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49)
的,和旁邊一直微笑看着她的夙夜形成鮮明對比。
夙夜問道:“還不想跟我說話?”
孔玲珑耳內聽着這聲音,依然保持沉默,她是真的打算不再跟夙夜牽扯了,并非她讨厭或者不喜歡夙夜,而是這種複雜的關系在任何時候她都不想要,眼前還有一團亂麻未解,她這一生還有很多事要做。
夙夜顯然看着她,看不夠一樣,“玲珑,今天茶樓的見面,你是故意安排的吧?”
孔玲珑前一天就打聽醉紅藍老板蘭姨的日程,然後今天來了個“偶遇”,這些夙夜都早就吩咐駱從容一五一十打聽清楚了。
孔玲珑終于擡眼:“你為什麽要管這些事?”
她跟他說的還不夠清楚嗎?這個男人明明比任何人都懂道理,為什麽還要沒事找事?
孔玲珑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對感情的認識都不夠深刻,她顯然不明白一個男人如果動了情,就是再講道理都不講道理。
夙夜也深深看着她,一點不怕她抗拒:“因為這是你的事。”
只要是孔玲珑的事,她的麻煩,她的苦惱,他都要幫她分擔。
孔玲珑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惱的,轉過頭去沉默下來。
夙夜卻對她這幅樣子中毒很深,笑的更輕柔下來:“玲珑,我知道你一向心有九竅,你選擇這蘭姨,不過是因為她是買你祛疤膏的第一家,所以醉紅藍的囤貨也最多,即便新的祛疤膏療效很慢,她們也等得起。”
孔玲珑松動了一下,那青臉漢子當初在延慶街,的确不動聲色囤了很多貨,這的确是她找上蘭姨的原因。蘭姨這裏可以有漏洞鑽,但不代表其他兩家也可以這樣。
夙夜柔聲說出來:“可是其他兩家,想必你沒什麽好辦法了吧?”
孔玲珑只能默然,夙夜全部說在點子上,當然不是閑的來她面前炫耀智商,她擡眼無奈看了一眼夙夜:“你到底想怎麽樣?”
夙夜目光溫柔:“我想幫你,你雖然哄住了那個蘭姨,但是你的新藥要是想獲得承認,就必須,真的有名副其實的療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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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用他說,孔玲珑也知道,不是萬不得已,她不會用上今天這個方法。但是面對關鍵幾種藥材短缺,她就是有神來之筆,又能怎麽扭轉乾坤?
夙夜說道:“你需要藥材。”
孔玲珑還以為他要說什麽,當即轉過了臉。夙夜卻好笑,伸手拉住了她手腕:“我現在要帶你去的,就是這個地方。”
有藥材的地方。
夙夜手心灼熱,牢牢地抓着她的手,這種肌膚相觸的感覺,孔玲珑還是……她想要收回來。
卻聽夙夜幽幽的:“到了地方,你就知道,我沒有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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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章 心口難開
下了馬車之後,孔玲珑擡頭看到“楓煙小築”字樣,像是身處郊外。
因為全城的藥材已經确認清楚斷貨,就算知道夙夜來歷,孔玲珑也并不确定他能從哪兒弄到藥材。
尤其看到眼前這個獨立的院子,她心頭的疑惑更是深。
夙夜卻用近乎耳語的聲音低低說道:“這是我住的地方。”
孔玲珑驚了一下,擡頭看他,然後就聽到一聲吱呀門響,孔玲珑就見到了一個熟悉面孔。
