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女朋友

女朋友

沸騰的人聲因這小小的變故切換成竊竊私語,店內安靜一瞬。

酒吧的焦點迅速集中到前方的姑娘身上。

明霁記起來這是進門前吸引她目光的那個姑娘,從她這個方向只能看個側臉,迷離的燈光擾亂視線,模糊了她明豔的面龐。

她面前站着個穿着花襯衫的男子,梳着大背頭,閃光燈照過去折射出一道亮晶晶的光線,也照亮了他的面容。

大長臉,尖嘴猴腮,小眼睛。嘴邊挂着一抹令人極其不适又惡俗的笑容。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眼睛眨巴眨巴,跟得了多動症一樣,對着衆人賠笑:“各位不好意思見笑了,女朋友跟我鬧矛盾,沒什麽好看的,女人嘛,都有點小脾氣哄哄便好,很抱歉打擾了,今夜各位的酒水我買單,大家盡興,哈哈。”

扔下這一句二話不說要上前伸手去拉女孩胳膊,女孩兒往後一躲,拿着碎酒瓶正對着男人的咽喉:“誰踏馬是你女朋友,你剛從茅坑裏出來啊,嘴巴那麽臭!”

他舉起雙手慢慢後退,臉上的表情興奮,眼裏閃過一絲精光:“見諒,女朋友喝醉了,人都認不清,我這就帶她回家。”

女孩兒臉皺成一團,眉頭緊鎖,一字一句:“我沒醉,再不識相爬遠點,我報警抓你!”

男人嘿嘿笑:“別呀,有意見我們兩個好好商量,何必動怒。你看路都走不穩了,來來來,我扶你啊。”

他擡手就要來搭女孩兒的肩膀,女孩兒側身躲開,卻身形不穩失去平衡,高跟鞋在腳下轉了個彎,搖搖晃晃往旁邊倒去。

男子慌張伸手去接,嘴角的笑一點一點開裂,眼裏似有萬千欲望在蠢蠢欲動。

明霁站在一旁,色眯眯的模樣讓她聽到了男子咽口水的咕咚聲,她頓覺一陣惡寒。

酒吧裏形形色色的男女因為“情”一字有不少人産生糾紛,這些人大多數司空見慣。男子模樣雖如他們的命運坎坷,話已經撂出來了,即便不相信,秉承着“少惹麻煩”的原則也會不沾腥臊,因此當做熱鬧看看也過去了。

女孩兒大約喝了不少酒,神志不清,思緒混沌,但還是維持着最後的一線清醒,靠到男人懷裏的前一秒,她厭惡地偏過頭,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清脆且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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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死本小姐了!”

女孩兒甩甩自己的手,蹬掉鞋子扶着桌子後退,男人手勁兒很大,肩膀在隐隐作痛,眼神不似剛才那般渙散,口齒不清,結結巴巴道:“都、都跟你說了滾蛋,你、你、給臉、不要臉,別怪我不客氣。”

男人捂着迅速腫脹出五個細長手指印的半邊臉回頭,臉上精彩紛呈,挂着不可思議和愈發猥瑣的油膩笑容,摸了摸下巴:“小野貓,剛烈,我喜歡。”

“只是脾性太桀骜了些,不怕,跟哥哥我走一趟,調教調教。”

“你認的哪門子親!”

話音未落,男人手腕傳來一股巨力,下一秒就要斷掉,鑽心的疼痛差點讓他嚎叫出來,不過他咬牙頂住,只悶哼一聲,張口大罵:“艹!哪個不長眼的敢擋老子的好事!”

他擡起頭來,五官因為憤怒扭曲在一起,兇神惡煞的樣子幾欲要吞噬一切。

明霁“啧”一聲,松開手與他拉開距離,悠悠開口,藏不住的嘲諷:“你個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我都站你面前了,你還找什麽?”

男人厲聲:“你說誰呢!”

“你頭上頂倆風扇是為了增加身高嗎?”明霁懶得跟他對話:“我都說那麽清楚了,你個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小醜,批了張人皮也敢出來晃悠,一大把年紀了還老黃瓜刷綠漆。”

老黃瓜刷綠漆?!

想他堂堂五尺男兒,混在禮義廉道上,誰見了他不得恭恭敬敬叫一聲大哥。也就剛剛那個女人不給他面子,也沒多大事,一個喝醉了酒手無縛雞之力的綿羊,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這女人長得好看,比起之前的有過之而無不及,眼看要到手了,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瘋牛一樣,一身的蠻勁,現如今整條手臂麻的擡不起來。

一番羞辱下來,裏子面子齊齊保不住,至今還沒人敢這麽對他,不由得火冒三丈,撸起袖子朝着明霁的面門襲去。

明霁冷哼一聲,矮身躲過,敏捷地閃到男人側面,瞄準角度,扯過他的肩膀結結實實把他撂倒在地。

殺豬般的叫聲響徹整個酒吧,男人倒抽一口冷氣蝦米狀躺在地上,盛氣淩人的氣勢不在,只剩下惹人發笑的滑稽。

周圍的人見大戰一觸即發,自動讓出一條道路圍成半圓,按捺不住好奇心的遠遠探出腦袋,此時勝負一分,爆裂的掌聲響起,瞬間将氣氛推向高潮。

“摔的好啊,管不住下面的人建議物理閹割。”

“帥,我說是一種感覺。”

“媽呀,她剛才那一招把我迷成智障了怎麽辦?”

