你阿瑪都不放過。”
知闌冷笑:“現如今,阿瑪才是芷琪青雲路上最大的絆腳石,芷琪最不想放過的,恐怕就是阿瑪了。”
“我去把人抓了!”安瑞怒而起身,“阿瑪疼她,額娘對她有養育之恩,她竟然敢殺父弑母毒死兄妹,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稱之為人!”
“哥,稍安勿躁。”知闌把人攔住,“不讓阿瑪經歷這一遭,他怕是難以割舍對芷琪的父女之情的。”
“可這也太危險了!”安瑞不贊同地說道,“明啓說了,那是入喉即死的毒藥,萬一……”
“不會有萬一的。”知闌胸有成竹說道,“我怎麽會讓咱們陷入到危險中。”
芷琪捏緊帕子,低着頭匆匆往廚房走去。
“哎呦!”
“哪個不長眼的敢撞本格格!”
“大格格恕罪。”時芳護着食盒說道,“這燕窩粥涼了,我家格格便不愛吃了,奴婢這才行色匆匆,沖撞了大格格。”
芷琪一見是知闌的貼身婢女本想狠狠發作一通的,但想到知闌很快就會永遠消失,她心情好了幾分,加上也不想鬧出大動靜,影響了接下來的計劃,便讓時芳走了。
等她在廚房把一幹人等支使得團團轉,好不容易整治出一桌她滿意的席面後,就把廚房裏的人都打發了出去。
芷琪走到廚房門口,确定所有人都離開後,就準備把糖人張給她的毒藥下到菜裏。
她往胸口一模,心就是一緊,小瓷瓶不見了!
她早上明明貼身收好才出了鳳鳴院的!
等等,剛剛她被時芳撞了一下,該不會是?
芷琪忙忙回到剛剛被撞的地方,果然,白色小瓷瓶靜靜躺在草叢中。
芷琪松了口氣,左右看了看,速度極快地撿起小瓷瓶緊緊捏在手裏快步回了廚房。
而這一切,都被躲在暗處的時芳看在了眼裏。
她眼中露出忿忿,恨恨瞪了眼芷琪的背影,蹑手蹑腳離開了。
不久後,向晚內室的桌上,就出現了一個白色小瓷瓶。
向晚手上前朝秘藥不少,但這種入喉即死的毒藥,她是沒有的。
想了想,她把這毒藥放入了懷中。
納穆福見三人久久未到,讓悟風過來催促。
向晚冷哼一聲:“這是上趕着找死呢!”
他們一行三人到靜悟齋的時候,大廳已經支起了大桌,桌上也擺滿了各色菜肴,都是向晚幾人平日裏愛吃的。
“額娘,哥哥,妹妹,快入席。”芷琪笑着招呼,仿佛之前的龃龉不曾存在過。
納穆福揮了揮手,讓伺候的人都下去。
見狀,知闌就知道自己打算釜底抽薪是對的,不然吶,天長日久的,沒準她阿瑪又被芷琪給哄得把人當親女兒了。
“坐吧。”納穆福發話,“芷琪的身世,知闌想必都跟你們說了。”
“這頓飯,是芷琪的一番心意,她已經決定離開了。”
納穆福的話語裏帶上了些傷感:“往事已矣,今日這頓就當大家是為她踐行了。”
芷琪随即舉起酒杯,臉上的表情真摯而傷感:“我雖然不是瓜爾佳府的血脈,但我永遠只認你們這些親人!”
說完,她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納穆福有些感懷,又有些郁悶,也一口幹了杯中酒。
芷琪就期待地看着知闌三人,小心翼翼說道:“額娘,你們能原諒我嗎?”
“恐怕不能。”知闌幫着回答。
她心說,你都要毒死我們了,我們怎麽原諒啊?
不過,芷琪這虛情假意的功夫漸長啊,瞧她阿瑪又仰頭悶了一杯酒,怕是心中又生起不舍了吧?
可惜了,她阿瑪的一片慈父之心,注定是要被狠狠辜負喽!
聽見知闌的回答,芷琪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唇:“妹妹,咱們怎麽說也是一起長大的姐妹,我都要走了,你還是不肯與我和好嗎?”