駱從容見少主真的把人給帶來,臉上控制着不過分流露表情:“院子都打掃好了,少主……孔小姐。”
且不說這意味深長和幽深的一瞥,怎麽說曾經也是住在孔宅的常客,這番情形下相見,可謂是又尴又尬。
孔玲珑很快說道:“我醫館裏還有事,我自己坐馬車回去。”
一轉過身,走到路邊卻看到兩邊道路恒通,但是似乎沒有別的行人。
夙夜來到她身邊:“玲珑,這裏是不會有別人來的,你要回去,只能我用馬車送你。”
這真是把人逼到懸崖路上了,孔玲珑默然走回去,夙夜微笑,他了解的玲珑從來都不會意氣用事。
孔玲珑跟着夙夜就進了這片宅子,她其實從外面已經看出來,這宅子處處風格都是依夙夜喜好,是那種淡淡的雅致。
她垂下眼眸,當初在孔宅,她指給夙夜住的院子,也正是這種風格。
夙夜的目光若有若無蕩漾在她的臉孔,孔玲珑卻沒有發覺,表面風平浪靜,只是因為沉浸在自己的思考裏,夙夜微微地一笑。
“你要帶我去哪?”孔玲珑看他磨蹭,忍不住提醒。
夙夜的心思被發現,卻沒有半點不好意思,而是看着孔玲珑露出笑:“許久沒有跟玲珑這樣走在院子裏了。”
以前在孔宅,倒是經常有機會散步。
駱從容隐蔽地跟随在二人身後保護,聽見這話簡直要受不了,當事人的孔玲珑也是一樣,把頭扭向另一邊。
幸好這時夙夜說道:“到了。”
孔玲珑忽然看見眼前一道籬笆門,夙夜伸手解開籬笆門上的鎖,兩手推開來。
頓時,孔玲珑目光都被園子裏,大片的花朵植物吸引,而這一陣陣飄來的,除了濃郁花香,還有……草藥的味道。
孔玲珑頓時睜大眼睛,意識到自己看到什麽,也因此有種身陷不可能之境的感覺。
夙夜輕輕卻清晰地說道:“這是我楓煙小築種植了多年的藥園。”
藥園……孔玲珑不自禁的恍惚,她目光所及處,這裏的藥材種類少說也有十幾種,而且不少都是平時珍稀少有的藥物,就算她從小跟着孔老爺子學藥理,親眼看見這麽大一片藥園在眼前,她的震撼也無以言書。
夙夜的聲音依然是輕柔地在耳畔響起:“玲珑,你需要的藥材,這裏都有。”
而且不必擔心斷貨,這片藥園中,應有盡有,是他夙夜家族取之不盡的寶庫之一。
孔玲珑已經看見了其中幾種藥材,瓊珍枝肥葉大,蕊成紫色,中間那一大片正是最先難倒她跟茯苓的稀奇藥材瓊珍。
因為孔家不缺金銀,所以這些藥她敢投入進去,但是卻忘了錢也買不到的時候。
她終于轉向夙夜,看着他一直溫和帶笑的臉:“為什……麽?”
一向果斷的孔玲珑,卻連這句為什麽都問的沒有底氣,大概是,她問的時候已經意識到這人要說什。
夙夜聲音輕輕:“我想幫你。”
他好在沒有繼續說肉麻或者更牙酸的話,但誰知道他不是故意在照顧孔玲珑現下的波動情緒呢?
孔玲珑目光再次轉向那片藥園,這裏的東西可以瞬間結局她眼前最大的困境,可以幫助她扭轉乾坤,有了藥材,祛疤膏可以如期交貨,甚至……真的可以借機研制出更好的藥。
她“忽悠”蘭姨的那番話,突然間就可以變成真的。不僅斷藥危機解決,還會得到延慶街更深的信任。
孔玲珑下意識捏緊了手心,感受手心的顫抖。
可是還沒多久,手忽然被另一只手包圍,夙夜二話不說拉着她走進園子:“在外面看不清楚,來裏面找找你需要的。“
孔玲珑猝不及防被拉着走了兩步,腳下踩着柔軟的泥土,才反應過來。就感到周圍花香和藥香撲鼻,極為的心曠神怡。
這種氛圍好像把她心裏的郁結自動給帶走了,最主要的是,她都沒想起來把手從夙夜手裏拿回來。
夙夜眼裏含着笑,就這麽帶她往藥園深處走。
——————
但是孔玲珑坐着不知名的馬車離開後,茯苓就立馬飛奔回了徐宅。正好除了徐大夫所有人都在,茯苓馬上緊張地把發生的事情說出來,“我實在不知道發生什麽了,小姐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
可把秀娘吓壞了,她雖然不像徐大夫那樣認孔玲珑是少當家,可是這段時間相處也是真正關心她,當下脫口說道:“怎麽還有當街擄人這種事?不要耽擱了,快走報官吧!”
