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2)

女人藏了多少心思,這才不過是小試牛刀而已。”

後宅争鬥厲害的,害死幾條人命都叫你抓不到一點把柄。

===

程錦畫聽說手帕交盧錦繡來看自己,自是又感動又激動,她被劉大夫人限制在府中,哪裏都不許去,已是心中憋屈至極。

還好劉家注重門面,盧錦繡上門說找程錦畫,倒也不至于攔着她。

兩人一見面,程錦畫就拉着盧錦繡訴苦,擠了幾滴眼淚也讓盧錦繡很是同情。

程錦畫罵着:“都是那個卑賤的商戶女,不是被她連累我怎麽會被舅媽禁足……”

沒想到話說一半,就看到盧錦繡面色不好。她一下回過神。

盧錦繡的父親幾年前捐了個八品文官,算是入了官家,可是盧家祖上,還是經營的商鋪生意,本質是還是個商人。

單看孔耀光的夫人房氏,能跟盧夫人交好,就明白這層關系了。

程錦畫當即拉住好友的手,讨好道:“錦繡,我不是說你,你不要生氣。”

盧錦繡笑了笑:“我當然知道,你不過是怨恨那孔小姐害了你,我今日來看你,也是怕你心情不好,來陪陪你。”

程錦畫又開心起來,握着盧錦繡的手:“還是你最好,你不知道,這段日子我都快悶死了,舅媽不許我出門,我每天在這院子裏,連樹上有幾片樹葉我都快數出來了!”

她這廂抱怨,盧錦繡卻慢慢道:“這樣說,前陣子你那位劉家表姐,請說書先生在酒樓中,當着全酒樓的人面,故意譏諷孔小姐的事情,你也不知道喽?”

話音才一落,程錦畫立刻擡起了臉,臉上難掩的興奮和激動:“你,你說什麽?表姐譏諷那孔玲珑?這是怎麽回事?!”

盧錦繡這才佯裝嘆氣地開口:“原來你真的不知道?就是前陣子你那位良月表姐生辰,她和幾個姐妹在酒樓助興,那位說書先生卻是早被買通的,在酒樓中很是說了一番孔小姐的風流韻事,将她後宅養男人的事情也捅了出來,這件事,當時可鬧得好不熱鬧呢!”

Advertisement

程錦畫只覺得光聽着就覺得激動得坐不住了,請說書先生宣揚孔玲珑的丢人事?為什麽她就沒想到這麽好的主意?

通過這件事,程錦畫最大的收獲,就是知道她的表姐劉良月,也是十分痛恨着孔玲珑。

這是自然的,劉邵只是她的表哥,她都已經如此的按捺不住氣憤,那劉良月可是劉邵的嫡妹,自己的哥哥被人這樣糟蹋,能忍得下氣才怪。

盧錦繡從劉家走出來,到了偏僻處,忍不住就啐了一口:“呸,什麽東西!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外人,也擺出一副嬌小姐的譜兒,活該被別人壓在手底下!”

盧錦繡雖然跟程錦畫“姐妹情深”的樣子,但實際相處中,程錦畫時時表現的自己優越一等,盧錦繡面上不說,早就恨得牙癢。

這次讓她來給程錦畫傳話,她心裏也得意,所以剛才順帶挑撥了幾句。

程錦畫那個豬腦袋,怎麽跟孔門當家鬥,最好讓她跟孔玲珑鬥得頭破血流,要麽被孔玲珑弄死,要麽被劉家人徹底嫌棄厭惡,把她掃地出門。

☆、040章 防人之深

程錦畫第二日一早,連梳妝都是草草收拾,便興沖沖趕到劉良月院子裏。

沒想到劉良月的管事大奶奶,硬是攔着不讓她進去,擡着鼻子說道:“表小姐,夫人吩咐了要将你禁足,你怎地還到處亂跑,沒的熱鬧了夫人,表小姐皮上不好過!”

