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2)
個人身上背着一個小藥箱,裏面裝着的就是孔玲珑配的這些藥。
這些夥計從來沒有這般抛頭露面過,加上旁邊看過來的視線,更加喊不出口,只聲如蚊吶的叫喚了幾聲,就死都不肯開口了。
茯苓見他們這般,索性也不管,扯開清亮的嗓子就對着來往行人叫賣道:“百善莊精心研制的去疤藥!不管是陳年舊傷,或是近日新傷,保管藥到病除!保管藥到病除!”
這下更多的人又看過來了,幾個夥計都恨不能把頭埋到沙土裏去,他們沒想到茯苓一個姑娘家這麽大膽,卻哪裏知道,茯苓從前就是游歷行醫,這點注視算什麽。
茯苓笑盈盈的,對每一個看過來的人都還要重複一遍:“用了我們的藥膏,不管什麽疤,都可以恢複如初,像是從沒傷過一樣。”
這牛皮簡直吹大了,就算是完全不懂醫術的百姓,誰還不知道有些疤痕根本是去不掉,只看大街上偶爾能見到的吓人刀疤漢就知道了。
有人不屑道:“小丫頭不要在這裏信口雌黃,影響我們做生意!”
延慶大街上都是做生意的,此刻被一叫喚,自然心裏不樂意。
茯苓卻說道:“我把人吸引過來,即便他們不買我的藥,也為你吸引了客源,豈不是兩全其美嗎?”
那些攤主頓時換了個顏色,想想還真是這樣,也就不搭理茯苓繼續叫賣了。
于是茯苓更加給力的叫賣,那個夥計看到茯苓這樣賣力,也不怕羞,倒顯得自己個大男人太忸怩作态了,于是熬不過面子,也跟着叫起來。
茯苓眼角餘光瞥見一個人朝這裏走過來,只作不知,笑意盈盈地繼續叫賣。
那人是個青臉漢子,看着就是陰狠難以接近,他來到茯苓幾人面前,先是盯着看了一會。那些夥計被盯得心裏發毛,但見茯苓還是一臉笑盈盈,還主動招呼:“這位客人可是要買祛疤藥?”
那青臉漢子開口,聲音也是極冷:“你們敢誇下海口,說這藥膏什麽疤痕都能去?”
夥計下意識覺得這漢子純屬是來找茬的,都想提醒茯苓不要接話。
茯苓正色道:“我們可沒有誇下海口,說的都是藥确有的療效,可不曾欺瞞人。”難道說傷寒草能治愈傷寒,也是在誇下海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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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青臉漢子沉了沉,視線卻落到茯苓打開的藥箱裏面,只見藥瓶整齊擺着,一瓶也沒有多少分量。
“你這一瓶,如何賣?”
沒想到青臉漢子真是來買藥,幾個夥計的下巴差點落到地上。
茯苓伸出手指,毫不含糊地說道:“十兩金一瓶。”
頓時,旁邊擺攤的夥計,路邊過往的行人,都停下來看着這賣到十兩金的奇藥。
青臉漢子也面色不善,盯着茯苓說道:“你當真?”
茯苓拍了一下藥箱:“自然當真,此藥是我們醫館的獨門秘方,除了我們,誰也配制不出來,自然要賣的貴些。”那藥箱上和藥瓶上都貼着百善莊的标識,似乎就是要讓人一眼看見。
旁邊有人嗤笑道:“你這藥就是金子,也不值得這麽貴。”那麽小一瓶,夠用個幾次啊。等到用完了,這丫頭是不是要狡辯,用的太少所以沒起效?
這種把戲實在太拙劣了,那個青臉漢子除非是傻了才能被騙吧?
青臉漢子還沒說什麽,卻看到茯苓鄭重其事對圍觀的人說道:“金子也治愈不了的疤痕,我這藥卻能治,難道不是比金子還重要?”