茯苓原本搖擺的心,一聽也提起來,怎麽辦,小姐難道真是遇到了“壞人”?
這時玉兒臉色古怪,問茯苓道:“你說那人長什麽樣兒?”
茯苓看着她,當時孔玲珑也和夙夜站在馬車邊上好一會,孔玲珑和她交代了話之後,兩人才上馬車,所以茯苓也是看見夙夜的樣子。
“長的倒不像壞人……”茯苓遲疑,“小姐對我說不用擔心,她晚一些就回來。”
茯苓畢竟不如玉兒跟着久,玉兒根據孔玲珑的反應,就能判斷事情大概,但茯苓雖然有數,卻不敢那樣篤定了,畢竟事關孔玲珑安危,萬一想錯了呢?
玉兒這時拍拍胸口:“別擔心了,小姐既然說沒事,那就沒事。茯苓你說的那個人啊,咳,總之他是真的不會傷害小姐的。”
這點玉兒倒是真了解夙夜。
茯苓将信将疑,秀娘則是還在擔心:“你們兩個可得确認好了,可別叫你家小姐吃虧。”
玉兒點頭:“小姐若是太陽落山還沒回,我和茯苓主動就去報官。”
至于說小姐吃虧……她真是為難極了,她能說,如果這樣的話,小姐其實早就吃過所謂的“虧”了嗎……
———
快要走到藥園子的盡頭,夙夜興致不錯還想指給孔玲珑看,孔玲珑卻不走了。這一番下來,算是親身體會這片藥園有多麽大,難怪夙夜敢那麽說,這裏的藥材,的确夠用不知多少時日了。
夙夜善解人意:“是不是累了?先歇一歇吧。”
孔玲珑點頭,她已經發現了,這片藥園子被劃分了好幾個明确區域,一個區域的藥材采集之後,很快就有另一片補上,嚴絲合縫可以說一般人家絕對養不出這樣的藥園。
見她的心思一直都在藥園上,夙夜也沒有打擾她,能這樣安靜看着她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片刻後,孔玲珑注意到了身邊的夙夜,看到夙夜一直等她,臉上也沒有不耐。
她微微沉下眼眸:“你希望我用什麽,跟你換這批藥材?”
在商言商是孔玲珑一直做的事,但是面對夙夜,她真是無從開口。因為,夙夜不用錢,也不用任何她能給的起的東西。
夙夜怎會不了解她,只是掩下所有情緒,那麽一笑:“你想必不知道,這片藥園雖然看起來很大,裏面也盡所能囊括了天下珍奇藥材,可是,它也不是萬能的。”
孔玲珑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夙夜也勾頭仿佛跟她對望一般:“我的母親這麽多年,一直身患重病,我栽種這片藥園,是希望能無時無刻幫她。但那一次她危險的時候,哪怕這片園子也找不來治她的藥,幸好當時我沒有一時沖動,把這園子燒了。”
現在,卻能幫助他生命中另一個女人。
孔玲珑略略縮回了目光,放火燒了這種事,怎麽也不像素日清冷中偶爾溫和的夙夜會做的事,不過人生中誰都有不能觸碰的底線,一旦觸及,每個人的反應都會變得和以往不同。
這番話,她記起了另一件事:“就是你去鹹陽,找的千機草?”
