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敢不敢

敢不敢

翌日。

二皇子帶花謝出門,乘着馬車向城外去。

“殿下,游雲寺有沒有殿下的人在”

車裏,花謝跟二皇子閑聊,試圖放松心情沖和自己的緊張。

昨夜,她向二皇子提出去游雲寺去上香,見見熟悉的僧人。他爽快地答應了。

二皇子眉目含笑:“有的。”

花謝好奇笑問:“那,那位大師可有什麽異能”

像明是大師那般。

二皇子微微笑:“異能沒有,本事倒不小,有機會見到了,你自會知道。”

花謝笑着點點頭,不再多問。

二皇子這麽說,那就表示她能認識他的其他手下,能更多的了解他。

游雲寺。

花謝跟二皇子從入寺到大殿,一路遇香爐就上香,遇佛像就拜。

二皇子和花謝二人外貌出衆,一身富貴,氣質溫雅,态度虔誠,所到之處皆受矚目。

大殿外。

在大殿拜佛後,花謝對二皇子道:“殿下,我想去見一位相熟的大師,可能花點時間。”

二皇子杵着挺拔的身姿,望着大殿正對面遠方的景色,微微點頭:“反正明日才啓程,不耽擱。 ”

花謝壓抑着激動的心情,向二皇子行了一禮,立刻轉身往後院僧人禪房走去。

她已經問過了,海定大師在寺。

一路快步來到海定禪房前,花謝深呼吸口氣,看了看手裏的小布袋,擡手輕敲了敲。

等了一下,屋裏無聲回應。

知海定大師淡漠,不太喜歡見客,常沉默拒絕,她抿了抿嘴,出聲道:“海定大師……是我……”

“客人是誰”屋裏傳來花謝熟悉的嗓音。

渾厚、清朗、有力,好似晨鐘被敲響,向遠方傳去再回蕩到耳旁。

花謝頓時心安,只覺這些日子的雜念已煙消雲散。

花謝開心道:“是我,花……謝浣蝶……”

海定道:“原來是謝小友,進來吧。”

聽海定大師對自己的稱呼,花謝笑靥如花。

海定大師把她當朋友了,不像以前那麽生疏了。

她欣喜地推開門,進去後并沒有關上門。

屋內景象如她以前所見,她在自己曾經常坐的草織蒲團上盤腿坐下,眼前是一幕草簾。

“海定大師,我暫時得以出宮,趁機會來看看你,這是我給你的禮物,送得有點遲了,棉圍巾,現在二月了,天氣已轉暖,大師明年可以用。”謝浣蝶把小布袋推向草簾,放在簾邊。

“善哉須菩提佛,多謝小友挂念,小友可好”海定不問謝浣蝶為何進宮不到一年就出得宮來。

謝浣蝶笑着娓娓道來:“托大師的福,浣蝶一切安好,我見到了葵紫姑姑,我在宮中惹了禍,多虧了葵紫姑姑相助,才平安度過……”

“世俗以孝為先,但我下定了決心,不再跟謝家有任何的瓜葛……”

“富貴,我不會接濟謝家。凄慘,我不會求助謝家。如果,十年後我能離宮,也不會回謝家……”

她像以往那樣,說自己想說的話,草簾後面的人安靜聽着。

“海定大師,對謝家而言,在旁人眼裏,這樣的我已經成了不孝不知感恩的人了吧……”

“海定大師,你怎麽看我呢”

謝浣蝶忐忑,她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他人的眼光,至少她在乎海定大師的想法,他是她的朋友。

草簾後面響起溫和的聲音:“一朝入宮如入深海,從此生死難料,人生已與宮外無關……”

“小友入宮一年不到便出得宮來,定是得了差事,受宮中主子重視,已然得勢……”

“小友決定與謝家切割,放棄報複之心,是心善,我佛歡喜,小友不需在意他人的想法。”

有海定大師的安慰,謝浣蝶心安許多,不再為自己的決定感到負擔。

接着,她說起自己在宮中見到的人。

“……海定大師,我本只求在宮中平安活過,待到二十五歲,便出宮……”

“如今,我想法已變,我想跟二皇子在一起,不管以後變成怎麽樣,我都無悔……”