見一個下人都如此苛待自己,程錦畫氣白了臉,可這大奶奶一向跟在劉良月身邊作威作福慣了,她又只是個表親,就更不被放在眼裏了。

“舅母只是不許我離開劉家,可沒有說不讓我在劉家院內走動,你個老貨,還不快快讓開,我找良月表姐有事!”換在平時程錦畫也不敢這麽罵,但想到劉良月可能成為自己的臂助,若是今日見不到,怎麽都不甘心。

果然大奶奶橫眉立目,捋袖子準備好好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表小姐”,沒想到身後一道不悅的聲音響起來:“大清早的鬧什麽?”

大奶奶一聽見這聲音就住了手,劉良月卻是面上一喜,看向出現在前面的劉良月,則是一臉低聲下氣:“表姐,是錦畫聽說您過生辰,特意給您送來生辰的禮物。沒想到這門口的人攔着不讓進,倒是打擾了表姐你的清靜。”

劉良月的下人會那般看不上程錦畫,當然也是因為這個主子自身就頗為看不起這位表親,劉良月好歹是府中正牌嫡小姐,可是這位表親在府中的行事做派,倒好像她才是正經的小姐一樣,劉良月當然要打壓她的氣焰。

當下劉良月冷笑:“喲,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表妹居然會想起給我送生辰禮物,只是表妹怕是記性不大好,我的生辰早已過去大半個月了!這時候才來,送的倒是哪門子禮物?”

程錦畫臊得臉紅,可是已經來了,不得不硬着頭皮請求:“表姐,往常都是表妹不懂事,還請表姐大人大量,不要跟表妹一般見識。”

見一向高傲的程錦畫這樣低頭,劉良月心裏自是一動,便揚聲道:“讓她進來!”

大奶奶這才不情願地讓開了門,程錦畫一喜,立即帶着丫鬟走了進去。

劉良月也不是蠢的,見程錦畫對自己使眼色,便淡淡道:“我跟表妹進去說一會體己的話,你們都別跟來。”

方才還勢同水火,這會子就要說體己話,誰信。可是下人們都是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不知道。當下,程錦畫也是将自己帶來的丫頭撇下,和劉良月一同進了內室。

劉良月不客氣地說道:“有什麽話就說罷,不必裝模作樣了。”

程錦畫卻不慌不忙,從袖中取出一個精美的圓盒子,笑着遞到劉良月面前:“表姐,表妹說了為你準備生辰賀禮,自不是說假的。這一盒胧月胭脂,是表妹花了大心思,從百花齋淘來的,只此一盒,送與表姐。”

劉良月雖然還想擺擺架子,可是聽到胧月胭脂的大名,再也忍不住動心,這胭脂可是素平常想買也買不到的,聽說女子擦上,怎麽也要比平時豔美三分。

劉良月幹咳了一聲,接過胭脂:“怎麽好讓表妹破費,你我姐妹,何用這般客氣。”

程錦畫心裏在流血,這盒胭脂本是她打算自己用的,可是為了讨好劉良月,也只能下本錢。她僵硬着笑道:“表姐哪裏話,只要表姐以後不怪罪表妹,表妹就心滿意足。”

劉良月假模假樣地拉起來程錦畫的手,說道:“聽說母親因為那孔玲珑把你禁了足,真不知道我們劉家怎麽惹上了這個孽障,也是委屈了你,改明兒我和母親說說,讓她放了你。”

程錦畫大喜,不僅是喜劉良月要為她向劉大夫人求情,也喜劉良月主動提起了孔玲珑,這自然方便她說話多了。

程錦畫于是做出哀傷的樣子:“說到底也是我沒有本事,舅母其實罵的沒錯,我本想為了表哥出氣,卻反過來被那孔玲珑羞辱了一番,自然讓劉家更丢臉。”

不說還好,劉良月想起當日酒樓中的遭遇,牙齒咬緊:“你哪裏有錯?那姓孔的如此羞辱劉邵大哥,羞辱我們劉家,那就是個潑皮戶,還在後院中公然養男人,簡直是讓人不齒!”