夙夜點頭:“嗯。”
所以夙夜種了藥園,最關鍵的千機草卻沒有,他千裏迢迢去鹹陽找到了,而今天,這片藥園裏種着的,卻正是孔玲珑急需的祛疤膏原料。
孔玲珑也不知該說什麽,她仿佛慢慢道:“千機草是長在極寒地的,你這裏自然種不出。”
她孔家是耗費了無數心力,和路途運輸投入巨資,才能完好保存下一株千機草。
夙夜柔聲,“我現在知道了。”
孔玲珑少有無話可說的時候,直到她看見天邊落日,“我必須走了,那兩個丫頭雖然得了我的話,但若是我還不歸,她們也會害怕的。”
夙夜眸中劃過苦澀,片刻道:“我送你。”
之前夙夜承諾過會叫馬車把孔玲珑送回,他們來到門口,馬車也好端端等在那裏。
孔玲珑準備上馬車,卻看夙夜随後也跟着來,她詫異回頭,正對上夙夜幽沉的臉。
這個時候要回去,到了也日落西山了,這一來一回不近,怕要夜晚方能歸來,他一個主人,何必再折騰這一回呢?
駱從容上前說道:“少主,我護送孔小姐回醫館吧。”
若是少主是擔心孔玲珑安危,他出面護送就絕不會有錯。
哪知道,夙夜只是淡淡看他一眼,駱從容便默默退了回去,不再出聲。
孔玲珑也不好再跟夙夜僵持,只好先上了馬車,夙夜也上來,車廂簾子拉好之後,馬車就走了。
孔玲珑靠着馬車,想裝作假寐,可是對面的視線太過灼熱,這讓她不知怎麽應對。
夙夜叫她:“玲珑。”
孔玲珑只好睜開眼,對上他一雙深如古井的眼眸。“怎麽?”她問。
夙夜其實也就想看着她,同她說說話,這時一笑道:“我平時都住楓煙小築,若是有事,你可以随時讓人來找我。”
他大約是知道孔玲珑不會親自上門找他,話裏留了一線餘地,讓她叫人來找。
孔玲珑想起宅子周圍人煙罕至,想必門禁森嚴,他卻同意她讓人來找,一時不知怎麽接話,只得點點頭。
好在雖然緩慢,馬車也算終于到了目的地。孔玲珑和夙夜相對無言,還是孔玲珑接着說道:“那我,先回去了,免得徐大夫他們知道憂心。”
夙夜只是望着她,孔玲珑硬着頭皮起身,踏出一步去撩馬車門簾子。
手卻迅速被攥住,夙夜的身影從背後覆了上來,孔玲珑沒料到這一招,只覺狹小空間內二人的氣息萦繞,孔玲珑屏住呼吸。
耳邊卻已經傳來夙夜壓抑極低的聲音:“我會讓人把藥材送給你,你收下,不要推辭,好不好?”
孔玲珑身體僵硬,半晌,點了點頭。
夙夜微笑,輕輕松開了她的手,親自為她撩開簾子。孔玲珑感覺壓力消失,立刻從馬車上跳下,回過身想要看他,卻見夙夜深深一瞥,已經放下了簾子。
(愛你在心口難開)
☆、159章 為你保護
藥材送來的時候,滿滿當當堆了小半個屋子,最興奮的就是玉兒跟茯苓。
茯苓繞着那堆藥材轉個不停,說道:“太好了,太好了!有了這些,我可以把祛疤膏的量趕制出來好幾個月的,還能嘗試新藥。”
一切藥源為本,有了藥再好的醫術也才能發揮出來。
孔玲珑說道:“先把眼下的事解決了,延慶街的蘭姨,按照我們之前說法給她新藥。”
茯苓拍着胸脯:“小姐放心,別的不敢保證,這麽多好藥都在這裏,包在我身上。”
哪怕只是稍微改變一下其中幾位藥,那也叫“新藥”,反正療效不會差。終于不用再擔心百善莊的信譽問題。
孔玲珑沒再說什麽,反倒是徐大夫跟秀娘一臉受寵若驚,徐大夫道:“大小姐,這究竟是何人送來的藥材?”
