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軍犬

軍犬

時間過得非常快，轉眼間離十一月底就剩一周。

這段時間四個人的計劃有條不紊地實現着，必備物資已經買得差不多，每個人的車技和武力值都有不同幅度的提升。

楚清秋請客帶衆人去吃了頓燒烤，打算提起精神做最後的準備。林婉妍心痛地看着手裏的烤羊肉串，道：“不知道下次吃烤串是什麽時候……”

蘇黛也一邊啃雞脆骨一邊哭唧唧：“不僅烤串，椰子雞麻辣燙夜市小吃都離我遠去……”

楚清秋無奈地笑笑，又叫了一條烤魚。幾個人都心知肚明，以後的日子可不僅僅是吃不到這些食物，物資在相當的一段時間內都會緊缺。這次末日和小說裏的可不同，大範圍随機爆發，很多各方面的專家從一開始就不幸淪為喪屍。

如同林婉妍說的：“我覺得研制疫苗夠嗆，開頭給你把科研人員掐死一大批，都沒人能去研究病毒。幾個世紀能出一個科研大佬啊？”

“一個道理啊……軍隊也是大批出事兒，這意思就是不少普通人要從頭學起技能，畢竟專業人員嚴重不足。就比如種田——會養花的都沒幾個，可不是都得慢慢學？這一學不知道要多久。”蘇黛咬牙。

“對……嗯？等等？”林婉妍漫不經心地應着，忽然眨巴眨巴眼，話音一轉。

她意識到一個問題——剛剛蘇黛說的話可以總結為“專業技能人員緊缺”。沒有專業人員的指導，末日後人類生存與發展都是大問題。

所以按理來說，各大基地應該緊急搜羅專業人員，并且非常看重。

這很好理解，還是拿種田舉例子。種田可不是澆個水鋤個地就完事的。日照量多少？不同季節種什麽作物？怎樣提高産量？肥料如何制作？冬天溫室怎麽建造？

這些都是非常專業的問題，普通人臨時從頭學起很可能要實驗個好幾年才摸出門道。種田能種多少直接決定了基地産糧與物資，想遠一點，基地甚至能拿物資去交換，或者吸引更多人才。

僅僅是種田就已經有這麽多門道，基建不可能天馬行空去做。

那麽問題來了，她們的爸媽在各自領域都算是人中翹楚——林婉妍自己父母是中科院院長不必多說，楚清秋那邊是政府高官，蘇黛家是商業精英，池旭家是航空技術部門的。

所以在夢裏，首都基地面對這樣一批人才，為什麽完全沒有表現出重視？如果不是看在楚清秋父母的面子上，她們都不一定進得去。

她們到達首都基地的日子相對晚一些，各大基地早就開始限制人數。但如果她是領導，看到這麽多人才恨不得巴巴地鋪紅毯迎接，哪有放着不管的道理？

可惜夢境裏她們到達基地一周後就挂了，什麽內部信息都沒撈到，這麽大一個盲點也是現在才發現。

林婉妍懊悔地敲敲腦袋，自己當初為什麽不多注意一下首都基地的權力結構。

她把想法跟幾人一說，姐妹們都陷入沉思。

楚清秋一雙美眸眯了眯：“看來那時候的首都基地問題不小……我記得，基地分三圈結構。最外層也是最危險的區域，那裏的人都跟流浪漢一樣，沒有什麽秩序可言，經常出現武力鎮壓的情況。中圈，有相對好一些的住宅區和更安全的防護措施，沒點人脈進不來。而內圈是基地的核心，裏面全是重要人物。”

“我們當初住的是中圈。”池旭點頭。

“別，我們那地兒是中圈和外圈的交界處，雖然比純外圈好得多但也沒安全到哪去。”蘇黛搖搖頭。

林婉妍皺着眉：“這個布局很有問題。你們記不記得三圈之間階層差距巨大，外圈進中圈，中圈進內圈要經過層層審核，誰要強行破入直接武力幹趴。這導致了信息不通以及權力過于集中，就像夢裏那場暴////亂，應該是從外圈先開始的。但我們在中圈一點消息都沒有，結果等波及到我們，還沒想明白咋回事就一起挂了。”