程錦畫心裏暗笑,口中卻擔憂道:“我這幾日待在府中,什麽也不知道,聽表姐的話,莫非又發生了什麽?”

劉良月正一肚子氣,立刻詳細地把當日酒樓中的事情說了一遍。

程錦畫面露震驚,卻又長籲短嘆:“真是想不到,表姐竟然遭遇了這般事情,只是表姐也實在冤枉,舅母不為表姐出氣,怎地還能責怪表姐呢。”

劉良月咬牙切齒:“母親自然也恨那個孔玲珑,只不過母親行事一向三思,早已在心裏思慮了萬全之策,一定能将那孔玲珑刮下一層皮來!”

程錦畫今日就是來套話,聽到劉大夫人準備要出手,心頭受的那一點委屈早就飛的不見,臉露喜色說道:“不知道舅母,到底想出了什麽辦法?”

劉良月搖着扇子,忽然湊近程錦畫低低說:“我告訴你,你可要保密……”

半晌,程錦畫興奮地擡起頭,聲音比劉良月更小:“真的?劉邵表哥就要回來了?”

===

夙夜看着信鴿傳來的內容,思慮了很久,還是踱步到孔玲珑院中,笑道:“玲珑。”

孔玲珑看見他,眸中閃過一絲複雜,道:“有事?”

夙夜微微一笑:“暫時無事,不過,我倒是知道一個好消息。你那位露水情緣的劉家夫君,已經高中了殿試魁首,現在只怕正在衣錦還鄉的路上呢!”

孔玲珑放下賬冊,面上沒有任何波動,這麽快就殿試魁首了嗎?記得上一世,他可是在足足三年以後,才在劉老太爺的暗箱運作之下,取得了桂冠。

這一世孔玲珑自己的命運改變,也連帶的許多人命運都改變了。

夙夜眸光微動:“他要是回來,定不會坐視自己的家人像現在這樣被人戳脊梁骨的。”

孔玲珑淡淡道:“我素來相信善惡有報,劉邵要來,就讓他來吧。”

夙夜有些感嘆,他本以為這個消息多少會帶給孔玲珑一絲震撼,枉費他還糾結了那麽久,到底要不要告訴她這個消息。沒想到,這個主人翁,倒是表現的比他淡然多了。

而且她說的善惡有報,到底是什麽讓她這麽痛恨劉家人?

察覺到夙夜的目光審視,孔玲珑擡起眸看向他:“只是,你我之前的約定,你可還記得?”

夙夜一怔,待他日他走出孔家的門,孔家所見所聞的一切,都需得忘卻。

“記得。”他有些喃喃說道。

孔玲珑點頭:“那便好。”

聰明人之間,點到即止,夙夜表現出來的未蔔先知的一切,都太過頭了。孔玲珑是清楚知道前世的事情,而夙夜,靠的很顯然是他背後有一只能操控的手。

這只手孔玲珑不想去了解,因為不想深入其中。

夙夜眸中暗了暗,卻也只是回了院中,一進屋中,他便換上了淡淡的臉孔:“別藏着了,出來吧。”

一個黑色的身影像鬼魅一樣從房梁上下來,恭恭敬敬跪下道:“少主。”

夙夜聲音淡冷:“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出現在孔家嗎。”

黑衣人聲音畢恭畢敬的:“可是少主已是許久沒有傳消息給屬下,屬下很是擔心……”

“有什麽擔心,”夙夜打斷,“你以為孔家人發現不了你,這般大意輕視,遲早會吃苦頭。”

黑衣人唯唯諾諾,卻不敢再分辨。

夙夜淡淡說:“罷了,既然你來了,我便問你,京城劉家到底是怎麽回事?”