送藥那人只用了一輛馬車,從裏到外沒讓人看出一點門道來,除了自家小姐堪稱微妙的神色,徐大夫是什麽也沒敢猜。
玉兒的眼神在孔玲珑和藥材之間遛彎,等孔玲珑看過來才罷休。
孔玲珑對此不願多說,其他人也有眼色不追問,何況眼下最要緊的早已經在這批藥材上。
——
徐大夫被孔玲珑叫道一邊:“徐掌櫃,現在百善莊的情形已經穩定,以後不出意外,也不會再有問題。我現在想問你一件事,京城中現存的孔家還能勉強經營的鋪子,還有幾家?”
徐大夫沒想到孔玲珑開門見山就說這個,一時臉上異色紛呈。果然……果然是這樣的……少當家來到京城,實在不是單單給他一個小醫館撐門面罷了。
“小姐您何時知道的?”徐大夫忍不住地道。
孔玲珑則是淡淡的:“這樣的事,我會不知道嗎?”
徐大夫心有戚戚焉,一般人其實也最多只是認為孔家倒黴,鋪子才會一夜間折損大半,但是現在孔玲珑明顯是不這麽覺得。
徐大夫覺得謹慎地回答比較好:“少當家,其實算上百善莊,也還是有五六家鋪子正常開業的。”
孔玲珑點點頭,看不出反應,孔家在京城的鋪子一共二十二間,現在關停了只剩五六間,已經基本相當于門戶被清理一樣,相當慘淡的數字。
百善莊的情形已經如此,不是孔玲珑研發新藥,此刻也關停了,剩餘那幾間,估計只會更慘。
徐大夫心驚膽戰說道:“少當家,您,有什麽打算?”
他也是想來想去覺得先問這個比較保底,看起來孔玲珑是真心為孔家好,那應該不會做出格的事,至少不能再招來麻煩了,但是聯想這段日子的百善莊,徐大夫突然不那麽确定。
孔玲珑半晌才又次開口:“過幾日我就會搬出去,到時候百善莊,就看徐大夫的了。”
這還是第一次孔玲珑叫出徐大夫,徐大夫卻來不及情感流露,他不掩驚訝:“少當家怎麽能夠搬出去呢?當初說好的……”
當初說好的就是住一段時間就搬出去。
孔玲珑直接說出來:“宅子我前一段就買好了,距離這裏也不遠,就在吉慶大街上面,而且,如果我不走,百善莊才可能源源不斷有麻煩,那些盯着的人也不會放手。”
這意思幾乎一下子就懂了,正因為懂,徐大夫才覺得喉嚨裏酸澀:“少當家,您又想把那些人的注意力,引到別的地方?”
孔玲珑做的事,不僅是讓百善莊聲名大振,更主要的,她把自己樹立成了一個靶子,那些暗地裏的刀劍鋒芒,都會對準她這個靶心轉移。
徐大夫乍然說道:“不行,我們怎麽能讓少當家涉險?”
話一說完他已經知道底氣不足,但不說出來他又不甘心,其實孔玲珑當了這當家人,來到了京城,就已經主動跳進了這個炸鍋裏,她不涉險,他們能怎麽辦?