怕是真的有心要祛疤的人,捧着大把金子,還買不來她這特效藥。
只見青臉漢子面皮動了動,對茯苓說道:“你既然這麽有信心,要是這藥我買了,卻治不好疤痕怎麽辦。”
茯苓再次笑盈盈地:“這是我們百善莊獨門秘制,不會治不好,我們醫館就開在城中街上,這位大哥可以帶人去踢館。”
圍觀衆再次嘩然。這賣藥的小姑娘竟然連踢館的話都說了出來,要麽就是真傻,要麽……
衆人還是難以相信她那番神奇祛疤的說法。
卻見那青臉漢子有些陰冷的臉色擠出了一絲笑:“好。”
茯苓手腳麻利地拿出了一瓶藥,遞給青臉漢子:“三天初步見效,十天完全治愈。有沒有效,很快就知道了。”
卻見青臉漢子接藥的手又頓住了,眼神有些陰沉地看了過去,不怪他,圍觀衆現在也一臉不信起來。
三天見效?說真的,真要有個什麽疤痕,不耐心養個幾個月,等待新肉長成,怎麽可能真有效果?這小姑娘看她信心滿滿,還以為多少真能有點本事,原來不止吹牛皮,這下連牛皮都被她吹破了。
可青臉漢子頓了頓,還是接過了藥,并且冷哼一聲。
茯苓卻正色說道:“我們醫者從不诓人,若是病人因此不按照要求用藥,可不是我們醫者不盡心。我們以後會日日來街口叫賣,這麽多的行人,都可以為我們做個見證。”
那青臉漢子握藥的手又頓了頓,似笑非笑地說:“你以後每日還來?”
茯苓不假思索說道:“自然要來,買了藥的諸位也可以放心,今日這麽多人都見到了我們的樣子,若真是騙人,我們也逃不掉。”
百姓們原本心裏就七上八下,經過她一說,又提起來。還真是,這女子不僅大喇喇喊着醫館名號,自己還跟着幾個夥計抛頭露面,這裏是京城,又是最熱鬧的一條大街,若說在此行騙,還真是一告一個準。
可是,衆人愈加覺得不可思議。
青臉漢子淡淡一笑,從懷中拿出偌大一錠金子,遞給了茯苓。
“便信你一次。”他說道。
茯苓還很不客氣地揚頭一笑:“大哥,你很快就會感謝我的。”
青臉漢子一僵,他這張臉本來就是用來吓人的,可今天出門不僅沒吓到這個小姑娘,對方還熱絡地喊了聲大哥。只見他哼一聲,握着藥轉身就走了。
百善莊兩個夥計早就汗如雨下,尤其看到茯苓把那金子笑呵呵地收進自己懷裏,更是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茯苓還說:“兩位大哥,距離中午還早着呢,你們多喊幾聲啊,回頭多賣幾瓶,小姐跟徐掌櫃肯定高興。”
小姐高不高興不知道,但夥計們覺得徐大夫肯定不見得高興……
于是,一個笑盈盈的小丫頭,并兩個哭喪着臉的夥計,開始成為延慶街頭一道風景線。
卻見那青臉漢子拐到了另一條不起眼的巷子裏,看四下無人,才從一道牆上的後門進去。
裏面是一間極大的院子,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走下來,穿着豔麗,濃重的風塵味兒。
婦人皺眉:“蔣三,你去了何處。”
青臉漢子面色思忖片刻,從袖中拿出藥瓶,說道:“這個藥,你拿去給西子姑娘試一下。”
很難想一個人會直接用西子為名,病如西子勝三分,好像怕別人不知道其美貌一樣。
那婦人變了變臉:“你?這是什麽藥?管用嗎?”