黑衣人說道:“啓禀少主,是那劉家的老太爺,暗自收買了負責殿試之人,又為保萬無一失,提前讓陛下身邊人揣摩聖意,猜到了殿試的試題。”

殿試是皇帝親自出題,按理說絕不可能洩密,但是進了殿試的,多半也都已經得了青眼,殿試出題也是為了讓各家公子更加争奇鬥豔,有些人揣摩皇帝心思,提前猜到的也不是沒有。

夙夜唇邊劃過一絲沒有溫度的笑:“劉家一個根基淺薄的家族,連殿試都有膽子暗箱操作,這一家子還真是蝼蟻一窩。”

黑衣人拳拳道:“少主可是看他們不順眼?只要傳話回京城,揭了他們的老底,便能……”

夙夜打斷:“這件事你不用管,也不許再插手。”

他當然看劉家不順眼,但是,也還不想為了區區這樣一個人家髒了手。

黑衣人見機得快:“是,少主什麽身份,哪裏需要将他們看在眼裏。”

夙夜皺皺眉:“你走吧,以後不許再來了。”

黑衣人舍不得走,巴巴說道:“少主,這孔家雖然富貴,可也只是個野根子,少主住在這裏肯定委屈,連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少主萬一……”

夙夜一個冷冷的眼風掃去,把黑衣人的話硬生生壓了下去,“孔家這一任家主孔玲珑,遠比外人以為的更深不可測,如果百年前太祖真的将那件東西留在了孔家,你以為孔老爺子,不會傳給孔玲珑?”

黑衣人頓時驚怔,随即叩頭:“少主深謀遠慮,是屬下冒犯了。”

夙夜眸中幽深,他一點點接近孔玲珑,卻始終打破不了她的心防,一個十幾歲的少女,為何會這樣防人至深?

☆、041章 劉家籌謀

劉老太爺的馬車經過連日趕路,終于停在了鹹陽城外。

只是,劉老太爺特意讓人把家徽撤掉,馬車上也不留下任何代表身份的東西,随行的大批下人,都特意分成兩批,低調進城。

劉邵的面貌鹹陽城都認得,所以還戴了一個帷帽在臉上,一切自然都是劉老太爺的主意。

在酒樓中,祖孫相對而坐,劉老爺子冷冷問道:“你可知我為何這樣做?”

劉邵低頭作答:“祖父想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劉老太爺冷哼:“不錯,你母親和祖母,雖然在信中百般描述那孔家人的行止做派,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就是要看看,那孔家人是否當真已猖獗到了那等地步。”

劉邵已有多年沒有回來,這次坐在熟悉的酒樓,卻要藏頭露尾,一切都因為那個孔玲珑。

這酒樓正是此前劉良月待過的,那說書先生也正在口若懸河地說着書。

旁邊一桌人低頭道:“這說書先生今天說的故事甚沒意思,哪裏及得上前日說的段子!”

有一人想起之前,還有些難掩的興奮:“尤其是那天,劉家小姐買通了說書先生,編派孔小姐的話,那可真是一句比一句精彩啊!”

聽到這裏,劉邵不由看了旁邊一眼,劉家小姐買通說書先生?他劉家只有一位正經嫡出的小姐,就是劉大夫人身邊的那一位。只是劉邵一時難以想象,那個前幾年離家時,明明還只有自己腰身高矮的幼妹,能做出買通人這種事情?

劉邵看了一眼劉老太爺,見劉老太爺沒有反應,便也不做聲。

鄰桌卻已經說到興起,有人甚至壓不住聲音,道:“其實要我看,根本就是劉家人做事不地道,前段時間那位劉家的表小姐,不是還大言不慚說,劉家大夫人從來就沒有瞧起過孔小姐,既然瞧不起,為何當初還要親自去提親?”

一人說:“可不是嗎,當初還是劉老太爺三番五次上門,平白得了多少好名聲,哪知道,劉老太爺做是一回事,他們的當家大夫人,根本就是厭惡人孔小姐進門!”

