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合作
合作
明霁第一次體驗到明明都是漢字,組合起來卻聽不明白的感覺,“什麽?”
“害羞了?”林提思了然:“我明妹妹也是一個臉皮薄的人。要我說,又不是戀愛躁動的青春期,都是成年人了,沒必要搞地下戀情。要談就談一場轟轟烈烈,刻骨銘心的,以後出去了也好炫耀一番。”
他話語一頓,唱戲般:“畢竟丈夫的容貌,妻子的榮耀嘛。”
話說到這份上是傻子也明白了,天降一口大鍋砸得她眼冒金星。
明霁等他說完,解釋道:“你誤會了,我們很本沒有談戀愛,千萬不要亂說。”
徐清硯這種對18|禁題材的書都會惱羞成怒的人,莫名其妙一上午憑空出現一個讓他屢次倒黴的女朋友,且不論有沒有觸及他的底線,明霁在他眼裏算是重磅級危險人物了。
雖然徐清硯哪哪兒都挺好,明霁自覺也不差,可感情這種事又不是僅憑這些事來決定的。
用謠言捆綁在一起的注定會在搖搖欲墜的過程中塌的面目全非。
“那他為什麽要給你煮綠豆湯?”林提思一看看出問題所在:“他尤其挑剔,我跟他做了整整20年的朋友,一次也沒喝過。”
他有火眼金睛嗎?她早收拾幹淨了。明霁直說:“那是因為怕我死在這裏。作為他的朋友,你也知道,他很潔癖。天這麽熱,萬一我屍體發臭,估計他這輩子都洗不掉心理陰影了。”
“去去去。”林提思皺眉:“好端端的咒自己做什麽,多不吉利。”
“我們醫生最是忌諱死這個字了。”
“你是醫生?”
林提思來了興趣,全方位無死角展示了自己的英姿:“怎麽,難道不像嗎?”
明霁:“怎麽說呢,總之和印象中的專家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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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看我長得帥氣又年輕,一眼下來以為我是庸醫?”
明霁也沒隐瞞,大家對醫術精湛的醫生的第一印象難道不就是地中海、戴眼鏡、年紀越大經驗越好越高超的嗎?
“不是,我以為你是大學生來着。你穿成這樣,又……那麽有活力,一點都不像被工作荼毒很久的人。”
“明妹妹,我為什麽從你的話中聽出了揶揄?”兩人已經沒有剛見面時的拘謹了,就算是有,那也是明霁單方面的,所以林提思說:“難道我看起來很不聰明嗎?”
明霁擺手:“當然不是,第一次見到年輕有為醫生的正常反應,你可以視為敬佩。”
林提思頓覺滿意,和徐清硯待的時間長了,他都快要忘記被誇獎是什麽滋味了。
人果然不能和制冷機放在一起。
“話說回來他是怎麽吃的豆角導致的中毒?”林提思問了徐清硯半天,硬是沒從嘴裏掏出一句有用的話來:“威力如此大嗎?”
明霁細細說了一遍事情的來龍去脈:“可能體質不同吧。我是雲城人,從小吃到大,生的也不是沒吃過,應該已經培養出來抗體。拿我來說我也吃過自己做的怪味豆角,除了味道不怎麽以外,從來沒中過毒。”
林提思晃了晃手指:“會錯意了,我告訴你一件事情,你可一定要保密。”
八卦對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如同花朵對蜜蜂,明霁臉上疑惑,身體還是出賣了自己的小心思。
明霁眨了眨眼:“什麽事情?”
林提思轉頭看了看四周,确定徐清硯沒有出來,才輕聲說:“你別看徐清硯是個大男人,實則內心很脆弱跟個小姑娘一樣,身體也是。”
明霁微微訝然:“啊?”
“噓,小聲點。”林提思伸出手指壓在自己唇間:“他從小嬌生慣養,吃穿用度無一不是最好的,說是一句要星星不給月亮也不為過。你想想溫室的花朵能抵擋住外面的狂風驟雨嗎?”
明霁配合他搖了搖頭:“自然是不能。”
“所以啊,大少爺身嬌肉嫩。”林提思繼續:“你的怪味豆吃了肯定會摧殘他本就不大好的身體,這才導致這次的病情異常兇險。你是不知道,他平常感個冒發個燒什麽的,別人三五天能痊愈,他倒好,拖拖拉拉一個月還不成。”
明霁打小身體也不好,經常有各種各樣的小毛病,卻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她其實對林提思的話将信将疑,但人家身份擺在這裏,20年的朋友,又是醫生,結合這次的情況來看,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但看徐清硯的面相也不是個病秧子,明霁拿不準,只順着他的話說:“是這樣的嗎?”
“當然,他一生病就變成嬌娃娃了,跟動物冬眠一樣,嗜睡,我們在這裏聊了那麽久,他不是還沒醒?”林提思神色一變很鄭重:“鑒于這種情況,我作為他的朋友身兼重任,可我也不是八爪魚,不能面面俱到。你我相識,你倆又住得近,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明霁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你說,只要我可以辦到。”
“嬌氣的人總是需要格外的關照,但他嘴硬根本不會承認自己的柔弱。我們權當看不見,背地裏多給他除除草、澆澆水不讓他發現。”
明霁答應的爽快:“行。”
實在是很發愁如何補救,哪怕探望了也不能填補上心中地缺口,林提思的話給了她好思路。
而且算起來,徐清硯也是自己的半個房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抱上金主爸爸的大腿,有一天自己落魄了,也好求個人情。
“那我可是放心了。”林提思伸出手:“保密小組合作愉快。”
明霁輕輕握了握他的手:“合作愉快。”
話未落地,冷不丁後面一句話,明霁驟然心跳加速。
“什麽合作愉快?”