青臉漢子臉上一寒:“你且用着吧,左右西子姑娘已經如此,用了也沒有損失。”
婦人臉上露出一絲愁容,還是嘆了口氣,接過了青臉漢子臉上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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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茯苓幾個又叫賣了一上午,可是真正來買藥的,除了那青臉漢子再也沒有。
茯苓和夥計收拾了藥箱,便回去徐大夫的宅子向孔玲珑報備。
另兩條街的夥計,因為沒有茯苓跟着,果然沒有認真叫賣,熬過了一上午,就垂頭喪氣回來了。
茯苓笑嘻嘻地捧着十兩金遞給孔玲珑:“小姐,今兒賣了一瓶。”
頓時那兩條街的夥計眼珠子都瞪下來,什麽?他們沒聽錯吧,這藥還真能賣得出去?!
卻見孔玲珑更不意外,只點點頭道:“嗯,慢慢來,不必一蹴而就。”
這就好像說那兩個夥計一樣,簡直羞愧不能自已。更目瞪口呆的還要屬徐大夫,他被勒令在家裏休息,可心裏哪裏休息的安,看到茯苓那一撥人真賣了一瓶藥,再看看自己兩個夥計生無可戀的面色,只覺得心驚肉跳。
奈何孔玲珑沉穩不動,徐大夫有再多話也不敢說,只偷偷把兩個夥計叫去,了解了一下來龍去脈。
等聽說那個青臉漢子的情形,再聽說茯苓應對的那些話語,徐大夫果然如兩個夥計想的那樣,沒什麽高興的心情,反倒越發有種擔驚受怕的感覺。
這,這,徐大夫真的不是有心要懷疑,奈何他行醫這麽多年,從沒聽過這種祛疤的方法,這叫茯苓的小姑娘,為何就敢說話這麽嚣張……
徐大夫眼中一閉,心中哀嘆也只能破罐子破摔。
☆、139章 就是嚣張
百善莊,以及龍安镖局等鋪子的遭遇,在京城孔家鋪面內早已是引起了震動。但是,在整個京城繁華中,則顯得毫不起眼。
就算把京城所有孔家旗下鋪子集中到一起,也不過二十餘間,這在京城好比滄海中的一粒粟,根本不足以引起別人注意。
是以,徐大夫之前擔心的,那些延慶街的人聽到百善莊當街叫賣,會像躲瘟疫一樣躲得遠遠,這樣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反倒是因為那青臉漢子的出現,很是在延慶街起了一陣風浪。
第二天茯苓跟夥計們上街口叫賣的時候,很奇特的發現圍觀的人又多了。
有擺攤的攤主打趣說:“姑娘,你還真敢來啊?”
一般騙子不都是撈完一票就走,哪還有在同一個地方繼續行騙的。
茯苓滿臉笑盈盈:“大叔,我們不是騙子,我們是正正經經賣藥來的。”
那攤主大叔嗤之以鼻,正正經經賣藥?跑這大街上來吆喝,還好意思這樣說。也不見哪家正經賣藥的是如此抛頭露面不顧臉面。
可是茯苓的臉皮就好像是城牆做的那樣,又開始了起勁兒吆喝,那跟着來的兩個夥計已是羞臊的不能自已,和茯苓比起來,他們倒像是個大姑娘一般。
吆喝聲音吸引來的圍觀人越來越多,關愛傻子的眼神也聚集到了一起,衆人都在心裏頭想,先不說這藥膏有沒有用吧,就算真有什麽疤,誰家能花得起五十兩銀子買藥,不是腦子抽是什麽。
茯苓今天喊的更加氣勢:“ 我們的藥,藥到病除,假一賠十!”
兩個夥計抖三抖,有,有這句嗎?假一賠十?!難不成他們要為了一瓶藥賠五百兩銀子?瘋了,完完全全瘋了!
茯苓臨時加的這句果然吸引來不少憤怒的眼神,這臭丫頭還沒完沒了了,她賣的那破藥再厲害,也比不上人京城第一的白芷醫館吧?瞧她吹的,還真天上有地下無了,當下有人不忿地排開衆人,站到了茯苓面前。
茯苓看着眼前眼睛長在腦袋上的男人,依然笑眯眯的:“這位大哥,可是買藥啊?”