她笑了起來:“回宮後,陛下該給二皇子賜婚了,我身份卑微,再得二皇子寵愛,也就一介侍妾,宮中貴人的寵愛無法保證,但我已做了決定……”

“浣蝶有點貪心,可否請大師為我和二皇子祈福一次就好,我會付出足夠的功德。”

為這次的求福,她在西林州就開始攢錢,還當了一些二皇子賞賜的飾品。

幾百兩她現在拿得出來,夠請一位和尚開壇講佛祈福了。

草簾後面沉默了一下,響起了聲音:“善哉須菩提佛,小友既有決意,只管貫徹到底,小友對我佛如此虔誠,我佛自會保佑小友。”

謝浣蝶笑着點頭:“多謝大師,我代二皇子謝過大師。”

說着,她行跪拜大禮。

草簾後面響起誦經聲,嗓音低沉渾厚,層層疊疊,仿佛奏成一道悅耳的樂譜。

謝浣蝶端坐着,如聽課的學生般認真。

不知過了多久,佛聲停下。

謝浣蝶靜靜坐着,良久不舍得出聲。

再不舍也到了道別的時候,她望着一動不動的草簾,整個人都很平靜。

“海定大師,浣蝶打擾了,以後有機會,我會再來看大師。”

謝浣蝶起身,沒再提想見見海定的廬山真面目,這已經不重要了。

她轉身向門走去,腳步輕快,心裏想着二皇子,擔心他等得久了。

走到門邊時,她身後響起海定的聲音:“你不想看看我的真容嗎?”

謝浣蝶頓住腳步,回身望着草簾:“這已經不重要了,不管大師是何模樣,大師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無論在哪兒,我都會挂念大師的。”

她笑了笑,擡手按在門上就要打開。

這時,她身後響起別于海定但很熟悉的嗓音:“丫頭……”

謝浣蝶身子一僵,随即回身,清澈的眸子鋪滿疑惑:“大師”

這聲音,怎麽這麽像一個人

草簾後面無聲,謝浣蝶緩緩靠近,想着剛才海定大師說的話。

“你不想看看我的真容嗎”

她腦海不由得出現一個念頭,一閃而過的念頭。

這使她生了一探究竟的心。

剛才海定大師說的話,不就是想與她見面嗎?

謝浣蝶來到草簾前蹲下,草簾旁的禮物還在,後面依然安靜。

她伸手抓住草簾,裏面仍然一片沉默。

她掀開草簾一角,看到了。

看到後面出現一角衣裳,盤坐的膝蓋,搭在膝蓋上的手肘。

那不是僧人服飾,是華麗的紅紫綢緞錦服。

“海定大師……”謝浣蝶咬着唇,莫名的忐忑不安,想看又不敢看。

頓了一下,她鼓起勇氣,一把掀開草簾。

頓時,後面景物一覽無遺,教她驚訝不已。

睜大眼瞪着眼前人,謝浣蝶猛地伸頭往裏望:“大師呢海定大師呢?殿下怎麽在這裏”

小隔間裏一片空曠,只有小茶桌,桌上放一壺茶和一只茶杯,還有一人一蒲團,再無其他事物。

有力的大手伸出,抓住她掀開草簾的手,一拉,他就把人往懷裏摁下:“裝瘋賣傻的丫頭。”

謝浣蝶腦子亂糟糟的:“殿,殿下,這,我,你……”

他擡起她的下巴,低下頭,勾唇含住那抹剛才喋喋不休的小嘴。

“別……唔……殿下這裏佛門聖地不可亵渎……”

“呵!誰以前說要脫光了勾引我的,誰開頭亵渎佛門聖地的……嗯……”

“……”謝浣蝶思緒頓時崩潰,腦袋仿佛漿糊,無法做任何思考,也不想去思考。

她完全不想去想起,自己以前在這間禪房裏都說了些什麽話!