“沒錯，末日和秩序社會不一樣，不能按照末日前的規矩去建設基地。”楚清秋敲了敲桌子，“如果是我，就不會設立外圈與中圈的隔閡。”

“我懂你意思學姐，基地應該這樣設立——”林婉妍拿出手機畫示意圖，“首先，內圈還是要有的，但裏面除了各大大佬，任何專業人才也必須住進來給最好的待遇。其次，打破外圈與中圈的存在，而是根據職能劃分地塊。比如這塊地種田，那塊地管水電。最後，設立一個集中管理的地方，比如外面的人進來後要在這裏隔離，或者基地內有人犯罪就扔進來看守。”

“連我們都能想到的東西，那些大佬居然沒想到？”蘇黛不可置信。

“是啊，”楚清秋意味深長地看了大家一眼，“信息差，階層劃分過于明顯，對人才的不重視——夢裏的首都基地，權力結構非常混亂。即使沒有那場暴//亂，我也不認為它能維持多久。”

“那我們……把爸媽送去首都基地是好選擇嗎？”蘇黛擔心地問。

林婉妍擺擺手：“我們到基地都是末日爆發三個月後的事兒，最開始首都基地是全國最安全的地方。末日初期人脈還很有用，咱們爸媽多少能混進內圈……”

“更何況，首都基地在末日爆發第一天就緊急設立了。”池旭補充道。

蘇黛了然。各市基地在爆發後一段時間才陸陸續續成立，她們在夢裏也一心去首都，對其他基地并不了解。如果實在有問題，後期再把父母從首都接走就是。

爸媽雖功成名就，也都四五十歲了，這年紀不待在基地難道還出去跟喪屍舞刀弄槍嗎？

幾人對視一眼，嘆了口氣。

末日求生路漫漫啊。

……。

接下來這周除了必要的體能訓練，還要采購一些不耐放的物資。

楚清秋開車帶大家到百貨商場，一人推一個購物車，架勢很大。

林婉妍沖去蔬菜區就開始瘋狂地塞瓜果蔬菜。她看似見到什麽買什麽，但其中暗藏玄機。冬瓜南瓜土豆紅薯芋頭都是能放的比較久，且無法種植的食物，她相對會買的多一些。而其他蔬菜每樣就挑了一點——新鮮蔬菜保質期也就一兩周，剩下得靠她之前囤的真空蔬菜和罐頭過日子了。

水果也是類似的方法，水蜜桃西瓜芒果一看就不經放，只能少量地買一些解饞。但蘋果，哈密瓜，梨子會好一些。

林婉妍第一百零一次感慨買水果罐頭是正确的選擇。

另一邊的楚清秋在挑選肉類。她選了幾盒冷凍的牛羊肉卷，兩袋肉丸，又買了幾斤豬肉牛肉。挑了四條肥美的魚現殺，還拿了點冷凍的三文魚排，小黃魚，鱿魚跟蝦米。路過雞肉貨架的時候加購兩只全雞，幾盒雞腿雞翅。

池旭在旁邊進行一些補充，比如雞蛋，淡奶油，黃油，芝士片，麥片。她想了想，覺得末日後錢也沒用，不如讓自己過得舒坦些。于是經過楚清秋的同意後，池旭又去一旁拿了酸奶機，雪糕機和面包機。

至于豆漿機她們早從寝室帶了過去，不需要再買了。

蘇黛知道自己不擅長這些，非常自覺地跑到一邊買自己愛吃的零食。她的親親薯片肉松肉鋪泡椒風爪很可能以後都吃不到了，要多買一些。但蘇黛不是沒腦子，在買完自己最愛後又到糖果鋪拿了許多不同口味的糖和巧克力。末日後糖是非常方便攜帶的東西，而且緊急情況下能補充必須的糖分，薄荷糖之類的還能提神，非常有用。