孔玲珑看了看徐大夫,說道:“這世上很多時候我們沒有選擇。”
尤其是他們這些低等的商戶。上不敢惹士族,下不敢自危,連辯解的時候,都比別人弱勢。
當晚徐大夫跟秀娘說起孔玲珑的決定,秀娘這段時間被茯苓多番關懷,心思也回複了女人更多的柔軟,她比徐大夫想的還要悵然,人生而貧賤,有時自覺自己過的苦,但更苦的,甚至肩上無形壓力抗不過來的,又何嘗沒有。
而孔玲珑說走就走,不過才兩天,就帶着茯苓跟玉兒,坐上馬車準備離開。
茯苓留下了一堆祛疤的傷藥,還附贈了一瓶新藥,就功德圓滿地覺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
主仆三人來的時候多少細軟,離開時候就多少,沒有人買過什麽花戴,也沒有任何新鮮玩意兒,輕裝簡從,自由來去。
玉兒說,這就是小姐教給她們的。
徐大夫和秀娘堅持要送,孔玲珑也沒攔着,畢竟她住的地方,也需要讓徐大夫知道。萬一日後有什麽事,還要徐大夫和她通氣。
于是雇傭最大的馬車,還分了兩輛,浩浩蕩蕩地往吉慶街孔玲珑的新宅子去了。
越走徐大夫越心驚,等到下馬車看見眼裏的宅子,頓時揉了揉眼。
這麽氣派的宅子……比較之下,他的徐宅何止相形見绌,竟有些惶惑。
而門口,竟然站着那初次買宅子的牙婆。
牙婆看到孔玲珑,就眉開眼笑:“小姐說這兩天搬過來,我這就連忙裏裏外外收拾了一遍,小姐趕快來看看滿不滿意。”
當下熱情如火地把孔玲珑迎進去,這院子本來就雅致,沒想到經過一番收拾,玉兒簡直要以為她跟小姐又買了新房子。
只見院子裏,擺了好幾盆紅丹丹的向陽花,姹紫嫣紅,好像進了宮廷花園裏一樣。
孔玲珑也頓了頓,轉頭看牙婆:“這是?”
如果是歡迎,這也太隆重了。
牙婆笑的眉不見眼,她剛收了二百兩傭金,辦事簡直盡心盡力:“小姐有所不知,這宅子的原主人,聽說有新客搬進來,十分高興。這兩天啊,吩咐采購了不少新東西,布置了這庭院,讓我一定要讓小姐住的滿意。”
徐大夫頻頻側目,這京城房屋一向緊俏,現在服務居然這麽好,還會幫助布置庭院?
茯苓“哎呀”一聲,趕緊跑到一處:“小姐,這裏還種了車前草!”
車前草是一種草藥,名貴倒是不名貴,但是因為可以治療不少常見病症,所以醫者的茯苓見了就覺得親切。
牙婆看着孔玲珑,好話堆起來:“原主人已經交代了,姑娘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有不滿意的盡管說。既然買了宅子就是有緣,他一定要讓姑娘熨熨帖帖的。”
玉兒聽了這番話,也忍不住偏頭笑:“之前聽你說這宅子主人是貴門公子,原我還不肯信,現在看來,果然有貴公子的派頭。”
哪裏像昔日劉家,小氣巴拉,還舔着臉說是貴門呢。
牙婆滿口說道:“那是啊,您看這宅子就知道原主人是什麽人,那端的是品貌身正,挑不出來毛病。”
孔玲珑打斷,道:“行了,玉兒茯苓你們先把行禮放下,簡單收拾收拾。”
就算原主人貼心,也不會幫她們收拾姑娘的卧房,一切還得自己動手。
兩個丫鬟聽令,先把馬車的包裹搬下來,就沖進宅子裏收拾,閑聊是閑聊,晚上之前需要住進來,可不能馬虎。
徐大夫原本跟來,還是千擔心萬擔心,可是眼看着這麽大的宅子,布置的這麽繁華熱鬧,他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秀娘也道:“孔小姐住在這裏,我們也放心多了。”
要真是什麽不安全或者有別的隐患的地方,她跟徐大夫說什麽也不能同意孔玲珑留下來。
秀娘像是随口問道:“這宅子少當家是租的嗎,租了多久?”
孔玲珑道:“是買的,租的房子到底很多地方都不方便。”
這麽一說秀娘也想起來,剛才牙婆是說買了這宅子。只是看這環境,看牙婆的熱情态度,這是花了多少銀子才換來的?