天氣晴朗,萬空無雲。

在前往京城的道路上,一輛兩馬拉着的豪華馬車在行駛。

“……我外祖父為前宰相,百官之首,母妃惱陛下為了收權降罪蘇家,使外祖父在獄中病逝,母妃在皇宮生下我之後,悄悄把我送出宮養……”

“母妃把我藏在滿是和尚的寺裏,呵呵,陛下怎麽會想到我會作為和尚長大呢……”

“不是游雲寺,游雲寺是我長大後自己去居住的……”

“當時陛下大怒,于是把母妃罰去冷宮。母妃心傲,這麽多年來也不肯向陛下服軟,一直住在冷宮,她不願出來,陛下也不讓她出來……”

“自住進冷宮至今,母妃第一次向陛下示好,就是請陛下接我回宮……”

“陛下給了母妃兩個選擇,要麽接我回宮,要麽她出冷宮,二選一……”

“為了母妃,也為了自己,我只好讓自己變得有價值,做陛下想做的事,讓母妃早日離開那地方……”

二皇子頭枕在花謝腿上,悠哉地述說着往事,平靜得好像不是在說自己的事。

在寺廟長大後,二皇子逐漸懂得自己的身世,或許是叛逆,或許是為自由,有一天,他獨自離開了原本所在的寺廟,跑到了橫陽縣,以游僧的身份進入游雲寺。

在游雲寺無人看管的日子裏,二皇子頗為自在,漸漸喜歡上了那裏,便住了下來。

兩年前,他在後山偶然救了一個少女,之後,那少女便時常來找他,聽他講禪。

他知道她是為了躲避家裏的煩心事,一開始冷漠待之,漸漸的,他覺得有個人陪着說話,打發時間也不錯。

為了維持他高僧的形象,面對她時,除了講佛法,他總是沉默寡言,安靜聽她唠叨家中的龌龊事。

每每她受委屈,都來找他傾訴,抱怨父親不公,說要報複欺負她的人。

但是,她沒有動手過。

她下不去手。

這是個膽小心善的丫頭。

知她被選入宮後,他便幫她一把。不然,別說在宮中活到二十五歲了,十五歲她都活不到。

花謝順着懷裏人的墨發:“殿下這回是不是立大功了能讓蘇貴妃離開冷宮了嗎”

跟蘇貴妃在冷宮生活過一個月,花謝覺得蘇貴妃挺怡然自得的,過得不錯。

現在聽二皇子說的,是否離開冷宮已經不是蘇貴妃能掌控的,這麽看來,那悠然的态度或許只是蘇貴妃的表面。

二皇子緩緩睜開眼:“這得看陛下的意思。”

在太陽落山之前,花謝跟二皇子入了京城。在天黑之前,他們回到了皇宮。

二皇子殿所。

“花謝,外面是不是很有趣,說給我們聽聽。”

“對啊,對啊,我們沒出去過,花謝你就講講吧。”

小落子和兩個小內侍圍着花謝轉,纏着她說新鮮事。

二皇子面聖去了,居所裏無事,大家就擱這聊天。

花謝笑道:“路上風景是美,但趕路奔波,我有點吃不消,無心欣賞美景,殿下又顧着辦差事,連逛街都少有……”

“倒是你們跟我說說這宮裏的趣事。”

花謝無法保證這些小內侍們不是宮中哪位主子的眼線,二皇子去的地方涉及查案秘事,她可不敢多說。

她仔細瞧他們的眼睛,看被拒絕的他們都有什麽反應。

“也是,花謝這一路想必很勞累,好好歇着吧。”

“我們不打擾花謝了。”

“宮裏能有什麽趣事,什麽時候說都行,花謝你先休息。”

小內侍們識趣,沒有多問。

最後,小落子留下收拾花謝用餐後的餐具。

“花謝,皇後那邊已經給咱殿下選好了妃子人選,不過陛下還沒同意……”

“這次你跟殿下出宮,伺候殿下也有苦勞,想必殿下定不會虧待你的……”

“好了,不提這些事了,你早些歇息吧。”

小落子跟花謝唠叨了一頓,然後端着碗筷離去。

望着同僚離去的背影,花謝呆坐了一會兒,拍了拍自己臉,叫自己不要多想。

禦書房。

“你是認真的嗎”案臺後,皇上一身龍袍,氣質威嚴,看着二皇子墨眉微鎖。

二皇子筆直站着,面對皇上,一臉恭敬:“陛下,兒臣只求對陛下盡忠,為陛下分憂解難,對母妃盡孝,另外,也就求一點我歡喜,再無所求。”

皇上笑了一聲:“呵!說的一口好話,你這麽不給皇後面子,不怕得罪人?”

