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
chapter 21
近九點,摩托車形式在大道上,冬天的風吹亂了黎琉耳邊的碎發,她看着箱子裏還沒使用過的望遠鏡,有點心癢癢,她拔高聲音:“聽得到嗎?”
江路川随口應了聲。
風聲太大,黎琉沒聽到江路川的回應,總感覺自己的聲音不至于這麽小,這人是不是又不搭理她。
她哼道:“你沒洗衣服,夾克,臭!”
到了一個彎道,江路川變速轉彎,黎琉沒注意到減速,下巴無意磕到他的肩膀上,堅硬的骨骼磕得她下巴略麻,聽到江路川說:“改天帶你去醫院挂眼科。”
黎琉摸了摸下巴,聞到他夾克上散發的幹淨凜冽的皂角味道,燈光映在夾克的肩部,透出深灰色的質地。
既然江路川能聽到,黎琉就說:“我們要把望遠鏡還給錢師哥嗎,這麽晚了,明天再還吧。”
江路川短促一笑:“裝。”
被人戳破了,黎琉臉不紅氣不喘:“這不說的挺好的嘛?”
“算了,我待會自己找錢嶼師哥借來玩吧。”
江路川發出疑問:“你找他借幹嗎?”
黎琉莫名其妙:“不找人家借,難道找你借?”
江路川笑笑不說話,不過那種意猶未盡指向非常鮮明。
如果他不想讓人知道,他就不會這樣笑。
幾秒後,黎琉反應過來:“不是吧……”
一方面是難以置信,另一方面,還是難以置信,黎琉恨不得探頭到前面:“你會看望遠鏡?這和你的畫風不符合啊。”
江路川一票否決“畫風”問題,直接跳過,他道:“想要就說點好聽的。”
黎琉還挺想使用這個望遠鏡的,她還沒玩過,但她剛剛連誇了江路川三個詞語,他都不滿意。
她腦海裏冒出一個場景。
江路川即日登基,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中,讓黎琉在奏折上寫滿歌頌新帝的奏折,否則賜她斬立決。
黎琉被自己詭異的想象力弄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就是從這裏跳下去,也說不來這些話。
末了,江路川也沒等到黎琉感激涕零的歌頌,等到了一句略顯別扭的“謝謝師哥”,消散在空氣中,沒入他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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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黎琉難以相信江路川有望遠鏡,她也很難想象有朝一日會和江路川一起仰望星空。
黎琉先回宿舍放東西,不到九點一刻,江路川給她發微信:[上來。]
她剛看完流星雨,心情還蠻活躍的,想着江路川就發了兩個字,其他內容一概不透漏是什麽意思,又開始賣關子了。
她上了樓,在陽臺的一隅找到江路川,冷風一拂過,她的頭腦就冷卻了一些。
江路川的視線專注面前的望遠鏡,手指捏着最後一個零件,精準一安裝,望遠鏡嚴絲合縫地組裝完畢。
這是黎琉第一次見到他這一面。
江路川這個人吧,平時有點騷包,還不會虧待自己,此時此刻,竟然完全沒有這種感覺,像是一個資深的技術控。
這讓黎琉生出一種詭異的感覺,她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和這樣的江路川相處。
江路川看她站着,毫不留情地一笑,說得玩味:“給我擋風啊。”
黎琉:……
好好的一個人,幹嗎長了嘴?
黎琉不搭理他,湊到他旁邊看,蔚藍的天邊挂滿了閃爍的星星,如同一條閃耀的星河。
她不由看呆了一瞬,恍然間想到王露女士給她上的第一節課。
第一句話是如果熱愛,就不要輕易放棄,第二句話是,希望她能夠腳踏實地,也能仰望星空。
原來仰望星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好景不長,黎琉和江路川在陽臺上搗鼓了幾分鐘,有個人上樓打電話,嗓門還不算低,打破了這股安寧的氣氛。
明年是亞運會周期,集訓彙集了大量的國家隊精英,也選拔了省隊的優秀苗子來集訓,蒙拓就是其中之一。
蒙拓拎着電話上樓,稍稍一環顧四周,沒看着有人,繼續打電話:“是啊,來集訓了,苦啊累啊,不信你來試試,哪裏有大胸妹子,帶我一個,不談啊談什麽戀愛,浪費時間,我小學後就沒談過,給我微信,我約一下她。”
黎琉捏住鼻子,小聲說:“咦,臭男人,你們男人,沒一個——”
江路川淡淡看她一眼,作勢要收了望遠鏡。
“行行行,”黎琉不讓他收:“不掃射。”
蒙拓又說:“我超,你別提了好吧,一堆奇葩,教練沒心肝,泳隊多白癡,領導是腦殘,不如讓我當領導,沒意思。”
黎琉還以為他要把天上地下都罵一邊,不過他最後的落腳點竟然是江路川:“江路川?你要他簽名,滾,媽的前段時間找他要我女神微信,他要把人家删了,裝個屁啊裝,不就幾塊金牌嗎,他就是吃天賦啊,我要是有這個天賦我也能拿,老天真是不公平,說到這個我就來氣。撕破臉?不行啊,思雨和他是朋友,還是不讓思雨難堪了,我說趙思雨也是的,非要和他混一起,有眼無珠。”
黎琉眨了眨眼,還蠻想裝作沒聽到這種師兄弟的糾紛,不然搞得她聽了人家的秘密,很尴尬啊。
以江路川的性格,應該不會忍吧。
黎琉往一邊挪了挪,給江路川做了一個“您請”的姿勢,又提醒他:“悠着點。”
江路川:……
倒也沒必要行這麽大的禮。
蒙拓又不服氣:“而且誰知道他嗑沒嗑。”
黎琉皺眉。
江路川剛擡起一只腿,一塊石頭落地的聲音響起。
蒙拓吓得跳起來:“我靠什麽玩意兒?”