有不明真相的人問了:“既然劉家大夫人不喜歡孔小姐,當初為何還要同意這門親呢?”

是啊是啊,這話問出來,問出了許多人心裏想不明白的事情。

卻見剛才第一個說話的那個人,神神秘秘地又開口:“我倒是聽到過一個傳聞。”

幾人馬上詢問:“什麽傳聞?”

那人壓低聲音,可惜不管是劉邵還是劉老太爺,都是聽得清楚:“我聽說,是因為孔家富貴,而當時孔老爺子膝下,又只有孔小姐一個孫女,鹹陽人都曉得,孔家不管多少人,那家業永遠只傳給嫡系,也就是傳給孔小姐,所以劉家看中了孔小姐一個孤女,将來偌大家業肯定撐不下來,所以,劉老太爺就用自己嫡孫做籌碼,娶了孔小姐以後,還不就是等于娶了整個孔家的富貴?”

“啪”,劉邵一震,只見對面劉老太爺重重放下了手上的茶杯,臉上黑沉,站起身就道:“我們走!”

劉邵不敢再留,也立刻站起身,在桌上留了一錠銀子,就跟随劉老太爺揚長離去。

旁邊那一桌人看了看,不由罵道:“神經病!”

想不到一番酒樓坐聽,不僅完全驗證了劉大夫人信中所說,甚至還有過之無不及。劉老太爺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他這一生前二十年算是清苦,可之後走上仕途,盡是一帆風順,早已沒有過今日這樣丢人現眼了。

進了劉家門,劉家大夫人早已得了消息,忙不疊迎出來,就連劉老夫人,雖然行動不便,也是早早地就在院子裏準備了酒席,等着劉老太爺和孫子劉邵一回來,便入席慶祝。

但任憑劉老夫人也想不到,現在的劉老太爺和劉邵,是半點慶祝的心情都沒有。

===

“你們幹的好事。”劉老太爺冷笑着,看着被叫過來的劉大夫人和劉家其他人。

劉大夫人心裏發顫,面對劉老太爺,她比面對劉老夫人還要害怕,不管怎麽樣先跪了:“媳婦願意聽憑責罰。”

雖然劉老太爺什麽都沒說,可是猜也能猜到幾分,劉大夫人只是不明白,為什麽回來的第一天劉老太爺就會發難。

聞訊趕來的劉老夫人看到多日未見的夫君,也是來不及表露什麽,只是看着劉大夫人不吭聲。

還是劉邵打破了沉默:“街上人的話,終歸只是一些流言,當不得真。祖父不必如此動怒。”

劉大夫人心裏終于明了,原來祖孫兩個人,走在街上就聽到了不好的傳言,不由咬牙暗恨起來。都是那孔玲珑。

劉老太爺冷冷說道:“我劉家在鹹陽安身立命,現在卻被說成是貪圖一個商人的錢財,你們這麽多女人在家,卻被一個商戶女耍弄的團團轉,真是不怪外人現在看不起劉家,連我都覺得丢人現眼。”

劉老太爺心思陰深,能說出這樣一番話足見已是動了真怒,劉大夫人臉上冷汗,竟是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這個時候,劉大夫人忽然想起了那個孔玲珑退婚當日,無比譏嘲諷刺地說:“你們劉家想要這樁婚事,不就是為了錢。”

當時她羞愧的無地自容,現在想來,卻覺得心有戚戚。

劉老夫人這時沉沉開口:“大媳婦這件事做的确實不完滿,那孔家女騎到我們的頭上,說我們貪圖錢財,也不想想,我們劉家什麽地位,需要她那點銅臭銀子嗎?”