徐大夫知道孔家實力,暗中看了看秀娘,才說道:“少當家,你跟幾個姑娘都是女子,還是太不安全,您看,就讓我把鋪子裏的兩個夥計,撥過來給少當家用怎麽樣?”
徐大夫的考量在理,這宅子都周邊看起來都很安全,也讓人安心,但畢竟是自己的少當家住着,能多加一道謹慎還是多加一道。特別是,老當家已經去了,少當家一門孤女,實在是……
孔玲珑正要說話,那牙婆扭着扭着,忽然說道:“小姐需要下人嗎?我這裏有好幾個孔武有力的男家丁,保準來路清白可靠,若小姐需要,我這就把人帶來給小姐挑選。”
這服務也太周到了……
孔玲珑搖頭,對牙婆也是對徐大夫說道:“都不用了,我跟兩個丫頭住這裏,宅中有男人不方便。”
這也确實是,徐大夫沒再堅持,和秀娘又流連一陣,直到秀娘眼睛一亮提出,想在宅中一起吃個飯,她負責來做。
孔玲珑有些遲疑:“只是不知道這裏的廚房還能不能用。”
雖說宅子是整潔,但既然原主人很少來住,估計廚房怎麽也是荒廢的。
沒想到牙婆說道:“廚房幹淨的很,至于菜,出門走兩個路口就是菜市場,想買什麽都有。”
秀娘笑道:“那太好了,我這就去買菜,怎麽說也是孔小姐第一次搬家,好好吃一頓就算接風了。”
孔玲珑也不好再拒絕這樣的好意,把茯苓叫出來,陪着秀娘去買菜。茯苓從前跑江湖,也是頓頓自己做,聞言高高興興去了。
等半個時辰買菜回來,大魚大肉雞鴨蔬菜應有盡有,已經收拾了差不多的玉兒看見口水直流,暗嘆好久沒這般豐盛。
這讓徐大夫有點尴尬,确實自己家裏都是家常菜色,孔玲珑之前天天坐館,更是中午都不在家裏吃,想來,自己和秀娘的确沒做過什麽好吃的給這些姑娘打牙祭。
兩人買菜回來,又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廚房飄來的陣陣香味,讓所有人都有了餍足的感受。
而那牙婆,識趣地沒有留下來,交代了幾個清楚的事項之後,更叫孔玲珑随時找她,就飄飄然離開了。
飯菜端上桌,玉兒風卷殘雲,包攬了桌子上的半壁江山。茯苓笑呵呵:“剛才跟小姐說了,以後飯菜我來做,我特別會做藥膳。”
玉兒差點噴了出來,顯然,她吃過茯苓嘴裏所謂的“藥膳”。
求救的眼神望向孔玲珑。
孔玲珑說道:“廚房的用具雖然不多,但倒是很齊全。”
秀娘也點頭:“是啊,還都是上好的廚具,看來小姐是買了個好房子。”
可不是嗎,從上到下沒有一點挑剔。
只是孔玲珑覺得,那些廚具看起來都像是新的,難道宅子的原主人最近還用過廚房。
——
徐大夫和秀娘還算是放心地從宅子裏離開,玉兒開始興沖沖地給孔玲珑介紹屋子:“小姐,這裏一看就是主卧室,窗簾褥子我都布置好了,還有還有,居然還有一個香爐擺在屋子裏,您說走不走運?!”