逛完零食區，她又晃到冷凍櫃拿了幾袋子冰棍，順帶着又選了點冷凍的奶香饅頭奶黃包叉燒包馄饨。看到還有冷凍的布朗尼蛋糕和提拉米蘇，她沒忍住也分別拿了一盒。

蘇黛推着車想去結賬，忽然想到以前和林婉妍看的末世電影——煙酒，這可是硬通貨啊。

這麽想着，她馬上轉了個彎去酒區，卻正好撞上了楚清秋。

“學姐？怎麽你也……”

“看來我們想到一塊去了。”楚清秋朝她眨了眨眼，兩人相視一笑。她們并沒有選擇看着高檔的紅酒，而是拿了非常普通平價的燒酒。末日後哪有機會喝到好東西，這種品質的必然夠了，方便攜帶還能消毒驅寒，連她們自己都可以使用。

看到楚清秋在群裏發的消息後，林婉妍和池旭很快結了帳去到超市外的小鋪子。出示身份證選了些不同牌子的煙，又加多了幾個打火機。

做完這一切，兩個人在外面等待。林婉妍看到門口有買糖炒栗子的，想到末日後沒有這種口福，上去買了兩袋，跟池旭一邊唠嗑一邊吃。

十分鐘後，楚清秋和蘇黛才姍姍來遲。

“學姐，你倆幹啥了這麽久。”林婉妍把栗子遞過去。

蘇黛很不客氣地接過栗子吃了幾顆。

而楚清秋神秘地笑笑，指了指購物袋。

林婉妍探頭一看，蹦出一句“我靠”。

“學姐，這能是硬通貨嗎？”

“你等着吧。我雖然沒看過什麽電影小說，但秩序崩塌後，人獸性的一面會大大增加……這個會有用的。”楚清秋解釋道，“很多上位者就算想玩人，也得防止自己得病吧，不怕換不出去。”

“原來如此。”池旭倒是一副了然于心的姿态。

這些物資把後備箱塞得滿滿當當，感覺車都重了不少。回家路上，林婉妍百無聊賴地扒着車窗看風景。

忽地，她眼尖地看到了馬路邊有團黑乎乎的東西，趕緊叫停了車。

“學姐，那是什麽？”林婉妍好奇地問。

楚清秋把車開得近了些，幾人才發現，這是一只狗。

它非常虛弱，渾身髒兮兮的，幾乎看不清原來的毛色。瘦的皮包骨，後腿傷了很大一塊，無法行動。看到有人停留在它旁邊，只是努力地擡了擡眼皮，仿佛這就耗盡了它的最後一點力氣。

“天啊……怎麽會這樣。”蘇黛很心疼地說。

不知道這只狗是被人遺棄後才受傷，還是因為受傷而被遺棄。

當然，很可能它只是一只流浪狗。

幾人裏林婉妍最是喜歡小動物，她仔細辨別了一下，驚呼道：“這是一只德牧！也就是俗稱的黑背，平時看到的警犬軍犬大部分是這個品種。”

“警犬……？那怎麽被丢在這裏了？”楚清秋雖也心疼，但同樣擔心妹妹們的安全，不動神色地擋在了大家前面。

“不知道，它傷得好重，這公路沒什麽人，我們不管的話它會死吧。”林婉妍皺着眉，做人還是得救死扶傷的，便轉過頭問：“學姐，要不我們把它送到醫院吧？總不能看着一條生命沒了。”

“這……”

“學姐你放心，它都皮包骨了，肯定沒有攻擊性。我把外套脫下來抱它，車裏不是還有一袋口罩嗎，大家都戴上，車窗也打開通風，不會有事的。”