一時劉家諸人無話,說的倒是道貌岸然,劉家連個丫頭都心知肚明,不知因為孔玲珑有錢,劉家怎麽肯放下身段,讓她們眼中千好萬好的嫡長子去娶孔玲珑。

可是劉大夫人非常幹脆地認錯道:“都是媳婦的錯,媳婦禦下無方,才讓那起子碎嘴的胡說,媳婦日後一定嚴加管教,警惕自身,絕不再犯。”

這時,忽然有一道惱怒的聲音說道:“這件事又不是母親的錯,為什麽都來責怪母親?!”

卻是劉良月直接撲了過來,一副護母不罷休的架勢。

劉大夫人心裏感慨,到底還是親生的有區別,劉邵名義上養在她身邊,關鍵時候還是不會護着她。

劉邵溫言對劉良月說道:“良月,大人說話,你們小孩子家不要摻和。”

劉良月卻更加氣憤:“哥哥,你為什麽也來怪母親?分明是那孔玲珑瞧不上你,不想嫁給你,母親為了維護你的面子而已。既然哥哥回來了,為什麽不去找那個孔玲珑好好的算賬?!”

小孩子說話有時候比大人敢說,會把別人不敢說的都說出來,而旁人還不能說她錯了。況且,劉良月并不算小孩子了,她這番話,很難說沒有心機。

果然話音一落,廳內安靜的落針可聞。劉老太爺陰着臉,卻沒有訓斥劉良月。

還是劉家大夫人複雜地看着女兒,柔聲說道:“月兒,你這樣說,要叫你哥哥誤會了。”

劉良月嘟着嘴不說話,很顯然不服氣。

劉大夫人再慢慢看向劉邵,亦是柔柔說道:“邵兒,那孔小姐并未說到你的不是,她言中針對,還是我們劉家。”

劉大夫人這話就更有心機,表面上是在為劉邵解釋,實際上,卻是将高度,直接拔高到了整個劉家,劉邵個人再怎麽重要,也還是劉家一份子。

劉老太爺冷哼一聲:“她孔玲珑憑什麽看不上我們劉家?”

劉大夫人跪直了身子,神情都肅穆起來:“媳婦不敢欺瞞父親,是那孔玲珑當日親口對媳婦所說,說她們孔家,‘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我們劉家拿什麽與她們相比?”

要錢有錢,要人有人,這正是孔玲珑當日的原話,像刺一樣紮根在劉大夫人心上。

此時對着劉老太爺說出來,她相信效果依然。

劉老太爺的拳頭握的極緊,若是當日情境,是他在場,他也未必比劉大夫人更沉得住氣。他或許會當場叫人拿下那孔玲珑,直接遞解到官府,讓孔玲珑明白,究竟是誰家,更要錢有錢,要人有人。

劉大夫人頭磕到地上:“媳婦自知被那孔玲珑羞辱,只能狠心退婚,因為若是叫那商戶女再拿到外頭肆意宣揚,只會讓劉家,讓邵兒更加臉面無光。一切都是媳婦無奈之下做的主張,媳婦沒能更好的護住劉家聲譽,甘願被父親和母親責難!”

話都已經說到了這份上,還如何責難?劉老太爺松了拳頭,目視劉大夫人:“大媳婦先起來吧。”

劉大夫人先感激地叩了個頭,才從地上爬起身。

劉老夫人這才神神在在地撚着珠串開口:“不管怎樣,既然老太爺回來了,這件事定然要做個了斷。我劉家從未被人騎上過頭上,如今老太爺若不能将門庭震住,讓那些外人知道厲害,我們劉家,也白在鹹陽紮根百年了。”

同樣是百年之家,孔家年代更久,更得人心。

劉家衆人都在等劉老太爺說話,他們之前做了那麽多,無論什麽都被孔玲珑倒打一耙,如今,只瞧老謀深算的劉老太爺,能有什麽手段使出來。

☆、042章 看誰笑話

自從孔玲珑處理了水道,找回了九船運鹽船,孔耀光和孔維那邊似乎還算老實。

但孔玲珑自認還是了解這個三叔的,他陰狠手辣,對得罪過自己的人從來不留情面,在上一世,便是這個三叔牽頭,瓜分了孔家大部分資産,也是他和劉家裏應外合,讓孔家這棵大樹敗落迅速。