旁邊擺攤的攤主見這小姑娘又“忽悠”來一個,都興致勃勃伸長脖子望。
那男子年輕一些,比青臉漢子看起來“溫和”,但那滿臉怒氣擋都擋不了:“假一賠十是嗎,好,等我回去證明了你這藥是假的,我看你有沒有五百兩銀子賠給我。”
果然是來找茬,攤主們笑嘻嘻露出一口牙,眼睜睜看着旁邊兩個小夥計面如菜色,只覺得每日在這擺攤,也能看到些樂子。
茯苓上下打量那男子,一邊笑道:“好啊,不過你得先掏錢買一瓶。”
想證明她的藥是假的,不買一瓶怎麽證明?這麽金貴的一瓶藥,莫非要她白送。
那男子聽出了話音,好像一副他故意來騙藥一樣,當下更氣的說不出話,“你,你,好!不就是五十兩銀子嗎,老子現在就買你一瓶!”
茯苓笑呵呵伸手,“拿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看那男子被氣的吐血,圍觀攤主唏噓不已。
男子狠狠地從懷裏掏出一錠金子,看的周圍人又是眼紅,而茯苓收了錢,也慢悠悠拿了一瓶藥出來。
男子一把奪過藥,正要撂下兩句狠話,茯苓笑眯眯說道:“對了,大哥,這藥你買回去如果覺得不錯,記得多幫我們百善莊做宣傳。”
衆人都傻眼了,就看氣勢洶洶的男子如吞了一大口蒼蠅,怒火被卡在胸口,猝不及防被蒼蠅塞住,雖然沒有窒息,只是可憐的那胸口不停起伏,就像要憋死了。
随即,人群中再也忍不住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從頭圍觀的眼淚都笑出來了,那男子的臉色通紅一片,卻是完全被怒火燒的。
“住口!!!”男子快要将藥瓶捏碎了,轉身大步走開。
茯苓還想提醒他藥膏珍貴,要是真被他捏碎了,可又要花五十兩買了。不過看到男子一點也不虛心的樣子,她就不提醒了。
茯苓繼續呵呵叫賣,兩個百善莊跟來的夥計面如土色,五百兩,已經賣了兩個人,他們要賠一千兩了。
他們一年的工錢是多少,好像還沒超過五十兩吧?他們要不吃不喝幹上二十年……
旁邊已經有攤主羨慕起姑娘生財有道,居然還真能遇見兩個冤大頭,毫不猶豫掏十兩金,他們在這京城待這麽久,有錢人見過不少,可是這麽花冤枉錢的,還真是頭次見。
“姑娘,不錯啊,明天不用來了!”有人大笑,兩天淨賺一百兩,比他們辛苦擺攤風餐露宿不知好多少。
茯苓憨笑起來:“明天還要來的,也許能賣更多呢?”
攤主睜大眼看她不是說笑的,為什麽這小姑娘就一點不害怕呢,她真不怕那兩個人回頭發現被騙對她一個姑娘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
茯苓吆喝一天,自覺滿載而歸。孔玲珑也從百善莊剛回來。另兩條街的夥計今天也是敗興而歸,他們自認為茯苓前一天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可是當茯苓炫耀地從懷裏面又掏出鼓鼓一包銀子,他們眼珠子都要盯出來。
徐大夫覺得自己實在應該找個機會勸勸少當家,總這麽下去不行,他的百善莊雖然經營不下去,可也不能靠這種手段去騙人。是的,徐大夫不敢承認他私心裏也是覺得這種行為是在行騙……當然他絕不是懷疑少當家居心不良弄假藥,那去疤藥肯定是有效果的,只是,沒有親眼所見下,他始終認為茯苓誇大了藥的神奇。
這時徐大夫回過神,看到孔玲珑在桌邊對他招手:“徐掌櫃,你過來一下。”
徐大夫立刻一驚,趕緊地就過去,擔憂孔玲珑要對他說什麽。
孔玲珑拿出了一瓶藥,“我前幾天看見嫂子手上關節處有一道燙傷,這藥拿去擦擦,對燙傷也有效。”
徐大夫盯着那瓶藥好像要石化了,孔玲珑看了他一眼,兀自把藥放到旁邊桌上,就離開了。
徐大夫欲哭無淚,滿心醞釀的話根本說不出來,這還讓他怎麽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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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慶街頭,第三天,人們老遠地就張望,看到一個纖細的身影背着藥箱,和兩個面熟的夥計,果然又來了。
茯苓笑嘻嘻地把藥箱打開,現在跟前兩日就不同了,有個存心看好戲的攤主說道:“嘿,姑娘,今天站我這裏吆喝吧?”