知闌:……你這話說反了,你不是想自己走,而是想送我們“走”。
這就是知闌後來沒怎麽跟芷琪糾纏的原因之一。
芷琪這人,太過利己,也會胡攪蠻纏,阿瑪心裏又向着她,若不能一下子把人打死,實在沒必要跟她浪費時間。
就像現在,被她“下了毒”的飯菜都已經擺上了桌,明擺着是要他們一大家子的命了。
芷琪還在那兒假惺惺的求和解。
她那不是求和解,而是讓自己心裏舒服些,以後午夜夢回,也能理直氣壯說上一句“你們都說了原諒我的”!
今日,是把芷琪徹底打死的時候。
于是,知闌也不吝惜與她多說幾句。
知闌看了眼納穆福,把酒杯推遠了些:“芷琪,瓜爾佳府待你不薄吧?”
“你自己也說了,我與你曾經姐妹情深,更不用說阿瑪和額娘對你的養育之恩與疼惜之情了。”
“這些,你認嗎?”
芷琪的笑容已經帶着些勉強了,她見一桌子都看着她,忙說道:“自然是認的!”
知闌就淡淡笑了笑:“你既然認了,這散夥飯,我就不吃了。”
“日久天長的,我們總有再見的一日,說散夥,早了些。”
說完,她就準備站起來走人。
“別!”芷琪忙把人攔住,陪着笑說道:“妹妹,你這樣說,我很高興。”
“可這飯食我準備了一早上。”她看了眼外頭的天色,“眼見着就是用午膳的時間了,你不願意吃散夥飯,那就當是陪咱們用一頓普通的午膳,好嗎?”
知闌看着攔在自己前面的芷琪,挑眉問道:“這頓飯,你是一定要讓我們吃的,是嗎?”
芷琪避過知闌的視線,幹笑了幾聲:“畢竟是我的一番心意。”
知闌忽然轉身問納穆福:“阿瑪,芷琪一定要我們陪着吃這場散夥飯,看來是去意已決呢。”
“您說,我要不要作陪啊?”
納穆福點點頭:“坐下吧。”
知闌便又重新坐了回去。
芷琪親手給幾人布菜,納穆福都一一吃了。
知闌覺得膈應極了,沒動這些菜,而是夾了幾筷子其他菜吃下,向晚和安瑞也是如此。
“這飯菜?”知闌皺眉來不及說什麽,直接撲倒在桌上,手還“不小心”掃落了酒杯。
院子外,明啓拉住立刻要進去查看情況的悟風,輕聲說道:“悟風大哥,格格的意思,你可以進去,但得在暗處守着,見機行事。”
然後,他又壓低聲音在悟風耳邊低語了幾句。
悟風非常意外,到底點頭應下,走到無人處,躍入院中,潛入了大廳。
大廳裏,向晚接着倒下,然後是安瑞。
納穆福:……怎,怎麽了?
他下意識看向芷琪,對上了她疑惑的眼神。
那眼神似乎在問:你怎麽還沒倒下呢?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麽。
“孽女!你在飯菜裏下毒!”
“嘔!”納穆福開始扣自己的喉嚨。
“阿瑪,你別費勁了,這是入喉即死的前朝秘藥。”芷琪得意的聲音傳進納穆福耳中,震得他腦子都是嗡嗡的。
他熬過了天子震怒,熬過了二十多年的膽戰心驚,最後,卻被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哄着,心甘情願吃下了毒藥。
入喉即死!
他這麽多年對芷琪的偏疼,是一場笑話啊。
“阿瑪,你別怪女兒!”芷琪邊哭邊說,“女兒要是離開了瓜爾佳府就沒有前程了。”
“我知道您最疼我了,您就最後再疼女兒一回吧!”
“嘔!”
“來人!”納穆福大喊,“快來……唔!”
糖人張忽然出現捂住了納穆福的口鼻,芷琪驚呼:“爹,你幹什麽?”
“幹什麽?”糖人張猙獰着一張臉,“你想讓他把人都喊來嗎?”
“我……”
“我什麽?”糖人張呵斥,“他吃的都是你布的菜,你是不是夾了沒毒的給他?”
納穆福眼中綻出希望,開始用力掙紮起來。
他不能死,他要自救,要救他的妻兒!