“……唉，那你小心。”楚清秋只好妥協，去把口罩找了出來。她們原路返回，導航到最近的一所寵物醫院。

一看到那只狗，獸醫臉色秒變，馬上把狗帶到了裏屋。幾個人商量了一下，林婉妍留下來，其他人先回基地把物資放冰箱。畢竟有些食品容易壞，還是早些收拾比較好。

林婉妍送走了姐妹們，在外面的沙發上坐着，心裏默默祈禱。那只狗受的傷好像很嚴重，就算治好了多少也會落下殘疾吧……兄弟，我只能幫到這裏，能不能熬過來就看你了啊。

出乎意料的是，半小時後獸醫走了出來。他額上全是汗水，但明顯松了一口氣。

“小姑娘啊，還好你們來的及時。它沒什麽事，腿上的傷口不嚴重，只是有一點發炎，再加上它太久沒進食身體虛弱。”

“那就好，”林婉妍拍拍胸口，如釋重負，“醫生，它要多久才能好？”

“我給它吃了消炎藥，現在正輸液。我給你開點藥，它輸三天液就不用在醫院呆着了，你們交給主人吧。每天給它喂藥，一周換一次繃帶，很快就能好。”

林婉妍又哽住了：“那個，醫生，我們不知道主人是誰啊。我們是在馬路上撿到的。”

“撿到的？這就難辦了，”獸醫皺了皺眉，“我這邊倒是能養一段時間……但不是長久之計啊。要不這樣小姑娘，你去給它拍幾張照發朋友圈，看看有沒有人願意領養的。如果實在不行，只能送給寵物店了。但它已經一歲多，這個年紀的狗比較難賣出去，現在很多地方也不給養黑背……”

林婉妍嘆了口氣，只能先跟着醫生進了房間。經過治療後，黑背情況似乎好轉不少，此刻正安安靜靜地睡着。身上髒亂發臭的毛發也被清理幹淨，是非常漂亮的黑色。

“可惜了，這只黑背的品相很好。”獸醫在旁邊說，“姑娘，你看到它身上的肌肉沒？瘦成這樣了還很明顯，毛發下也有不少小傷疤。這狗啊，恐怕是警犬或者軍犬！剛剛治療的時候特別配合一聲不吭，一看就是受過訓練的。可惜了，最後這個下場……”

獸醫後面的話林婉妍沒注意聽，心裏湧上來說不清的意味。

她想到了表哥。

是的，林婉妍的表哥是軍人。但她很少很少見到哥哥，林婉妍知道軍人假期本來就沒幾次，但表哥簡直是神出鬼沒。她向來聰慧，也猜到表哥必定職位不一般，也許就是傳說中的特種部隊吧。

表哥從來不提，她也很明事理地不問。

不知道末日後表哥怎麽樣……她家這一代，只有自己和表哥。表哥從軍後她們很少見面，但她依稀記得，小時候沉默寡言的表哥會給自己買最愛吃的蘋果糖。

可夢裏，她在首都基地從沒見過表哥。

——不對不對，表哥從軍，部隊裏怎麽都比她們要安全得多。而且她根本聯系不上對方，擔心也沒用。

……還是管好自己吧。

林婉妍嘆了口氣，看到黑背，還是免不了傷感。表哥會不會也像它一樣，立下赫赫戰功後被抛棄呢？

她滿懷心事地打車回到基地，一晚上沒睡好。

第二天，林婉妍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在餐桌上開口。

“姐妹們，我——”

“養吧。”

“好嘞……啊？”

林婉妍愣愣地，完全沒反應過來。剛剛出聲的池旭跟沒事人一樣喝着楚清秋熬的海鮮粥，仿佛說這話的不是自己。

“你以為我們是誰。”蘇黛調笑地戳了戳林婉妍：“你昨天恨不得眼睛都留給那只狗。”

“我以為……”林婉妍悄咪咪地看了眼楚清秋，對方沒說什麽，只是輕輕地揉了把她亂糟糟的頭發。

“也不是全看你的份上。動物的警覺性和聽力嗅覺比人類好很多，我們可以訓練它讓它不要亂叫，實在不行帶嘴套，末日裏會很有用……“

楚清秋話沒說完，就被激動的林婉妍抱住一頓狠蹭。

“學姐！！！！我最愛你啦！！！”

“……好啦，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