聽到誇獎的明霁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抱了抱拳:“各位,過獎過獎。”

她蹲下身,猶豫片刻用手背拍了拍兀自呻吟的男人:“喂哥們兒,身體那麽好,也別随地大小躺啊,你這副樣子太影響市容市貌了。”

男人喉嚨一噎,半天才顫抖着嘴唇,咬牙切齒地說:“賤人……你給我等着,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死到臨頭還嘴硬,明霁在心中默默為他點了三根蠟:“都這樣了,還嘴硬,看誰不放過誰好了。”

這時,警笛聲漸漸地響起來,由遠而近。

幾位警察人員迅速撤離現場的無關人員,明霁從男人身旁從容跨過。

酒吧老板沒見過這麽大的陣仗,只聽說樓下起了沖突。他經營了那麽多年的店鋪,一眼看出來只是一件最平常不過的搭讪,根本掀不起大浪,自然而然為這種争執打下了“無關緊要”的标簽,等着人自行離去。

沒想到他被店員從睡夢中叫醒,一出來,整個店面混亂得不成樣子,酒水灑了一地。

警察劈頭蓋臉的詢問他是一團亂麻,一個勁地說“不知道”,總之他沒責任,警察也不逮着他一個人問話,轉頭詢問明霁。

明霁對警察這個職業帶着一層天然濾鏡,一字不落地全部講給了警察,虧她是語文老師,條理清晰,重點分明,不消片刻,警察得知了全部情況。

只是旁邊還有一個路都走不利索的男人,不住地嚎叫要主持公道,他收起紙筆,義正言辭道:“麻煩你和我們走一趟吧。”

唐念見狀,沖過去,一臉擔憂:“警察同志,我朋友是見義勇為的三好青年,她這是正當防衛,應該沒什麽大礙吧?”

另一個警察架着男人從身邊經過,模樣挺年輕,嘴快道:“這可不好說,具體的還要到局裏再看。”

“啊?”唐念緊緊抓住明霁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見她毫發無傷,松了半口氣:“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明霁拍了拍唐念的手,安慰道:“放心好了,我下手有輕重,當初晨晨給我的武術卡可不是當擺設的,而且是他動的手,法律會給我正義的。”

“你快回去,等下你們學校門禁,你要露宿街頭。”

“時間早過了。”

“那去我家。”明霁取下鑰匙交給唐念:“第三層的衣櫃裏有幹淨衣服自己拿,我應該晚點回去,你睡覺就好。”

明霁信誓旦旦的話語緩解了唐念心頭的緊張,她決定了的事情沒有人能改變,要不然她也不會攔不住火山爆發的明霁了,只好道:“我等你回來,事情解決了,給我打個電話,我早晚得被你吓出心髒病。”

被騷擾的女孩兒酒醒了大半,不知喝了多少,說話還是斷斷續續,作為事件旋渦的中心也一同前往警察局。

這男人一開始拒不承認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死豬不怕開水燙地癱倒在座椅上,叫苦連天地吆喝,自從進到警察局,沒有一點消停。問話也不好好回答,一律梗着脖子叫喚自己不是這要殘廢就是那要壞死。

警察也不搭理他的無賴行為。

調出從酒吧調取的監控錄像一幀幀地在他眼前循環播放,他神色一變,在看到人心群衆上交的手機錄像之後,徹底沒招,在“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大字的光輝映照下,老老實實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任何罪惡在陽光之下都會無所遁形。

處理完糟心事已經是深夜,明霁心口發悶,一跳一跳的疼。

最近熬了太多的夜,今天又連軸轉了一整天,再不休息估計要到閻王爺處報到。

可是米南——一同來警察局的女孩兒,暈暈乎乎的,堅持做完筆錄,一頭栽倒在她肩頭,呼呼大睡過去。

酒吧裏沒看清楚她長什麽模樣,這個時候就着警察局亮堂的燈光,明霁才發現這姑娘長得比她第一眼看過去時更加驚豔。冷白的皮膚泛着細膩的光澤,唇邊一點輕紅,睫毛濃而長,特別标致的長相。

即便臉上的妝花掉,也依舊不耽誤她的光彩照人。

不過這姑娘也是心大,随随便便睡着,也不怕自己一個人再發生點什麽意外。

明霁輕輕晃了晃她的肩膀:“米……南,醒醒,該回家了。”

“米南?”

沒有反應,無論怎麽搖都是一動不動。而且這姑娘格外愛靠在人的肩膀,明霁試圖讓她躺在沙發上舒服一些,可就是跟個牛皮糖一樣反複黏上來。

明霁半邊身子酸麻。

警察局大廳內的牆上挂着時鐘,秒針發出輕微的滴答聲,走完最後一圈,時間變換,深夜十二點。

明霁嘆了口氣,端起先前警察倒給她的水輕輕啜飲,冰涼的液體順着喉頭滑入胃中,刺激她朦胧的意識回籠。

心裏有些亂。

米南糟糕的狀态肯定不能留她一個人在這裏。

雖然警察叔叔很值得信任,但人家這裏也不是收容所。帶人回家也不可取,萍水相逢的,很冒犯。

喝完最後一口水,明霁放下水杯,伸手拔掉充電器。

米南的手機意外的沒有上鎖,她點進通訊錄第一眼看到最上方的“男朋友”三個字,毫不猶豫的,明霁回撥。

一分鐘以後,自動挂斷。

許是在睡覺?

明霁又回撥,依舊無人接聽。

但通訊欄中只有這一個電話號碼,明霁耐着性子連續撥打十幾遍,都面臨着同樣的結果。

她心裏不由得泛起嘀咕,這男朋友怕不是個渣男吧?

一天天的,運氣也是夠衰,前有下頭男,後有負心漢。

正想着,聽筒那邊傳來一道淡漠的聲音,多少有些耳熟:“有什麽事?”

明霁:“是這樣的,你女朋友現在在警察局人事不省,麻煩你過來接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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