“沒,我夾的,都是下了毒的。”芷琪避開納穆福的眼神,嗫嚅道,“可能,那幾盤藥撒得少了些。”
“不可能!”
“這藥哪怕只一點,也足夠致死!”
“算了,多說無益。”糖人張拿出匕首,準備了結納穆福。
“爹!”
“怎麽,你要阻止?”
糖人張看向倒在餐桌上的三人:“你确定要阻止?”
“你可是沒有回頭路了。”
“我……”芷琪撇過頭,不再說話。
糖人張舉起匕首。
納穆福閉上眼睛,心中絕望:吾命休矣!
匕首正要刺下的時候,斜刺裏沖出個人,一腳踢飛了糖人張手中的匕首。
糖人張應對得也很迅速,匕首被踢飛後,立刻和人交起了手。
悟風功夫不弱,糖人張卻更厲害一些。
眼看着悟風要落下風了,明啓領着府裏的護衛一擁而上。
所謂雙拳難敵四手,糖人張也不是什麽絕世高手,很快就被制服。
在拿下糖人張的過程中,知闌三人一個個“醒”了過來。
“你們?你們不是死了嗎?”芷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們,失态叫喊,“你們怎麽沒死!”
“明啓,把人捆起來。”知闌沒理會芷琪,繼續說道,“今日,你們護衛主子有功,所有人賞一年的月錢!”
“多謝格格!”
“嗯,退出去守着吧。”
“嗻!”
護衛魚貫出去後,知闌才回答芷琪的話:“因為,酒菜無毒。”
“怎麽可能,我親自下的毒!”
向晚扶起納穆福,從懷中拿出一個白色小瓷瓶放在桌上,冷聲說道:“真是又蠢又毒的東西,連毒藥被人換了都不知道!”
“是時芳那個賤婢!”芷琪叫嚷,“是你!”
“瓜爾佳·知闌!”
“是你指使你的婢女掉包了毒藥。”
“怎麽,我不應該嗎?”知闌冷着臉說道,“你想要我們死,我們就該死嗎?”
她倒了杯茶雙手遞給納穆福:“阿瑪,您受驚了。”
“等事情了了,女兒向您負荊請罪。”
納穆福搖頭:“你沒錯,錯的是我,是我對芷琪太過寬容放縱,她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接過知闌手中的茶水,一口飲盡,面無表情看向芷琪:“從此以後,你不再是我的女兒,不再是瓜爾佳氏一族的貴女,我會開族譜,把你的名字劃去。”
“阿瑪,你不能這麽對我!”芷琪立刻跪下求饒,“阿瑪我錯了!”
“是他!”她指向被捆成粽子的糖人張,“是他威脅我給你們下毒的!”
“我若不從,他就會殺了我的!”
“你還要狡辯?”納穆福滿臉失望,忍不住苦笑,“你是不是忘了?”
“我吃下的,是你親手布的菜?”
“我也不想的!”芷琪哭訴,“可我不能走,我不能沒有瓜爾佳氏貴女的身份。”
“到現在,你還執迷不悟。”
納穆福閉了閉眼睛,把向晚放在桌子上的毒藥往前推了推。
“看在你我曾經父女一場的份上,你自己了結吧。”
芷琪滿臉不可置信:“阿瑪,你要殺我!”
“殺人者人恒殺之。”納穆福說道,“你在下毒的時候,就該知道,事敗則死的道理。”
芷琪哪裏肯就死?
可眼下,她根本看不到生機。
既如此,她不好了,別人也休想好!
“阿瑪,你不知道吧?”
芷琪指向向晚:“你的妻子,鈕祜祿氏之女有鳳凰命!”
“你當我真的稀罕落在她名下嗎?”
“不是的!”
“我看重的從頭到尾都是鳳凰命!”
“可惜額娘故去,我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記回了額娘名下。”
“知闌,你當開心了。”芷琪充滿惡意地說道,“那些個皇子阿哥,人人都會争搶你。”
“哦,或許,連皇上,也會對你青睐有加呢。”
向晚皺眉呵斥:“閉嘴!說這樣的話,你想害死知闌嗎!”
芷琪哈哈大笑:“我當然想她死了!”
“我落得如今的下場,都是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