白白有一個活字招牌在這招攬人氣,幹嘛不用呢。
沒想到茯苓卻笑笑:“不了,我們就站這裏,免得回頭客找不到我們。”
旁邊的攤主們都吐血了,回頭客?就他們這樣的還想回頭客?這姑娘自己是不是就是個病人,腦子不好使那種,這麽多鄙視的眼神她就沒感覺到?
茯苓那邊也不指望兩個只知道躲着不幹活的夥計了,自己準備好了藥膏,就甩開膀子吆喝了起來,她讓那兩個夥計負責把藥膏擺出來,也不用他們丢面子的去吆喝。
就看到臨近中午的時候,一瓶藥也沒有賣出去。攤主們開始竊笑,一次兩次是走了狗屎運,現在沒有冤大頭肯上當了吧。
茯苓也是喊的口幹舌燥,一個夥計還算有眼色地遞過水,茯苓咕咚咕咚喝下去,然後擦了一把嘴。衆人都以為她要無功而返的時候,忽然人群裏有人興奮地叫了一聲。
原來是看見了一個熟面孔,正是第一天茯苓叫賣的時候,第一個冤大頭那個青臉漢子。
一時人群都難掩興奮地騷動起來,為啥難掩興奮,自然是這青臉漢子當初買藥的時候,那小姑娘不知死活地告訴人家三天見效果,還慫恿人家來踢館。
這叫什麽,這就叫自作自受,青臉漢子本就長的一臉兇相,沒準是哪個大戶人家看家護院的,看來今天這小姑娘和她帶來的夥計,馬上就能嘗到苦頭。
茯苓也注意到了人群的騷動,她張眼看到了青臉漢子,竟是嘴角一勾。
青臉漢子一路來到茯苓面前,沉着臉看向茯苓。
茯苓也看着他,笑盈盈招呼:“怎麽了,有事?”
攤主們都有些不忍了,到底是個小姑娘,一會兒這青臉漢子別下手太狠才好。
青臉漢子目光慢慢移到茯苓手上的藥箱裏,看到那裏依然是齊排排的幾排藥,似乎吸了口氣,才沉沉說道:“這些藥我都要了,多少錢?”
一旁攤主們,有搖扇子的,有笑嘻嘻看好戲的,還有那端着茶品茗的,此時都如同定住了一般。他們都不約而同互相看了看,臉上有疑慮,剛剛,他們耳朵是出問題了吧?
可是很快茯苓脆生生的聲音就滿含笑意傳來:“那可不行,我們每天的藥膏限時限量,還要賣給別的客人,自然不能都賣給你。”
青臉漢子似乎在忍怒:“那你能賣多少?”
茯苓笑嘻嘻,似一點也不意外:“這一瓶藥就足以治愈了,你還想多買,不知是給幾個人用啊?”
青臉漢子臉上變了變,顯然在極力壓抑不露聲色。給幾個人用,這件事若是照實說出來,可能嗎?
而旁邊的攤主們早就瞠目結舌,一臉夢游似夢。這青臉漢子真是來買藥的?還想把所有藥都買了?是這青臉漢子瘋了還是他們瘋了?更虛幻的,是這姑娘居然還不肯賣?!!