孔老爺子更是早就教導過孔玲珑,說孔家之中,孔耀光生意的才能不用多說,就是為人太陰狠,所以絕對不能委以重任,更不能将孔家的命脈生意交付其手裏。

孔玲珑知道,這位三叔有朝一日,不和她這位少當家鬥得魚死網破,定然是不死不休。

“小姐!”玉兒飛奔過來,這妮子已經很少有這樣方寸大亂的時候,此時也不知是被什麽事情給驚了,露出一臉惶惶然來。

孔玲珑少不得放下賬簿,打量她:“天塌下來有你小姐撐着,你做什麽這樣慌亂。”

似乎是有些急切,玉兒搖着頭:“小姐,這次不一樣,您不知道……”

孔玲珑厲色:“說!”

她現在是孔家的當家,再也不能如從前一般總是耐着性子說話,有些時候盡早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能早點做出對策。

玉兒被一吼,也知道輕重,趕緊低頭聲若蚊吶道:“劉、劉公子從京城回來了……而且聽說還入了殿試,高中了魁首,劉家正全城宣告,想要宴請全城的人來慶賀……”

孔玲珑面目幽沉,劉邵要回來的事,她已經不意外。劉家要借此事做文章,則更不意外。

玉兒看到小姐不露喜怒,吶吶問道:“小姐,咱們怎麽辦?”

孔玲珑擡起眼:“劉家跟我們已經毫無關系,他劉邵回不回鄉,中不中魁首,那都是他劉家自己的事。”

說着,一身簡素的夙夜笑盈盈出現在院內,手裏捧着一張燙金的帖子,對孔玲珑說道:“我剛才經過門口,有人給了我這個。”

玉兒忙把帖子拿下來,遞給孔玲珑看。

孔玲珑看了夙夜一眼,已經沒心思過問他為何每次都能那麽“巧”,接了帖子以後,不用看內容,她眸光就沉下來。

等到打開來,果然是前世那熟悉的字體,當初她孔家的鋪子一間一間交給劉家,接手的也正是劉邵這一手漂亮的字。

如今這字分外刺眼,夙夜探過頭,不禁露出笑:“喲,上頭還有我的名字呢,玲珑,你嫌棄不要的那位夫君如今衣錦還鄉,還不忘請你過去吃一杯茶。”

他刻意加重“嫌棄不要”這四個字,玉兒原本還擔驚受怕,此時竟有些忍俊不禁的意思。

孔玲珑想也不想地扔了帖子,冷冷地:“燒了。”

玉兒立刻去拿地上的帖子,手卻被一把描金折扇按住,擡頭看見夙夜有些意味深長的臉。

“玲珑,你若是不去,這帖子還有我的名字,不如給我,讓我替你去吧。”

一句話看似無心,可是孔玲珑是什麽樣的慧敏,當即看了夙夜一眼。劉家下帖子給她,還可以說是因為劉邵現在風光回鄉,想要惡心她這個商戶女,好出當時她退婚的一口惡氣。

可是劉家的人,竟然把夙夜的名字都給加上了,夙夜在孔宅深居簡出,而這張帖子,夙夜剛才特意說,他經過門口,便有人遞了上來,這個中玄機,想想也就明白了。

劉家居然派人跟蹤夙夜,究竟藏着什麽腌臜心思,真是不言自明。

孔玲珑袖中的手緊握,面上依然一派平靜,說道:“帖子暫時留着,容我想一想。”

夙夜一笑,當下也不再多言。孔玲珑的聰慧,會讓她想明白其中的關節。

回去以後,夙夜對守在院子裏的婢女微微一笑:“我想歇一會,你們暫時都出去吧。”

那群婢女哪裏受得住夙夜的溫柔一笑,當即都紅了臉,主動出去不說,還把門關起來。

房間只剩夙夜時,他從袖中取出一枚煙筒,對着窗外放出。

不過是一炷香功夫,黑衣人鬼魅一般的出現在房中,跪下就畢恭畢敬:“少主召見屬下不知有何事,可是打算離開這孔家了?”