吵架歸吵架,随便污蔑人磕興奮劑就很有問題了。
任何一個專業游泳運動員,都不會不知道興奮劑對一個運動員的清譽的損害,這是一個飽受争議的痛苦。
蒙拓不可能不知道,他只是壞而已。
黎琉控制着準頭,砸不到人,她出聲:“打的就是你這個玩意。”
蒙拓沒認出這個聲音,四處張望,視野受限,沒看到另一面的黎琉:“誰裝神弄鬼,給爺爺——”
“爺你個大頭鬼爺,”黎琉打斷他的話:“吶,約約約約約把你腦子約壞了吧,我就說白癡不能進泳隊吧,你教練非要心慈手軟讓你這個屎殼郎進了。”
“你——”
“你什麽你,我是你祖宗,我宣布把你開除祖籍,你去認別的爹吧,我們不要只會污蔑別人用興奮劑的孫子。”
蒙拓終于搶到一個間隙,他捕捉到黎琉的關鍵詞,污蔑和興奮劑,他和黎琉對罵:“你是江路川的狗!”
“那你是他的狗孫子啊?”
江路川默了一瞬。
蒙拓也默了一瞬。
黎琉在集體靜默中,後知後覺同樣默了一瞬,她把自己罵了進去,她澄清:“不,我是正義使者,雖然江路川是有點裝。”
蒙拓:?
你哪方陣營的?
江路川看她一眼。
你他媽,用的是,我的,望遠鏡,ok?
黎琉:……
哎呀,忘記了。
她話題一轉:“但他好歹還有點優點啊,不像有些人,穿上衣服是醜八怪,脫了衣服竟然是是屎殼郎哎,晦氣。”
江路川的眸光投在黎琉臉上,她臉頰泛紅,唇線緊繃,義憤填膺,喋喋不休,比他反應還大一點。
黎琉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側頭直視他,仿若在責怪他耽誤自己的發揮。
江路川微一聳肩,挪開了視線。
江路川閑着沒事就會用望遠鏡眺望,如今已經不如當初那般驚豔了,且,他見過更漂亮的。
江路川撐着腦袋仰望了一下天空。
突然産生一種奇怪的感覺。
今天的星空還不錯。
經過黎琉的舌戰,加上本就是蒙拓理虧,對方被打光了血條,破防地打算找黎琉打架,終于找到這兩人。
江路川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不打。”
黎琉:“突然愛與和平啊你?”
江路川歪了歪頭,笑得蔑視:“我不和手下敗将過招,掉價。”
蒙拓僵在原地。
黎琉以為他沒聽到,貼心重複:“他說他不和你打架,因為你是他的手下敗将,和你過招太掉價了。”
Double kill。
蒙拓忍無可忍:“我他媽又不是聾子!”
但蒙拓也不敢和江路川打架,一來吧,打不過,二來吧,要江路川出個事,上至領導,下至教練組都不會給他好果子吃的,蒙拓還想在泳隊裏混幾年,捂着心髒罵罵咧咧地走了。
蒙拓走後,黎琉呼出一口氣,托腮湊到望遠鏡那邊,她沒注意到江路川也接近了望遠鏡,一不小心,和他的距離拉得近了些,處于一種不近不遠的微妙距離。
但江路川若無其事,黎琉想了想,也不想退,退了不就顯得自己膽怯,有鬼。
黎琉盡量忽略了面上的微燙和不自然,說:“你剛看我幹嗎。”
江路川:“你臉髒。”
黎琉才不相信,她覺得江路川是被她的出手相助diss蒙拓的壯義感動了,她問江路川:“你今天被我給感動了?”
江路川直視她,漆黑的眸光被星星染亮了,沒回答,反問:“你今天被我驚豔了?”
黎琉條件反射地否認,生物鐘也提醒她該睡覺了:“沒有,晚安。”
江路川揚眉:“這也是我的答案。”
黎琉起身,江路川收了望遠鏡,兩人就這麽散了。
黎琉回到宿舍,進了洗手間,擡頭看鏡子,還真發現自己臉上粘了個髒東西——
從流星雨裏帶來的一根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