這宅子原主人看來真是個財大氣粗的人,這麽精美的香爐,就是孔宅也不多見,而他就把爐子留了下來。
茯苓打開香爐:“正好每晚上點了香,加一點藥,有安心凝神的功效。”
孔玲珑盯着那香爐,再看屋子裏其他地方,就算不是完美無瑕,也無限接近了。
她說道:“這裏屋子多,你跟茯苓一人一間,每人把流音哨帶在身邊。”
流音哨聲音尖銳,只要吹響,在這院子裏哪個角落都能聽到。
玉兒笑嘻嘻地:“小姐放心。”
———
駱從容覺得自己這個黑騎校尉,負責的主人安危正經大事,幹的是刀口舔血的事情。
現在卻越來越變成了負責追查邊角料的無能仆從,每天都不知道幹的什麽事。
可夙夜只讓駱從容近身,這種事情他不做誰做。
“牙婆說,孔小姐已經帶着丫鬟住進去了,目前一切滿意。”
聽了駱從容的回報,夙夜笑了笑,“她滿意就好。”
駱從容不禁說道:“少主,你做的未免太明顯,孔小姐那樣……心思敏銳的人,不要多長時間就能發現是你吧?”
夙夜卻不擔心:“發現又怎麽樣,她還能把宅子退給我嗎。”
以夙夜對孔玲珑的了解,當然不會了。
駱從容無言,但他好歹吸取了之前教訓,把一些事全說了:“牙婆想給孔小姐送幾個健壯的家丁,也是少主安排的那些人,但是孔小姐拒絕了。她不希望有男子在宅子裏。”
夙夜先詫異,然後眸中掠過笑容。
不喜歡有男子在宅子,的确是玲珑的風格。
夙夜斟酌了一下:“暗衛都還在吧,你找兩個武功拔尖的,守在那宅子周圍,不許打擾她們的生活,但要保證安全。”
駱從容認為自己還是應該再勸勸:“少主,吉慶街的安全一向很好,何況孔小姐住的是您的宅子。動用暗衛您還是再考慮一下。”
暗衛說到底是夙夜的,可他要去保護一個外來的女子,恐怕沒有哪個暗衛從主子手裏接受過這樣的任務。
夙夜手指敲着桌子,他一思考就會這樣:“我之所以用暗衛,當然是他們行蹤隐匿,安全。之前你做的也不錯,或者你願意自己去?”
駱從容真沒想到又把火燒自己身上,這都第幾次了,少主還能有點理智嗎。
暗衛安全的意思,是指嘴巴嚴密,不顯露,加上身手高,從被保護的和保護的,都嚴絲合縫的安全。
聽明白了夙夜的意思,駱從容幽幽道:“屬下這就去找……武功最高強的兩位。”
保護皇上都夠格了,結果大材小用去保護孔玲珑。但駱從容知道暗衛是不會有什麽話的,他們的精神就是執行任務,保護誰都一樣,而且,夙夜手底下的暗衛,已經很久沒活動了。
吉慶街附近過五條街,有一家綢緞莊,在京城開綢緞莊,又有孔家雄厚資歷,在出事以前,這家綢緞莊也算得上是富貴雲集的一個地方。
孔玲珑把餘下幾家店鋪過濾了一遍,選中的就是這還有一口氣殘喘的綢緞莊。
綢緞莊是被貴人爆出賣假貨,在貴族圈子裏一傳,口碑立刻就壞了,長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
這又是污蔑百善莊賣假藥的套路,套路不新鮮,卻算準了外來商戶無人依靠的軟肋。
在宅子裏休息了兩天,孔玲珑看丫頭們精氣神都足了,就開始吩咐:“今天開始,去伸枂綢緞莊。”
伸枂綢緞莊,名字有些拗口,但也是大有來歷的。第一年把這家莊子開起來,站穩腳跟揚名京城,老板和老板娘,一個叫伸岚,一個叫五枂,所以是伸枂綢緞莊。
兩個丫頭早就嚴陣以待,馬上和孔玲珑上了馬車,直奔綢緞莊的大街。
綢緞莊果然就是在比較富貴的一條街上,周圍來來往往很多人,可是到了綢緞莊門口,都不用懷疑,一定是孔家的了。
因為這個門前,和百善莊曾經一樣,周圍人來人往,店鋪門前寥落。
孔玲珑立刻在玉兒攙扶下跳下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