青臉漢子最終自懷裏掏出一包銀子:“罷了,你再給我一瓶。”
茯苓收了錢,也笑盈盈遞了一瓶藥過去。
青臉漢子拿着藥,若有所思地盯着茯苓又看了一會。才慢慢轉身走開。
茯苓倒是想到什麽,對青臉漢子笑盈盈說道:“對了,你要是想一次多買,可以去城中街道的百善莊醫館,親自問問我們少掌櫃,她若是同意,自然都能賣給你!”
這聲音清澈清晰,大部分人都聽到了。青臉漢子回身看着茯苓,幽幽地開口:“百善莊,我記住了。”
☆、140章 打蛇七寸
之前有說,這京城中,名氣最大的一家醫館是白芷醫館。名字有些女氣,可京城誰也不敢小瞧這家醫館。因為這家醫館是華山都督府的千金——華紅绡開的。
華紅绡是華都督府的唯一嫡小姐,最主要的是師承老禦醫張懷賢的衣缽,再加上背後有都督府做靠山,白芷醫館剛一開業,就把所有京城名流醫館都擠兌的不行。
而且,華紅绡說了,白芷醫館的名字是為了她的母親,都督府白夫人取的,白夫人年輕的時候就是遠近聞名的醫女,後來嫁給了華山,就從此安心做個內宅婦人。華紅绡對外說自己是繼承母親的志向,醫館只為治病救人,不為賺錢牟利,甚至窮苦人可以免費上門看病,不收診費。
就沖着這句話,不看都督府的面子,京城大多數人也樂意去捧場。
最主要的,華紅绡因此聲名大振,在京中貴女圈子中,一時是風頭無人能及。
之前在街口買了去疤藥那個男子,這時走進白芷醫館中,醫館裏的人看見他來,便賠着笑說:“表少爺怎麽來了?”
之前威脅茯苓假一賠十,一旦發現藥有問題,就要茯苓賠上五百兩的人,竟然就跟這京城第一的白芷醫館沾親帶故。
男子臉色依然不好看,但是當目光瞥見二層樓上的那抹粉色,就帶上了一絲笑意:“我要見大小姐。”
他知道,每逢二樓有綢帶挂着,就表示華紅绡在這裏。
如此正好,他已有許久沒見到這位軟玉溫香的表妹。
到的二樓,夥計們自然不敢攔他,倒是華紅绡瞥見了他,嘴角一勾:“玉人表哥可真會挑時間來。“
這男子正是康府少爺康玉人,只不過這個名字,只有華紅绡喜歡拿來調侃他。
康玉人走過去,笑着把手上的藥放到桌上:“表妹,我可是帶了好東西給你。”
華紅绡目光一挑看見桌上那只瓶子,只覺得難看不值錢,心想這個總是讨好她的表哥難道今天改了心性,想要消遣她不成。
康玉人一看就知道華紅绡的想法,“表妹可不要小瞧這一瓶子,就這東西,可是值得十兩金子呢!”
十兩金子?!華紅绡倒吸一口氣,半信半疑地看着康玉人:“這裏頭裝着什麽,能值得十兩金子?”
康玉人撲哧一笑,眉梢帶着一絲譏嘲:“賣這藥的人誇下海口說,就這一瓶藥,能把所有疤痕都祛除幹淨,不管是陳年傷疤還是新傷,只要用了藥,立刻如同新生。”
華紅绡嘴巴半張着,忽然用扇子掩住嘴咯咯笑個不住,還取笑康玉人:“玉人表哥,你居然會上這麽拙劣的當,這可真是……哈哈!”
康玉人心中冷笑,然而看到對面女子嬌笑,他倒是覺得這錢花的也不冤枉。都說千金難得美人笑,現在他只花了區區十金,能逗得表妹開懷,也算劃算。
“誰讓我總是為表妹不平呢。”他把聲音柔下來,“那賣藥的小丫頭很張狂地說假一賠十,若這藥沒有效果,她願意賠償五百兩銀子。可是表妹,連你這白芷醫館都沒研制出來的藥,旁人又怎麽可能制作出來?”