二皇子面無表情:“陛下言重,皇後母儀天下,寬仁厚德,豈會與我小輩計較”

皇上輕嘆口氣,一揮手:“周家蔡家事大,朕得好好考慮,你先回吧。”

“兒臣告退。”二皇子躬身行了一禮便離開。

接下來的日子,花謝一如既往的陪伴在二皇子身邊,陪着他去戶部當差,陪着他出宮逛街,陪着他去玲珑寺找和尚的麻煩……哦不,是去玲珑辦差事。

半個月後,皇上身邊的太監帶着聖旨來到二皇子的殿所。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人跪拜,一頭霧水,好奇又期待,不知道皇上有何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封二皇子左惠海為安陽王,準許離宮安居,賜府邸一座……”

“宮女花謝,原謝氏女謝浣蝶,封安陽王王妃……”

聖旨簡單明了,一聽就懂。

跪地的人除了二皇子,皆是震驚。

跪地垂頭的花謝早已目瞪口呆,後面說的什麽都沒聽進去。

我聽錯了吧,聽錯了吧,錯了吧,了吧,吧……

她不斷在心裏告訴自己,頭埋得很低,完全反應不過來。

直到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起來:“你要跪到什麽時候,人早走了。”

花謝這才回神,接着就聽到旁人的道賀聲。

“恭喜花謝……”

“還花謝哪,是恭喜王妃才是……”

“對對,恭喜殿下,恭喜王妃……”

“恭喜安陽王,恭喜王妃……”

宮人們不斷道喜,他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怎麽花謝就成了王妃

不管怎麽回事,這時候,他們恭喜就對了。

宮人裏面就數小落子最興奮了,他押對人了,希望花謝不棄他。

“殿下……”随意地掃了大家一眼,謝浣蝶湊近二皇子,一臉急切,滿眼疑惑。

二皇子笑着把手中的金黃聖旨丢給秦栗,然後拉着自個王妃進入寝室。

“丫頭想說什麽”安陽陽坐下,把小人兒拉到自個懷裏。

謝浣蝶掙紮了一下,掙脫不開,努力冷靜地道:“殿下,這是怎麽回事”

“怎麽,你不高興”安陽王撫摸她的臉。

“殿下,事情沒這麽簡單我,我受不起……”謝浣蝶不是不高興,只是,茫然無知更讓她害怕,“貴妃娘娘呢”

如果,她成為王妃是蘇貴妃無法離開冷宮換來的,那她就成罪人了。

安陽王笑道:“不必擔心,母妃也得以回歸陽祥宮。”

謝浣蝶更加不解,皇上這麽大方

安陽王摟着她,不再賣關子:“只是,我們又要離京了,呵呵,也好。”

他看着她:“父皇想拿下周知南建立在外域的商會,首先是阻止周知南擴大勢力,其次就是奪取,如果皇家不能取代周家,那便毀掉……”

“總之,不能讓周家掌控各國經濟,這種力量,只能是朝廷只能是皇家擁有……”

“蔡家那邊,倒不是那麽嚴重,但也要處理,蔡家有其他人負責……”

“父皇封我為王,放母妃出冷宮,封你為王妃,就是讓我遠離京城,明面上做個閑散王,暗裏對付周家……”

安陽王捏捏謝浣蝶的鼻子:“你嘛,你身家簡單,沒有牽扯,我辦這事,不能再有第三方勢力加入,恐生意外……”

“周家這事,要麽最後一切歸我皇家,歸我上周,要麽毀掉一切,明白嗎?”

謝浣蝶眨了眨眼,緩緩點頭:“我明白了。”

她娘家沒背景,不會跟皇家争,若二皇子的正妃是其他有勢力的家族,一定會跟皇家搶奪周家商會。

“這麽說,我這庶民的身份還是一大助力。”她笑着捧上他的臉,越看越歡喜。

安陽王蹭蹭她的手,像只貓兒:“丫頭,現在相信我了吧,別整天胡思亂想的,咱們就要去搶周家的財産了,你敢不敢做”

“敢!”謝浣蝶氣焰燃起,眼神堅定。

只要跟着他,她什麽都不怕。

安陽王笑笑:“丫頭,就要滿十五了吧,要不咱們的洞房花燭夜提前了”

說着,他橫抱起她。

“殿下……”謝浣蝶嬌聲細語,漸漸聽不見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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