畢竟前幾日剛被警告過不要來,今日卻被主動召見,也難怪黑衣人做此想。

夙夜從袖中取出一封寫好的書信,淡淡道:“這封信快馬加鞭送到南陽,讓南陽那邊的人按照信裏吩咐盡快準備妥當。”

黑衣人略顯失望,還是恭敬接過了信,說道:“屬下領命。”

===

劉家宴請全城,為嫡長公子劉邵慶祝的消息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鹹陽。鹹陽但凡有頭臉的人家,都收到了特制的燙金請帖,可以入劉府內宅之宴。

但是劉家放言宴請全城,在府外也是擺了無數的酒席,圍繞在府門周圍,只要路過百姓,都可以随意吃酒,随意用飯。

這種恩惠全城的舉動,極大的收買了人心,而不管劉家之前如何,嫡長公子劉邵的魅力還是在的,尤其是家中有妙齡女兒的,聽到劉邵之名,無人不是臉飛紅霞,有些未出閣的,趕緊讓人去買布做衣,想着入劉府的當日,能在宴會中博得劉邵看上一眼,也是值得的。

畢竟,劉邵現在退婚了嘛……

之前那些嫉妒的,不甘的,現在都又有了機會。

劉家人,現在也是喜形于色,甚至包括劉良月和程錦畫。

劉良月自不必說,劉大夫人特意為她送來了一件做工極為繁複的衣裙,母女倆都心知肚明,沒有說穿。

這次宴會,并不僅僅是劉邵一個人的秀場。

比起劉邵,劉良月這個親生女兒才是真的,這次的宴會是極好的機會,因為鹹陽的人,看到劉邵有多尊貴,就會同樣看到劉良月,這個劉家嫡女有多尊貴。

程錦畫之前被禁足,現在不僅恢複自由,還有了出席宴會的機會,心裏已經激動不已。

她沒有劉大夫人為她打算,但是也是極盡所能地找出了自己最漂亮的衣裙,最美麗的首飾。她只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外女,不管平時怎麽傲慢掩飾自己,她在劉家的地位也不會改變,若能有機會,嫁的一個如意郎君,才是真正改變出身的機會!

所有人,都心思各異。

只有孔玲珑,心中難得的有一陣譏削,她本以為這一世,永不會和劉邵見面,而根據她的計劃,她也不會和他見面。

沒想到劉家人這樣作妖,退了親還不肯放過她。難道,還以為她孔家能跟劉家攀扯什麽關系嗎?

最有意思的,就是劉家下帖子,宴請孔小姐和她那位“男寵”的事情,忽然在鹹陽不胫而走!衆人簡直沸騰了,他們都覺得,孔小姐再怎麽厲害不畏人言,也不會去赴劉家的邀請。

還有那荒唐的直接開了賭盤,賭孔小姐究竟會不會去宴會,如果去,會不會帶上那位“入贅夫君”,押孔玲珑不去的占了一半,而其中,押孔玲珑獨自去,不帶着夙夜的,又是占了一半!

等到宴會開始的前一天,賭莊的人,已經把賠率開到了一賠七!帶夙夜一起同去的賠率,則是開到了一賠十!

一賠七,就是壓孔玲珑不去劉家的人,下注太多了,賭莊為了平衡,就提高賠率,如果孔玲珑破天荒去了劉家宴會,那麽賭贏的人,能獲得七倍賠償。同樣,要是孔玲珑真的不僅去了,還帶了夙夜,那則是十倍賠償。

這宴會還沒正式開始,已然是全城翹首以待。賭莊更是賺的盆滿缽滿。

劉大夫人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