華紅绡慢慢停止了笑,依然用扇子半遮面地看着康玉人,知道這位表哥是在逢迎她,可她并不認為康玉人說的是錯的。
她慢慢地把團扇放下:“表哥,你就不想想,若那人明日就跑了,怎麽賠你五百兩銀子?這些路邊叫賣的人就喜歡拿這種話嘩衆取寵,表哥怎麽能輕易就給了十金呢?”
康玉人含笑,有意把目光在那張俏臉上流連:“跑了就跑了,說明她也知道心虛,這京城中,本就沒有能越過表妹的白芷醫館的存在。”
華紅绡一笑,目光再落到那瓶藥上,出于好奇,她伸手拿了起來。
打開塞着的紅布,華紅绡看見裏面黑色的膏體,不由皺眉:“這什麽東西。”
看着就難看,還說能祛疤,只怕抹了上去後,反倒比有疤痕還難看。
旁邊還有華紅绡的丫鬟,說道:“小姐,您不要碰這些來路不明的東西,讓奴婢去把它扔了吧。”
華紅绡再看了看那藥膏,本想遞出去,卻突然頓住,她鼻端好像飄來一絲幽香。
華紅绡每天在醫館裏泡着,對藥材多少都有甄別,這幽香一聞,她就知道是其中一種名貴藥材紫荊的氣味。
她有些吃驚地看了一眼,紫荊?要知道紫荊的造價不菲,屬于三十六種珍稀藥材中的一味,尋常醫館也用不起,
康玉人一笑:“怎麽了,表妹莫非還舍不得這藥?”
華紅绡看了他一眼,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這不起眼的藥裏面竟然有紫荊這種藥材,所謂的十兩金一瓶,因為有了紫荊的存在突然變得不像是騙人了。
她把藥遞給丫鬟:“先收起來吧,我回頭再看看。”
康玉人眼中露過一絲詫異。
但是那廂華紅绡已經笑了笑:“畢竟是表哥花錢買來的,若就這麽丢了,豈不辜負了表哥。”
康玉人嘴角勾起,揶揄道:“表妹何時這麽會關心人了。”
華紅绡含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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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娘接過徐大夫給的藥,面上表情也是一言難盡。
徐大夫尴尬說道:“既是少當家送的,夫人你就且用用吧,總沒有壞處。”
最多是沒有好處,這藥膏他倒是也分辨了一下,只能憑借氣味知道其中幾種藥材,都是無毒無害的滋補藥,孔玲珑畢竟給了一趟,若是放着不用,面子上都抹不開。
秀娘也知道,把藥收入懷裏:“她能發現我手上燙傷,也是有心了。”
畢竟孔玲珑的身份是少當家,來到徐宅就算白吃白喝,她也不會說什麽。但孔玲珑不僅給錢,還給藥,這就比很多為富不仁的人好多了。
秀娘問道:“孔小姐替你坐館,醫館裏現在連個男人也沒有,不會出現什麽岔子吧?”
夥計們都被派出去當街賣藥了,孔玲珑竟然只帶了一個随身的小丫頭去醫館,膽子之大實在也讓人嘆服。
徐大夫何嘗不憂慮,可他幾日下來也算看清了孔玲珑的性情,這位是外表溫善,但內心極有主意的主子,怕是旁人的勸說根本改變不了孔玲珑的主意。所以他也選擇不再勸說。
秀娘見狀,也不多問下去,揣着藥就進了屋子。
茯苓來到醫館,把身上的藥箱放到了地上,對孔玲珑一笑:“小姐真是料事如神,延慶街的那青臉漢子,已經開始每日過來買藥了。“
不僅如此,忽然間無人問津的藥,一個上午居然有十好幾個人全都買光了。那兩個跟着去的夥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是看掉了一群人的眼珠子。
孔玲珑眯眼一笑:“那些買藥的人,是不是看起來都一個樣?”