徐清硯站在自己背後,深黑色眼睛沒有波瀾,就這樣盯着自己:“你怎麽還沒走?”
明霁緩慢站起來,緊張地有些冒汗,他走路都沒聲音的嗎?真的有當高中班主任的潛力。
林提思見狀走到他身邊轉了兩圈,抱起手臂點評道:“看來恢複的還算不錯,就是你這話也太傷人了些,明妹妹好心來看你,你怎麽二話不說要趕人走呢?”
“妹妹?”徐清硯看了他一眼:“你認親認得挺快,是當哥哥上瘾了嗎,陸栀澄知不知道她又多了一個姐姐?”
林提思兩手一攤,無奈地對着明霁:“看吧,我說的準确不準确?”
明霁點了點頭。
“你們兩個當我這裏是菜市場嗎?”徐清硯仍然帶着病氣,臉色比之前紅潤了許多:“在外面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明霁不确定地問:“你都聽到了?”
“背着我偷偷密謀什麽壞事了?”
“什麽都沒有。”明霁放心:“其實我沒走因為我還有一件事沒問。”
徐清硯在她面前坐下,看向明霁,漫不經心道:“什麽問題?”
竟然沒罵人,也沒說諷刺人的話,明霁定了定神,抓住他僅剩不多的耐心:“上次在課上的回答,你應該沒忘記吧?”
“我的腦子很清醒。”
明霁噎了一下:“聽了你的課我學到了許多,只是我不明白是什麽原因讓你否定了我的答案。我琢磨半天也沒能理解其中的深奧。”明霁停頓片刻,見徐清硯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于是繼續說下去:“我說到意義,是因為我想到了我們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由此引發出來的,我不覺得有什麽不合适的地方,相反,很有道理不是嗎?您是老師我是學生,我想我有權利求一個結果。”
徐清硯聽完,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嗤笑道:“所以,你是認為自己的答案出了問題?”
“是你自己說的。”
“顏教授的這堂課是以賞析為主,講春、江、花、月、夜五個意象組合起來的唯美,體悟其中的蘊含的哲理和情緒的變化。”徐清硯說起自己的專業,語氣十分認真:“但你把詩體看成了簡單的形式,在你眼中這首詩只是拿來得分的棋子,完全忘記了這首詩本來的樣子,從你口中出來變得幹燥又無味。雖然你沒有表現得明顯,你的思維還是出賣了你,研究生做了那麽久,依舊保留着老舊的高中行事風格。”
“如果你很懷念逝去的青春,建議回爐重造。燕大不需要循規蹈矩又呆板的人才。”
不得不承認,這人變臉很快,說的話又沒有反駁的餘地。明霁回憶自己的答案,按點得分已經刻進腦海中形成肌肉記憶,如果徐清硯沒有點出的話,她永遠發現不了自己的問題。徐清硯确實有道理,一直以來秉承答題模板的她,因為追求分數,忽略了詩詞本身的魅力。
明霁鄭重說:“謝謝徐老師,學生明白了,以後一定不會再犯。”
徐清硯端起桌面上的杯子抿了一口說:“我不是你的老師,不要亂喊。”
“話不能這麽說,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明霁解釋說:“我聽了你的課,又得到了疑惑的答案,你可不就是我的老師嘛。”
徐清硯冷哼一聲:“我沒有這麽笨的學生。”
明霁:“……”
算了,聽多了也就免疫了。
林提思在一旁聽完了全程,兩人一來一回還真像模像樣,不過,學生?明霁是老師,這兩個人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嗎?
所幸明霁的出聲打斷了林提思天馬行空的腦補:“我的問題已經解決了,不多打擾,謝謝,祝你早日……康複。”
林提思:“要走了啊?”
明霁:“嗯,太陽也不大,我還有事情要回去處理。”
“要不我送送你?”林提思提議:“這裏離市區不近。”
“不用,我打車回去,謝謝。”
林提思也不強求,等明霁出門,他一股腦坐在沙發上,幽怨地瞪着徐清硯:“你是病得失去知覺了嗎?人姑娘都要走了,你也不送送。”
“你想送大可以自己去上”徐清硯皺眉:“我這裏不是度假區,你要是閑的無聊,可以申請醫院給你多幾臺手術,玩忽職守的醫生等着被開除吧。”
“我給病人複查無可厚非。”林提思整個人倒在沙發上:“倒是你,一天天的板着個臉,不知道的以為欠了你幾百萬,也就人小月季不計前嫌眼巴巴地過來看你,你還不識好歹。張口閉口趕人走,一點都不會變通,送上門來的姑娘不知道把握機會,不解風情的木讷鬼。”
徐清硯忍無可忍:“嘴皮子那麽利索,不去說相聲可惜了。”
“我跟你說認真的。”林提思撕下桌子上貼的便利貼:“人小月季多貼心吶,用你高貴的眼睛仔細看看,這上面寫的解毒、預防中毒方法、禁忌和用藥劑量一清二楚,比我這個醫生都要合格,鄰居做到這種地步也沒誰了。”
徐清硯側頭瞥了一眼,嘴角一抽,銳評:“這字……姑且算字吧,歪七扭八,甲骨文變形記。”
“油鹽不進!”林提思恨鐵不成鋼:“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你連硬石頭都不如,石頭縫裏也能蹦出孫悟空,你萬年鐵樹不開花。”
末了,林提思重重嘆了口氣:“你這個臭脾氣,除了我,以後誰能容忍得了啊。”
徐清硯笑道:“自然不用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的人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