茯苓昂着頭:“他們雖然都故意打扮的不同,但是那身氣味卻是遮不住,尤其是這些人買藥,每人都跟商量好的一樣,只買一瓶,顯然是跟那青臉漢子商量好,知道我們不會多賣。”
孔玲珑低頭看着的,正是京城這些鋪子的賬簿,聞言淡淡說道:“這說明我們第一步走對了。”
茯苓想起那些來買藥的人,其實沒有一個是尋常百姓,那些人身上,都有遮不住的風塵胭脂味兒。
孔玲珑手指敲着賬簿:“延慶街,青馬巷,朱雀街,這三個地方,都有京城最大的三間青樓,規模做到這種程度,多半都有秘藥,青樓中越是紅牌的姑娘,身上留下的暗傷就越多,即便這些秘藥,也不能完全治愈。”
茯苓目光輕輕閃:“小姐的藥正是解了她們燃眉之急,一旦發現藥有效,她們就會巴不得多多購買,因為青樓只要一日開下去,這些藥就是她們的命根子。”
孔玲珑看茯苓的眸中有笑意:“要是沒有茯苓你的醫術,這些藥斷不會這麽受歡迎。”
茯苓笑着垂下了頭。
這世界上,醫者多如牛毛,有人專攻一項,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茯苓,攻的便是女子這一門。
而且是女子中最不受重視,最低賤的一群人。
青樓女子命似浮萍,看着光鮮亮麗,實際上過的是最凄慘的日子。一旦身子受損,等待着的就是萬丈深淵,不管昔日多麽榮光的花魁,一日遭殃就面臨萬劫不複的境地。
試問,有誰會願意專門學習醫治這些女子的醫術?
這世間,也僅有一個茯苓。
茯苓低聲道:“小姐放心,明日我就跟另一撥夥計去朱雀街,朱雀街的那家青樓聽說很有背景,樓中的紅牌是個叫無袖的,很多達官貴人就是她的座上賓。”
青樓這種地方,龍蛇混雜,是最看起來低賤,卻也不是人人能踏進的門檻。而且這裏是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貴人如雲,這些絕色美人彙集的青樓楚館,誰家背後沒有幾個背景深厚的靠山。
這,就是孔玲珑要的。
這世界,能壓倒權勢的,還是權勢。
孔玲珑看着茯苓,目光幽幽:“好,等這三條街上的人再也離不開你的藥,我們就算是在京城這個虎狼地,找到了一片立腳的地方。”
就像驅虎吞狼,狼犬吞羊。這三條街的女人,就是京城這些權貴的咽喉。
茯苓福了一下身,緩慢擡起頭。自從小姐把她從泥潭裏解救出來,她就決定,一生都為小姐效力。
☆、141章 用錢砸人
秀娘晚上幹完活兒,翻出那瓶藥膏,想了想,還是擦一點在手上。
她虎口處的燙傷,是從前為徐大夫炮制藥材的時候,被滾燙的熱油燙了,因為在虎口處,加上徐大夫一直為她精心調養,所以沒有惡化,經過多年,傷痕也淡的差不多了。
想不到孔玲珑那樣仔細,一眼就看見她手上這道疤。
秀娘感覺藥膏擦上以後,也沒有什麽感覺,好像是清水塗在了手上。秀娘是徐大夫的發妻,對醫術和藥材也算熟識,這黑乎乎的藥膏給她的感覺卻不像是藥,不由苦笑。
徐大夫這時嘆息着進來,秀娘忙迎上去:“怎麽了?”
徐大夫這幾日說是在家休息,其實還不如在醫館的時候,晚上在床上翻來覆去,連秀娘都被他驚醒:“當家的,睡吧。”
秀娘知道他還是在擔心醫館的事,只能勸道:“你只不過是孔家的一個坐館大夫,說到底,醫館的榮辱興衰不在你的責任,我想,孔小姐也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家業不管。”
徐大夫重重嘆了口氣,他何嘗不知道,一眼看見秀娘擦在手上的藥,面色也古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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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善莊醫館內,玉兒給孔玲珑泡了杯參茶:“小姐,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